第四章 灵欲相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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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古老大屋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不由自主地又跑上阁楼去。

黑暗里我坐在琴凳上,将琴盖翻了开来,手指在琴上轻抚着。

是否你像桥梁般将我和那唤作青思的美丽女画家的心灵连接起来。

灵琴默然不语。我感到非常疲倦。

隐身人为的是什么?

我的银行户口里已有用之不尽的金钱,这八年赚得的钱大半捐给了慈善机构,但剩下来还是非常多。

为了杀死像横渡连耶的儿子和纳帝那样的恶人吗?

我不知道。

所有恶人都是直接或间接地被表面伪善的人所支持或包庇着,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我能杀得几多人?

我曾刺杀过几个恶名昭彰的政治领袖,但转瞬又被另一些上台的暴君替代,我能杀多少人?这世界依然永远地充满罪行。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厌倦。

我厌倦一切,包括杀人或被杀,只想找个与世无争的僻远的小岛,躺在湿凉的幼沙上,仰观日间的蓝天白云、晚间的点点繁星,和千娇百媚的女郎享受自我欺骗的爱情游戏。

我从不相信爱情。

尽管若母亲和爸爸的海誓山盟,最后还不是落得互相痛恨。

人只懂爱自己,并不懂爱别人。

尽管在某一时空会刹那间闪起激烈的情火,但一段时日后便烟消云散,了无痕迹。

爱情只是个狩猎的游戏。

刺激来自狩猎的过程和饱食前的光陰,长相斯守只落得苦忍和痛恨。

后天或大后天,隐身人便从此退出江湖,躲到地球上某一角落去,静待老死的来临。

或者我会回去探望被遗忘了的儿时小溪,将赤足濯在清凉的溪水里,感受好奇小鱼噬啮脚趾尖的麻痒。

灵琴安祥静寂。

我有个非常奇异的感觉:它正在聆听我的思想。

我并不是孤单的。

由我踏进这古老大屋开始,便不是孤单了。我不知道它为垂青于我,是的无情还是多情。

我勉强自己站起身来,走到屋后的花园里,将放在树上的杀人工具拿出来,又小心地察示周围的环境,在黑夜里辛勤地工作起来。

一个小时后,我已成功地将两个圆环固定在古老大屋墙身和街的一条灯柱上。

明晚我将会把一和纤维索子,系在两个环上,造成一条逃走的捷径,使我可藉简单的设备,滑翔在街上,那处旅行团了一部表面看去破旧不堪,但却是性能无懈可击的防弹跑车,第一次杀人前,我都会妥当安排逃走的方式。

但这是我最后一次。

我突然剖彻底地厌倦自己的工作。

这冕一夜无梦,次天一睁眼便跑到镇中心,打了个电话,那是给我另一个联络人,“眼镜蛇”黑山。

黑山完全不知我要暗杀纳帝一事,而我最亲近的五个联络人,亦各不知其他联络人是谁,这是我保命的安全措施。

黑山在电话中兴奋叫道:“老板!我找到你要的资料。”

我知道他的兴奋是装出来的,那是他蓄意给人的假象,使人摸不透他的底子,失了防范之心。

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里的重要人物。

黑山继续这:“我找到了纳帝改容的前的相片和他最近干的一些勾当的资料。”

我淡淡道:“寄来给我。”

黑山道:“这个没有问题,有个问题或者我不应该问。”

我道:“说吧!”

黑山道:“纳帝除了是顶尖儿的政治刺客外,还是大毒枭横渡连耶的首席杀手。近年来横渡连耶的势力膨胀得很厉害,地盘扩展到每一个角落,最好不要在这时间惹上他。”

我冷冷道:“中情局怎样看?”

黑山道:“中情局也不愿惹他,没有人想成为横渡连耶的眼中钉,包括局长在内。”

我心中冷哼一声,这成了什么世界?躁纵这世界的人,便是这类无名却有实的恶势分子。

黑山沉默了一会道:“就寄到哪里去?”

我说出了本镇一个邮箱的号码,那是我早便安排了的,但连老积克也不知道。因为若让老积克获悉我要行刺纳帝的话,他便可从而推断我行事的时间和地点,那我便可能会有危险了,所以即管是联络人也不能尽信,他们只是收取报酬和提供服务的工具。

打完电话后,我往回路走去。

路的两旁植了两排整齐的柏树,阳光从浓叶照顾不到的地方洒射下来,造成深荫处偶有的光影,微风轻吹下,光影像水点般颤动起来。

我反起了外衣领,阻挡晨早吹来的寒风。

不知是否变了,我忽地发觉自己很喜欢这条路。

是否因为它可带我回到古老大屋内灵琴的旁边?

“嘎!”

车轮磨擦柏油路发出尖锐的声响。

我向旁一移,警觉地往马路望去。

一辆雪般白的林布坚尼停在路旁,车身反射着阳光,使我一时间看不清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嗨!”

车窗落下。

女画家青思通过蝴蝶形的遮阳镜,冷冷地向我打招呼。

在太阳镜的对比下,她的皮肤特别白晰,脸庞更清俏,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神色骄傲自负,带着一股透视世情的冷漠,似乎只有画册内的世界才值她于顾。

一时间我忘记了言语,只是打量着她。

我和她似乎已非常熟悉,但又却是并不相识的人。

她凝望着我,想给我一个笑容,但到了嘴角便消失了。

我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母亲总爱说:“这世界每一件事莫非缘分。缘尽时怎样挽留也是徒费心力,但缘来时你将它由正门推出去,它便从后门走回来。”

这青思是被缘分推进我的世界里,杀了纳帝后我便远扬千里之外,但却偏偏在这里碰上了她。

青思冷然自若地道:“要不要坐我的车子绕上一个圈?”

我一咬牙,便要拒绝。

“叮咚!”

奇异的琴音在我耳内响起。

在这要命的时候。

琴音温凉如水。

它像在鼓励我,支持我。

“好吧!”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来自万水千山的远处。

跑车在路上飞驰着,不一会越过了古老大屋和对面的俱乐部,在笔直无尽的公路前进,往郊区走去。两旁是宽阔青葱的大草原,间中点缀着各具特色的农舍,宁静幽美。

青思全心地专注在她的驾驶里。

琴音时现时隐。

青思淡淡道:“你很沉默。”

我没有答她,因为不知如何答她,难道说“是”吗?

那又有什么意思,人的说话里有大半是毫无意义的。

她别过脸来,看了我一眼,但却没有再追问,那赢得我一点好感。

车子切进了一条小路,往上斜驰,不一会在一个小丘的顶尖处停了下来。

青思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我跟在她的背后,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背部,直走到能俯瞰远景色的最高点。

她的短发在微风下轻轻飘拂,卓立高处,像个芭蕾舞员向着舞台下的观众,骄傲地挺起脊骨摆出最动人的美姿。

我来到她身旁,贴得很紧地站立着,鼻里充盈着微风送来她身体的芳香,想来她淋浴不久。

她眺望远方起伏着的山丘斜坡,轻轻道:“你是谁?”

我是谁?

我究竟是谁?

母亲死前,我知道自己是母亲的儿子。

母亲死后,我便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只是走肉行尸地活着,像是与已无关地忍受和接受。

洛马叔叔苦行僧式的训练,我从不皱一下眉头。肉体的苦楚,早和我的深心脱离了关系。附近的孩子总联结党来对付我,但当我掌握了打人和被打的技巧后,他们远远见到我便要躲起来。

直到洛马叔叔死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自己是他的唯一徒弟,他却是我的师傅和恩人。

然后我更不知道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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