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杀人圈套 卖唱姑娘(2 / 2)
红杏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小龙不打算用强,他要考验一下自己浪荡江湖这多年所得的阅历经验,能不能舍弃剑而对付一个女子,动辄拔剑不是真武士的风范,充其量是个逞强的亡命之徒而已,他的作风因观念而改变。
“你叫什么名字?”
“红杏!”她居然没隐瞒。
“你是自小卖唱的?”
“不,奴家孤苦无依……”红杏低了低头,一副凄苦的模样,“因为小时侯在家里跟着爱弹唱的爹学了几首曲子,不得已出来抛头露面。”
神态很纯真,声音容貌又动人,说的又合情理,如果小龙没在古庙见过她,会完全相信。
“你的身世很可怜!”
“奴家是红颜多薄……”
“我不喜欢奴家什么的称呼……”小龙阻断了对方的话,“直截了当不是很好么?”
“好!!”红杏嫣然一笑,“那奴……哦!不,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要公子喜欢,多赏几个钱!”
小龙笑笑,她真是唱做俱佳。
“公子想听什么?叹五更,哭长城,五娘寻夫,雪梅吊孝……”她滔滔地念了出来。
“都不要!”
“公子……”红杏怔了怔。
“你陪我喝酒,我们聊聊,钱照付。”
“这……”
小龙招来小二,要他添上杯筷,另叫了几碟小菜。
小二用异样的眼色深望了红杏几眼,才转身离去。
“公子是位大侠客?”红杏把琵琶小心翼翼地横在膝头上。
“哈哈哈哈,一个流浪汉而已。”
“公子忒谦了,我可以请教……”
“浪子小龙!”小龙也毫不隐讳地说了出来,这一带认识他的人不少,没隐瞒的必要。
“哦!”红杏脸色微微一变,但用笑掩饰过去了,看来她相当老练。
小二送上了杯筷,小菜,自作主张地加了一壶酒,眨眨眼向红杏道:“姑娘,盼你碰到出手大方的客人。”
红杏微微一撇嘴道:“小二哥,我会分你一份的。”
小二耸耸肩,转了开去。
红杏执壶,斟了酒。
“公子,借花献佛,我敬你一杯!”
“很好,不能红袖添香,聊得素手举杯,也是难得的乐事!”说着,仰颈灌了下去。
红杏照了杯,再斟上。
“红杏,你用点菜!”
“我刚用过饭,不饿,只替公子斟酒,陪公子聊天!”红杏眸光波动。
“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长治来的。”
“哦!”小龙想了想,“你几岁了?”
“快满十八了!”
“姑娘十八一枝花,你是花中之花,凭你的容貌,找个对象并不难,何必要做卖唱生涯?”
“这……鼓儿词听多了,怕遇人不淑,受一辈子苦,再说,……说是容易,做起来很难,规矩人不敢娶我这种女子,浮浪人我又不愿嫁……”。
“像我这种人呢?”小龙从没对女人说过轻浮话,这是破题儿第一遭,他是有意如此的。
红杏像是很感意外,错愕地望着小龙,久久才道:“公子说笑了,我……那里配,像公子这等人材,不知有多少女子着迷……”
“我说的是真话,我一见你就喜欢。”
“……”红杏咬着小唇,羞怯地笑着,这神态不类是卖唱走江湖的女子。
当然,小龙并没把她当卖唱的女子看待。
一条高大的影子,突然来到桌边。
酒楼上下不时有人走动,所以小龙和红杏才没发觉高大人影的移近。
人影既然停在桌边不动,当然他不是偶然经过的。他的立脚点恰在小龙和红杏之间的三角点上,所以两人同时发觉他的来临。
两人同时抬起头。
不速而至的,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脸的横肉,上衣襟袒开,露出黑茸茸的胸毛,身材比常人高了一个头,不必挂招牌,谁也能一眼看出是什么货色。
一对牛眼,直勾勾地盯在红杏的身上,他似乎忽略了这酒座上还有个浪子小龙。
红杏被看得低下头。
“小妞,跟我到里边去!”大汉开了口,声音粗暴得像牛叫。
红杏仍然低着头。
“小妞,你耳朵没毛病吧?”大汉又发了话。
“她为什么要跟你走?”小龙冷冷地开口。
牛眼转移到小龙的脸上,凶光熠熠。
“你小子是什么路道?”
“喝酒寻乐子的。”
“老子为什么不能带她走?”
“她现在是我桌子上的人!”小龙忍住了一口恶气,还不打算发作。
“你知道老子是谁?”
“不是一头蠢牛就是一条恶狗。”
“好哇!小子,你……”蒲扇大的手掌抓向小龙。
“哎!”红杏惊叫出声。
有人从里座的窗槛探出头,小二从楼廊另一端奔了过来,但远远便止了步。
大汉的手腕已被小龙刁住。
不知为什么,大汉没再进一步行动,被刁住的手也没抽回,双方就这么一下子僵住。
小二的脸色很难看,没敢过来。
大汉的牛眼瞪得像两颗狗卵子,脸上的横肉连连抽动,额头上冒起的青筋有筷子粗,大粒的汗珠不断渗出,大嘴巴张着合不拢,逐渐,脸上泛起了痛苦的神情。
“说话呀?”小龙仰着脸。
“你……你小子会吃不了,兜……兜着走!”大汉说话了,声音已完全变了调。
“嗵!”大汉两膝一软,跪了下去,但手腕仍扣在小龙手中。
小二生怕踏死蚂蚁似地摇晃着半步半步挨上前来,哈了哈腰。
“公子爷,这位……这位爷是高大总管手下的红人,请……不要……”
“什么高大总管?”
“就是……孟津花府的大总管高……高鸣!”那鸣字说得很低,似乎怕犯了讳,然后声音又突地放大,“花府现在由花大公子当家,是得过功名的门弟……”
“废话太多!”
“公子爷大概是初到本地的外乡人,所以……”小二有些气促,“所以没听说过花大公子的威名……”
“哈哈哈哈……”小龙大笑起来。
“公子爷!”小二朝里间瞄了一眼,惴惴不安。
“你说的是人面虎花宁?”
“是,是……公子爷,正是……”
“恶霸地痞一个!”小龙撇了撇口角,一副不屑的样子。他以前是听说过人面虎花宁这名字,是孟津之枭,什么坏事全干,尤其好渔色。
小二的脸孔泛了白。
“你小子……”大汉咬牙出声。
“拍!”一记耳光落在大汉的左脸颊,登时口血飞迸,两颗牙齿和血掉在楼板上,声音很清晰。
“你敢再叫一声小子,我一巴掌打烂你的狗头。”小龙是真的火了。
“公子爷,请你……不要……”红杏在发抖。
“滚!”小龙大喝一声松开了五指。
大汉仰面倒下,翻起,踉跄后退,手捂住脸,牛眼里全是凶光。
一个身穿织锦儒衫的中年人从里面步出楼廊,长相还挺不赖的。
锦衫中年满面和悦之色,走到小龙桌前。
“区区花府总管高鸣,适才手下鲁莽,冲撞了朋友,区区谨此致谦!”说完深深一揖。
“不敢!”小龙坐着没动,双手略略抱拳,不管如何,他不能失礼。
“请教朋友……”
“在下浪子小龙!”
“啊!”高鸣脸色变了变,又堆下笑来,“幸会!幸会!想不到朋友便是名震关洛的浪子小龙,失敬之至!”说完,转头向瞪在一旁的大汉道,“铁牛,还不快向浪子大侠赔罪?”
原来这大汉叫铁牛,想是浑名,倒是很妥帖的。
铁牛脸上的横肉又起抽动,站着没动,他当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铁牛,你没听见?”高鸣沉下脸。
铁牛极不情愿地抱抱拳,什么也没说。
“生来的牛脾气,请浪子兄海涵!”高鸣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扫了红杏一眼,又道,“如果兄台不嫌弃,请到面边,由区区作个小东,一来算赔罪,二来略尽地主之谊,肯赏光么?”
江湖人,有些场面是非应付不可的。
高鸣是花宁手下总管,想想也知道为人绝好不到那里去,小龙压根儿不屑与此等人为伍,但行走江湖有个原则,不交朋友可以,不能随便树敌,心念一连几转之后,他得了主意。
“高总管盛情,在下却之不恭!”
“哈哈,那就请,请!”
“高总管!”小龙站起身来,“红杏姑娘是在下素识,在下眼前,她不是卖唱的女子……”
“啊!那太好了,有这么美的姑娘在座,更能增加情趣,请,一道请!”高鸣表现得很四海。
红杏起身,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只口唇动了动。
小龙的真正目的是他不能放走红杏,因为他要从她身上挖出大汉镖局公案的底,这对他太重要。
高鸣向小二道:“东阁最清静,马上收拾重排酒菜,快去!”
小二恭应了一声,匆匆走离。
东阁楼,精致的房间,精致的酒菜。
座上二男一女,小龙,高鸣和红杏,铁牛没在旁,那会影响气氛。
“浪子兄光临敝地,有什么贵干?”高鸣显得热诚而斯文。
“只是路过。”
“哦!能认识的确是三生有幸!”
“高兄太抬举在下了!”小龙改了称呼。
“哪里话,实情是如此!”偏过头,“红杏姑娘跟浪子兄是不期而遇么?”
“是!”红杏羞怯地笑笑。
“两位……不止是素识吧?”
“这……可以说很熟!”红杏言不由衷,当然,她不能不跟着演戏。
“哈哈!男女之间既然很熟……”高鸣拍了下手掌,“那就不普通了,男才女貌,绿叶红花,区区为此敬上一杯!”仰头干了一杯。
小龙根本无所谓,淡淡一笑。
红杏偷觑了小龙一眼,低下头去,脸上露出了笑容,美人,无论一颦一笑都很动人的。
这笑容小龙看到了,内心下意识地起了一阵涟漪。
因为双方都已吃喝过,所以桌上的菜变成了摆设,再精致的菜,在肚子已经有数的情况下是会失去胃口的,应付场面,只顾喝酒,菜是点到为止。
红杏的脸真正地成了桃腮,红艳欲滴,加上酒力使一双杏眼起了朦胧,神态更诱人了。
高鸣起先还十分矜持,到了现在,目光盯在红杏脸上的时间和次数不断增加。
小龙瞧在眼里,觉得很气火,虽然红杏不是他的女人,也很难断定她是否好女人,但高鸣的这种表现,显然违了江湖道义,而且也是一种侮辱。
“高兄,红杏姑娘可以算得上江湖一枝花吧?”小龙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红杏抬眼望着小龙,神色近于暖昧。
高鸣怔了怔,打了个哈哈。
“当然!当然!岂止是一枝花,是一枝罕见的奇花,浪子兄的确艳福不浅,令人羡慕,不,不,简直的可以说使所有的男人嫉妒。”这话明里是赞扬,骨子里的居心已隐约透露了出来。
小龙故意装浑,也陪着打了哈哈。
“好花是人人爱的!”
“可惜!”高鸣只说了两个字。
“可惜什么?”
“名花已经有主!”说着,执壶倒酒,三杯全添满,然后举杯道,“区区为此再敬两位一杯!”
彼此照了杯。
“萍水相逢,盛会难再,区区敬双杯!”高鸣又斟上酒。
“我……小女子不能喝了!”红杏醉态已现。
“多少不在这一杯,红杏姑娘不领区区这个情么?”高鸣高擎着酒杯。
“由在下代喝如何?”小龙深望了高鸣一眼。
“不!”高鸣摇摇另只手,“这是两码事,浪子兄海量,另谈价码,这杯一定请红杏姑娘赏脸。”
红杏打了个酒嗝,仰颈喝了下去。
“好,够意思!”高鸣也喝光。
小龙只好也喝了下去。
红杏在摇晃,眼皮子直翻,但撑起又合下,最后睁不开了,趴伏在桌上。
“嗨!失礼之至,红杏姑娘真的醉了。”高鸣满面的歉色。
“高兄,到此……为止吧?”小龙的舌头似乎也已不太灵光。
“什么,浪子兄……真的醉了?”
“是醉了!”小龙双手撑着桌沿,“好酒,喝得痛快,下次,……在下作东,高兄务必……赏光!”
“当然!当然!”高鸣还没显出醉意。
小龙也趴伏在桌上。
高鸣“哈哈”一笑。
刚才挨耳光的大汉铁牛适时出现。
“这兔崽子醉了?”铁牛狠盯醉伏的小龙。
“嗯!本座还真担了一阵子心事,还以为那东西失效了哩。”高鸣扫了红杏一眼。
“铁牛,带浪子下去休息。”
“休息?”铁牛瞪大了牛眼。
“对,一耳光落两颗牙,收利收本随你便,反正人是交在你手里了。”
“啊哈!这还差不多。”手抚着又青又肿的腮帮子,上前把手搁在小龙的肩胛上,龇了龇牙道,“小子,老子要你付十倍的代价,慢慢消遣你。”
“带走,从后门出去有个荒园子……”
“我本来想的就是那地方。”
“走吧!”高鸣像是迫不及待。
“总管,嘻嘻!”
“嘻什么?”
“这小娘们要是让我闻上一闻……。”
“闻你的屁,还-嗦个什么劲,走!”
铁牛朝红杏扮了个鬼脸,吞了口口水,耸耸肩,抱起小龙,出门而去。
高鸣伸手抚了抚红杏的秀发,眼里抖露出贪婪之色,得意地点点头,自语道:“三年来头一次碰上这等勾魂的货色,真是太妙了!”说完起身拍了几下手掌。
小二匆匆进门。
“高爷有什么吩咐?”腰弯得像断了脊骨。
“这位姑娘喝醉了,马上叫乘轿子,本总管送她回客店,要快!”
“是!是!”小二偷觑了红杏一眼,倒退着出去。
东升客店的角院。
一正一耳两明四暗,但只一个房间里住有客人,客人是总管高鸣和红杏,他包下了这角院。
房里,红杏被放在床上,她还没醒。
高鸣已脱去了外衫,手端着杯热茶,站在床边欣赏醉海棠。
这时,一条人影进了已经落锁的角院,但房里人浑然未觉。
高鸣喝完了茶,心旌摇动地净了手,然后坐回床沿,看他那从容不迫的神态,是个花丛老手。
他用手指抚弄着红杏的秀发、脸蛋,邪意地笑着,逐渐,手移回鼓绷绷的酥胸,轻轻揉捏。
片刻,手再下移,解开红杏的罗带,再解衣钮……
“高兄!”房门外突然传来了呼唤声。
高鸣像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蹦了起来,望着虚掩的房门,脸皮子一阵抽动。
“谁?”
“是在下,浪子小龙!”
“哦!浪子兄……”边应边转身仓促地系上红杏的罗带,放下帐门。
“在下可以进来么?”
“当然可以!”他的脸色说多难看有多难看,牙骨咬得格格作响。
小龙推门进房,衣着还很整齐,不像发生过什么事的样子,脸上醉态犹存。
高鸣在这极短暂的时间里,神情已趋平和,像没事人儿一般,可见此人城府之深。
小龙到窗前桌旁坐下。
“高兄,在下……不济事,竟然醉了。”
“哦!是!红杏姑娘也醉了,所以……区区送她来此地休息醒酒。”
“高兄顾得很周到。”小龙笑笑,“本来这是在下该做的事,却由高兄代劳了,感激之至。”
“那里话,区区忝为地主,应该的!”高鸣的脸热了一热。
“对!是很应该。”小龙补了一句,这一句谁都听得出来,不是带刺,而是带刀了。
场面相当尴尬,女的躺在床上,男的衣衫不整。
高鸣心里相当窝囊,煮熟的鸭子飞了,但是最使他惶急的是铁牛的情况,小龙分明已被药酒醉倒,由铁牛带去修理,现在人居然会找到客店里来,问题大了。
“浪子兄,区区派人送兄台……”他说了半句,目的是试探小龙的反应。
“高兄派的人是铁牛?”
“对,是那浑人,他……”
“他送在下到一个荒废的园子里,他……可能也是喝醉了!”
“哦!怎样?”
“那里有个大粪坑,他失足栽了下去,没再起来,太臭,在下援不了手,所以来找高兄处理。”
高鸣的脸一下子缩小了,他已经无法再装佯,听话意,铁牛分明被抛进了粪坑,八成是再也出不来了。
奸狡猾诈的人物,竟有那么高的修养,他没发作,顺手抓起锦衫,准备穿上,心里疾转着念头,是来硬的还是用软的?
“怎么,高兄要走?”小龙斜起眼。
“区区得去看看铁牛的情况。”高鸣漫应着,心里仍在打主意,如果他有把握制服小龙,他什么也不会考虑,问题在他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必去了!”
“为什么?”
“那粪坑既大且深,贮满了又稠又浓的粪水,就是真正的水牛掉下去也难出来,粪便堵塞了七窍,十条命也完了!”小龙摇头。
高鸣的脸孔本来已稍稍舒展,现在又立即收缩,比原先缩得更小,眸子里杀光隐隐。
“红杏姑娘……”小龙指了指帐门。
“一个卖唱的,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高鸣在咬牙,恨得牙痒痒。
“高兄,你这就不对了!”小龙站起身。
“区区什么不对?”
“对别人她是卖唱的,对在下她是朋友。”
“那你就留下侍候她吧!”
“该留下的是你!”小龙变了脸。
“什么意思?”高鸣后退两步。
“就是这个意思!”小龙挪步迫上。
高鸣再后退,眸子里杀机已完全显露。
房间虽宽敞,但总是有限的,高鸣退了四五步之后,已快靠到墙壁退无可退。
小龙前迫之势不停。
一声沉哼,高鸣发动闪电攻击,左掌右指,分袭两处不同部位,招式诡异,而且掌指快慢互易,掌快慢到,指慢先临,当然,所谓快慢只是在极快中的差异,实际上掌指都快如闪电。
右指点中小龙的右胁,左掌攻击小龙的右胸。
小龙连晃都不曾晃一下,待对方掌指全得手的瞬间,出手笔直点出,没任何巧妙,只是利用了对方在得手那一刹那的极微松懈的心理。
“嗯!”一声闷哼,高鸣一屁股跌坐下去,正好背抵墙壁,坐得很稳。
“姓高的,你的手段太卑鄙,居心也太可恶,不过在下还不想要你的命!”
高鸣张口瞪眼,他想不透浪子小龙怎会承受他击中要害的一掌一指而夷然无事。
“高总管,你必须在此地静养!”小龙撇嘴笑了笑,点出两指。
高鸣身躯一歪,侧趴墙脚,昏了过去。
小龙吐口气,转到床边,勾起帐门。
红杏还在昏睡中,那模样的确撩人。
小龙冷冷地开口道:“起来,不必再装了!”
红杏真的睁开了眼,惊异地望着小龙。
小龙又道:“下床吧!”
红杏坐起,挪到床沿,两只水汪汪的大眼,仍盯在小龙的脸上。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很简单,高鸣在斟酒的时候做手脚,你的两眼盯着他的手指头,微微一笑,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够精明!”红杏甜甜地一笑。
“好说!”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那头铁牛在进粪坑之前还能说话。”
“嘻!有意思。”瞥了高鸣一眼,“怎么发落这条地头蛇?”
“让他大睡一觉。”
“你不怕他报复?”
“在下只是过路客,不在乎他将来如何报复。”
“你是位君子武士!”红杏掠了掠乱发,姿态很美,脸上的酡红未褪,微笑里带着烧灼人心的火焰。
“那你可能错了!”
“为什么?”
“人不能以貌相,何况在下是浪子。”
“你是不平凡的浪子。”
“何以见得?”
“一个男人,在碰到我这种卖唱的女子而眼光里没有邪意,这个人八成可以断定是个正人君子。”
“很难说!”小龙的心弦在微微振颤。
“什么叫很难说?”红杏仰起脸,眸光闪动。
“面对你这种惹火的女人,别的男人想的我一样会想,如果说完全不想,不是说谎便是白痴。”小龙的眼里闪射出异样的火焰,自然的反应,没有邪气。
“我……惹火么?”红杏扭了扭腰,几近挑逗。
“当然!”
“你想怎样?”那股天生的魅力,教人难以抗拒。
这是暗示么?
她爱上了这浪子?
“什么也不想,只想问你一句话。”小龙不忘正事,想到了正事,绮念全消。
红杏呆呆地望着小龙,对小龙的作风她感到迷惘。
“你想问我什么?”
“你跟胭脂狼霍香是不是一路?”小龙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眼里自然流露出迫人的光焰。
气氛突然转变。
红杏下床站立,面对小龙。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当然有道理。”
“什么道理?”
“你只回答,别问。”
“如果我不回答呢?”
“在下一向固执。”小龙脸上的坚定神色,证明了他的这句话。
红杏紧咬下唇,久久才道:“那我告诉你,我跟胭脂狼霍香不是一路。”
小龙感到意外,紧钉一句道:“真的不是?”
红杏道:“对,真正的,不是一路!”一句话分成了三段。
小龙没注意到她回答的话很有毛病,深深地想了想,沉声道:“与井江应该是一路-?”
红杏一愕,继而正色道:“咱们敞开来说,那夜在古庙里,你躲在暗中偷看对不对?”
小龙点头道;“在下不否认。”
红杏吐口气道:“我也不否认。”
小龙道:“哪个门户?”
红杏道:“我不会告诉你,江湖上有这规矩,你很明白的,我不能叛门。”
小龙哑口无言,在彼此没任何恩怨的情况下,他是不能强迫对方说不愿说的话,当然,红杏长得太美也不无关系,通常当男人面对一个美人时,火气不容易升上来,也很不愿意发狠,小龙是正常的男人,自然也会受到这一自然法则所左右。
“你为什么要追究这些?”红杏反问。
“好奇吧!”小龙不愿说出心里的话。
“那我们的相遇是巧合?”
“在我来说是如此。”
“你的意思在我来说就可能不是巧合?”
“你自己心里明白。”
两人默然相对,各怀心事。
小龙想的是大汉镖局的横祸,和万年龙骨的事,他本打算从红杏身上找答案,现在情况却因她否认与胭脂狼霍香是一路而改变了。
红杏说的是真话么?他不无疑虑。
“唉!”红杏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美人叹息,也是一种迷人的风姿。
她因何而叹?小龙当然不便问,彼此间除了不期而遇,什么关系也谈不上,彼此交谈,前后只一个多时辰。
“浪子,你到孟津来做什么?”
“既是浪子,当然到处飘浮。”
“这不是实话。”
“何以见得?”小龙心中一动。
“任何人的行为,都是有目的的,尤其像你浪子这等人物,不可能随波逐浪,不说目的,至少也有原因。”
“就算有,在下也不会告诉你的。”
红杏吐口气,苦苦地一笑。
“我们还有呆在这里的必要么?”
“你现在可以走!”
“你呢?”
“在下也会走,但我们没理由一路。”
“为什么?”
“没理由就是没理由了,还为什么?”小龙不自觉地笑了笑。
“唉!”红杏又叹了口气。她像是心事重重,望着小龙,神情不断变化,欲言又止。
“你好像有话要说?”小龙已看出她的心意。
“我是有话要说。”
“说吧?”
“我们刚认识,你不会听我的。”
“得看情形,那倒不一定。”
“做掉他!”红杏努嘴向高鸣。
“什么,你要在下杀高鸣?”小龙大为震惊。
“对,杀掉他。”
“那在下就要真正问你为什么了?”
“三个理由!”
“哪三个理由?”小龙由震惊变为困惑。
“头一个理由……”红杏沉起粉腮,“姓高的表面长得满像个人样,其实是一只恶毒的色狼,糟蹋过的女子不计其数,凡是到孟津码头的江湖女子,只要稍具姿色,没有谁能逃过他的魔掌,他的主子人面虎花宁之所以恶名卓著,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早就该死了。”
“唔!第二个理由呢?”
“第二,你放了他便后患无穷,人面虎花宁势力相当可怕,会对你不择手段地报复。”
“这是在下的问题,不必你担心。”
“……”红杏苦苦地一笑。
“好,现在说第三个理由?”
“这第三个……”红杏脸上露出了神秘之色,期期地道,“这第三个理由,等你杀了他,我们离开此地,谈另一件事,然后才告诉你。”
一句话拐了好几个弯,实际上等于没说。
“在下不随便动剑杀人!”小龙的神情很严肃。
“就算不为你自己,为江湖除害如何?”
“话是对,不过在下没亲眼看到他可杀的行为,所以下不了手。”
红杏苦脸望着小龙,不再开口。
就在此刻,小龙突然瞥见银芒一闪,很细的银丝,似是射向被点了穴道的高鸣,登时心头一震,他敏感地想到了鬼箭。
“哎!”红杏由于立脚位置的关系,看得更清楚。
小龙转身闪到窗口,这是唯一朝房内发放暗器的孔道,房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动静。
窗外是院子,什么影子也没发现。
小龙出房,到了院子里,四下扫了一遍,再逐房搜索,一无所见,只好又踅回房里。
红杏站在高鸣身边发愣,脸色很难看。
小龙立即俯下手,仔细检视,在高鸣的耳根下起出了暗器,一点不错,是没头钢针鬼箭,跟上次杀害尤三贵和突袭自己的一模一样。
“鬼箭!”小龙脱口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是鬼箭?”
“听人说的,形状特殊,不会是别的。”
“为何……”红杏只说了两个字便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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