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纸醉金迷 第十章(2 / 2)
她说:“还有内衣裤,不过别脱外套。那样很好。”
现在我脚边有一堆脱下的衣服。我的外套垂在臀上,在晦暗的灯光中,外套底下的双腿看起来非常白,其间呈三角形的毛发非常黑。女士凝视我,没再进一步抚摸我。但当我脱完衣服时,她走向柜子的一个抽屉,当她转回这边,手中拿着某样东西。是一把钥匙。
她朝第二扇门点头,“你会在我的卧房找到一口箱子,这可以打开。”她把钥匙递给我,在我过热的手掌上感觉非常冰凉,有一会儿我只是痴痴地望着它。她拍拍手,又说一次:“变!”这次她并未微笑,声音听起来混浊不清。
隔壁的房间比起居室小,同样豪华,也同样晦暗炙热。房间的一边有扇屏风,后面摆着便器,另一边放着一个日式橱柜,表面坚硬且乌黑油亮,就像甲虫壳。如她所说,床底有一口箱子,是美丽的古董箱,由某种香气馥郁的干燥木头——我想是玫瑰木——制成,上面有四个支撑点和黄铜边角,盒盖四角都有精美的雕饰,在炉火照耀下显得栩栩如生。我跪在箱子前,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可以感到内部弹簧的动静。
我在那房间的角落待上一会儿,便转过头来。那里有一面穿衣镜,和房门一样大,我看见自己反映出的影像:苍白、双眼圆睁、上气不接下气且好奇,但身上的猩红色外套和帽子、短薄的头发和裸露的臀部,使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潘多拉。隔壁的起居室一片寂静。我再次将视线转回箱子,缓缓打开盖子,里面散放着一堆瓶子、围巾、绳子、包裹和廉价小说。然而我当时并未停下来端详这些东西,我现在几乎记不起来有哪些东西。在那堆杂物的上面,一块方形的丝绒上,放着一件我所见过最怪异、最淫秽的东西。
五
那是某种皮制的束具,有点像皮带,却又不是皮带,因为虽然有附带扣的粗带,还有两条较窄短的带子系于其上,它们上面也附有带扣。有一会儿,我害怕地想,这可能是系马的缰绳,接着我看见粗带和带扣固定的东西。那是一只皮制的圆柱体,比我的手还长,宽度则大约是我所能握持的程度。圆柱体的一端是圆形的,比中间的柱状部分稍大,另一端则稳稳地固定在一个扁平的基座上,基座也有黄铜环系着粗带与细带。
简而言之,那是一根假阳具。我之前没看过这种东西,当时我也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而且还有名称。据我所知,这可能是这位女士为了自己的需要而订制。
或许,当夏娃看见她的第一颗苹果时,她也有同样的想法。
即便如此,仍旧阻止不了她想知道苹果功用的欲望……
为了避免我迟疑不决,女士开口了。
“穿上它,”她喊,她一定已看见箱子开启,“穿上它,快点过来。”
我为了套上带子和扣紧带扣挣扎了一会儿。铜环剌入我白皙的臀部,皮带却相当柔软温暖。我再次瞥向穿衣镜。假阳具的基座如同一根黑矛,放在我的毛发形成的三角形盾牌上,最低的一端则以充满暗示的方式轻触我。假阳具自基座上猥亵地垂着——并非直直垂着,而是一种狡绘的角度,当我往下看时,会先看见球茎状的顶端,映着红色的炉火而发光,上面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白色缝线。
当我向前一步,假阳具的顶端点了一下。
“过来。”女士看见我在门口时说。我走向她,假阳具晃动得更剧烈。我用手按住假阳具,当她看见我这么做时,手放在我的手指上,让我紧抓并抚摸假阳具。具暗示意味的轻触变得更加大胆,不久后,我的腿开始颤抖,她察觉到我高涨的欢愉,呼吸更为急促。她将我的手移开,转身将头发自颈背上撩起,示意要我替她脱衣。
我找到她衣服的钩扣,接着是连身搭的衬边,我看见她的衬衣上有无数皱褶,底下有许多猩红色的斑点。她停下来脱掉衬裙,不过没脱内裤、丝袜和靴子,还有手套。我非常大胆,因为我还没爱抚她,便将手滑入她的内裤,另一只手则紧压她的一颗乳头。
这时,她的嘴亲向我的嘴。我们的亲吻,就像所有新伴侣的亲吻一样,是不完美的,而且带有烟味,不过也像所有新伴侣的亲吻,陌生的亲吻更为刺激。我愈抚摸她,她便更用力吻我,我在皮条下的双腿逐渐发热。最后她拉开我的手,握住我的腰。
“还没!还没!还没!”她说。
我的手仍旧被她抓着,她带我到一张直背的椅子坐下,假阳具持续在我的双腿间紧绷,有如九柱戏瓶般粗陋坚硬。我猜出她的意图。当她的双手紧压着我的头,双腿跨坐在我的双腿上时,她轻柔地俯躺到我身上,开始以很快的速度起伏。起初我握着她的臀部作为引导,我将一只手伸回她的内裤,另一只手摸过她的大腿,到达她的臀部。我的嘴时而贴在一颗乳头上,时而贴在另一颗乳头上,不时尝到她肉体的咸味或湿漉漉的棉质衬衣。
她的喘息声很快变成呻吟,然后是叫喊,我的声音很快也加入其中,因为服侍她的假阳具也取悦了我——她的动作变成一种更快、更用力的紧压,压在我喜欢的部分上。曾有那么一会儿,我的意识脱离身体,从远方看着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与陌生人交缠,身上扣着恐怖的束具,随欢愉喘息并随欲望流汗时,我曾有一阵短暂的不自在。又有一会儿,我什么也不能想,只能颤抖,而我和她的欢愉在将身体曲成拱状时,遭逢痛苦的转折点,最终度过。
过了片刻,她停止动作,跨坐在我的大腿上轻柔晃动,偶尔会剧烈晃动,最后趋于平静。她的头发已然松散,温热地贴在我的下颚。
她笑着再次移向我的臀部。
“喔,你这个娇艳的小荡妇!”她说。
六
因此我们又紧扣在一起,感到满足且精疲力竭。我们的腿不雅地跨坐于优雅的高背椅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想着一些痛苦的事,例如这一晚将如何继续下去。我想:她已经让我干了她,现在她会叫我回家。假如幸运,我也许会得到一镑做为报偿。毕竟,当初是为了钱,我才会踏入她的起居室。而现在,离开她的想法,对我来说有种难以表达的阴郁——宛如放弃一件和我绑在一起的玩具,沉息它和它的女主人无预期复苏的性欲呼唤。
她抬起头,我猜她瞧见我沮丧的表情。
“可怜的孩子,你完成交易后,都会感到难过吗?”她将手放到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歪向灯光,我抓住她的手腕,摇头挣脱。刚才我们激烈亲吻时,一直戴在我头上的帽子现在掉了下来。她的双手随即放回我脸上,抚弄我抹上发油而变硬的头发。她哈哈大笑,起身走进卧房,喊道:“你自己倒酒,替我点根烟,好吗?”我听见水流在瓷器上的嘶嘶声,她大概在使用便器。
我走到镜前端详自己。我的脸几乎和外套一样猩红,发丝纠结杂乱,双唇则瘀青肿胀。我想起系在臀部的假阳具,便弯身解下。原先的光洚现在变得晦暗,下面的皮条沾满了我丰盛的体液而变得柔软,却依然和之前一样猥亵坚固且蓄势待发——这是苏活区的男士未曾拥有的特点。火炉前的小桌放着一条手帕,我先拿来擦拭假阳具,再擦拭自己。我点燃两根烟,任由其中一根冒烟。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咽下酒之际,开始从地毯上的衣服堆中取回袜子、长裤和靴子。
女士再度出现,取走她的香烟。她换上一套有质感的绿丝裙装,而且打着赤脚,她的第二根脚趾很长,就像你有时会在希腊雕像见到的一样。她的头发已放下,经过梳理重编成一条松散的长发辫,她终于脱去白手套,双手的肌肤几近苍白。
她朝我手上的长裤点头,“把那些留在那里,早上女仆会来处理。”她看见那根假阳具,抓起其中一根皮条。“不过,我得拿走这个。”
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听懂她的意思。“早上?你是说我得留下来?”
“当然啦,有何不可?”她显得很惊讶。“你不能留下吗?有人会想你吗?”我突然觉得头昏眼花。我告诉她我寄宿在一位女士家中,她会想我去了哪里,不过不至于担心。她问我是否有雇主等我上工,指的可能是我先前所提的洗衣间。我笑着摇头否认,“没人会想我,我向来独来独往。”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她摇晃摆在大腿间的玩具。
女士说:“今晚以前,你的确如此。然而现在,你有我陪你……”
她的话和表情,都在嘲笑我用手帕做的努力,我再度为她湿润。我将长裤放回她g在地上的衬裙边,再加上我的外套。卧房里的丝质被单被掀了过来,底下的床单看起来洁白清凉。箱子隐密地待在床脚的位置,壁炉上的时钟指着两点半。
七
我们大约在四点时熟睡,大概十一点钟我才醒来。我想起清晨时我曾摇摇晃晃地走到便器那里,当我又回到她的怀抱时,重燃了短暂的激情。不过当晚我睡得相当沉,没有做梦,醒来时发现独自躺在床上。她已经穿好衣服,站在半敞的窗前抽烟,若有所思地注视外面的风景。我动了一下,她转过身微笑。
“你睡得像个小孩,我已经起床半小时,大声斥责仆人,你还是一直熟睡。”
“我很疲倦。”
我打了个哈欠,记起那些令我疲倦的事。我们之间似乎陷入一阵轻微的尴尬。昨晚的房间犹如舞台般虚幻,一个充满光影以及不可思议颜色和香气的地方,在那里我们被允许不再做自己或当个超越自己的人,就和演员一样。从半拉开的窗帘映照进来的日光下,现在我发现这个房间一点也不稀奇,是很典雅,却也很朴素。我忽然觉得不知所措。一个荡妇该如何离开她的顾客?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没做过。
女士依然看着我,“我一直在等你醒,再拉早餐铃。”有一只拉铃嵌在火炉旁边的墙上,昨晚我没看见。“希望你饿了。”
我的确很饿,却也有点反胃。还有,我的嘴很不舒服,希望她别再试着亲我。她没有亲我,和我保持距离。遭到这种古怪、不自在的气氛激怒,我想她起码该过来吻我的手。
隔壁起居室的门传来一阵低沉、充满敬意的敲门声。在女士的叫唤下,门打开了。我听见脚步声,还有瓷器的晃动声。让我惊讶的是,摇晃声随脚步声愈来愈大,仆人出现在卧房门口,我以为她会在隔壁起居室放下端来的东西,战战兢兢地离开。我将被单拉到喉咙,保持不动,然而主仆都不因我在场而流露出尴尬神情。那名女仆不是我昨晚看见的脸色苍白的女人,而是一位略比我年轻的女孩,她点了一下头,垂眉敛目整理桌子,好摆放托盘。当她放好瓷器后停了下来,低着头,双手交叠于围裙上。
“很好,布莱克,没你的事了,十二点半时帮金恩小姐准备好洗澡水。还有,告诉霍柏太太待会儿我要和她谈谈午餐的事。”女士的口吻非常有礼,却了无生气。我听过绅士淑女用这种口吻对车夫、店员和脚夫说话不下上千次。
女孩又微微低头:“是,夫人。”她随即退下,完全没往床这边看。
八
接下来的几分钟,因为我们忙着吃早餐,便轻易过去了。我坐起身,之前我一直蜷缩着,因为身体像是挨了揍,或是被绑在拷问台般酸痛,女士喂我喝咖啡,吃涂满牛油和蜂蜜的温热面包卷。她只喝酒与抽烟。她好像喜欢看我吃东西一就像昨晚她喜欢看我站着脱衣,还有点烟。不过,她身上仍有一种令人紧张的静默,使我期待她前一晚坦率猛烈的吻。
当我们喝干咖啡壶里的咖啡,我也吃完所有面包卷后,她开口说话,声音比我之前听过的更严肃。
她说:“昨晚在街上,我邀请你共乘马车,你犹豫了。为什么犹豫?”
“我很害怕。”我老实回答。
她点点头,“现在不害怕了?”
“不怕。”
“因为你很高兴我把你带来这里。”
这不是一个问题,当她说话时,她用一只手掐住我的喉头,直到我的脸涨红,喘不过气,只能回答:“是的。”
她的手移开了,再次若有所思地微笑。她说:“有一个我还是小女孩时读过的波斯故事,是关于一位公主和乞丐,以及一个精灵的故事。乞丐将精灵从瓶中释放出来,得到一个愿望作为回报。但是这个愿望,哎,愿望往往是这样!附有条件。乞丐可以舒适地过平凡生活长达七十年,或者过五百天享乐的日子,有公主为妻、仆人侍候沐浴,穿的也是金缕衣袍。”她停下来,“如果你是那位乞丐,你会选择哪一样?”
我犹豫不决,“这种故事都很蠢,根本没人会被要求——”
“你会选择那一样?平凡的生活,还是享乐的日子?”她将手放在我的脸颊上。
“我想,我会选择享乐的日子。”
她点点头,“当然,那位乞丐也这么选。要是你回答另一个选择,我会很遗憾。”
“为什么?”
“你猜不出来吗?”她再度微笑,“你说向来独来独往。你连——情人——都没有吗?”我摇摇头,看起来或许很痛苦,因为她带着某种满意叹了一口气。“那么告诉我,你会留下来,和我待在这里吗?取悦我,也取悦自己?”
有一下子,我只是呆望着她,“留下来?留下来当什么?你的客人、你的仆人——”
“我的情妇。”
“你的情妇!”我眨眨眼,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混浊不清。“那我的报偿如何?我想应该相当丰厚吧……”
“亲爱的,我刚才说过了,你会以奢侈的生活作为酬劳!你会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享受我的特权。你会享用我餐桌上的食物、乘坐我的马车、穿我为你挑选的衣服——也会在我要求的时候,脱下它们。你会像煽情小说写的一样被包养。”
我凝视着她,又打量别处——床上的丝质被单、日式橱柜、拉铃与玫瑰木箱子……我想起在弥尔恩太太家的房间,我在那里曾如此接近真正的幸福,却也想起在那里逐渐衍生的义务,使我不止一次感到不安。在我服从这位女士,服从欲望与欢愉之际,我会矛盾地得到多少自由?
然而,她这么轻易做出承诺,也让人有点反感。我的声音依然含糊不清,“你一点也不怕造成耸动?你似乎很相信我,但你对我一无所知!难道你不担心我会引发骚动,我说不定会告诉报纸或警察你的秘密?”
“还有你自己的秘密?喔,不,金恩小姐。我一点也不怕造成骚动,相反,我追求骚动!我寻求骚动!而你也是。”她靠得更近,抚弄我的一撮发丝。“你说我对你一无所知,不过我曾在街上观察你,记得吗?你搔首弄姿的样子是多么冷酷!你以为自己可以一生扮演甘尼美德吗?你以为塞着丝巾,裤裆里就没阴部吗?”她的脸十分贴近我的脸,不让我的视线离开她的脸。她说:“你和我一样,你过去就有这种特质,现在则再度证明!使你真正饥渴的正是你的性别!或许你想抑止自己的胃口,实际却是不断养大!那正是为何你不会引发骚动的原因,也是你会如我所望,留下来当我情妇的原因。”她用力将我的头发卷了一圈。“快承认我说得没错!”
“没错!”
因为那没错,的确没错!她说的是事实,她已经发掘我所有的秘密,她使我面对自己。不只是当时那些激烈的言词,而是这一切——亲吻、爱抚、在椅子上的缠绵——使她说出这些话,而我很高兴!我爱过凯蒂,我会永远爱着凯蒂,我和她共度古怪的前半生,逃避真正的自己。此后我彻底拒绝去爱,成为——或至少我认为——一个超越感情的生命体,驱使他人暴露自己的秘密,羞辱他们坦白的欲望,却从未表露自己的秘密与欲望。现在,这位女士从我身上撕扯出了这一切——使我赤裸裸地呈现,仿佛从我的白骨扯下肉来。她压着我不动,温暖的气息传到我的脸庞,我感到欲望与她同样高涨,知道自己成了她的奴隶。
毕竟,我们的生命中有许多时刻改变了我们,使我们对自己的过去感到不满,并提供我们崭新的未来。那晚在坎特伯里艺宫,当凯蒂将玫瑰花掷给我,将我对她的倾慕转为爱情时,就是这样的一个时刻。现在是另一个时刻,过往的确已经逝——或许当我被带入黑暗的车厢,便开始了我的新生活。不论如何,我知道现在我不能回到过去的生活。精灵最终离开禁锢的瓶子,而我选择陷入享乐的泥沼。
我从没想过要问故事里的那名乞丐,五百天过去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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