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蜮行径 骇人听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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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三次,他收埋的对象全是幽灵殿的弟子,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埋尸行善是假话,真正意图是什么?

善心人进入了堂屋,窗口已无法看到他的行动,但在小龙意料中,他的必然行动是肢解尸体。

小龙思绪急转,该不该阻止老怪物的残忍行为?一念为善,即是大善,二狗子甘愿背叛幽灵殿,冒死救出素花,这便是发自人性的善念,岂能坐视他受分尸之惨,同时听任这事发生,也难向素花交代。

小龙迅快地作出决定,一定要加以阻止。

他身形一挪,准备现身出去……

“别动!”身后有人喝阻,是女人的声音。

小龙旋开,回身,右手五指已抓紧剑柄,一看,不由大感意外地道:“美玉,是你!”

“二公子,你别出面!”

“不行,我必须阻止那老怪物分尸……”小龙脚步再次挪动。

“二公子!”袁美玉横身拦在头里,“你不必出面,有人会出面。”

“谁?”

“先别管是谁,你静作壁上观就成。”袁美玉向堂屋方向张了一眼,又道,“请退回窗边,省得让人发现。”

小龙将信将疑地退回窗边。

“美玉,如果死者被分尸你要负责?”

“我绝对负责!”

“你怎么进来的?”

“比公子快了一步,就在公子准备离开堂屋的时候,我抢先进厢房藏身,所以刚才您一动,我就知道您想做什么。”

“唔!”小龙从窗孔注视堂屋方向,心里并没有完全安定,他担心万一二狗子的尸体遭到破坏,无以对素花,照理在善心人进入堂屋之后就应该有动静的。

正在想着,忽见善心人倒退出堂屋门,枯瘦的老脸尽是惊惶之色,他退到丛草覆盖的院地中央停住。

堂屋里没任何声音。

善心人停了片刻,突地转身奔出破屋。

小龙大感困惑,堂屋究竟出现了什么可怕的人物,竟会使善心人惊惶退身?

“美玉,堂屋里究竟是谁?”

“就是我说过的那位高人。”

“我不喜欢胡扯,到底高人是谁?”

“二公子,不是胡扯,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听他的话行动……”

小龙已按捺不住,闪电般穿出厢房,扑向堂屋,目光扫处,不由怔住了,二狗子的尸体,仍然完整地横在地上,堂屋是空的,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高人,真的如此神秘么?最初袁美玉在渔村小屋跪求自己助她救父,就是受所谓高人的指点,这高人到底是谁?

袁美玉也来到堂屋。

“二公子,那叫素花的女子就交给我吧!”

“为什么?”

“她一落了单便活不成,而您又无法安置她,交给我一切问题便解决了。”

“这也是受高人的指点么?”

“对,正是如此!”袁美玉笑了笑。

小龙却一点也不想笑,二狗子之死是个谜,所谓的高人是个谜,善心人是个谜,连袁美玉似乎也成了谜,这些谜使他感到极度的困惑。

突地,一个意念上了心头:如果说善心人就是袁美玉嘴里的高人,尽管她不承认,可情理上却讲得通,每次事件他都到场,刚刚他突然离去,此地却没第三者出现的任何迹象,他在演戏,袁美玉帮着他演,目的究竟何在?

想着,他的目光落在袁美玉的脸上。

袁美玉被看得有些不安。

“二公子,为什么这样看我?”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些接二连三的怪事,表面上看十分诡谲复杂,实底上也许很单纯……”

“怎么单纯法?”

“由一个人主演,故布疑阵。”

“二公子为什么有这种想法?”袁美玉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慎重。

“只是想想而已!”小龙故作淡漠状移开了目光,转注二狗子的尸体,像是自语般地道,“割喉是幽灵门独特的杀人手法,被杀的是门中叛徒,善心人不是神仙,他怎么会马上赶了来?”

“这实在令人不解!”袁美玉接了腔。

“看来又是高人指点!”小龙话中有话,暗中注意袁美玉的反应。

袁美玉笑笑没开口,神情很自若,没什么异样反应,但看在小龙眼里,这种表情变成了莫测高深。

现在,小龙开始怀疑袁美玉的来路了,她所说的身世,目的,可信么?

院子里已完全没有日影,近黄昏了。

“二公子,今天晚上我们去踩探一个神秘的地方,说不定会有所获。”

“什么神秘地方?”

“到时你就知道了。”

“嗯!”小龙深不以为然,他讨厌故神其秘,转念一想,如果袁美玉有什么企图,只要留心观察,一定会现原形的,权且装昏是上策,当下接道:“那叫素花的女子如何安置?”

“我们到厢房去看看,我会说服她跟我走!”

“唔!”

两人来到厢房,小龙傻了眼,素花已失去了踪影,她是被点上穴道的,不可能自解穴道,她只是个卖艺女子,功力谈不上,无疑地是被人偷偷带走了。她是从幽灵殿逃出来的,要是落回对方手里,那可就惨了。

“人呢?”小龙四下张望,其实这是多余的问话,素花不会自己躲藏起来。

“嗯!”袁美玉走过去查看角落里的破木柜和板床。

小龙皱紧了眉头,这厢房到处是洞,有窗没棂,出入太方便了,他突然想到善心人,会不会是老怪物潜回把人带走?

袁美王转了回来。

“别担心,她是被高人带走的。”

“你怎么知道?”

“高人留下了暗记,二公子,你看,窗洞上插了根带叶的树枝。”

小龙抬头望去,果见窗框边插了根带绿叶的树枝,这暗记倒是很别致。他不再追问,因为问了也是多余,吐口气道:“也好,这样反倒省事。”

“二公子,我们把堂屋里的尸体料理了上路吧?”

“怎么料理?”

“推倒墙掩盖,反正这间破房子也快倒了。”

“也好!”

月色很白,没风,是个宁静的夜晚。

然而所谓宁静,是对平常人而言,江湖人则不然,因为夜晚是宵小妖邪活跃的时辰,在夜衣的掩护下,许多罪恶在进行,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在发生。

周老爹的汤锅房开在街的尽头,两层三开间的平房,临街的一层改成了店面,中间隔了个深长的小院,胡乱种了几株桃李石榴之类的果树,平时没修剪照料,枝柯蔓生,只能当点缀而已。后层是住宅,孤家寡人外带一个伙计,除了上床,是不到后面的,所以连灯都不点。

照顾这汤锅房的,差不多全是赶脚苦力和那些落魄的江湖小角色,所以店门一开,便是一团乌烟瘴气。

今晚,跟往常一样,店房里比赶集还热闹。

黑漆的后层,却静得像坟墓。

但此刻,坟墓里有了不速之客。

是小龙和袁美玉,两人藏匿在下首房里,这房间没人住,堆满了破烂什物。

“这就是你说的神秘地方?”小龙悄声问身边的袁美玉,两人紧靠着挤在一堆破烂的后面。

“不错,如果那位高人所料不差,不久就有戏可看,而且是精彩好戏。”

“我老闻到什么怪味……”小龙抽抽鼻子。

“汤锅房,当然是羊膻味。”

“好像不对……”

“管他,我们又不住这里,忍忍就过了。”

忽然有脚步声进入堂屋,两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堂屋里突然亮起了灯。

两人隐身的位置正对房门,从蔽障物的隙缝可以看到堂屋里的一切。

一张八仙桌,两条长板凳,陈设再简陋也不过了。

点灯的是周老头,半百过外,腰间系着油腻的围裙,脸上的神色显示出他的精明。

桌上已摆了一壶酒,一副杯筷,一大碗热腾腾的墩羊肉,他望着那碗羊肉点头笑了笑,现出一副很古怪的神情。

一条人影悄然进来。

小龙一看,身躯震颤了一下,来的竟然是神秘的老怪物善心人。

善心人的脸色极不正常,全然不像白天看到的样子。

“周掌柜……”善心人期期出声。

“时间还早,”周老头打断了善心人的话头,“东二号,先喝两怀定定心,我得去照料店面。”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小龙困惑之至,为什么善心人被称作“东二号”?这东二号是什么意思?

当然,现在他除了想,什么动作都不能做,以免被发觉,这老怪物不是等闲之辈。

真正的是看戏,只能看。

善心人仰头叹了口气,悠长而凄恻,抬起手,五指慢慢用力握紧又松开,这表示内心极度的不安。

呆了片刻,他开始自斟自饮。

小龙耐心地伏着,无法想象这是出什么戏。

几杯下肚之后,善心人停筷不动,目望空处,两道栗人的厉芒从眸子里射出,那目芒似乎隐藏着一种无比的恨,任谁的目光只要接触,便会终生难忘。

小龙又不自禁地震颤了一下。

厉芒逐渐收敛,变成了空虚和无助,恢复了落魄无依老人的面目。

怪事,令人无法索解。

小龙的兴趣变浓了,他曾怀疑这老怪物便是袁美玉口中的高人,现在应该可以得到答案了。

善心人又低头开始吃喝,突地,他吐出几块碎骨头在桌面上,用手指钳起仔细观察,老脸变了又变,那神情像一个患多疑症的老人。

小龙忍不住用手拐碰了袁美玉一下,这是自然的反应,任何人在目击这种怪现象时都会产生的下意识动作。

袁美玉也回碰了他一下,都无法出声。

时间在万分难耐中一点一滴的消逝。

外面店房嘈杂的声浪也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减弱消失,只偶尔有一两声叫嚷。

判断时辰应该是二更将残。

周老头又踱了进来。

“东二号,这-羊肉的味道不错吧?”

“周掌柜,这……”善心人手指面前桌上的碎骨头,“这不像是羊骨头。”

“本来就不是!”周老头笑了笑,很阴沉。

“这是什么骨头?”

“特地为你预备的,以你的专长,应该可以分辨得出来。”周老头偏了偏头。

“难道……真的会是……”

“特使马上到,他会向你解释,我到外面收拾去了,希望不会有什么不愉快韵事发生。”周老头转身离开。

善心人望着碎骨头发呆。

“东二号!”声音发自堂屋门外,是女人的声音。

善心人赶紧站了起来,拨开板凳,满面惶恐之色。

一个身影缓缓出现,是个妖气十足的半老徐娘,脸上盖了一层厚厚的脂粉,鬓边还簪了朵艳红的石榴花,丰腴的体态散发着肉欲的诱惑。

善心人躬下身去,礼毕之后,退了两步,现在,他的神情像一条夹着尾巴的老狗,跟收尸时的表现判若两人。

“特使有何指示?”

特使,这妖媚妇人就是特使?

“东二号,你接连地犯了严重的错误!”妖媚妇人的脸色沉了下来。

“是!”善心人打了一个哆嗦,“请明白指示?”

“最近几次的行动都没照规矩完成。”

“这……禀特使,是……有人意外作梗,并非小老儿不尽心力。”

“你不是想有什么打算吧?”

“死也不敢!”善心人的声音是颤抖的。

“主人宽容,只对你略施薄惩。”

“薄惩?”善心人的老眼登时睁得老大。

“对,你很细心,居然把骨头吐在桌上,你知道那是什么骨头么?”

“那……那……”善心人的老脸惨变,嗫嚅地道,“难道……会是人的脚趾头?”

“格格格格!”妖媚妇人荡笑了一声。“东二号,真有你的,说对了,正是人的脚趾骨,一对大脚指头。”

“……”善心人直发抖。

“这对脚趾头是从谁的脚上剁下来的,大概不用本特使说你心里也明白!”

“你们……”善心人的脸孔登时扭曲,跨步扬掌,作势就要扑击。

“东二号,你敢么?”妖媚妇人一副悠闲的样子,根本不拿善心人当回事。

“你们……你们……啊!”善心人双膝一软,趴了下去。“宝贝,我的心肝……呜……”他哭出声来。

小龙的心血沸腾起来,他已猜到一个梗概,善心人的子女被人控制,驱使他替他们做事,这简直是无天理,无人性。

“东二号,本特使说过这只是薄惩,如果你办事再有错失,你那宝贝女儿便会送进安乐窝,供大家伙玩乐,你记牢些!”

“不要,求你们……哇!”善心人吐了起来,翻肠倒胃地呕吐,刚习那碗墩羊肉里,有他女儿的脚趾头。

小龙身形一动,但被袁美玉厨力按住,捺了好几下,示意他不能冲动。

“听着,东二号,一个非常的任务,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尽速查出我们被劫的四只木箱的下落!”

小龙心头一震,四只木箱,在财神庙里他们追查的便是四只木箱,这证明了这婆娘是幽灵殿的特使,他又要冲出去,仍被袁美玉紧紧拖住。

善心人吐够了,坐在地上呻吟,老脸全是泪痕。

“东二号,任务交代完毕,本特使走了!”身影一晃,消失在门外。

善心人瘫坐着像一堆泥。

周老头又走了进来。

“东二号,你可以请便了!”

“……”善心人变成了一块木头,毫无反应。

“这回你可得要认真尽力办事!”

久久,善心人猛地起身,冲出门去。

周老头阴阴一笑,朝门外张了一眼,走回桌边,收拾了碗筷,吹灭灯火离去。

房里又恢复黑暗。

小龙再也憋不住了。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二公子,我们的最大目的是要找出对方的巢穴,不能打草惊蛇。”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他们行动的目标,他们认定我是劫取木箱的人。”

“看事应事吧,等他们查出真正劫箱之人,我们的行动便大大地自由了,我们走!”

两人悄然离开。

斜日满窗,小龙躺在店房床上沉思,他把昨晚周老头汤锅房里发生的事从头仔细再想一遍。

他忽然想到那特使提及的“安乐窝,供大伙玩乐……”那句话,省悟到素花便是从安乐窝逃出来的,可是素花说不出安乐窝的地点,那地方可能便是幽灵殿的所在地,而且离这里不会太远。

如果二狗子不被杀,谜底已经揭晓了。

杀二狗子已可断定是他们一窝子的,因为二狗子犯了叛门的大罪。

对于善心人,他不再恨他的手段残忍了,因为他是被迫行事。

能从善心人身上揭开谜底么?这很困难,善心人的女儿被扣作人质,他绝对不敢反抗……

“浪子!”房门外响起善心人的声音。

“请进!”小龙起身下床,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自己既然被对方列为劫夺木箱的嫌疑犯,善心人又奉令侦查,他借故亲近是必然的。

善心人推开门进房。

小龙一眼便看出对方老眼浮肿,脸色憔悴,似乎在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他只觉得很可怜。

“请坐!”小龙抬手肃客。

“无聊,想找个人谈谈……”

“在下也有同感!”

“那好,咱们来喝上一杯,由老夫作这小东。”

“在下请也是一样!”

“老夫是说好酒菜送到那边房里。”

“也好!”

小龙抓起床头剑,随善心人转到对面客房,武土的习惯,剑不离身。

原本靠窗摆的桌子已挪到房中央,两人相对坐下。

现在真正的是各怀鬼胎,彼此都有各自的目的,但小龙略占上风,因为他已经知道对方的部分底细。

“阁下每次收埋无主尸体,可曾查过死者的来历?”小龙试探着拉开话题。

“记得老夫曾对你说过,从不过问死者来路!”善心人一口回绝。

“可是……如果因此而造成误会呢?”

“什么样的误会?”

“比方说,阁下收尸,必定先行肢解,如果死者是有主的,阁下损毁了遗体……这官司怎么打?”

“这……”善心人眨了眨眼,“老夫还没碰到过这种事。”他回答得十分勉强。

“阁下收尸,是只限于某些特定人物么?”小龙无情地迫问,言下之意,已经暗示了某种情况。

“哪里话,哪里话……”善心人古怪地笑笑,“行善是不分对象的。”

小龙心里暗道了一声:“鬼话!”他前后或明或暗,亲眼见过对方收尸,所收埋的全是幽灵殿的人,显然这是他的特定任务,而死者又都是犯了错或是有反叛意图的对象,很可能他不仅是收尸,而兼执行者。

小二送来了酒菜,酒是整坛的,燃灯之后退了出去。

善心人拍开泥封,先灌满壶,再往杯里倒。

这种情况下没什么好客套的,两人开始吃喝。

善心人酒到杯干,每一杯都是一口,显然他有意借酒来平衡情绪,小龙十分明白,但不说破。

一会工夫,干了五壶,酒意已上脸。

“阁下难道有什么心事?”小龙等对方停止了猛灌才开口。

“心事?哈哈哈哈,老夫孤寡一个,饿了吃,渴了喝,困了就倒床,还会有什么心事?”他说得若无其事,像真的一样。

“但愿如此!”小龙淡淡一笑。

“对了,浪子,你那俊跟班呢,很久没看到了?”

“回乡下老家去了!”

“为何不跟你?”

“江湖险恶,他看到的,听到的,尽是些令人可怖又可厌的事物,所以索性回家,求个平安。”小龙信口胡诌,但话中之意,多少有些警示的意味。

善心人干枯的面皮抽动了几下,仰头又灌下一杯酒,小龙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他求平安而不可得,却不知道小龙已经明白他的底细,有些话是故意说的。

“浪子,你在……这一带朋友不少吧?”善心人似是无话找话说,老眼已经迷离,身躯在晃动。

“唔!并不多!”小龙漫应着,心里对这老怪物倒是十分同情。

“都是可以……换命……的朋友?”舌头已转动不灵,他是醉了。

“可以这么说的!”

“嗨!老夫……”抓起酒壶,摇了摇,没声音,壶空了,侧身去提酒坛,人斜栽了下去。

小龙半起身,飞快地伸手兜住。

善心人拧身,一只手扳住桌角,另一只手抓住小龙,顺理成章的动作,身形立稳,把小龙按回椅上。

小龙只觉穴道上一麻,顿时浑身无力,软瘫下来,他双目暴睁,这是做梦也估不到的情况。

“老小子,你……”

“浪子,你醉了,老夫扶你上床歇会!”

小龙想拔剑,但剑反而掉到地上,连手指头都是软的,完全使不上力。

善心人把他抱起,半摆到床上,拾起剑放他身边,然后放下帐子,这样即使有人进房也看不出什么来。

小龙想运功自解穴道,但可煞作怪,竟然测不出被点的是何穴,对方的手法也太诡异了。

善心人挪椅子坐到床边。

小龙现在还能说话,但他没开口,他快气炸了,说什么他也料不到这老怪物会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他很清楚对方的意图,为了他女儿的安危,他必须顺服主子,他的意图是查四只木箱的下落。

气归气,小龙对他的同情心并没有完全消失,人家把他女儿的两个大脚趾熬在羊汤锅里端给他吃,说明下次是脚掌,骨肉之亲,他分毫也不敢反抗。

幽灵殿这门户的残忍狠毒对自己人也不例外,胆敢反抗的,便遭割喉分尸,财神庙里一个黑毛武土只因为说漏了嘴,泄出本殿两个字,同样被处决。

“浪子!”善心人开了口,声调很低,“老夫问你一个问题,你坦白回答老夫,便放了你……”

“阁下是在对三岁小孩说话么?”

“什么意思?”

“你不敢放我!”

“不敢?”

“对,你阁下如果放了我,我必会杀你,话吗……也不必问,我照实回答你,你无法判明真伪,我顺口说白话,你也无由证实……”

“哈哈,浪子,你太低估老夫了,老夫有本领判断话的真伪,也有本领要你说实话,但老夫看在两次同饮的份上,用和平手段,所以你还是安分些的好,老实说一句,你受制的穴道,除了老夫本人,天下无人能解。”

小龙心头一沉,对方的话显然不是虚言恫吓,他有几分相信,因为他感觉出对方点的并非一般练武人所熟知的属于奇经八脉范围的穴道,而是不知名的偏穴,所以无法自解。

气、愤全是多余,所以小龙十分沉着。

“阁下问问看?”

“很好,很简单的一句话,那四只木箱的藏处。”

“什么木箱?”

“你这是表示不承认?”善心人瞪起眼。

“实话一句,信不信由你。”

“浪子,听清楚,你说了实话,老夫绝不食言,放你脱身,以后你要对老夫动剑,或是别人对你动手,那是另外的事,如果你抵死不说,后果……将很严重。”

“什么后果?”

“半个时辰之后,有人会来,老夫把你交给他们,他们所用的手段,你连做梦都不会想到。”善心人此刻的神态语气似乎十分落实。

“什么人会来?”

“这一点老夫不会告诉你。”

小龙不愿点破来的是幽灵殿的人,他考虑到如果说穿了,可能会激使善心人采取非常手段。他口里应付着,暗中仍然试着冲开穴道。

“我浪子一向说一不二,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木箱……鬼才知道。”

“浪子,等你再说实话时便晚了!”话中带着强烈的威胁意味。

小龙当然也想得到,如果落入幽灵殿的人手中,必定有去无回,而且会死得很惨,但他现在无力反抗,说好话解释不但白费而且丢人,恶言气话,更失风度。

“善心人,本人一时大意,把小人当君子,认了!没什么早啦晚啦的。”小龙的语气保持平和,这如果是在他刚出道那两年,是死也办不到的。

“浪子,老夫是欣赏你是个真武士,所以才说这句话,别以为是打哈哈。”

“我明白。”

“你并不明白,如果你真明白,你不会这么轻松。老夫最后问你一句,木箱藏在那里,交给了什么人?”

“我的回答不改变!”

善心人吐了口大气,站起身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回到桌边坐下,端起杯子搭在口边,没喝又放下,目望空处,脸皮子连连抽动,最后,眼里突然放出可怕的厉芒,他似乎决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小龙并非真的认命,只是他计无所出。

突地,他感觉到有只手触到自己身上,是从床后帐子角伸进来的,这使他惊震万分,想不到房间里还隐藏着人,不知是友是敌?

手指在他身上滑动。

他没作声,敏感地想到了袁美玉和她嘴里所说的高人,下意识地大为振奋,要是所料不差,即便是死中得活了,会如此么?

手指重重戳在身上,小龙全身一震,真气立即流动,穴道解了。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他此刻内心的感受,粗俗地说像寡妇死了儿子,而儿子又从死里复活。

神秘的手缩回去了。

小龙完全不动声色,他已经完全笃定,马上就要反客为主。

善心人灌下了那杯酒,站起身重回床边。

“浪子,想通了没有?”

“想不通!”

“你……”

“我想不通这种事怎会无端地栽到自己头上,而你阁下本是收尸行善的,又怎会替人作帮凶?”

“浪子!”善心人突然从身上抽出肢解尸体用的牛耳尖刀,扬了扬,刀锋在灯光映照下泛起栗人的寒芒,“别怪老夫心狠手辣,是你愿意这样。”

“善心人,你难道要肢解活人?”

“挑断你的脚筋,你这辈子休想再站起来做人。”

“这样不好吧?”小龙故意调侃。

善心人拉起了帐门。

小龙瞪大眼望着对方。

“浪子,你真的不肯说实话?”

“在下回答的全是实话,阁下不信有什么办法。”

“你一点也不怕断筋成残?”

“怕并不能解决问题。”

善心人伸手去抓小龙的腿。

小龙已暗中蓄了势,准备反击。

善心人伸出的手,在将要触及小龙的小腿时,突地又缩了回来,吐了口气。

“浪子,老夫不想直接对你下手,人快到了,老夫把你交出去,一切看你的造化。”

小龙在心里暗道:“是你皂怪物的造化,如果你再进一步,此刻已半死躺在地上。”想着,出声道,“阁下自号善心人,是对活人下不了手么?”

“唉!”善心人叹了口气,没说话。

小龙疾转念头,幽灵殿的人不久就到,善心人就会把自己交给对方,出其不意地下手,逮住来人,幽灵殿炸毁江神庙之谜便可揭晓,这真是天从人愿,床后面暗中伸手解自己穴道之人,应该是最好的臂助,自己可以大胆行事而无后顾之忧。

善心人转回桌边用衣袖掩住灯光,又移开,明灭了三次。

小龙看在眼里,知道老怪物在打暗号,不用说,是通知来人已经得手。

善心人直望着房门。

小龙悄悄把剑放到顺手的位置。

房门轻轻被推开,进门的赫然又是在周老头的汤锅店里见过一次的半老徐娘,幽灵殿主的特使。

善心人用手指指床。

妖媚妇人望了床上一眼,低声道:“制住了。”

善心人颔首回答。

“问出什么来没有?”妖媚妇人严峻的目芒照在善心人脸上,似在探测他说话的真实成分。

“他矢口否认!”

“别的还说了些什么?”

“没说!”

“用你的麻袋把他套上。”

“是!”善心人转身抓起麻袋,走近床边,又转过头,“特使,小女……”善心人惴惴不安地问。

“只要你忠心,她就会平安。”

“什么时候才能……开恩让我们父女相聚?”

“时辰到了会恩典你父女!”

“是!”善心人打了一躬,脸上现出了痛苦之色,但又竭力掩饰的样子。

“快动手!”

“特使,他……现在还能开口……”

“暂时封上。”

“是!”善心人钩起帐门,一手抓着麻袋,另手伸出去点小龙的穴道。

小龙已别无选择,闪电般飞起一腿。

“哇!”惨叫声中,身躯倒撞而回,撞上桌子,碗碟齐飞,哗啦啦响成一片。

妖媚妇人飞快地射出门外。

小龙毫不理会善心人,翻身下床,追了出去;妖媚妇人已上了屋脊,小龙上屋疾追,一先一后,如灰鹤般破空掠去,转眼离了大街。

妖媚妇人的身法相当惊人,到了郊野,在林木掩蔽中瞬即失踪。

小龙不死心地朝对方消失的地点穷追,绕了几圈,知道已经没追及的希望,只好牙痒痒地折回客店。

客店里善心人的房门外围了一大堆房客,七嘴八舌在胡猜胡道,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龙故作无事地凑了过去,房里已没善心人的影子,小二苦着脸在收拾。

善心人是趁机溜了,还是已被床后的神秘人逮住?

“小二,是抢劫么?”一个客人问。

“天知道,这老头穷得跟他的人一样瘦。”小二回答。

“人呢?”又一个问。

“找郎中去了。”

小二摇摇头:“下手的人真狠!老头一路走一路吐血,真亏他,受了重伤还能走,拒绝别人搀扶。”

“他不是跟一个年轻的喝酒么?”

“那年轻的说是追凶手去了,八成……算了,这些江湖人-的事少谈为妙。”

小龙悄然退回自己房里,故意灭了灯火。

屁股刚刚落在床沿,一条人影推门进入。

小龙不吭声,握紧剑把。

房门随即被掩上,一开一阖的瞬间所透进的微光,根本无法辨出来人的形貌,大体上看似乎是个女人。

“小龙哥!”一声轻柔而悦耳的低唤。

小龙的心弦为之一颤,特殊的称呼和腔调,他立即听出不速而至的是红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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