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心难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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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似乎知道纪大妞必然会光临,所以在照面之时并无特别表情。

“姑娘请坐!”老者抬了抬手。

“不必!”纪大妞冷漠地回答。

“有何指教?”

“谈几句话。”

“风先生知道我会来?”

“知道,两位从饺子馆里一路跟来,如果说不知道那便是说谎话了。”

“风先生尾随管寒星,却又超在头里进屋待候。是预知管寒星必来此地找人?”

“可以这么说。”

“此地主人是什么路道?”

“世家洛阳,封树人,老夫的多年至交。”

“封子丹现在何处?”

“不知道。”

“风先生最好别提这三个字。”

“姑娘什么意思?”姓风的老者目芒闪动。

“因为我不喜欢听这三个字。”

“姑娘,不知即不知。岂能强人所难?”

“嘿!”纪大妞冷笑了一声:“风先生在饺子馆发现管寒星路过之时,曾经目露杀机,而且马上起身追踪,这证明风先生不但知情而且还置身其中,如果我说风先生也是‘金剑帮’一分子,不会否认吧?”

姓风的老者忽地站起身来,紧绷的脸皮子连连抽动,道:“姑娘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请交代封于丹的下落。”

“如果老夫无法交代呢?”

“那恐怕就要得罪了。”

“准备如何对付老夫?”

“先使阁下五腑离位,散尽功力,留下一口气,等封家父子现身,或是待‘金剑帮’的人出面救你。”纪大妞从容不迫地说。

“哈哈哈哈……”

姓风老者惨笑,破坏了原本平和的气氛。

“风先生,这并不可笑!”

“很好笑,这真正的是飞来横祸,老夫既不知封家父子的去处,更不是金剑帮徒,活到这大岁数,却受一个后生晚辈摆弄。不用笑,难道用哭不成?”

就在此刻,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道:“对了,老小子用哭准没错!”

姓风的老者愕然望向门外。

纪大妞吐口气,她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一个毛茸茸的头先朝里探了探,然后全身出现,一歪一斜步进草堂,赫然是“通天怪物”的化身“青竹老人”,他大刺刺地朝竹椅上坐,青竹棍靠在椅边,先扫了纪大妞一眼,然后瞪向姓风的老者,咧嘴笑了笑。

“老小子,生死是人生的大事,人从呱呱坠地不必学不必教就会哭,而人走完该走的路,不是笑,也是哭,哭生哭死都是哭,你就哭吧!”

“糟老头子,十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糟?”听声口,两人不但认识而且相当熟悉。

“我老人家早就朽了,只差没烂。”

“你怎会到此地来?”

“比你早到洛阳!”说完,转向纪大妞道:“丫头,老四那小子的斗鸡眼不太灵光,你到外面帮他看着。”

纪大妞扫了姓风老者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出门。

“这丫头够凶,她是谁?”

“姓纪叫大妞,我们暂时算一路的。”

“暂时一路,这算什么意思?”

“不相干的话少说,你老小子叫风不变,果真是一点不变,十几年了,你这头灰发没白,还是灰的。”

“人不变,世事却多少沧桑了!”风不变摇头。

“咦!你老小子居然学会了感慨,你来此做甚?”

“访老友!”

“封村人?”

“不错,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天。”

“封老小子人呢?”

风不变瘦削的脸孔变了,不单是变,而是大变,连眼睛都红了起来,脸皮子一上一下地抽动,手重重捶在桌上。

“老小子,你什么毛病?”

“我没毛病!”

“我老人家还以为你得了什么怪病突然发作呢,我问你封老小子人到哪去了?”

“现在什么时辰?”风不变答非所问。

“应该是二更天……”

“封树人老哥不会回来了。”

“什么意思?”

“死了!”

“死了?”“青竹老人”怪叫一声从竹椅上蹦了起来,老眼暴睁瞪着风不变:“你老小子说死了是什么意思?”

风不变凄恻地道:“多年睽违,我正巧赶来为老友送终,天下最伤情的事莫过于此,糟老头,你说这是造物主的美意还是恶毒的安排?”

“青竹老人”大声道:“把话说清楚些!”

风不变的老眼已涌出泪光:“三天前我到此,两人匆匆一聚,他便说有急事要外出,要我代他看家,临行郑重交代……

到第三天回来欢叙,如果人夜不归,那便是已遭不测。”说完,用衣袖拭了拭滚落的老泪。

“青竹老人”脸上的肌肉顿时抽紧:“他去办什么事?”

“没说!”

“这种大事你老小子也不追问?”

“问了,他死不肯吐露。”

“他那宝贝儿子呢?”

“我到此之前刚走,一直不再现面。”

“是否也遭了不测?”

“不知道!”咬咬牙又道:“该死的是那不肖子。”

“为什么?”

“你糟老头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们不是在找他么?”

“你老小子知道我们找那小小子的原因?”

“知道,封老哥为了那道子几乎气得发疯,如非虎毒不食子他真要他的命。”风不变的老泪又滴了出来。

“在我来洛阳之前,并不知道封子丹那小小子是封老小子的儿子……”

“糟老头,到这种地步,你还满口小子!”

“习惯了,没办法!”青竹老人摇摇头:“喂!不变的,我说……封子丹那小小子在开封可闯出事儿了。”“什么事儿?”

“挥金如土的花花公子。”

“哼!挥金如土,花园称雄,那是出卖他自己和他老子的代价。”话锋一顿又道:“封老哥一生耿介,不慕名不求利,清风傲骨,想不到为了这不肖之子,落得这般下场,九泉之下,定不瞑目。”

“封老小子之死与那小小子有关?”“青竹老人”听出了话中有因,立即追问。

一这……我没这么说。”风不变加以否认。

“老小子,你言不由衷。”

“糟老头,算我没说。”

“吐出口的唾沫,能算你没说么?老小子,你这叫欲盖弥彰,拉衣襟遮脸却露了肚脐,小小子卖身给‘金剑帮’,在开封昏天黑地混充阔少爷,连累了老小子,封老小子的意外定与‘金剑帮’有关;由于小小子在开封漏了底,逃回洛阳,照‘金剑帮’的作风,任务砸了绝不轻松,小小子只有亡命一途,我说的对不对?”

“对是如此,不对也是如此。”风不变老脸沉下。

“老小子、,什么原因使你不敢吐实?你怕什么?”

“糟老头,你能不能省省?”

“能,当然能,咱们这多年没见面,以后是否还会再见也很难说,这种机会得珍惜,不能光吵架,这里应该不缺酒,喝上几盅如何?”

“这才像话,我是半个主人,现在我就去……”

蓦地,一条人影门进草堂,是金老四。

“小子,有事?”

“大事!”

“什么大事?”

“司徒大侠现身了。”金老四有些气促。

“什么,那小子现身了?”“青竹老人”老眼放光。

“是的!”

“人呢?”

“跟纪姑娘走了!”

“好小子,他竟敢不先来见我老人家……”

“司徒大侠说是情况相当复杂,他得避敌人耳目。”

“他是怎么脱身的?”

“说是机会凑巧,死里逃生,详细情形没说。”

“青竹老人”皱紧眉头思索了一阵,抬手道:“你到灶房里看看有什么可以下酒的弄些出来,我老人家要跟你风前辈过把瘾,既然那小子已经有了下落。别的便不急了,快去,酒虫已经爬到喉头了。”

风不变转身道:“我去搬酒!”

“青竹老人”道:“有竹叶青最好!”

金老四进人灶房。

距封树人茅屋雅居约莫里许的野地。

一株老榆半边枯干横空,半边绿叶如盖,银钩斜挂梢头,把树下的草地划分成一明一暗,一双人影对立在暗影中。

是司徒明月和纪大妞。

“纪姑娘,感谢你为了在下长途跋涉。”

“我愿意这么做!”如果不看人,声音满动人的。

“在下应该问为什么吗?”

“最好不要问,有些事是无声胜有声。”

“纪姑娘……”司徒明月执起她的双手。

面面相对,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司徒大侠,你……已经淡忘了柳漱玉?”纪大妞幽幽地说。

“不,忘不了,可是……山冥异路。”

“你在她的坟前说过终生不娶?”

“是的!”

“那我们永远也不能……”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影:“司徒大侠,我很有自知之明,论容貌……我配不上你,可是……

又偏偏情难自已。”她坦白地道出了心事。

“纪姑娘,在下不是注重容貌的人,我现在发觉你很美,看不见,但可以感受得到,你已经使我……心乱。”

“心乱?”纪大妞的身躯震颤了一下。

“大姐!”司徒明月的手握得更紧,头向前微俯,口唇已触及纪大姐的鬓发:“我永远把你当成我的亲妹妹,你愿意叫我一声司徒大哥么?”

“愿意!”纪大妞轻声回答。

“那就叫呀?”

“司徒大哥广柔柔的呼唤。

“我的好妹妹!”放开右手,环过肩背,把她揽在怀里,身体紧贴。

纪大妞并不抗拒。

“大妞,如果我们……”

“怎样?”

“结合成一体……”

“什么?”纪大妞挣开司徒明月的手,后退了两步,眸光灼灼:“你不是在柳漱玉坟前发誓终生不娶么?”

司徒明月愕住,他不明白这其貌不扬的女子究竟是什么心态,她一厢情愿地死命追求自己,而且她的舅舅“飘萍过客”

曾提出两人结合作为与“霹雳夫(打赌的条件,而现在她却又拒绝了,是女人假惺惺作态的通病么?

“大妞,你……对我的情意使我……情不自禁。”

“这好像不是你一向的作风。”

“我……”司徒明月答不上话”轨“司徒大哥,缘到自然合,你懂我的意思?”纪大妞表现出她是个明理而正经的女子。

“我懂,大妞,我……会等。”

“司徒大哥,你不会生气吧?”纪大妞上前反握他的手,把脸贴了过去,女人善变,这句话的确有其道理。

“大妞,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生气。”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我们有些地方了解并不深刻,趁此机会,我们谈谈别的好么?”

“好哇!谈什么?”

“比如说……你的出身来历?”

“这个……我有苦衷,目前不能告诉你,到该告诉你的时候,你不开口我也会告诉你。

司徒大哥,你是江湖人,应该能体谅作为江湖人的有些事常常身不由己,并非是故神其秘,或是有意作态。”

“嗯!我明白,我不会在意。”顿了顿又道:“你与‘四绝夫人’之间到底是何仇何怨,能坦白告诉我么?”

“不共戴天之仇,记得……我好像说过……”

“可是你没说出原因。”

“目前不能说,司徒大哥,你还要帮他们阻止我么?”

“这……我……”

“怎样?”纪大妞松开手,站直身形。

“大妞,我经过这一次危难之后改变了主意,我不会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

“司徒大哥,我非常感激你。”她张臂抱住司徒明月,很紧。

“大妞,这是应该的,我欠你的情,还不完的情,我一向对恩怨二字非常分明,在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他住了口没说下去。

“你还可以怎样?”

“助你一臂完成心愿。”

三百六十度的转变;纪大妞大为意外,她后退一个大步,怔怔地望着司徒明月,像是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真的?”

“我从来不会说假话,一言九鼎。”

“你恐怕办不到。”

“为什么?”

“‘青竹老人’他们能容你这样做么?”

“大妞,我是有立场有主见的武士,不是任人左右的傀儡,我的行为由我自己控制。”

声音突然变得很冷。

“司徒大哥,我佩服你!”

“这倒不必,大丈夫本来就应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对了,大妞,有一样你务必要告诉我,我已经憋得太久。”

“什么?”

“你那杀人制人伤人的无形掌力是什么功夫?”司徒明月双目变成了午夜寒星。

“这……”纪大妞沉吟。

“大妞,一问三不答,对司徒大哥的称呼岂非是一种极大的讽刺?我们之间似乎还隔了一道很宽的鸿沟,当然,你要是有心保持距离,我无法勉强你,对别人,我从来没有主动提出任何问题……”

“好!我说,不过……你必须守口如瓶。”

“我只听进去,永远不会说出口。”

“司徒大哥,这门功夫叫做……”

蓦在此刻、一个阴沉沉的声音道:“丫头,你不但任性,简真是个知死活,把再三叮咛你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任何话只要一出口便已经不是秘密,你准备毁掉我和你娘?真想不到你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纪大妞木住。

司徒明月的目光凝成了银线,射向两丈外一条人影。

人不知是何时来的,仿佛本来就站在那里。

“是你舅舅?”司徒明月开口。

“是的!”纪大妞回答的声音在喉里。

“飘萍过客?””你不是明知道的么?”

司徒明月不再言语。

“飘萍过客”声音近于严厉地道:“丫头,过来!”

纪大妞侧头望了她舅舅一眼。

“司徒大哥,我过去……”

“大妞,有句要紧话要告诉你。为了我的目标,今后我的言行可能有违反常情之处,尤其是在人前,这一点你必须记住,以免到时发生别扭而误事。”

“好,回头再说。”纪大妞说完匆匆走了过去。

司徒明月站在原地没动。

甥舅二人以极低的声音交谈了一阵。

纪大妞朝这边高声道:“司徒大哥,我会找你!”

声落,人已双双驰离。

司徒明月哺哺自语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要不是这么一岔,谜底便已揭开,看来只好男等机会了,反正你已在我掌握之中,不怕你飞上天去,还是先去办大事要紧,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也会这一招……”他说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边说边挪动脚步,进人了月光之下。

“小子,慢走!”声音很怪,而且震耳。司徒明月止步。

不见人影,声音不知由何处传来,似近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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