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天乏术(1 / 2)
就只这转眼工夫,朱昶已失去了踪影-
天不偷-细察洞内洞外,并无拖拉的痕迹,断定不是野兽所为,显然是被人带走,而此人的功力,必相当可观,否则瞒不过自己耳目。
既是人所为,这人该是谁呢?
莫非是-红娘子-,这大有可能,但万一不是-红娘子-,而是朱昶的仇家或对头,岂不白白送了他一条命……
他一向不恭玩世,天塌下来也不管,现在却急出了一身冷汗。
栽跟斗事小,朱昶的生死安危事大!
深山黑夜,连着手寻觅都不可能。
毕竟老偷儿计智超人一等,不同凡响,深知临危不乱的道理,立即冷静下来,从各种可能的情况来决定行动的步骤。
极有可能是-红娘子-早已发现自己带朱昶进入巫山,她为了维持一贯自己的尊严,所以故意不现身,暗中尾随,伺隙把朱昶带走。
再一个其次的情况,是-黑堡-的人所为,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两人一路易容改装,如果被识破,半途就已下手,不会等到此刻。
再就是其他对头无意中凑巧碰上,乘机下手。
目前,当然以第一个情况较为正确,-红娘子-功力再高,总是女人,带一个大男人奔走深山峻岭,再快也快不到那里,自己循-莫入谷-方向追去,如判断正确,定可追上,如果到了-莫入谷-而无任何动静的话,那就是发生了另外情况,只有回头出山侦察一途了。
心念之间,当机立断,马上起身朝-莫入谷-方向奔去。
山中无路可循,只能认定方向,黑夜视线受阻,如非巧遇,或对方有意躲避,是很不容易发现行踪的-
天不偷-深明此点,除了耳目灵警之外,朝目标直奔。
越过神女峰,耳旁听到淙淙水鸣,一道小涧,横在眼前,涧中突石罗布,高低大小,奇形怪状,有如鬼影幢幢,老偷儿胆识再豪,不禁也有些心里发毛。
突地──
乱石之中,传出一声-嗤!-的冷笑,闻声但不见人,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藏了上百人也难发现-天不偷-反而精神一振,知道苗头来了,姜是老的辣,他并不急于发现对方隐藏之处,停了脚步,从从容容地咳了一声,冷冷的道:-是谁?-一个女人的声音道:-阁下应该想得到的!——天不偷-大喜过望,心上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脱口便道:-你是"红娘子"——一点不错,三更半夜,阁下奔波于深山绝谷之内,雅兴不浅……——嘻嘻,咱们彼此彼此——
阁下到底有何贵干?——
招牌砸了!——
为什么?——
老偷儿一生除了天不曾偷,今晚却被偷了……——什么东西被盗?——
一个大人!——
老偷儿,不开玩笑,这件事正好借重!——
什么事?——
设法使"莫入谷"的老怪物出面治疗"断剑残人"!——咦,他人呢?——
此刻已快到地头——
你不是一个人?——
嗯!——
你为何不自己办,却要支使老夫?——
不是支使,是请求,我"红娘子"第一次求人……——为什么?——
阁下该知道那老怪物生平最痛恨女人,我出面反而误事!——嗯!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
这是一件差事!——
他不是你小兄弟吗?——
嘿嘿,当然,若非如此,我老偷儿又不发疯,巴巴地跑来干什么!——就这么决定了,我只能暗中出力——
红娘子,如果那老怪物死不出面呢?——
凭阁下的机智,总该有法可想的……——
很难说!——
必要时不择手段……——
什么手段?——
到时再说吧!请!-
话落,再无声息-
天不偷-苦笑着摇了摇头,朱昶既已有了下落,自己就不必急赶了,反正天亮才能办事,此去-莫入谷-不过短短数里,不如先打上一盹,养神想想办法。
心念之中,登上了一块巨大秃石,倒头便睡。
一觉醒来,东方天边已泛鱼肚白,就涧边漱了口,净了面,胡乱吞了些干粮,然后疾驰而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天已大明,-天不偷-认准了方向,直奔-莫入谷-口,甫行抵步,只听一个虚弱的声音道:-老哥哥!——天不偷-欣然循声望去,只见朱昶躺在谷口一株树下,蒙面巾业已揭去,露出那一张令人不敢直视的丑脸-天不偷-心头一跳,但并未表露在面上,几步奔了过去,喜孜孜的道:-小兄弟,你怎么醒转?-朱昶叹了一口气,道:-是"红娘子"把我弄醒的,很费了些力,累老哥哥你们如此……——小兄弟,不说那些话,现在我们开始行动——我不能走?——
不要紧,咱们是有求于人,得按礼数,现在老哥哥我先来叫山门-说完,面对谷口,凝聚功力,扬声大叫道:-天不偷石晓初拜访此间主人-叫了数遍,没有应声-
天不偷-耐心地等了一歇,出声再叫,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足足盏茶光景,沉寂依然-
天不偷-知道若照规矩求见,是办不到的了,侧顾朱昶道:-老哥哥我要骂山门了!-朱昶一笑道:-用骂吗?——
不骂不成,老怪物的脾气与众不同——
骂出来准得打架?——
不会,老哥哥自有妙计,就怕他死不出面——骂吧!——
天不偷-清了清喉咙,扮了个鬼脸,怪叫道:-文若愚,这是你待客之道吗?-等了一会,又道:-姓文的,你根本不把老偷儿放在眼下,好哇,咱们是死约会,不见面不散,你不敢出来,老偷儿进去找你,凭你弄的那些破烂玩意,阻不了老偷儿……-朱昶见老偷儿那副虚张声势的样子,心里直想笑-
天不偷-见没有反应,可动了真火,大吼道:-文若愚,你再装灰孙子不出面,老偷儿可要揭疮疤了?-这句话可收了效,只听谷中传出冰冷的声音道:-老偷儿,别在此大呼小叫,我有什么疮疤让你揭?——天不偷-哈哈一笑道:-文老弟,说着玩的,怕你闭门谢客,故意相激罢了——激也没用,我不见外人!——
不念老偷儿奔波之苦?——
那是你的事,本人并未发帖邀请!——
文老弟,别那么绝,如果你真下帖相邀,老偷儿未必来——当然,若非有求于我,你不会来……——
明人说亮话你说对了——
还是及早回头吧,我没闲工夫——
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随你阁下怎么说,文某人生性如此,多讲无益……——天不偷-冷笑了一声道:-真是苍天无眼!——鬼手神人-的声音道:-什么意思?——
医者有仁术必须佐以仁心,老天实在不该让你具备这等医术——嘿嘿嘿嘿,全属废话!——
文若愚,你是见不得人吗,怎不出来?——
我不见任何人——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是道道地地的小人——这话不该你三只手的说——
盗亦有道,姓文的,老偷儿并无见不得之处,你呢?——请便吧,我无暇与你多舌……——
老忘八!-
朱昶心头一震,老哥哥怎会说出这等下流的话来?-天不偷-却向他挤了挤眼,表示他这句粗鄙的话是故意出口的。
突地,一条人影,出现谷口,赫然是一个花甲之年的老者,身着一袭半长不短的土布衫,赤足芒鞋,手持药铲,满面铁青,怒视著「天不偷-
天不偷-反而哈哈一笑,道:-文老弟,恕老偷儿口出不逊——鬼手神人-咬牙切齿的道:-我要你的命!——天不偷-嘻皮涎脸的道:-老夫年登耄耋,死不为夭,要命无妨,先医好我这小兄弟,如何?——做你的清秋大梦——
你真的不干?——
我为什么要干?——
天不偷-扳起面孔道:-你要什么代价?——鬼手神人-冷厉的道:-你是应当为你的嘴付代价的?——笑话,说说看?——
要你的老命!——
拿去吧?——
鬼手神人-冷阴阴地道:-老偷儿,别自鸣得意,口德不修,以舌头损人,我这"莫入谷"口一里之内,业已布了奇毒,凡进入禁区之内半个时辰而不退走,毒便浸内腑,一日之内就得丧失全部功力,如果不信,可试行运气看?-朱昶与-天不偷-同时心头剧震,各自提气,果然,真元无法凝聚-
天不偷-暴怒道:-文若愚,想不到你竟然入了魔道,以这种不齿于人的手段害人……-蓦在此刻!
一个红衣蒙面人蹒跚出现,厉声道:-姓文的,你死期不远了!——鬼手神人-寒声道:-你是谁?——
红娘子——
哦!"红娘子",你的功力大概已消失差不多了,你逗留得最久,还有三个手下?哈哈……——红娘子-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道:-鬼手神人,我已在两边谷顶峰尖,埋了数百斤火药,足够把你这"莫入谷"填平了吧?——鬼手神人-老脸大变,栗声道:-你敢毁老夫安身之所?——你敢以毒伤人,我为什么不敢毁你巢穴!——我们同归于尽吧!——
你是死也不肯答应医人?——
不答应!-
朱昶心肝摧裂,只恨自己无法动弹,若因一己之故,而使这多人赔上生命,于心何安,自己死是活该,老哥哥与-红娘子-他们呢?-
红娘子-寒声道:-鬼手神人,你死也不悔?——不悔!——
只要我一发暗号,火药立刻爆炸?——
发吧,老夫有足够的时间先斩你们!——
未见得?——
尔等中毒已深,漏了网也是废人一个,何况,尔等毫无逃生的机会——我要看你先死!——
办得到吗?——
红娘子-自怀中取出一个黑忽忽的拳大小球,道:-你认识这东西吗?——鬼手神人-面色又是一变,但声音却极冷酷道:-没有什么了不起,区区"霹雳"弹而已!——足够把你炸碎了吧?——
反正老夫说过同归于尽-
想不到这怪物怪到连死都不在乎,就是不愿医人。
势成僵局,看来只有同归于尽一途。
朱昶拚出吃奶的气力,发话道:-两位算了吧,死生有命,在下不愿看这惨剧上演……-天不偷激动地道:-文若愚,下一世你将托生为牛,让屠刀改你的牛劲——鬼手神人-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腔-
天不偷-又道:-姓文的,你妻子詹四娘下一世仍是七十鸟,你世代脱不了绿头巾-这话,阴损至极。
朱昶却意外地一震,想不到-花月门主詹四娘-会是-鬼手神人-的妻子,怪不得老哥哥说老怪物恨透了女人,原来是这层原因-
鬼手神人-老脸成了猪肝色,面部的肌肉抽动不已,气得浑身簌簌而抖,但双目中的杀机,却令人不寒而栗。
显然,老偷儿的话太伤他的自尊心,使他受不了。
当然,老偷儿也是因为对方用毒,才口不择言-
红娘子-手中-霹雳弹-一扬,大声道:-姓文的,最后一句话,你肯不肯出手医治解毒?——鬼手神人-毫不思索地道:-办不到!——
红娘子-厉声道:-我要扔了!——
鬼手神人-咬紧牙关,道:-你扔好了,老夫决不低头-势成骑虎,-红娘子-只有硬干到底,别无他途,眼看流血惨剧已无法避免……
蓦在此刻──
一条人影,自谷中飞掠而出,眨眼便到-鬼手神人-的身边,现身的,是一个英俊的黑衣少年-
鬼手神人-栗声道:-为何不听话要出来?-少年怒目一扫-天不偷-与-红娘子-,然后向-鬼手神人-道:-爹,拚了吧!——红娘子-大声道:-好极了,你们父子同路,当不寂寞-少年的目光扫向了躺在一旁的朱昶,他吃惊的叫了一声:-是你?-一个箭步,冲到朱昶身边-
天不偷-也抢步上前,大喝道:-你想干什么?-少年白了-天不偷-一眼,道:-别大呼小叫,此刻你阁下受不了区区一个指头!——天不偷-冷哼了一声道:-小子,老偷儿并不如你想像的那么简单!-朱昶看这少年,似曾相识,但却一下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少年不打理老偷儿,深深注视了朱昶几眼,道:-兄台还记得小弟否?-朱昶眉峰一蹙道:-面熟,但想不起……——
小弟文崇明!——
文──崇──明──哦!是了……-
一幕往事,立即映上朱昶脑海,记得年前遭剧变离山,归州城外庙中避雨,道逢-黑堡-护法-白判官-率武士绑架一少年来,迫他修书与老怪物以-神农宝典-换取性命,自己激于义愤,以宫妆少女奇英所赠-墨符-,强迫-白判-放人……-
兄台记起来了?——
记起了!——
兄台有何困难?——
区区中了"断门之毒",想求令尊解毒……-朱昶的确想不到情况会如此转变,-天不偷-与-红娘子-也楞住了。
文崇明匆匆奔回乃父身边,低语数声,只听-鬼手神人-大声道:-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带他入谷!——天不偷-目注-红娘子-摇了摇头,道:-真想不到!-文崇明重新回到朱昶身边,道:-兄台,入谷再说-说着,伸手托起朱昶。
朱昶虚弱地道:-文兄,在下并非挟恩而求,请先解了几位同伴的毒,如何?——小弟请示家父-
这话,-鬼手神人-业已听到,不等他儿子开口,已先发话道:-老夫人情的对象只有一个!-文崇明托着朱昶,到了-鬼手神人-身前,朱昶道:-文前辈不允晚辈所请吗?——老夫恩怨分明,决不马虎——
如前辈不解几位同行者之毒,晚辈也不愿接受医治——你曾救了崇明,这是还人情债,老夫一生不求人,也不愿欠人——晚辈并非前来讨人情,也不是布恩望报,前此之事,是出于不平,令郎来历晚辈事先并不知道,今日乃是巧遇——你只管你自己的事,再过一个时辰,你便无救了……——晚辈不在乎生死!——
既不在乎,为何要来?——
情况不一样,奸生恶死,人之本性,来是为了求医,而现在面临道义与自利的抉择,晚辈当然选择前者,生死自不必计较了——世俗之见!——
那前辈的看法是超人的了?——
不许多嘴!——
如果因一己之利,而失朋友之义,晚辈不屑为——老夫医好了你算是还人情,以后你再以死全义,便与老夫无涉了-这种怪僻之论,令人啼笑皆非-
天不偷-望了望文崇明托着的朱昶,一顿脚,道:-文若愚,如果是因为老偷儿方才口出不逊,老偷儿向你陪礼,如何?-说着,果然深深一揖。
朱昶心里十分难过,他知道武林人都是宁折不弯的,老哥哥如此做,完全是为了自己,这份情义该如何报答啊!
论名望,-天不偷-并不输于-鬼手神人-,论辈份,高了他一辈,他再怪僻,也不能蛮横到底,何况,朱昶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鬼手神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掏出一只小瓶,倒了五粒丹丸,道:-这是解药,拿去,与我离开巫山!——天不偷-硬吞下这口怨气,上前接过解药,手指朱昶道:-他呢?——你不用管了!——
他中的可是无药可解的"断门之毒"……——我知道——
姓文的,话说在头里,人是交给你了,如果毒解不了,发生三长两短,老偷儿与你无了无休——请吧!-
说着,转身朝谷里奔去。
文崇明托着朱昶后随。
老偷儿望著「红娘子-苦苦一笑道:-你"红娘子"是第一次认栽吧?——红娘子-冷森森地道:-既有求于人,不认栽又如何?——天不偷-扔了四粒解药与-红娘子-又道:-行止如何?——我在山中等他!——
老夫亦然——
咱们不能在一道……——
当然,各自请便吧!——
红娘子-弹身飞逝,-天不偷-也自去寻落足之处去了。
且说,朱昶被文崇明抱着,带入谷中,一路之上,他在想,-花月门主詹四娘-既是-鬼手神人文若愚-的妻子,而-断门之毒-是她手下放的,论理,-花月门主-用解毒的功夫,必得自她丈夫,-鬼手神人-当能解此毒无疑,所谓无药可解,可能是-花月门主-没有学到解毒之方。
不久,来到一栋石屋之前,只见绿圈翠绕,奇花馥郁,确是别有洞天。
文崇明把朱昶直送入石屋内室的木榻之上,道:-兄台,小弟这就请家父先诊视一番,然后再进饮食-朱昶点了点头,道:-文兄,在下十分感激!——兄台有大恩于小弟,何出感激的话……——
巧合罢了,在下并非有意施恩——
兄台歇着吧,家父立刻就来!-
话声才落,-鬼手神人-已提着药箱进入房中,也不开口,立即遍点朱昶全身大小穴道,然后取出五粒大小色彩各异的药丸,塞入朱昶口中。
朱昶用津液把药丸吞入腹中。
药丸入腹,立化热流,周游全身,最后冲向右臂。
酸、麻、痛、痒、胀俱作,朱昶忍不住呻吟出声。
逐渐,那种无法忍受的痛楚,由手臂下移,-曲池-,-脉根-,最后汇集中指,朱昶侧头一看,不由胆颤心寒,只见一根中指,比平常粗大了一倍,整根手指,乌黑如墨染-
鬼手神人-拿起一柄锋利的小刀,抓紧朱昶的手。
文崇明则捧起一个玉钵,凑了过去。
小刀在中指尖端一划,一股黑色的血水,激射而出。
文崇明熟练地以玉钵承受那黑血。
半盏茶工夫之后,那中指恢复了原状-
鬼手神人-松了手,道:-好了!-
朱昶汗出如雨,全身湿透,痛楚一消,人却虚脱得昏了过去。
一觉醒来,灯光耀眼,朱昶但觉气爽神清,翻身下榻,床前桌上已摆了饭,文崇明食早候在桌边,笑吟吟地起身道:-兄台,你一定饿坏了,进些食吧,粗肴淡酒,勿怪!-朱昶感激无限的道:-那里话,贤父子再造大恩,在下没齿难忘!——兄弟这一说,令小弟难忘了,请!-
朱昶也着实饿了,遂也不客气的就座饮食,文崇明在一侧相陪。菜虽不丰,但却十分精致,吃了一会,发现文崇明似有话要说,一副欲言又止之态,朱昶坦然道:-文兄有话尽管说?-文崇明讪讪道:-小弟好奇,不该索人隐私,但如有不便,兄台可以不说……——请讲!——
上次匆匆而别,未曾请教得尊姓大名……——在下朱昶,先父"剑圣朱鸣嵩"……-
文崇明避席而起,激动地道:-兄台是"剑圣"之后,失敬了!——岂敢,文兄请坐——
近日江湖盛传的"断剑残人"!敢是……——正是在下!——
哦!-文崇明脸上尽是激动与钦服之情,哦了一声之后,又道:-朱兄令尊难道已过世了吗?-朱昶悲愤地道:-被仇家所算,家人悉遭毒手,只剩在下孑然一身-文崇明歉然道:-恕小弟无心触及朱兄的伤心事……-灯影一幌,-鬼手神人-出现席前,栗声道:-你是朱鸣嵩的儿子?-朱昶忙起身道:-是的!——
外传朱鸣嵩厌弃武士生涯而隐居,到底怎么回事?——先父隐遁是为了避仇,但仍逃不过仇家毒手……——仇家是谁?——
晚辈仍在查证之中!——
你父未隐居之前,老夫曾与他见过一面……你有兄弟几人?——尚有弟妹各一,均已遭害——
你是最大的?——
是的!——
今年几岁?——
不足二十!——
鬼手神人-骇呼道:-你幼眉清目秀,怎会成了这样子?-朱昶咬了咬牙,把成残的经过,简单地述了一遍-鬼手神人-竟然滴了两颗老泪,朱昶大是感动,暗忖:此老虽怪僻,但仍不失是性情中人-
鬼手神人-一摆手,道:-都坐下!-
三人坐定,文崇明为乃父添了杯筷-
鬼手神人-黯然神伤地道:-老夫与令尊曾有一段交情,他可说是唯一知道老夫个性的人,想不到竟然遭了惨劫,也罢,老夫当尽一切可能,使你恢复原来面目!-朱昶矍然大震,几乎不相信听到的会是事实,这是他根本不敢想的问题,连希望奇迹出现的念头动都不曾动过,不由脱口道:-恢复本来面目?——不错!——
这……业已成残的……——
你信不过老夫?——
晚辈……只是……只是……觉得太意外——鬼手神人的外号,岂是幸致?——
是,恕晚辈失态!-内心的喜悦激动,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你的面孔与左足,必须行切补之术……——
切补?——
不错,骨碎可接,但受损的脸孔必须取你身上的皮肉来移换——啊!-这实在是闻所未闻之事,朱昶像是在听神话-
施行这手术至少得百日才能竟功!——
晚辈……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什么也不必说,算是老夫对已故知友尽一份心-※※※-
鬼手神人-以其夺天地造化的神奇秘技,为朱昶施行手术,面上的疮疤瘢痕,先予切除,然后以股上的皮来填补,左膝也经切开接续再缝合。
休养期中,朱昶静卧无事,便来参修-玉匣金经-未竟功的最后一篇-金刚神功入门-,-金刚神功-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但藉机参修,对功力仍有极大裨益。
在心有所专之下,百日之期易过。
这一天,-鬼手神人-解开了朱昶面上的包扎,激动得双手抖颤不停,显然这一代医圣也十分激赏自己的杰作。
朱昶内心的激动惊惧,更不用提了。
文崇明捧来一面铜鉴,朝朱昶眼前一摆,道:-朱兄请看!-朱昶目光转处,不由失声而呼,这实在是奇迹,一张脸,完整如初,不见丝毫结合的痕迹。
他不由喜极而落泪,全身抖个不停,他朝-鬼手神人-一跪道:-叩谢前辈再造大恩!——鬼手神人-伸手扶起他来,道:-不必,老夫生平只做愿意做的事,也从不求人,不过……——前辈但请明示?——
你出山之后,为老夫办一件事!——
请吩咐?——
杀了詹四娘!-
朱昶心头一震,望了望文崇明,只见文崇明也是一付咬牙切齿之态,不由大感困惑,-花月门主詹四娘-不是他的母亲吗?再痛恨也不能没有一丝母子之情?
天下事真是无独有偶,谷中人-中原大侠诸葛玉-托自己为他寻女杀妻,现在-鬼手神人-又请自己杀他妻子,而二者都是为了妻子不守妇道-
鬼手神人-见朱昶沉吟不语,立即道:-老夫决非挟恩而求,你不愿意尽可不答应——晚辈不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原因?——
詹四娘不是……前辈的发妻吗?——
哈哈哈,这个……老夫发妻早丧,崇明是遗腹子,那时老夫尚未习成岐黄之术,否则也许可以挽她一命……——哦,原来如此,晚辈应命便是——
你心里急着要离开此地,是吗?-
朱昶面孔一热,道:-晚辈是有这想法,因为许多事……——鬼手神人-一摆手,道:-不必说原因,老夫也不再留你,不过……这"莫入谷"之门,将为你一人敞开,你随时可以来!-朱昶一躬身,诚挚地道:-足承前辈盛情,晚辈事了必来拜谒!-文崇明有些依依的道:-朱兄,务必再来,你我弟兄叙叙?-朱昶含笑道:-一定的!——
鬼手神人-道:-你这就可以起身了!-
百日相处,朱昶已知道这怪人的脾气,面冷心热,当下一揖道:-晚辈就此拜辞!——鬼手神人-目注文崇明,道:-你送他出谷-说完,转身自去。
朱昶收拾了零星什物,佩上断剑,道:-文兄,我们这就走!——请!-
朱昶在谷中住了百日,但足迹仅及石屋附近十丈之地,而来时,是由文崇明抱持而入,到现在才有机会见识谷道的布署,一路之上,只见怪石堆垒,杂树依稀,其中间着一些不知名的各色野花,他知道这些木石,便是锁谷的奇门阵式,而那些悦目的小花,却是奇毒之物,外人入此,的确寸步难行。
文崇明取出一粒药丸递与朱昶道:-小弟险些忘了,朱兄请快服下这辟毒之丸,这谷道之毒非比寻常,以后朱兄光临,请先在谷口招呼一声-朱昶点头一笑,接过来纳入口中,想起此番奇遇,竟然愈了残疾,恢复了本来面目,世间所谓奇迹,只是一句话,而自己此番遭遇,的确可算是奇迹,内心的感奋与激动,实在莫可言宣。
心念之间,道:-文兄,此番蒙令尊施回天之手,使小弟再世为人,实在感恩莫明!-文崇明一笑道:-兄台快别说这些感恩的话,若无朱兄当日仗义相救,小弟还能安然在世吗?倒是小弟有点疑问未释,不知当不当问?——请说?——
当日朱兄所持信物竟能使不可一世的"黑堡护法"就范,不知是何来历?——哦!是一个叫奇英的少女所赠,至今我对她的来历仍然不知——那就别提了!-
谈说之间,来到谷口,文崇明止步道:-朱兄,小弟不远送了,愿兄珍重,不久再见!-朱昶一抱拳,道:-请转!-
文崇明目送朱昶走了一箭之地,才转身入谷。
朱昶怀着无比的振奋心情,缓缓而行,足残已复,走路已没有那跷跛的怪态。
突地,目光触及乱草之间,躺了数具尸体,心头不由大震,近前一看,死者全着黑衣,其中有两具身披黑色风氅,一具是黑衫老者,死者全身不见伤痕血迹,只眉心之间一个红印-
飞指留痕!-
朱昶脱口惊呼了一声,暗忖:-红娘子-尚未离山吗,这些-黑堡-爪牙,全是她下的手-
黑堡-的人在谷外现身,目的何在?
鉴于年前文崇明被-白判-掳劫,迫其修书-鬼手神人-,以-神农宝典-赎命的故事,可以断言,-黑堡-的目的,仍是图谋-鬼手神人-的岐黄秘典。
来的,可能不止这些死者。
自己刚受了-鬼手神人-的鸿恩,既知此事,岂能袖手!
心念之间,破风之声倏告传来。
朱昶心念一转,立即隐入一块岂石之后。
人影如鬼魅飙风般飘纵而至-
呀!-
惊呼声中,人影纷纷刹势停身,这时,可以看清来的是五名-黑武士-,四名黑衫老者,依往例,着黑衫的身份要比-黑武士-高一等。
朱昶默察来人,只见四老者之中,三高一矮,那三个高大的老者,面孔十分厮熟。
在何处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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