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纸醉金迷 第十四章(1 / 2)
一
隔天我很晚才醒来。当我醒来,拉铃叫布莱克送咖啡时,才知道黛安娜在我沉睡时外出了。
我说:“外出?去哪里?和谁一起?”
布莱克行了一个礼,说不知道。
我靠回枕头,从她手上接过杯子,“她穿什么衣服?”
“她穿绿色衣服,还带着她的袋子,小姐。”
“她的袋子,那她大概是去板烟俱乐部。她有没有说要去俱乐部?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求求你,小姐,她什么也没说。她从来不对我说这种事的。你或许可以问霍柏太太……”
我或许可以,不过霍柏太太对于打量躺在床上的我很有一套,我实在不敢恭维。我说:“不,不要紧。”当布莱克弯腰清扫火炉,顺便生火时,我不时叹息。我想着前一晚黛安娜粗鲁的吻想着当我的心仍因凯蒂难过时,那些吻如何使我激动与恶心。我发出呜咽声,布莱克抬头看我,我以一种兴趣缺缺的口气说:“服侍蕾瑟比夫人,不会让你感到厌烦吗,布莱克?”
这个问题让她双颊泛红。她回头看着火炉说:“小姐,服侍任何女主人都令我厌烦。”
我回答我想也是。因为和她说话是个创新之举——也因为黛安娜g下我一个人外出,我觉得生气和无聊一我说:“那你不认为蕾瑟比夫人是个苛刻的女主人喽?”
她又脸红了,“她们都很苛刻,小姐,不然怎能当女主人。”
“那么——不过你喜欢在这里吗?你喜欢在这里当女仆吗?”
“我有自己的房间,那比大多数的女仆得到的多。再说,”她站起身,在围裙上擦手。“蕾瑟比夫人给的薪水很丰厚。”
我想着她每天早上端咖啡,以及每天晚上捧着水罐为脸盆注水的样子。“别觉得我失礼,但是——你何时会需要花钱?”
“我在存钱,小姐!我计划移民。我朋友说在殖民地,一个女孩有二十镑就能成为一栋寄宿公寓的房东,还有女仆可使唤。”她说。
“真的吗?”
布莱克点点头。
“你想经营寄宿公寓?”
“喔,当然!殖民地总是需要寄宿公寓,你知道的,让前去垦荒的人投宿。”
“这倒是真的。那你存了多少钱?”
她再度脸红,“七镑,小姐。”
我点点头,稍微想了一下,“但你是要去殖民地,布莱克!你能忍受得了旅途奔波吗?你得住在船上要是碰上暴风雨,那该怎么办?”
她捡起煤箱,“哦,我不会介意的,小姐!”
我笑了,她也是。我们从未如此自在地交谈过。我已经习惯和黛安娜一样叫她“布莱克”;我已经习惯她对我行礼;我已经习惯让她看见我现在的模样:双眼和双唇肿胀,赤裸地躺在床上,床单拉到胸口的位置,颈间还有黛安娜的唇印。我已经习惯对她视而不见。现在,当她露出笑容时,我终于正视她,观察她泛红的双颊和颇为乌黑的睫毛,并想着,噢!——她真的十分美丽。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们之间出现了一种熟悉的不自在感。布莱克略微举高煤箱,接着端托盘过来问我:“还有其他吩咐吗?”我说准备洗澡水,她对我行礼。
当我在浴室泡澡时,我听见前门的摔门声。是黛安娜。她过来找我。她去了板烟俱乐部,不过只是去拿一封必须给另一位女士签署的信件。
“我不想叫醒你。”黛安娜将手浸入水中。
当下我忘了布莱克,以及她有多美丽。
二
我确实忘了布莱克,大约有一个月或更久。黛安娜举行宴会,而我继续扮装摆姿势;我们一起前往俱乐部,还有玛丽亚在汉普斯戴的房子。一切如常。我偶尔会感到愠怒,不过,就像前往观赏歌剧的那晚,她找到将我的愠怒转化成满足她淫荡需索的方法——最后,我几乎不知道,自己是真的生气,还是为了她的强烈欲望而佯装生气。有一两次我希望她让我生气——我发现,在盛怒中干她,在适当的时机下,会比在和善中干她更刺激。
总之,我们就像这样继续生活。有天晚上我们为了一套西装有些争吵。我们正准备着装前往玛丽亚家晚餐,我不想穿黛安娜替我选的西装。她说:“很好,你高兴怎么穿就怎么穿吧!”她搭上马车,g下我自行前往汉普斯戴。我将杯子丢向墙壁——再叫布莱克过来清理。当她来的时候,我想起之前和她谈话有多愉快,要她坐在身边,告诉我更多她的计划的事。
此后,只要黛安娜出去,布莱克都会过来和我待上一会儿,和我愈来愈亲近,我和她在一起也愈来愈自在。最后,我对她说:“老天,布莱克,你巳经替我清了一年以上的夜壶,我居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微笑,看起来再度美丽——她的名字是泽娜。
三
泽娜有段悲伤的过去。那年秋天的某个早上,我躺在黛安娜的床上,她一如往常端早餐前来和检视炉火时,我得知了她的故事。我醒来发现泽娜跪在火炉前,安静地拨弄煤炭,免得吵醒我。我在床单下扭来扭去,觉得自己像条鳗鱼般蚶痢n业乃酱σ蛭耙煌淼募で橐廊皇
我躺着观察她。她举起一只手抓额头,移开手后,那里留下一道煤灰的污痕。她的脸孔和那道污痕相比,显得非常苍白且困苦。
我说:“泽娜。”
她吓了一跳,“是,小姐?”
我犹豫着,接着又说:“泽娜,别在意我问你一些事,我实在忍不住去想。黛安娜曾经告诉我——说她从狱中带你出来。这是真的吗?”
泽娜转回火炉,将煤炭堆在火上,不过我瞧见她的双耳发红。
她说:“他们把那里叫做感化院,不是监狱。”
“那么就是感化院了。你真的曾待过那里?”
她没有回答。
“我不会介意的。”我迅速补充。
泽娜的头动了一下,“不,我不在乎,现在不会了……”
如果她用这种语气对黛安娜说这种话,我想黛安娜会掴她耳光。的确,她现在有点害怕地看着我,不过当她这么看我时,我扮了个鬼脸。
我说:“很抱歉,你觉得我很无礼吗?这是因为——黛安娜说的关于你被送去那里的原因。她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她编的一个故事?他们把你送去那里,真的是因为,你……亲了一位女孩的关系吗?”
泽娜继续蹲着,双手放在膝上,凝视未燃的炉架。她将脸转向我,叹了一口气。
“我十七岁时在感化院待了一年。那是非常残忍的地方,尽管还不及我听说过的其他监狱。那里的女主人是蕾瑟比夫人在俱乐部认识的朋友,这就是她得到我的理由。我会被送进感化院,是因为我对在肯特郡镇某户人家认识的女孩说的话。我们都是那里的女仆。”她说。
“来这里之前,你就已经是女仆?”
“我十岁就被送去帕丁顿当女仆,我父亲很穷,所以我十四岁又去肯特郡镇帮佣,那地方还算不错。当时我在那里当女仆,我和一位女孩安格妮丝非常亲近。安格妮丝有情人,她甩了对方,因为我的缘故,小姐。我们就是那么亲近……”
泽娜非常悲伤地盯着膝上的双手,房里的气氛停滞,我不禁难过起来。我说:“安格妮丝说了害你被送去感化院的事?”
她摇摇头,“噢,不是!实际的情况是,安格妮丝失去了工作,因为那里的女主人不喜欢她。她到了达利奇的某户人家,如你所知,那里离肯特郡镇很远,但还没远到无法通信或在星期天相见。但是另一位女孩来了。她不像安格妮丝那么好,不过她很在乎我。小姐,我认为她头脑有点问题。她会偷看我的东西,因此发现了信件和所有小东西。她会逼我亲她!我说为了安格妮丝,我不可能亲她,她便对女主人说我逼她亲我,还用某种特殊的方式摸她。这其实都是她做的!女主人不确定是否要相信她,她就把我装信件的小盒子拿去给女主人看。”
“哦!真是个贱人!”我说。
她点点头,“她的确是个贱人,不过我之前不愿意这么说。”
“就是这位女士把你送去感化院?”
“罪名是妨碍风化。她确定安格妮丝也失去工作,他们原本准备把她和我一起送进感化院——不过她非常聪明地搭上一位年轻男子。安格妮丝嫁给他,后来听说他对她很不好。”
泽娜摇摇头,我也是。
我说:“你似乎被女人害惨了!”
“可不是吗!”
我对她使了个眼色,“过来这里,我们来抽根烟。”
泽娜走向床边,我找了两根烟。有一会儿,我们沉默地坐在一起抽烟,偶尔会叹息、窃笑并摇头。
我瞧见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当我和她目光交会时,她红着脸别开目光。
我说:“怎么了?”
“没什么,小姐。”
我笑着说:“不,一定有什么事。你在想什么?”
泽娜又抽了一口烟,用手指捏着香烟,就像你会在街上看到粗汉抽烟的方式,燃烧的烟头差点烧到她的手。她说:“你一定会觉得我鲁莽。”
“会吗?”
“会的。第一次好好看你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她吸了一口气,“你在音乐厅工作过,对不对?你在音乐厅工作,和凯蒂?巴特勒一起,艺名是南儿?金恩。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你时,带给我何等巨大的冲击!我没想过会服侍名人。”
我端详着烟头,没有回答她。她的话吓了我一跳,和我预期的完全不同。我大笑着说:“你知道,我现在一点也没名。那段日子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泽娜说:“不算很久,我曾在康敦镇看过你,还有一次在佩克汉宫。那次我和安格妮丝一起去,笑得好开心!”她的声音变得有点低沉,“就在那之后,我的麻烦开始了……”
我对佩克汉宫的记忆非常清楚,因为我和凯蒂在那里只表演过一次。那是十二月,在我们开始在不列颠剧院表演之前,所以离我自己麻烦开始的时刻也很近。我说:“想着你坐在台下,安格妮丝在身边,而我站在台上,和凯蒂?巴特勒一起……”
泽娜肯定有从我的口气中听出一些端倪,因为她抬起头,和我四目相接,“你这些日子以来都没见过凯蒂?”我摇摇头,她好像能够理解。“能成为舞台上的明星,一定是件了不起的事,对吧!”
我叹了口气,“我想是吧,但是——”我想的是别的事,“你不能让蕾瑟比夫人听见你说这些事。她,她对音乐厅的事不太感兴趣。”
她点点头,“我想也是。”
火炉上的时钟响起整点的声音,泽娜听见后起身,拿出唇间的烟,用手在嘴前动,好走烟味。她大叫:“老天,看看我!我会被霍柏太太骂的。”她伸手拿我的空咖啡杯,端起托盘走向煤箱。
泽娜转过头来,脸又红了,“还有任何吩咐吗,小姐?”
我们短暂互视对方。她的额头上还留有煤灰的污痕。我在床单下扭动,再次感到大腿间的湿滑——现在,那里变得更加湿滑。我每晚都和黛安娜交欢,几乎有一年半之久。交欢对我来说,似乎变得和握手一样一可以把它当成某种礼仪,对任何人行使。然而,如果我叫泽娜来床边,她会让我吻她吗?
我说不上来。我没有叫她这么做,只是说:“谢谢你,泽娜,现在没你的事了。”
她捧起煤箱离开。
对于这种想法,让我有种羞赧的感觉。
而黛安娜,我知道,将会勃然大怒。
四
这件事如我之前所说,发生在那年秋天的某个时刻。我记得那个时刻与后续的两三个月,我非常清楚,因为那段时间一直很忙乱,就像根据某些病态者的说法,我和黛安娜需要某种乱哄哄的紧张状态,飞驰结束这段关系。比方说,玛丽亚在家里举办宴会。狄姬在船上举办宴会——包下整艘船,载着我们从查令十字区到里奇蒙,我们在一支纯由女孩组成的乐队前跳舞,直到凌晨四点。我们在凯特勒餐厅过圣诞节,并在私人包厢享用鹅肉。新年在板烟俱乐部庆祝,我们的桌子又吵又低级,布鲁斯小姐再度找上我们,抱怨我们的礼仪。
然后一月时,黛安娜的四十岁生日到了,众人说服她庆生,在幸福地举办一场华服舞会。
我们称为舞会,不过其实没这么盛大。音乐仅由一位弹钢琴的女子负责,在卷起地毯的餐厅里跳的舞相当柔和。不过,没人为了跳华尔兹而来。她们是冲着黛安娜还有我的名气而来。她们是为了酒、食物与玫瑰色香烟而来,她们是为了丑闻而来。
她们来了,并大为惊叹。
开场时,我们将房子装饰得很华丽。我们在墙上和天花板悬挂丝绒和亮片,关掉所有的灯,用蜡烛照亮室内。我们搬走会客室的家具,只剩土耳其地毯,再铺上座垫。我们在大厅的大理石地板洒上玫瑰花,也将玫瑰置于火炉上,让花瓣徐徐冒烟,夜晚结束时你会感到恶心。有香槟,也有白兰地,以及混有香料的红酒供人饮用,黛安娜将酒放在一只酒精灯上的铜盆中加热。所有食物都是她从苏法利诺订来的。他们依循罗马古法制作冷烤肉,将鹌鹑塞入鸡里,再将鸡塞入火鸡里,最后将火鸡塞人鹅里——我想,鹌鹑里有塞松露。餐桌上也有牡蛎,放在一桶刻有惠茨特布尔字样的木桶中。不过有位女士不懂开壳技巧,竟试着用一把雪茄刀开壳。刀锋滑落,差点切断手指,她的血流进冰块,那桶牡蛎于是乏人问津。黛安娜命人拿走。
半数板烟俱乐部的会员都出席了宴会——除了她们以外,还有更多女人,来自法国和德国的女人,甚至还有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卡布里岛。这就像是黛安娜广发请帖到世上所有的上流圈——不过卡片上当然有标明,仅限萨福人参加。那是她的首样要求;她的次样要求,如我之前所说,是穿华服出席。
结果有好有坏。许多女士仅把那晚视做终于能把骑马外套留在家里,换上长裤的机会。狄姬便是其中之一,她穿晨间西装来,在翻领上别了一小枝紫丁香,自称为“道连·葛雷”。不过其他人的服装更加炫丽。玛丽亚将脸涂黑,黏上假胡须,扮成土耳其帕夏。黛安娜的朋友爱芙琳扮成法国的玛丽皇后——尽管稍后又有一位玛丽皇后,在她之后,甚至再出现另一位。那的确是当晚尴尬的场面之一:我算出足足有五个人扮成萨福,全都背着七弦琴;还有六位来自兰戈伦的女士——在我认识黛安娜之前,从未听说有女士来自兰戈伦。另一方面,有些选择更大胆装扮的女士,冒着让任何人都认不出来的风险。“我是安妮皇后!”我听见有位女士生气地说,因为玛丽亚认不出来她扮的对象——然而,当玛丽亚称呼另一位头戴皇冠的女士这个头衔时,对方更加火冒三丈。她扮的是瑞典女王克里斯廷。
我没看过比那晚更迷人的黛安娜。她依循名字的希腊根源,穿着长袍,配以露出纤长的第二根脚趾的凉鞋,头发高高盘起,插着月牙形的发簪,肩头则挂着一袋箭矢和一把弓。她声称箭矢是用来射击男士,不过稍后我又听见她说是用来射穿少女的心。
我将自己的服装保密,而且没让任何人看过,计划等宾客到齐时,才换上服装,对我的女主人献上礼物。那不是非常轻狂的服装,不过我认为它颇具巧思,因为它和我买来送黛安娜的生日礼物互有关连。一年前的此时,我乞求黛安娜赏我一点钱买礼物。我为她买了一枚胸针,我想她爱不释手。然而到了今年,我认为自己有所突破,我偷偷为她订购一尊罗马男侍安提纽的胸像。我在板烟俱乐部的一份报纸发现他的故事,并笑着阅读,虽然安提纽的生平是这么悲惨,最终投入尼罗河自尽,但他的一生似乎和我颇为相像。早餐时我将这尊胸像送给黛安娜,她赞不绝口,将它摆在会客室的一个台座上。黛安娜说:“谁会想到这小男孩是如此古灵精怪!玛丽亚,一定是你替她选的,对不对?”现在,所有的女士都集结在楼下的宴会,我站在自己的卧房里,在镜前颤抖,将自己扮成安提纽的模样。我穿着一件只长到膝盖的托加袍,围上一条罗马式腰带——他们称之为环带。我将双颊扑上粉,让脸色看起来无精打采,还将眼周画黑。我将头发套入一顶黑色假发中,让卷曲的假发披在肩上。我的颈子上围着一圈莲花,我可以告诉你,在一月的伦敦,莲花比任何东西都难以入手。
还有一个花圈是要给黛安娜的,同样围在我的颈子上。我走到门边聆听外面的声音,时机似乎适当,我跑到黛安娜的衣帽间,拿出一件她的斗篷,紧紧地包在身上,拉起兜帽才下楼。
在大厅那里,我看见了玛丽亚。
“南茜,亲爱的男孩!”她大叫,双唇在假胡须下显得又红又湿。“黛安娜派我四下找你。会客室挤满了女人,全都喘息着想看一眼你摆姿势!”
我露出微笑——逐渐增加的观众正是我想要的——让玛丽亚带我进入房间,身上仍旧包着那件斗篷,进入丝绒布幕后的凹室。当我露出服装,摆好姿势时,我对玛丽亚低语,她拉动饰有流苏的带子,布幕向后抽动,我缓缓出现。当我走到她们中间时,宾客全都不发一语,看似有所领悟,黛安娜就站在我希望她站的地方,在小台座上的安提纽胸像旁边,她挑高一边眉毛。看见我穿着托加袍和环带,女士们纷纷叹息和低语。
我给了她们一会儿的时间,才步向黛安娜,拿起颈上的另一个花圈,绕在她颈上。我对着她跪下,牵起她的一只手亲吻。她露出微笑,女士们再次低语,愉悦地鼓掌。玛丽亚走向我,一只手放在我托加袍的边缘上。
“你今天看起来真像件小珠宝,南茜。对不对,黛安娜?我丈夫一定会欣赏你!你看起来就像是鸡奸者概要书中的图片!”
黛安娜哈哈大笑,说我的确如此。她用手指捏着我的下巴,非常用力地亲吻我,我感觉得到她的牙齿在我柔软的双唇上摩擦。
音乐从房里传至大厅。玛丽亚拿了杯加香料的温热红酒给我,为了配酒,还从黛安娜的特别烟匣中取了一根香烟。其中一位玛丽皇后迂回穿过人群,牵起我的手亲吻。“太迷人了。”她说——她真的是法国人。“你们为我们准备的节目真精彩!巴黎的沙龙绝对看不到这种东西……”
整个晚上似乎都十分迷人,那大概是我担任黛安娜身边的男孩最成功的一刻。然而,我却丝毫没有从精心安排的计划、自己的服装与成功扮演活人画中得到乐趣。黛安娜感觉离我很遥远,被其他事物占据,毕竟这是她的生日。我将莲花花圈围在她颈子上才一会儿,她便拿下来,说花圈和服装不搭。她将花圈挂在台座的一角上,不久便掉了下来——后来我瞧见一位女士戴着一枝从花圈拿下的花朵,还拿了另一枝别在翻领上。
我说不出来为什么——天晓得,我曾在黛安娜手上受过更严重的摧残,还笑着忍受!——她漠视花圈的举动却让我生气。室内又变得闷热,弥漫着过多的香水味,我的假发更使我比任何人都热又痒,我却无法拿下,生怕坏了装扮。自玛丽皇后后,有更多的女士找上我,说自己有多欣赏我,喝得却一个比一个醉,也一个比一个下流,我已心生厌倦。我一杯接着一杯喝香料红酒和香槟,想让自己变得和她们一样下流;可是那酒,或许更可能是我抽的大麻烟,导致我变得愤世嫉俗,而非轻松愉快。有位女士经过,伸手轻抚我的大腿,我粗鲁地将她推开。“好一个小粗汉!”她相当孟浪地大叫。最后我让自己躲进阴暗处旁观众人,一边搓揉太阳穴。霍柏太太站在桌旁,上面摆着一盆温热的红酒,她正在舀酒,我看见她瞥向我这边。泽娜被差遣端着点心托盘,在女士群里走动,当她试着和我目光交会时,我别开视线。那一晚,即使连她都令我感到陌生。
因此,到了将近十一点,宴会气氛被狄姬改变时,我反倒比较开心。她要求更多灯火,弹钢琴的女士停止弹奏,所有女士都围过来注意听她说话。
“怎么回事?为什么变得这么亮?”一位女士喊道。
爱芙琳说:“我们大家要听狄姬?雷诺斯的故事,一位医生有写成书。”
“医生?她病了吗?”
“写的是她的性生活!”
“她的性生活!”
“老天,我已经知道了,那真的很沉闷……”这句话是一位扮成僧侣,站在我身旁阴暗处的一位女子说的。我转向她,她打了个哈欠,静悄悄地溜去找其他乐子。然而,其他宾客却和狄姬所预期的一样热切期盼。她站在黛安娜身边,爱芙琳提到的那本书就在黛安娜手上——那本书很小,书皮是黑色的,印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连一张插图也没有,完全不像别人会送给黛安娜增加收藏量的书。黛安娜却着迷地翻阅。一位女士低头,从书背读出标题:“但这本书是用拉丁文写的!狄姬,要是这该死的玩意用拉丁文写,还算得上是淫秽故事吗?”
狄姬现在看起来一本正经,“只有标题是拉丁文,再说,这不是一本淫秽的书,是一本非常大胆的书。它由一个男人写成,为了解释我们这种人,使普罗大众了解我们。”
一位扮成萨福的女士拿出含在口中的雪茄,以不信任的态度打量狄姬,“这本书要让大众传阅,而里面有你的故事?你爱女人的故事?狄姬啊,你疯了吗!这个男人听起来像是最狡猾的情色作家!”
“她在上面用的当然是化名。”爱芙琳说。
“即便如此。狄姬,还是很愚蠢!”
狄姬说:“你误会了,这彻头彻尾是项创举。这本书会帮助我们,宣传我们。”
会客室里的人一起打了个寒颤。
手持雪茄的萨福摇头,“我没听说过这种事。”
“你会听到更多这种事的,相信我。”狄姬说话的方式让人印象深刻。
“现在就让我们听到更多这种事!”玛丽亚大叫。
有人附和:“对啊,黛安娜,快念给我们大家听!”
因此有更多的蜡烛被拿过来,放在黛安娜肩头的位置。女士们纷纷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黛安娜开始朗读,我现在记不得内容,一如狄姬保证,那故事一点也不淫秽,相当枯燥乏味。不过听说这篇文章太过无聊,遂被加油添醋了一些下流的情节。在黛安娜朗读的过程中,女士们不断嚷着猥亵的意见。狄姬的故事读完后,她们继续下一则故事,那个故事淫秽得多。她们接着读男士那节里一篇非常轻狂的故事。室内的空气变得稀薄温暖,就连处在郁闷状态的我,也觉得自己被医生一本正经的描述鼓动。那本书从一位女士的手中传到另一位女士手中,黛安娜又为自己点了根烟。有位女士说:“你得问问波的意见,她和那些印度人一起待了七年。”
黛安娜喊:“什么?得问她什么?”
那位女子大叫着回答:“我们读到一篇故事,提到有位女士的阴蒂大如男童的小家伙!她声称从一个印度女仆那里得到这种病。我说,要是波?哈莉黛在这里,她大概会帮我们证实真假,因为她在印度斯坦的那几年和印度人混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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