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神 鱼(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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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花的老头子和小伙子不再争吵,因为买花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有生意了。

酒铺门外的醉汉已睡着,要饭的乞丐放过了去买绸缎和年货的胖太太们,却围住了几个已经略有酒意的客人。

有了一点酒意的人,出手总是特别大方些,他们当然也跟那老太太、胖太大和小姑娘一样,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施舍的对象,就是他们的煞星。

就在这时候,长街上每个人都听见楼上有个人用一种非常可怕的声音说出了两个字,而且说了两遍。

"金鱼。"

"金鱼。"别的人当然不知道这两个字就是杀人的密令,就是他们的催命符。

但是有人知道,至少有四十六个人知道。

这一声令下,那摇铃的货郎已从推车的把手里抽出一柄尖刀,准备出手就先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刺杀在他的刀下。

糕饼店的年青伙计本来正盯着笑眼听那小姑娘说话,现在却已准备扼死她。

年货店和绸缎庄的掌柜兵刃暗器也都在手,他们绝对有把握能在麻雀数到"二十"时就将这些胖太太置之死地。

尤其是刚才放爆竹的绸缎庄掌柜,他的火药暗器得自江南"霹雳"的亲传,杀伤力之强,绝对是其他同伴比不上的。

醉汉已跃起,乞丐们准备杀刚才还对他们非常慷慨施舍过的客人。

送财神的现在准备要送的已不是财神,而是死神。

舞狮的大汉和站在街角看女人评头论足的年青人,也已拔出了他们的兵刃。

每一件兵刃都是一击就可以致命的武器,每~个人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

"麻雀"不但有头脑,而且有信心。

他相信他们安排的这些人,绝对可以在数到"二十"之前,就完成他们的任务。

可惜他也有想不到的事。

就在他刚开始数到"一"时,他已经看到他连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慈祥和蔼的自发老太太,忽然用她刚买来的针,刺瞎了摇铃货郎的双眼。

就在这一瞬间,那个害羞的姑娘忽然凌空飞起,一脚踢碎了年货伙计的喉结。

卖花的老头子和小伙子刚从花朵花束中抽出一柄雁翎刀和一双峨嵋刺,两个人的咽喉就全都被人用钢索套住。

就在这一瞬间,送财神和舞狮的大汉忽然发现人潮拥来,等到人潮再散时,他们每个人的咽喉也都已被割断。

要饭的乞丐已死在那些略有酒意的豪客们手下,每个人的要害都被打入几枚边缘已被磨光磨锐了的铜钱。

他们本来就是要别人施舍一点铜钱给他们。

现在他们得到的,岂非正是他们所要的?

他们本来想要别人的命,现在他们的命却反而被人要去了。

他们所失去的,岂非也正是他们所要的?

最吃惊的当然还是那年货店和绸缎庄的掌柜,他们的毒药暗器和火药晴器本来都是这次攻击的主力,想不到那些胖太太们的行动竟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快十倍。

他们的暗器还未出手,手腕已被捏碎,他们的身子刚跃起,两条腿就已被打断。他们甚至连对方的出手还没有看清楚,整个人已经像一滩泥一样倒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了。这些看来就像是河马般行动迟钝的胖太太们,身手竟远比豹子更凶悍敏捷矫健。

这时麻雀刚数到"十三"。

数到"五"时,他的声音已嘶哑。数到"十三"时,他安排在长街上的四十七个人已经全都倒了下去,就算还活着,也只能躺在地上挣扎呻吟。

吕三和"麻雀"好像也不能动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骨节好像都己麻木僵硬。

那些看来已经略有醉意的酒客之中,忽然有个人脱下帽子来向小方微笑行礼,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黑脸和一口雪白的牙齿。

小方也向他微笑答礼。

吕三慢慢地从胸口里吐出一口气,转脸问小方:"这个人是谁?""是一个本来已经应该死了的人。"小方道,"我本来以为他已经死在拉萨城里。""你认得他?"

"我认得。"

小方道,"他是我的朋友,好朋友。"

自从加答向他献出"哈达"的那一刻,他们就已是好朋友。

吕三又问:"你刚才就看见了他,知道他们也己有了准备,所以你才故意逼麻雀,出手?"小方承认。

他不但看见了加答,还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绝对信赖的人,一个身经百战、战无不胜的人。看见了这个人,他就知道"麻雀"必将惨败。

现在这个人已经从长街上的人群中走进了这家酒楼,小方已经听见了他上楼时的脚步声。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就好像故意要让吕三听见。

吕三和"麻雀"都听得很清楚,也算得很清楚。

佬计划这次行动,将每一个行动、每一个细节,都计划得如此完美,只有两个人。

"来的这个人是谁?"

吕三问,"是班察巴那,还是卜鹰?"

小方的回答和吕三片刻前对他说的话同样冷酷。

"不管来的是谁,这次你都完了。"

小方说道,"你已经彻底完了。"

吕三看着他,眼中忽然露出种非常奇怪的表情,忽然问小方:"你知道我是谁?难道你真的相信我就是吕三?""难道你不是?"

"我不是。"

"不是?你是谁?"

"是他。"

吕三忽然退缩在一旁,指着"麻雀"大喊:"他才是真的吕三,我只不过是他的幌子,你们千万不要找错人!"楼梯上的脚步声忽然停顿,"麻雀"的身子已如飞鸟般跃起。

他的轻功绝不比传说的差,几乎完全没有做一点准备的动作,身子就已飞鸟般掠起,往下面街的那排窗户猛窜出去。

小方明知他要走,还是没法子阻止他。

只要他的身子一掠起,世上就很少有人能阻止他了。

——是很少有人,不是绝对没有。

忽然间,弓弦骤响,金光闪动,眩人的眼。

闪动的金光还留在小方的瞳孔间,他就已听见了一声惨呼。

等他的视力恢复正常时,"麻雀"已经像只烤透了的麻雀般被钉在窗框上。

钉在他身上的,当然不是那种烤麻雀用的竹签。

钉在他身上的是五根箭。

坚利如金、温柔如春、娇媚如笑、热烈如火、尖锐如锥的五根箭)

箭羽上有痛苦之心,箭镞上有相思之情,百发百中的箭。

五花箭神的五花神箭。

班察巴那又出现了。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走,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

他的五花神箭不但远比小方想象中更准确迅速,也远比传说中更神秘可怕。

但是,就在他的神箭离弦的那一瞬之间,那个自称不是"吕三"的吕三也不见了。

酒楼上的地板是用坚实的袖木铺成的,吕三本来已退缩到一个角落。

就在弓弦声响的那一瞬间,这个角落的地板忽然翻开,翻出了一个洞。

吕三落了下去。

他一落下去,翻板又合起。

——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吕三,"麻雀"才是他的替死鬼。

小方并没有被他骗过,班察已那也没有,但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们都难免要将注意力转向"麻雀"。

吕三就把握住了一瞬间的机会。

五花箭神的五花神箭射的如果是他,他未必能走得了,但是他自己算准,在刚才那一瞬间,班察巴那选择第一个对象一定不会是他。

他算得极准。

班察巴那非但脸色没有变,连眼睛都没有眨,因为他算准吕三还是逃不了的。

这酒楼四面都已被包围,吕三落到楼下,还是冲不出去。

只可惜每个人都难免有算错的时候。

班察已那毕竟不是神。他也是人,他也有错的时候,这次他可就错了。

班察巴那这次埋伏在长街上的人,除了加答外,小方都没有见过。

这些人远比以前卜鹰手下的那些战士更凶悍,更勇猛,更残酷,更善于伪装。

小方从未见过他们,因为他们都是班察巴那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秘密训练出来的,训练的方法远比"哥萨克"和"果尔洛"人训练他们的子弟更严格,更无情,也更有效。

这些人之中虽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但却有几点相同之处。

——绝对服从命令。

——为了完成任务,绝对不惜牺牲一切。

——绝对保密。

——绝对不怕死。

因为他们本来都是早已应该死了的人,被班察巴那从各地搜罗来,经过极严密的调查后才被收容,再经过最少五年严格训练,每个人都已变成了"比毒蛇更毒、比豹子更猛、比狐狸更狡猾、比狼更残酷"的战士,不管他们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胖是瘦都一样。

班察巴那绝对信任他们的忠心和能力。如果他已经下令,不让任何人活着走出这酒楼,那么他绝对可以相信,就算是这些人亲生的母亲,也没法子能走得出去。

没有人走出这酒楼。根本就没有人从这酒楼里走出来过。非但没有人走出来,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但是吕三已经不在这酒楼里,他从楼上落下来之后,就好像忽然消失了。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怎么会忽然消失?

班察巴那的结论是:

"这地方楼下一定也有翻板地道。"

这次他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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