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首杂乱无章的奏鸣曲的感染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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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惊动一个沉睡的村庄吧!”伊韦尔奈富有旋律地叹息道。

“相反,就得唤醒它!”潘西纳大声说。

的确,除非打算在露天过夜,否则,惟有此法可行。

再说,这块空地荒凉至极,周围一片无涯的寂静。没有一块挡风板开启,没有一扇窗子透出亮光。连睡美人宫

1都可以建在这块万籁俱寂的土地上了。

“呃?……客店呢?……”弗拉斯科兰问。

是啊,……马车夫说过的那家客店呢?那家据他说可以给这几位落难的旅客提供良好吃住的客店呢?……还有那位店老板呢?他应该赶快打发人去救不幸的马车夫才对。……这些事会不会只是那位可怜的人想象的?……要么,做个其他假设: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和他的伙伴们会不会迷路了?……这儿根本就不是弗雷歇尔村?……

这些形形色一色的问题需要得到明明白白的答复。因此,有必要找一个本村的居民打听一下。要做这件事,就必须敲一家小房子的门,如果运气好,

3音调分为长调和短调,长调多用于雄壮明朗的乐曲,短调多用于忧郁抒情的乐曲,或用衬托主调。

4以长调的第三音作为第一音的短调。

1音乐名词,每分钟128拍,此处意指加快步伐。

2希腊神话中司美术音乐之神。

1出自法国作家贝罗尔的寓言:一位公主得罪了女巫,被罚昏睡100年,她周围的一切也都随之静止了。找得到话,最好敲的恰巧是客店的门。

四位音乐家立刻行动,在黑暗的空地四周辨认起房子来。他们贴着一家又一家的大门而过,试图发现某个门面前悬挂着一块招牌……。然而一点迹象也看不出来,谁又知道那家是客店呢?

那么,虽说找不到客店,村里只要有栋房子开门招待他们也可以。既然不是在苏格兰2,那就按照美国方式行一事吧。哪位弗雷歇尔人会拒绝用一顿晚餐和一个一床一位从他们每人手中换取一美元甚至两美元呢?

“敲门吧。”弗拉斯科兰说。

“按拍子敲,”潘西纳补充说,“八分之六拍3!”

他们哪里知道,即使是按四分之三拍或四分之四拍敲,结果也是一样的。没有一扇门,也没有一扇窗子打开。不过“四重奏”们还是敲了有一打的房门希望能得到回音。

“我们搞错了,”伊韦尔奈宣称,“……这不是一个村子,是一个墓地。在这儿,如果睡着了,便成为永恒的安息了……所以我们的敲门声也就成了voxmantisindeserto

1。”

“阿门!……”“殿下”用教堂唱诗班惯用的那种响亮有力的粗嗓门应道。

既然村子里的人执意不愿打破这无涯的寂静,怎么办呢?继续上路去圣一地亚哥吗?……他们累得要死,饿得要命,再也走不动了。……况且,没有向导,又在这漆黑的夜晚,天晓得走哪条路?……那么想办法到其他村去!……哪个村呢?……向马车夫打听时他说过,这一带沿海地区没有其他村子。……再说,那样做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迷路。……最好是等候天亮!……不过,没有安身之处,低沉的天空又布满了大块大块的乌云,随时可能下起倾盆大雨,这种情况下坐等6个小时到天亮,可不是什么好建议,哪怕是对艺术家也不值得提起。

此时,潘西纳有了一个主意。虽然他的主意并不总是那么好,但满脑子都是。再说,这一次赢得了考虑问题周到的弗拉斯科兰的赞许。

“朋友们,”他说,“为什么我们不拿刚才对付熊的办法试一试呢?既然面对熊我们获得了成功,难道面对加利福尼亚的一个村子就没有效吗?……我们用一点音乐就使那只趾行动物俯首帖耳了,……现在我们来一段刚劲有力的曲子唤醒这些乡下人吧!有快板和强奏的乐段,而且一定要拉足……”

“这倒值得一试,”弗拉斯科兰响应道。

塞巴斯蒂安·佐尔诺甚至没等潘西纳把话说完,就从琴盒中取出他的大提琴,安放到了钢质三角支架上。既然没有位子可坐,他就站着,手里拿着弓,准备把积蓄在这个会发声的大匣子里的全部声音释放出来。

他的同伴们几乎同时准备完毕,只等着跟随他拉尽最后一个曲目。

“翁斯罗

1的降b调四重奏。”他吩咐,“开始……免费赠送一个节拍段!”

2相传苏格兰人好客,不计酬谢。

3指敲得急些。

1意思是“旷野的呼声”。《新约》中讲,先知圣约翰在耶稣降生前曾在旷野中宣讲,叫大家为教世主铺平道路。后来这句话转意为说话没人听。

1英国作曲家。

这首翁斯罗的四重奏他们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况且优秀的演奏家不一定非要看清楚,才能在指板上来回运用他们那灵活的手指。

故此,他们任凭灵感在音乐的天地驰骋。也许在美国的娱乐场和剧院里,他们也没有这么才华横溢、这么富有激一情地演奏过。村子上空充满了一种激昂和谐的悦耳琴声,除非是聋子,否则谁又能抵御得住它的魅力呢?哪怕像刚才伊韦尔奈所言是在一块墓地,在这种迷人的音乐感召下,墓一穴一也会洞一开,僵一尸一也会直立,骷髅也会拍手……

然而,谁能料得到,房子依然大门紧闭,睡梦中的人竟然没醒!乐章在雄壮有力的旋律中结束了,而弗雷歇尔却似不存在一般没有丝毫反响。

“嗳!居然是这个样子!”塞巴斯蒂安·佐尔诺满腔怒火地嚷道,“难道要像对待他们的熊那样,再来段乱七八糟的音乐塞塞他们那野人一样的耳朵不成?……好吧!我们重来。不过你,伊韦尔奈,你拉d调;你,弗拉斯科兰,拉e调;你,潘西纳,拉g调;我嘛,还是b调。好啦,现在使劲拉吧!”

多么乱糟糟的声音啊!多么喧嚣刺耳啊!这简直再现了儒安维尔王子

1在巴西一个陌生的村子里指挥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乐队的情景!真的让人以为是在“醋牌2”提琴上演奏哪首可怕的一交一响乐呢!原来他们是在从后往前拉一首瓦格纳的曲子!……

总之,潘西纳的这个主意妙极了。刚才一段赏心悦耳的演奏没能获得的效果,这支乱七八糟的反倒得到了!弗雷歇尔开始苏醒了。好多房子的玻璃窗后闪起亮光,有两三家的窗户已完全亮了起来。既然有反应,就说明村民们都还活着;既然他们听见了而且仍在听,就说明他们不是聋子!

“他们就要向我们抛苹果了3!”拉到一个休止符的时候,潘西纳说。虽然乐曲的调子杂乱无章,但大家还是严格地按节拍拉。

“嘿!好极啦……,那就吃掉它们!”讲究实际的弗拉斯科兰回答。

说完,在塞巴斯蒂安·佐尔诺的指挥下,他们又拉丁起来,而且比刚才拉得更欢了。终于,他们用四种不同的声调在刚劲有力的“完全协和和弦”中结束了演奏,艺术家们这时停了下来。

太出乎意料了!从二三十扇开启的窗户里抛过来的不是什么苹果,而是掌声、喝彩声、欢呼声,好啊!再来一个!弗雷歇尔人的耳朵里还从未飘进过如此美妙的音乐呢!现在毫无疑问,每家每户都准备着热情招待这几位无与伦比的音乐才子了。

然而,正当他们沾沾自喜,一胡一思乱想,以为自己的演奏激发出了村民的热烈情绪时,一位新来的观众向前走了几步。他们没有察觉他是何时来的。该人从一辆电动车上下来后,站在了空地的一角。在这个黑黑的夜晚,可以判断出来的是,来人是位高个子,相当肥胖。

不过,这时我们的巴黎人正在揣摩:窗户开启后,那些房子的大门是不是就要打开接待他们了?……看上去起码不能确定。新来的人趁机走上前,他一操一着一口地道的法国话,语气亲切地说:

1法国路易·菲力普的第三个儿子,关于他有不少传说。

2指刺耳,难听。

3指喝倒彩。

“先生们,我是一个音乐迷。刚才能为你们鼓掌,我感到非常荣幸……”

“为最后那段曲子?……”潘西纳嘲讽地问。

“不,先生们……为头一段。我很少听到有人比你们更有才华地演奏这首翁斯罗的四重奏了!”

不用说,此人是行家。

“先生,”塞巴斯蒂安·佐尔诺代表他的同伴回答道,“非常感激您对我们的夸赞。如果说第二首曲子刺痛了您的耳朵,那是因为

“先生,”陌生人打断这句想必很长的话,说,“我还从未听到过有人那么完美地拉出那么不协调的曲子呢。但是,我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做。这是为了唤醒弗雷歇尔的那些可一爱一的村民。不过,他们现在又睡着了呀。……这样吧,先生们,你们试图用这种绝望的办法获得的东西,请允许我提供给你们。”

“招待我们?”弗拉斯科兰问。

“是的,招待你们,一种比苏格兰人还热情的招待。假如我没搞错的话,站在我面前的,想必就是赫赫有名的‘四重奏’喽。要知道,我们整个骄傲的美国都无条件地为你们疯狂了。”“先生,”弗拉斯科兰认为应该说点什么,“您过奖了。……还有……您说的招待,幸亏您的帮助,不知我们在哪儿能……”

“在离这儿2英里的地方。”

“是另一个村子吗?”

“不是……是一个城市。”

“一个大城市吗?”

“那当然!”

“对不起,”潘西纳注意到,“有人给我们说,在到圣一地亚哥之前,一路上没有任何城市。”

“这是个错误……,我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错误?……”弗拉斯科兰重复道。

“是的,先生们,如果你们愿意和我一起走,我保证你们会受到像你们这么卓越的艺术家应该受到的欢迎。”

“我同意接受邀请。”伊韦尔奈说。

“我赞成你的意见。”潘西纳肯定地说。

“等一等……等一等,”塞巴斯蒂安·佐尔诺高声道,“别抢着说嘛,乐队指挥还没有表态呢!”

“您的意思是说……?”美国人探问。

“圣一地亚哥有人正等着我们呢。”弗拉斯科兰解释说。“在圣一地亚哥,”大提琴手补充说,“那个城市有人邀请我们去举行几场日间音乐会。后天,就是星期日,我们必须开始第一场的演出。”

“哦!”该人敷衍了一声,语调中明显流露出非常不快。然后,他又说道:

“这没什么关系,先生们。一天的时间,你们来得及参观一下那个值得一看的城市,而且我保证到时候把你们送到附近的车站,使你们能及时赶到圣一地亚哥!”

毫无疑问,这项提议很诱人,而且很受欢迎。这下子“四重奏”肯定可以在一家不错的旅馆里找到一个好房间了,且不说这位热心人保证他们会受到的尊敬了。

“先生们,你们同意吗?”

“我们同意。”塞巴斯蒂安·佐尔诺回答,饥饿和疲劳使得他不加思索地接受了这种邀请。

“那么敲定了。”这位美国人说,“我们说走就走,二十分钟就能到了。而且,我敢肯定,你们一定会感谢我的!”

很明显,由这场乱七八糟的演奏招来的最后几声喝彩消失后,各家各户的窗户又都关上了,窗户里的灯光也都熄灭了,弗雷歇尔村重新坠入了梦乡。

四位艺术家随着美国人来到电动车前。他们把乐器放入车中,然后在车的后半部坐下,此时美国人走到前面,坐在了司机身旁。一操一纵杆拉了下来,蓄电池已经工作,车子缓缓启动了。而后,它立即提高速度,向西方急驶而去。

一刻钟后,眼前出现一大片微弱的白光,仿佛是射散开的一束束使人眼花缭乱的月光。那儿是一座城市,我们的巴黎人无法怀疑它的存在。

电动车此时停了下来,弗拉斯科兰刚刚说了一句:

“其实,我们这是在海滨啊!”

“海滨……,不,”美国人马上回答,“这是我们要横渡的一条水流。”

“怎么过……?”潘西纳问。

“乘渡轮,电动车就要开上去了。”

果然,那边停着一艘火车渡轮,在美国这种火车渡轮非常多。于是,电动客车载着它的乘客一起上去了。毫无疑问,这艘火车渡轮是电力驱动的,因为它一点烟也不冒,而且只两分钟,它就抵达对岸了。渡轮在港口深处的一个船坞码头停靠了下来。

电动车又上路了。它穿过一块田野中的一些小路,驶进了一个花园。一些电灯从花园上方倾洒下一片强烈的光。

在花园的栅栏那儿开着一扇门,出门后便来到了一条又宽又长的大街上。路面是用声响效果极好的平板铺成的。五分钟后,艺术家们在一家舒适的旅馆门前下了车。在这里,不知美国人说了句什么,他们立即受到了预示着一切顺利的殷勤接待。四位艺术家随即被带到一张摆满丰盛饭菜的桌子前,于是他们津津有味地大吃大喝起来。这一点,是完全想象得到的。

用完餐后,领班把他们引到一间宽敞的房间。白炽灯把房间里照得通明。只要转动一下开关就可以把这种灯变成光线柔和的睡眠灯。总之,既然已经来这儿了,这些稀奇的东西还是留待第二天再讨个究竟吧。四位艺术家抛开一切疑虑,分别倒在布置在房间四角的四张一床一上,很快睡着了。睡梦中,连他们的鼾声也是异乎寻常的一致。要知道,“四重奏”就是因这种少见的和谐而出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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