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千年到(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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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兴虽是个顽皮孩子,但他也是个懂事的孩子。既好梦想,又对什么事情都要研究研究,于是,现在他研究起妈妈招租的这四个房客来了。家兴先是研究住在中客堂里的王先生,从平时观察他的谈话中,知道了这位王先生原来是做棉布、绸缎生意的,手里是有点钱的,还有大小两个老婆。大老婆同王先生年龄相仿,五十出头,吸过鸦片;小老婆很年轻,不到三十,生得白白胖胖,很是有点样儿,但大小老婆都没生过孩子。

“我饿了。”家兴说。

“你又输了,不要客气,再请吃酒!”

后来,直到家兴了解了灶披间里陈先生的一家后,心里才觉得舒服了一些。这位陈先生,是大中华橡胶厂的高级职员,常年身穿一件深蓝色绸布长衫,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脚上一双黑皮鞋擦得乌亮。无锡人,讲起话来“尼笃、尼笃”,慢条斯理,很有修养的样子。妻子是个家庭妇女,很会料理家务。灶披间虽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有条有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都还很小。陈先生仍在厂里供职,是这幢房子里比较幸运的、日子过得还像点样子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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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钱家沙可以说是租界里的中国地界。

“一顶功呀、二相好呀、三呀三呀------”

“五斤块呀,六里重呀,三呀三呀------”

“皮够了吧,饿也不能这副卖相!”。

再说妈妈本来指望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家住得紧一点,手头铜钿可以松一点。她算了算从四家房客那里,可以收到十五块银元的房钱,付了大房东每月八块银元的房钱,还多七块银元,可以补贴一下家里的生活开销。但是,现在只有陈先生还每月付房钱,其余房客不是不付,就是少付。

如今,眼看着她手里的银元越用越少,她只好把小小的客堂一隔为三。前客堂留下自己用,中、后客堂,灶披间,后阁楼,全部租了出去,先后招进了四家房客。但自己一家四口缩在只好放两只床,一只桌子的前阁楼里。她想想自己居然也做起了二房东,觉得好笑,这个二房东实在很可怜,因为住进来的房客,都是从中国地界逃出来的难民。有的连一天三顿饭都无着落,吃了上顿没下顿。她再看看这七十弄里原来住的人家,开始日子过得还都可以,每幢房子虽不大,大部分是一家人独住的。现在不行了,由于生活上都发生了问题,几乎都像自己一样,把这房屋分隔,借了出去,大都做起了二房东。这里真成了上海滩典型的居住“七十二家房客”的地方了。

司仪又喊:“新郎、新娘二拜高堂!”两人就转身,向坐在堂上的父母,连鞠躬带拜,拜了三下。

新郎、新娘三跪九磕完毕,司仪又讲了好多吉利、讨口采的语言,然后将这对小夫妻送入洞房。家兴则领着这批淘气的小孩,也要跟着进新房。新郎的姐姐就拦住了他们笑骂道:“这些小鬼头,你们想做啥!快滚到外面吃喜酒去。”

新郎、新娘拜堂成亲,是这个婚礼最最热闹的一刻。朝南敞开的大厅堂里,一对新人开始拜堂。这新郎穿的是藏青绸缎、团龙花长衫,外套一件红色马褂,红颜色的呢礼帽,帽子上cha了两串红花。新郎个子高高的,面色红润,在火红的烛光映衬下,脸上显现一片喜气洋洋的神气。新娘子据说也很漂亮,只是红盖头罩住,令家兴遗憾,想揭开红盖头,一睹这位大姐姐的美容,但他又不敢。

这一家四口人先在钱家沙,家兴爸爸的一个朋友处落下了脚。钱家沙在法租界亚尔培路、巨赖达路,现在的陕西南路以西,巨鹿路以北。

这李家兴常会孩子想些大人的事情,但他毕竟还是个孩童,天性是顽皮、好动,想有几个要好的小朋友经常一起玩耍。这七十弄里男女孩子不少,那么到底谁能成为他心目中的好朋友呢,且听下回分解。

院落里住的是一个姓徐大家族,祖孙四、五代,有五十多口人。外面不管有多大变化,这里还是老规矩、老办法,九十多岁的老土地主说了算。据说每年过年,大年初一,一大早第一件大事,就是

第三回租界表面上歌舞升平难民过日子苦不堪言

家兴来这里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成了这院落里孩子们的头头。他带着一群孩子,也跟着大人屁股后凑热闹,乐呵呵的快活了一天。第二天,是更加热闹。上午是检查婚礼的准备工作,是否落实到位。中午一些前来贺喜的宾客陆续的到了。这庭院里几十张圆台面摆好,吹吹打打的小乐队,上海本地人叫它“小堂明”也来了。接着,八人抬的大花桥也来了。这八人大桥气派十足,桥身四周,画龙描凤,五彩缤纷,大花桥抬起,八个桥夫,前后各四,齐步行走,桥身就颤悠、颤悠。大花桥一到,这庭院的两扇大门,全部打开,花桥就在庭院里停好。听说今天担任司仪的,是新郎官的舅舅,现在算他最忙。司仪也身穿长衫、马褂,头戴礼帽。他先把迎亲队伍排好,请出新郎官,喊了声“起桥!”迎亲的队伍就出发了。这“小堂明”乐队的笙、啸、管、笛,大小锣鼓,咚咚呛呛,向新娘家中而去。

家兴一看心里挺高兴的,这条亚尔培路,铺着柏油的马路平平整整,很是宽阔。马路两旁的建筑,有洋房、花园。人行道上粗壮的法国梧桐,枝叶茂密。一辆辆亮晃晃的、各色各样的轿车急驶而过。黄包车、脚踏车,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路上行走着的人,有中国老百姓,也有讲究衣着的洋人。这租界上仍是一片热闹的景象。

有一天,家兴问王先生,说:“王叔叔,你家原来住在什么地方?生活得怎样?”

说是去帮洗衣服的。骗进去的总共有一百多个妇女,结果日本兵把

之后,家兴又关心起后客堂里后来住进来的一个打铁的铁匠一家。

再说家兴的妈妈,在搬进新居后也开始想起要做一些事来补贴家用。原来家兴的爸爸叫李永发,浦东川沙人,从小就到上海学生意,学的是洪帮裁缝,满师后一直是上海鸿翔时装公司的老师傅。他手艺高超,专做外国贵妇人的大彩裙、夜礼服,男子西装、大衣。以前也曾经包做过一批军装,赚了一笔钱。她妈妈自己是农村出身,也是浦东川沙人,十八岁来上海后,嫁给了李永发。她从小没有进过学堂,只念了几天私塾,背过《三字经》,《百家姓》。她没有名字,娘家姓奚,现在户口本上落的是李奚氏。她人本份,也有点小聪明,很会当家理财。她拿了丈夫包做军装时赚的那笔钱,开过烟纸店。她想想,要不是日本人来,这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可说是个小康人家。但是,日本人一来,全家逃难到了租界里,收入明显减少了,开支并不减少。加上家兴的爸爸鸿翔时装公司的生意不景气,后来也被辞退了,在外面打另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子过得就比较困难了。

家兴的妈妈既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软心肠人。她听完铁匠的诉说,心头一软,连声说:“不要说了,起来,起来,房钱以后有钱再付吧。”家兴在一旁见此情景,心里什么都明白了。这些日本人真可恨!他跟着鼻子一酸,同情的两行泪水,竟也要夺眶而出。

话说家兴的父母领着儿子、女儿,是在铁门关闭之前逃离南市,到了租界上。他家在南市住的房屋被炸掉了,家具等全部被烧光了,但人都逃了出来,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姐姐答道:“这条就叫亚尔培路。”

家兴又问:“那你们怎么经常睡到半夜里就大吵了起来?”

后来,家兴有时跟父母,姐姐,邻居小朋友,到法租界的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霞飞路、(今淮海中路),英租界的福熙路、(今延安中路),爱文义路、(今延安东路)上走走,逛逛,看看,似乎看不到有多少穷人。路上在行走的人们大多是像有钱、阔气,日子很好过的。有些人还牵着狗,在马路上慢悠悠地走着,他回过头来再想想这七十弄里的人们,日子过得实在太苦了!

婚礼开始了,司仪就高声喊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行礼,拜、拜、拜!”一对新人就在厅堂正中,双双面朝南,两膝跪地,跟随司仪的口令,朝天、地拜三下。

“这事怎么对你小孩子说呢------”这王先生很无奈地说道。

这时,家兴一看新人开始拜堂了,就在一旁拉了一个正在一起顽皮的小女孩,说:“来,我和你也一同来拜堂!”这小女孩又愿意、又不愿意的样子,跟家兴一起,在一旁随着司仪的口令,也和新人一起玩起了三跪九磕。

有一个人连输了五、六把,最后一把,在罚酒时,一半从下巴处漏掉了。被人发觉,又被连罚了三杯,是被强灌下肚的。那个大叔当场醉得不省人事,钻到了桌子底下,这下把家兴乐得笑弯了腰。这些来客,一直闹到晚上十二点左右,才全部散去。两天的婚礼,在家兴的记忆里,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这是谁放的,吓死人了!”一个小姑娘叫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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