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慈祥老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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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再说。”陆兴达示意李汉山再次坐下后,才又说:“李副官,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其实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也许,你最近越来越觉得我不可理喻,甚至有些丧心病狂。”

李汉山低着头,没有说话,这是事实,为了陆兴达能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坚决不能阿谀奉承。

陆兴达看着他,不复犀利的眼睛中,只有沧桑和无奈,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还是不了解我,昨天我让你看着不良辰,还特地叮嘱你不要让他进我的书房,你当真以为我是把他当成外人防着吗?不是的,我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这些孩子能够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李汉山猛然抬头,惊讶地看着陆兴达,“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么伤人自尊的话,怎么就变成了是让人能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老家伙,你跟了我一辈子,也是时候为你自己打算打算了,据我所知,杏花的丈夫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而她一直没有再找,是不是还在等着你。”

李汉山愣了下,老脸忽然就不好意思了,杏花就是当年他放在心尖尖里喜欢的人,阴差阳错,她嫁给了其他的人,而他,为了她,为了心中的爱情,一辈子都没有娶。

嗫嚅着嘴角,说:“将军,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和我开玩笑啊。”

陆兴达却是一本正经,“什么玩笑,我在和你说认真的,人家杏花心里又不是没有你,既然已经错过一次,好不容易又有了机会,干嘛要再错过第二次!能在有生之年好好的爱一场,真的不枉费来人世界走一遭!”

想起那个人,李汉山心里就甜甜的,不过,他可没忘记,陆兴达刚才说的那句,他根本没理解的话。

于是换了个问话的方式,“将军,您都称我老家伙了,那么能不能把你藏在心里的事,说给我这个老家伙听听。”

陆兴达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一声唏嘘,“你还记得当年柳惜月生产时发生的事吗?”

李汉山怔了下,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却依然记忆清楚,不是因为陆家有孩子出生是大事,实在是因为柳惜月那个生产,太不同于一般女人的生产。

有件事,柳惜月有生之年,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她一直以为陆兴达是因为不喜欢她,所以连带着连她生的孩子也不喜欢。

其实,她只猜对了一小部分,陆兴达的确不喜欢她,但是,对她生的孩子,却没丝毫的不喜欢,孩子身上流的是陆家的血,而且又一代人了,除去孩子的妈,他根本就找不出任何不喜欢的理由。

陆兴达好面子,接到陆峻峰打来的,柳惜月已经送进产房的电话,心里明明比谁都高兴,态度却还是冷冰冰的。

等陆峻峰的失望挂了电话,陆兴达却让李汉山立刻动身赶去医院。

李汉山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到医院时,柳惜月还正在生产,隔着紧闭的产房门,坐在外面长椅上等的人,并不能听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李汉山虽然不懂妇科,却也知道肯定是出现了什么意外,不然以现在的医术,生个孩子怎么样都不用那么长的时间。

果然,产房的门很快推开,有个穿着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等的很心焦的陆峻峰看到医生,马上跑了上去,“医生,我太太怎么样了?”

看的出来,陆峻峰真的很喜欢柳惜月,他并没有像一般的男人那样先问孩子,或许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有了陆希南这么个儿子,孩子对他来说,其实没那种重要了。

医生很严肃的告诉他,柳惜月怀的是双胞胎,只是因为有一个胎藏在腹腔深处,竟然连b超都没能发现。

陆峻峰这才知道,第一个孩子早就顺利生下来,柳惜月迟迟没有推出产房,那是因为第二个孩子,一直没有落下来,任接生的医生和助产士怎么想办法,那个孩子就是牢牢的吸附在母体的子宫里不肯下来,她们询问了柳惜月的意见,是不是考虑破腹产。

谁知,那个痛到几乎快昏过去的女人,却固执的不肯,她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医生怕出人命,不敢再等下去,就来找了她的家属。

陆峻峰那时虽然官位不高,却很是心高气傲,为了柳惜月的事,他除了今天,甚至一个电话都没打过给自己的老子,所以,这次柳惜月生产的医院,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医院,就是家普通的市级医院。

他一听再等下去,不仅小孩会有窒息的危险,连大人也会性命不保,真的着急了,不假思索的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他向医生恳求去产房陪着柳惜月,却被医生拒绝了,李汉山不忍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去找了妇产科的主任,很快,陆峻峰就被同意可以去手术室。

剖腹产很快,不过是半个小时,柳惜月就被推了出来。

李汉山看到陆峻峰一手紧紧抓着柳惜月的手,一手轻轻拂着她被汗濡湿,贴在额头上的碎发,满眼的心疼和柔情。

那时李汉山还不知道,这当中的不伦,只觉得陆峻峰和柳惜月的脸,从同一高度看过去,尽然异样的相似,那时,他并没有多想,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却没想到……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柳惜月不是没有露出过破绽,当病床从他身边推过时,他很清楚的听到双眼紧闭的人,低声的喃喃,“求求你们,千万不要给我剖腹产,我不愿意为这个男人,让自己再挨一刀。”

她无意思的喃喃,引得陆峻峰对她的愧疚又多了几分,他以为是生孩子遭受的罪,才让她说出这样无情的话,他可以理解,甚至,不顾还有医生和护士在场,也不顾病床正朝前推着,俯身下去,在她头上印下深深的一吻。

对她那句话,李汉山差不多和陆峻峰理解的一样。

他跟去了病房,也看到了放在婴儿床上的孩子,不过,却只有一个,他以为后出生的那个孩子还没清理好送过来,却听到医生让陆峻峰去外面的话。

他也出去了,于是,听到了关于第二个孩子的事,那个在母体内,一直不肯下来的孩子,难怪不肯出生,好像他的出生,就代表着将引起轩然大波,他注定是不受欢迎的。

医生很遗憾的告诉陆峻峰,孩子先天性畸形,左脚踝和右脚踝根本不一样,外加上很瘦弱,基本不会自主呼吸,现在在保温箱里,让他随时做好最坏的打算。

陆峻峰傻了,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医生,半响都吭声。

李汉山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科学这么发达,经过后天的治疗,应该是不会有大问题。”

陆峻峰傻愣愣的看着他,依然没说话,他看向医生,把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全力救治孩子的信息告诉了医生。

医生已经被主任叮嘱过,很恭敬的点了点头,就走了。

李汉山再次看了陆峻峰一眼,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样安慰的话,都没有任何作用,就避开他去给陆兴达打了个电话。

他真的是一心为了陆家,虽然知道陆兴达不管孩子是谁生的,只要是陆家的孩子,都会很喜欢,但是,他还是很知道分寸的,先说了生的是双胞胎男孩的好消息,趁着陆兴达心情大好,这才告诉他第二个孩子的脚有那么一点问题。

看样子,陆兴达真的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一听他这样说,马上让他联系着把那个孩子转到了最好的骨科医院。

事情很来很顺利,陆峻峰对父亲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说实话,等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后,他对第二个出生的儿子,不要说感情,想到妻子为他受的生产之痛,甚至可以说很厌恶。

有人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平安长大,其实很不容易,这句话,用在陆峻峰第二个儿子身上,真的一点都没错。

那个自出娘胎就命运多舛的孩子,在送去那家著名的骨科医院没多久,他所在的病房就着火了,等大火扑灭,所有的一切都烧成了灰烬。

因为那个孩子从来到这个世界上,再走,时间很断,而且又天生有缺陷,陆家的人,包括是他亲生父母的陆峻峰和柳惜月也从来不提起,渐渐的,所有的人,包快当年一手操办那件事的李汉山也渐渐忘记了那个孩子的事。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李汉山浑身激起了一阵寒栗,瞪大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陆兴达,“将军,当年那个孩子不会没死吧?”

陆兴达淡淡,把茶杯放回到桌子上,看似很平静,手腕却是抖了下,“那个孩子当时的确没死,那把火是我让人去放的。”

“为什么?”李汉山已经瞪到最大的眼睛,不觉又圆溜上了几分,感觉13-看-网滚出来。

“因为我派去暗中保护那个孩子的人来报,柳惜月不止一次借着看孩子,想把他掐死。”陆兴达淡淡陈述着只有他知道的实情,“她是孩子的亲生母亲,我是没有理由阻止她靠近孩子的,没有办法,为了孩子的安全,我只能假意纵火。”

顿了顿,望向李汉山,“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是人,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这么不喜欢柳惜月的原因。”

“那后来呢?”李汉山急切的追问。

如陆兴达刚才说的那样,跟在陆兴达身边,这么多年,他甚至可以说,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这么多年,如果他一直在悄悄的抚养那个孩子,他不可能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除非……后来那个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陆兴达并没有让人去抚养他。

陆兴达看着他,带着倦意的眼睛,浑浊的像是被人搅了安静的泥塘,一片混沌,“老家伙,你再次猜对了,那个孩子我并没有让人去抚养他。”

“为什么?”李汉山再次吃惊地反问。

当年,陆兴达有多喜欢那个左右脚不对称的孩子,他可都是看在眼里,难道连这份祖父的爱也是假的,为了不让人知道他陆兴达有个先天残疾的孙子,为了所谓的面子,他真的对那个除了脚有问题,可爱到不能再可爱的孩子痛下杀手了吗?

“你可能和许多人想的一样,认为我贪恋权势,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抓着权势不放,其实……”陆兴达深深吸了口气,多年来,一直身居高位的威严,在这一刻,当着自己最放心的下属,全部垮塌,“我是为了找到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没多久就失踪了,我想好好的抚养他,都没有这个机会!”

“咣当”一声,是李汉山目瞪口呆下,手一颤,下意识地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打翻了桌子上的相框。

陆兴达笑了笑,把摔倒的相册拿起来递给了李汉山,“看看这个。”

李汉山伸手接过,他看到了随着他的一个无意动作,跌露出来的,藏在相框照片里面的一张照片。

是张八十年代特有的尺寸的黑白照片,上面的人是个小婴儿,看样子是满百天拍的百日照,孩子的眉心还依照江南人的习俗,被点上了个小红点。

肥嘟嘟的小脸蛋,闪亮亮的大眼睛,仔细一看,居然和陆希南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就是那个孩子?”李汉山捏着照片,过了好久才听到自己匪夷所思的声音,照片拍的很清楚,可以很明显的看到孩子对着镜头的两只脚是不一样的。

除了这个,真的和陆希南小时候一模一样。

“是啊,他就是那个孩子,在我没看到那个孩子前,一直不明白柳惜月要杀自己的亲骨肉,当我看到那个孩子,我才知道为什么,明明不是一个娘生的,这孩子居然和希南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如果不是年岁不对,雪儿也死了那么多年,我真的以为希南和他才是双胞胎,或者是一奶同胞的兄弟。”

“将军。”李汉山把相框重新弄好,放到书桌上,眼底闪过愧疚,“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老东西,看你说的什么话,要道歉也是我给你道歉,这是我的家事,却把你牵扯进来了。”

李汉山又表明了一番自己的衷肠,才继续说道:“将军,那个孩子,你是不是已经有线索了?”

陆兴达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斟酌片刻才说:“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我只是大概猜到他还活着,而且他不仅还活着,还把陆家当成了他报仇的目标。”

“不会吧?”李汉山叫了起来,“将军,您的意思是,柳惜月入狱和那个孩子有关?”

陆兴达摇摇头,望着他的眼睛,很笃定地摇摇头,“不。”

就当李汉山要长长松口气,陆兴达又开了口,“包括希南被人下药,和温郁扯到一起,有可能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都和他有关。”

“天呐,虽然柳惜月对那个孩子不好,可是,您却是很疼爱他的,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孩子当年不是无意丢的,而是被人刻意偷过去的。”陆兴达捏了捏发酸的眉心。

他虽然没有说出谁最后可能是当年偷走孩子的人,李汉山却是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随着他的去世,已经很多年,没有提到,再次脱口而出,真有是恍如隔世,“温锦鸿!”

陆兴达既然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慢慢闭上眼睛,眉心紧紧敛成一团。

自从那个孩子莫名其妙的不见,他就一直在找,也正是为了可以找到那个孩子,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从高位退下来,外人看着是他贪恋权势,其实,谁也不知道那份贪恋,只是因为一个做爷爷的人本能的保护后代的,和父母对孩子无异样的舔犊之情。

转眼,弹指一挥间,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无论他派出多少人,遍布整个中国的每个地方的去寻找,那个孩子终是没有一点音讯。

慢慢的,他也失去了希望,甚至以为孩子早不在人世了,直到陆希南被人下药,而且刚好和温郁纠缠到一起,他才渐渐起了疑心。

他不是没有调查过那件事,但是结果和后来揭露出来的一样,温郁会和陆希南躺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刘媛蓉听信了柳惜月,陆希南是野种的消息,从而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陆希南。

“将军,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李汉山不解地问。

年青时,温锦鸿和陆兴达是一个部队的,两个人,如果一个是团长,那么另外一个就是政委,也正是因为一直不分伯仲,两个男一直不和。

不和归不和,在十多年当温锦鸿病重,陆兴达还是去看他了,两个可以说是斗了一辈子的男人,在病床前,并没有像许多人那样可以放下这个尘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

不过,这个放不下,其实也只是温锦鸿一个人,陆兴达经历了这么多,反倒是看穿了,无论他说什么样难听的都没计较。

拖着病重不堪的身体,把站在床前的人呲牙咧嘴骂了好一通,却没听到任何一句对骂,觉得无趣,倒也不再骂了。

陆兴达知道他离大限之期也没多久了,等他消停下去,说了几句暖人心的话,也就准备离开。

不想,就当他准备离开,病床上的人忽然又开始大骂,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当时站在陆兴达身后的李汉山对他最后一句咒骂始终记忆犹新。

他眯着眼,抬起形容枯槁的手,摇摇指向陆兴达,已经做出任何表情的脸,硬生生的浮现出一丝冷笑,他一字一句,口齿清楚的说:“陆兴达,你以为我们之间的斗争,就这样结束了吗?我告诉你,远远没有!我的死,只是代表新一轮斗争的开始!你等着吧,哈哈哈……”

温锦鸿就是在那一阵狂笑中,断气的,还算好,他唯一的,却没有放在身边照顾儿子,一直在病房里,陆兴达才没给自己惹上什么事。

脑子里千回百转,李汉山终于明白温锦鸿去世前说这句的真实意思了。

死亡不是结束,是新一轮的开始而已。

李汉山再次想起他那句话,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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