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个师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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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祥慌忙跨下木榻,口中叫了声;“师父。”

灰衣老道一摆手道:“你坐着莫动,为师要封住你手三阴,足三阴六处穴道,明天方可练为师的‘三阳神功’。”

楚玉祥依言坐好,灰衣老道手指连弹,一连封闭了他六处经穴。

楚玉祥坐着的人,身躯陡然一震,就往后倒卧下去。

楚玉祥虽倒下,心头却十分清楚,只听师父的声音在耳边说道:“徒儿,闭上眼睛,更不可运气,为师要助长你体内阳气……”

话声入耳,但觉师父一手按在自己百会穴上,一股炙热的气流,滚滚输入体内,循着督脉,像潮水一般,由大江涌向各处支流。

这股热流就像烧开了的水一样,愈来愈热,滚得发烫,楚玉祥一个人像被投放了洪炉,五内如焚,热到无法形容,每一根血管都胀满得快要爆炸了.他张口要想叫,也发不出声音来。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隐约感到有一双像烧红的烙铁般的手掌,在自己身上不住移动,每逢一处穴道,都要停留上好一会,这一停留,楚玉祥就感到皮肉都要被烤焦了,热气直逼骨骼,炙得连骨头都快要焦了,但唯一的好处,经手掌按摩过的地方,血管快要胀裂之感,随着手掌的移动,逐渐消失了。这样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不觉沉沉睡去。

当他被人拍着肩膀,惊醒过来,发觉身子已经不是躺在榻上,他急忙睁开眼睛,但觉四周还是黑沉沉的,晚风吹到身上,微有凉意,原来自己坐在一处山顶之上,边上有人扶着自己,那就是灰衣老道——师父。

楚玉祥慌忙叫了声。“师父。”正待站起。

灰衣老道点头道:“你醒过来了,快盘膝坐好,天快亮了,为师练的是‘纯阳玄功’,必须每天日出,面向东方,吸气练功,现在快到日出的时光,你要依着为师的口诀,做吐纳功夫。”

楚玉祥依言面身正东,盘膝坐好,灰衣老道嘴皮微动,一缕“传音入密”的声音,在楚玉祥耳边响起,教他如何吸气,如何导引归窍,每一句口诀,都解释得十分详细。

东海头渐渐涌起一轮红日,楚玉祥依照师父的口诀,缓缓吸气,吸到第三口,似有一缕比计还细的热气,直贯丹田,刹那之间,只觉全身一阵炽热,心知昨晚师父已在自己体内,贯输了阳气,此时再一吸入阳气.就把体内的阳气一齐引发了。

这和当日跟随绿袍师父练习“太素阴功”差相仿佛,只是当日运行真气,走的纯是阴经.如今手足三阴经脉.已被师父封住,引导阳气走的纯是阳经而已。

他从小练的入门功夫,原是灰衣老道送给他的那册基本功夫、因此这时练起“纯阳玄功”来并不觉得吃力,只是照着师父口诀,澄心静虑的做去。

好在有师父在旁指点,很快就做对了,只是手足三阴经脉被封,运起气来,总是有些困难;但这种困难,必须自己慢慢的去克服,要有相当的时间,才能习惯。

这一天,楚玉祥一直练到正午,灰衣老道才叫他停止,一面含笑道:“为师先前还已为你练成厉神君的‘太素阴功’,再练为师的‘纯阳玄功’,一阴一阳,正好背道而驰,练习起来,不大容易,没想到你悟性极高,居然一练就会,好了,现在咱们可以回去了,明天清晨再来练习,每天下午你可和一凡到山上多去走走,不宜练功。”

楚玉祥问道:“师父,下午为什么不宜练功呢?”

灰衣老道蔼然笑道:“你从前练的是太素阴功,为师虽然封住了你几处阴脉,但你初练纯阳玄功,尚未熟练,下午阴气较重,所以不宜练习了。”

师徒两人回转青牛宫,午饭之后,一凡悄声问道:“师弟,师父今天传你功夫了?”

楚玉祥道:“是的,师兄,你初练纯阳玄功的时候,下午也没事可做么?”

一凡道:“我还没练过纯阳玄功,现在练的还是基本功夫。”

楚玉祥问了他练功的情形,原来只是师父当日送给自己那本小册子上的练气基本功夫,心中寻思:“对了,一凡师兄r是比自己先入师门而已,其实他年纪小,练的自然只是基本功夫了。”

一凡低笑道:“我如果练了纯阳玄功,昨天就不会输你了。”

楚王祥道:“小师兄,师父交代每天下午都要你和我一起去山上走走。”

一凡笑嘻嘻的道:“我知道了,师父就是要你和我比赛脚程了。”

楚玉祥奇道:“比赛脚程?”

“是啊!”一凡笑道:“凡是投到师父门下的人,每天下午都要到山下去跑,我就跑了一年多。”

楚玉祥道:“你和谁比赛脚程呢?”

一凡道:“师兄呀,这观里的道人,个个都有一身本领,轻功很高,那时是一尘师兄,领着我去跑的,先前走的还是山路,后来尽走那些断岩危崖,纵跃如飞,他说他是从小就跑惯了,闭着眼睛都可以跑,我不相信,就用手帕缚住他的眼睛,他果然一样纵跃如飞,跑得很快。”

楚玉祥道:“这里的道士,都会武功,都是师父教的?”一凡道:“我们是全真派,自然都会武了,不过不是师父教的,是观里的一位传功师父教的,听说他是师父的同门师弟,我也不是师父教的,是跟着大家练的。”

两人边说边走,出了牛青宫。

一凡道:“师弟,我们就开始了。”

说完,快步朝山径上走去。

楚王祥心想:“比赛脚程,我未必会输给你。”跟着他身后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展开脚程,立时感觉不对,那是因为自己身上阴脉被师父封闭了,行动大是不便,连从前的力气,一点也使不出来,走了没有多远,就累得气喘如牛,汗流夹背,这才知道师父要自己和一凡跑山,乃是要自己养成习惯,封闭了阴脉,一切行动要和没有被封闭一样。

一凡停下步来,回头笑道:“师弟,你没跑过山路,我知道你跑不过我的。”

楚玉祥是个好强的人,也没说穿自己被封闭了阴脉,只是勉强笑道;“你是师兄,已经跑了一年多,自然比我快了。”

从此每天天色黎明,就跟师父到山顶去练功,下午就和一凡在山上跑.经过一个月下来,他内功逐渐精进,纵然被封闭了阴脉,行动也渐渐习惯了。

一个月时间,很快过去,这天午餐之后,灰衣老道把他叫到静室之中,取出两页剑谱,含笑道:“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跑山了,这是本门‘全真剑法’总诀,也是本门剑法的根本关键,剑法只有三十六招,但其中变化繁复,已包括全在内.必须背熟了才能练剑,你务必背得滚瓜烂熟。明日午后再来,为师传你剑法。”

楚玉祥双手接过,口中应了声“是”,就退了出来,回到房中.才低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全真剑法总诀”,一路看去,两张纸上,写得密密麻麻,足有三四千字,中间还有许多细字注解,和朱笔圈点。

楚玉祥自幼读过经史子集,但看这篇剑法总决,却文字深奥难涩,纵有注解.但其中道理.还是无法领悟。

当下也不去管它,不求甚解,从头到尾,连同细字注解,都默默背诵,他人本聪明,背诵了一遍又一遍的,一直念到黄昏时候.已可背得一字不差。

晚餐之后,又接着背诵了几遍,直到自己认为已经滚瓜烂熟,才收起剑诀。

第二天午后,楚玉祥拿着剑诀,来至静室。

灰衣老道含笑问道:“徒儿,你可曾把剑诀背熟了?”

楚玉祥双手递上剑诀,说道:“弟子已经背熟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道:“好,你背给为师听听?”

楚玉祥从头到尾背了一遍。

灰衣老道看他确已全部背熟,说道:“这一个月之中,你一面练剑,一面要背诵口诀,务使所学剑招,和口诀互相对照,朝夕再念上几遍,这样才能终身不会忘记。”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取出一把竹剑,说道:“你随我到院子里去。”举步走出院子。

楚玉祥跟着师父走出。

灰衣老道手举竹剑,先传了他三招剑法,一面又把每一招的变化,—一给楚玉祥详细剖析。

楚玉祥跟绿袍师父练过十三招剑法,对用剑一道,本已有了良好基础,自然并不觉得困难。

只是这三十六招剑法之中,每一招除了剑法,左手还暗藏了指法和擒拿手法,忽指忽掌,随着剑法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名虽三十六招剑法,事实上.还包含了三十六招指掌手法。

好在楚玉祥从前跟师娘练过鹰爪门的功夫,左右两手同时并练,方法虽异,却变成替楚玉祥先打了底子一般。

灰衣老道规定他一天练三招剑法,十二天时光,已把一套《全真剑法》,完全练会。

从第十四天起,(他第一天r是背诵剑诀,从第二天开始练剑,前后共为十三天)每天午后,灰衣老道就要一凡和他喂招。

话休烦絮,一个月时间,又很快过去,楚玉祥内功、剑法.都进步得很快。

灰衣老道看得甚为高兴,把楚玉祥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你到青牛观来,已经多少日子了?”

楚玉祥道:“今天已经是第三个月第一天了。”

“不错。”灰衣老道点头道:“这两个月来,你勤奋好学.加上天资颖悟,和为师预期的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忽然抬目问道:“剑法总诀,你都背熟了?”楚玉祥道:“弟子背熟了。”

灰衣老道又道:“每一句都能对照剑法,使出来吗?”

楚玉祥道:“最近几天,已经都能依照口诀变化,使得出来了。”

灰衣老道又问道:“从今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忘记了。”楚玉祥道:“弟子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再也不会忘记?”“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声道:“很好,为师现在要你背熟的口诀,全都忘记了,你办得到吗?”

楚玉祥不觉一怔,问道:“师父要弟子把口诀全数忘了?”“不错。”灰衣老道接着道:“剑法既有法度,必有迹象可寻,岂是上乘剑法?从今天起,为师要教你一招最上乘的剑法,因此你必须把这总口诀和所学的剑法,全数忘记了,才能练习。”

楚玉祥口中暗道:“既然要把它全数忘记,当时又何必化一个月工夫的背诵和苦练呢?”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来。

灰衣老道含笑道:“徒儿,你心中一定在想,今天为师要你忘记从前背诵的口诀和勤练的剑法,当时不学就是了;但这就大有不同,你练的‘全真剑法’,乃是剑术的根本,要练上乘剑法,必须先有精深的剑术作基础,你有了厉神君的十三剑,和三十六招《全真剑法》作基础,今天才能练习上乘剑法,譬如写字,你必须把正楷写好了,才能写行书,会了行书,再练草书,就并不觉得困难了。”

楚玉祥道:“弟子愚昧,听了师父的话,茅塞顿开。”

灰衣老道道:“所谓上乘剑法,就是剑法无法,所谓一招,其实并无一定招式,这就是一个‘化’字,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不受剑法的拘束,不在常规之内。”

楚玉祥听得一呆.为难的道:“这要如何练法?”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这招剑法是祖师王重阳真人在烟霞洞修真,悟道时悟出来的上乘剑法,祖师创立全真教,手创《全真剑法》三十六式,传授门下七人,是为七真,惟有真人独得祖师这一招剑法,因为昆嵛山雄夸东海,名之《东方第一剑》……”

说到此处,从怀中取出一张发了黄的绢纸,授与楚玉祥,又道:“这上面只此四句口诀.并无招式.每一句口诀下面.有历代祖师的注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拿去仔细研究,这只是初学之时,可以使你触类旁通,但到了临敌之时,这注解又用不着了,因为临机应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全仗你自己去参悟了。”

楚玉祥双手接过。

灰衣老道又道:“这口诀你要在一个月内.参练纯熟,不过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再和一凡喂招了,这是本门不传之秘.未经为师允准,不准给任何人观看,你可在每天午后,到为师的小院中独自练习。”

楚王祥又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又道:“还有一点.为师也要和你说了,你从今天起,练成了《东方第一剑》,并不是说你跟厉神君学的十三剑,和《全真三十六剑》都用不着了,行走江湖,这两套剑法,还是有用的。只是遇上极强的敌人,方可施展《东方第一剑》因为它剑无常式,使人无可封解,稍不留神,出必伤人,你要特别牢记在心。”

楚玉祥道:“弟子永远记着师父的训诲。”

一个月很快的过去。

楚玉祥对有剑招之意,无剑招之形的《东方第一剑》四句口诀.也渐渐揣摩精练.稍有心得。

这天,灰衣老道又把他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到今天为止,你来了已经三个月了,照说,你应该下山了,这是当年为师和厉神君约定的,因为为师和厉神君两种神功,适得其反,要把我们两人的神功,练到一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你终于练成了。如果再有二三十年的修为,把厉神君和为师的一阴一阳,一邪一正两种神功融合为一,那你就可成为旷古绝今第一人了。

从今天中午起,为师就要替你解开封闭的六条阴脉,你就要每天从中午阳盛极而衰,一阴滋生开始,练厉神君传你的《太素阴功》,到半夜子时阴盛极而衰,一阳初生开始,练为师的《纯阳玄功》,这样周而夏始,循环练习,不可间断楚玉祥问道:“师父,这样弟子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错。”灰衣老道从身旁取出一个葫芦形的小瓶,说道:“这是本派练制的辟谷丹.一天一粒,即可一天不需饮食,七颗同服,可有七天不饥.最多只能服用七颗,这本是本派弟子深山采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一瓶共有五十粒,你拿着,正好练功七天,休息一天,可以温习你以前所练的武功,也以一月为限。你可以去了,中午为师自会到你静室中为你解开经脉。”

楚玉祥接过药瓶,正待开口,灰衣老道又道:“哦,徒儿,今天中午,你就不可再吃饭了,中午以前,先服七九,以津液噙化,不可用水吞服。”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才退出。

中午前,他依照师父嘱咐,打开瓶塞,倾出七颗药丸,每颗都有梧桐子大小,乌黑有光,微可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这就一下纳入口中,用津液慢慢噙化咽下。

过没多久,灰衣老道从外走入,楚玉祥叫了声:“师父。”灰衣老道道:“徒儿,你可曾服辟谷丹么?”

楚玉神点头道:“弟子已经服了。”

“好。”灰衣老道道:“那你就到榻上去盘膝坐好了,为师替你解开经脉,你就可以练功了。”

楚玉祥依言在榻上盘膝坐好.灰衣老道缓缓伸出手去,连拍带摩,一连解开了他手足六条阴脉十四处穴道,说道:“好了,不过这六条经脉,封闭已达三月之久,此刻经穴初解,你要坐息一会,方可运功。”说完转身自去。

楚玉祥对“太素阴功”,已有六成火候,虽然经穴被封闭了三月之久,但一经运行,可气凝丹田,运转六条经脉,毫无困难,一直练到子夜,接着就练“纯阳玄功”,好在阴极阳生,本是自然之理.慢慢由微而盛.练到次日中午,再换“太素阴功”,这样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的练了下去。

初时由阴转阳,或由阳转阴、由极冷转为极热,再由极热转为极冷。稍稍感到不能适应,但两三天下来,渐渐也就习惯了。

七昼夜练功,休息的一天,温习两位师父所授的武功。这一个月时间,内功,剑法,都有长足的进步。

又是一个月了。

灰衣老道把他叫到跟前,取出两个药瓶,和一柄长剑,说道:“徒儿,你上山已经四个月了,今天该下山去了,这柄剑是本派铸剑师精铸的青铜剑,这两个药瓶,一瓶是辟毒丹.能解百毒,一瓶是治伤救死丹.都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可收好了。”

楚玉祥接过药瓶,收入怀中.然后又双手接过长剑。

灰衣老道又道:“以你目前的身手,就是遇上一流高手,也未必会吃夸了.只是经验不足,那要慢慢磨练的,江湖上人心叵测,有些人脸上生成凶戾之气,你可以一下就看出他是坏人,但也有人外貌忠厚,内收奸诈,那就防不胜防,惟一的处世之道,是逢人且说三分话,莫要逞能强出头,你只要记住这两句话,江湖虽险,天下可去了。”

楚玉祥道:“弟子自当谨记在心。”

灰衣老道又道:“你到这里已有四个月,可知为师道号么?”

楚玉祥道:“弟子只知师父是青牛宫观主,旁的就不知道了。”

灰衣老道含笑道:“为师道号半闲,许多人以讹传讹,因为师俗家姓祖,就叫成了祖半仙,好了,现在你可以下山去了。”

楚玉祥含着泪水,跪到地上,拜了几拜,才行站起,说道:“师父,弟子走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含笑望着他。

楚玉祥脚步沉重,跨出静室,回到自己房中。

一凡早已在等着他,一眼看到楚玉祥红着眼,脚步沉重的走来,急忙叫道:“师弟,你今天就要下山去了?”

楚玉祥点点头道:“方才师父把我叫去,就是告诉我今天可以下山了。”

一凡道:“这柄剑也是师父送给你的了?”

楚玉祥又点了点头。

一凡问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山了?”

楚玉祥道:“是的,我回来是来拿包裹的,也正要去找小师兄辞行。”

他说话之时,眼睛一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一凡道:“师弟,我送你一程。”

楚玉祥道:“不用了,小弟自己会去的。”

一凡道:“你来了以后.我们一直谊如兄弟.你下山去.我怎么可以不送?”

楚玉祥一手提起包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青牛宫.楚玉祥回身道:“小师兄.小弟就此别过了。”

“不忙。”一凡道:“我说过要送你下山的。”

楚王祥道;“古人说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师兄真的不用送了。”

“不行。”一凡道:“我们边谈边走好了。”

楚玉祥拗不过他、只得让他送自己卜山。

一凡问道:“师弟下山之后.要对那里去呢?”

楚玉祥道:“我想先回镇江去。”

一凡道;“镇江东海镖局?”

楚玉祥道;“是的。”

一凡唉了一声道;“我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下山,下山一定会到镇江去看你的。”’楚玉祥兴奋的道:“小师兄.你一定要来。”

一凡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山呢?”

两人边说边走.不过顿工夫.便已到了山脚。一凡脚下一停,说道:“师弟。我不送你了,你多保重。”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圈也红了。

楚玉祥忍不住流了泪来、朝他拱拱手道:“小师兄.我告辞了,你快回去吧!”

一凡朝他挥挥手道:“师弟.你只管走好了。”

楚玉祥心头沉重.脚步更是沉重.渐渐离开了昆嵛山,一个人走向江湖。

*镇江城里.还是和往昔一样,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但楚玉祥回到东海镖局.却使他大大的感到惊异!

东海镖局的大门,从他懂事起,几乎是没有一天不打开的,如今两扇黑漆大门却紧紧的闭着!

大门前有一根丈八高的旗杆,本来一年四季都飘扬着青绸黄流苏边.中间绣了“东海”

两个黑绒大字的镖旗,如今也只剩了一根光杆,连大门左首平日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总局”白铜招牌也不见了。

自己只离开了七个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楚玉祥几乎不敢相信,他急步奔上石阶,举手爪着大门的寿环.当当的叩了两下,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

里面总算有了回音.问道:“来了,是什么人?”

楚玉祥忙道:“是我。”

两扇大门呀然开启,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看到楚玉祥不禁惊喜的道:“是楚少爷,你回来了?”

楚玉祥认得他叫杜永,从前是趟子手,后来叫他在家里管管事,这就一脚跨了进来,说道:“杜水.今天局子里怎么没有开门?”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大天井行去。

杜永关上大门,才道:“楚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局子里出了大乱子么?”

楚玉祥回到家,急于去见师父、师娘,但刚走三步,听了杜永的话,不觉脚下一停,回身问道:“什么大乱子?有人劫了咱们的镖?”

杜永摇摇头,神色忽然一黯,说道:“总镖头和夫人都已过世了。”

这话犹若晴天霹雳,听得楚玉祥心头猛然一震,张目问道:“你说什么?”

杜永望着他,惊奇的道:“楚少爷还不知道?”

楚玉祥急急的道:“知道我还会问你?你说,师父和师娘怎么了?”

杜永道:“楚少爷总记得清明那天总镖头和夫人去北固山扫墓……”

楚王祥道:“我也去了,自然记得。”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就是那天过世的,林少爷伤势极重,五个趟子手都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只有楚少爷和小姐不见了……”

楚玉祥一呆,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颤声道:“师父和师娘是遭了十二个减子的毒手……”’杜永道:“那十二个人也都死了。”

楚玉祥拭拭泪问道:“大师兄、二师兄呢?”

杜永道:“陆少镖头办完了总缥头和夫人的丧事,就把镖局收了,他说立誓要替总镖头报仇.就这样走了,林少爷回家养伤去了,他中了贼人一掌,伤及内腑,至今还没有好呢?”

楚玉祥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

林永道:“就是小的和阿发两个人在看家。”

楚玉祥问道;“你说小师妹失踪了?”

杜永道:“是的,那天除了总镖头和夫人遇害,三个趟子手被刀砍伤,成了残废,但对方十二个贼人全死了,失踪的只有楚少爷和小姐二个,楚少爷也不知道小姐的下落吗?”

楚玉祥道:“当时我也中了贼人一掌,昏死过去,是给人救走的,哦,师父和师娘的墓在那里?”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都葬在北固山……”

楚玉祥回头朝外就走。

杜永道:“楚少爷,你到那里去?”

楚玉祥含泪道:“我要到师父。师娘的坟上去拜一拜,哦,杜永,我不回来了,我还要到二师兄家里去,问问他当时的情形,和大师兄的下落,我要找大师兄去。”

杜永道:“那么楚少爷几时回来?”

楚玉祥道:“我找到大师兄就回来。”

杜永替他开了门,楚玉祥就跨出门去。

杜水道:“楚少爷,万一找不到陆少镖头,你也要尽快回来。”

楚玉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楚玉祥赶到北固山,在师祖的墓旁,出现了一坯新土,石碑上写的正是:“闻公天声府君德配阮氏夫人之墓。”

楚玉祥想起师父对自己犹如严父,师母恩同慈母,不觉跪倒地上,哭拜下去,叫道:

“师父、师母,弟子回来了,没想到两位老人家竟弃了弟子而去,弟子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们两位老人家……”

说罢,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举袖拭拭泪水,仰起脸,切齿道:“二位老人家,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这十二个人行凶的目的来,弟子也立誓要复兴东海门,要使东海门永远屹立江湖。”

当下又拜了几拜,提起包裹,往山下行去。

*镇江西门横大街上,有一家林大祥绸布庄,五开间门面,甚是气派,是镇江首屈一指的绸布店。

这天下午,林大祥绸布庄门口,来了一个身穿一件又脏又皱青布长衫的少年,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手腕上挽着花布小包裹,走近长柜,朝一名店伙问道:“请问一声,林仲达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青年少年道:“在下楚玉祥.林仲达是我师兄。”

那伙计又打量了他一眼,才道:“你请稍候,我去问问掌柜。”

转身朝中间帐柜上走去,过了一会,才走来朝楚玉祥道:“林仲达不住在这里。”

楚玉祥道:“请问他到那里去了?”

那伙计道:“不知道.好像住在亲戚家里。”

楚玉祥说了句:“谢谢你。”

正待转身。

那伙计又道:“咱们掌柜说的,以后不用再来找他了。”

这话听得楚玉祥不禁有气,回身道;“因为林仲达是我师兄,我听说他伤势尚未痊愈,我有治伤丹药,可以治他内伤.才来看他的,你们掌柜以为我找他有什么事?”

这话因为心中有气,声音就说得较啊,不知他如今内功深厚,这一说得较响,不但坐在帐柜上的掌柜听到了,连整个五间店堂上,许多顾客、队计都听得清清楚楚。

楚玉祥话声一落,回身就走.但他刚跨出店门。

只听那伙计“喂”了一声叫道:“楚少爷请留步,咱们掌柜请你回来。”

楚玉祥回头道:“你们掌柜有什么事?”

话声未落,只见一个身穿蓝缎团花大褂的白胖老者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满脸堆笑,连连拱手道:“楚少爷幸勿误会,二犬子内伤不轻,久治未愈,正在静养之中,不宜见人,少快是二犬子同门,自然例外,方才伙计没说清楚,楚少侠幸勿见怪。”

楚玉祥问道;“这么说林仲达就在这里了?”

白胖老者连连点头道:“在,在,二犬子就在后进养伤,楚少侠请。”

楚玉祥随着他穿过店堂,里面是一个小天井,左首有两排楼房,敢情是堆放货物和店伙住的房子,越过小天井,经过穿堂,再进去是第三进了。

天井不大,两边放着两排花架,架上都是盆栽花木,嫣红姹紫,繁花盛开。到了这里,就觉得清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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