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b老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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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快回家吧,不早了。”

多年以后我摇了轮椅去看b老师,听别的老师说起他的婚姻,说他三十几岁才结婚,娶了个农村妇女。

“生活嘛,当然是不富裕,俩孩子,一家四口全靠他那点儿工资。”

“不过呢,还过得去。”

“其实呀,曾经有个挺好的姑娘喜欢他,谈了好几年,后来散了。”

“为什么?咳,还说呢!人家没嫌弃他,他倒嫌弃了人家。女方出身也不算好,他说咱俩出身都不好将来可怎么办?他是指孩子,怕将来影响孩子的前途。”

“那姑娘人也好,长得也好,大学毕业。人家瞧上了你,你倒还有条件了!”

“那姑娘还真是瞧上他了,分手时哭得呀……”

“我们所有的老师都劝他,说出身有什么关系?你出身好?”

“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要是出身好我干嘛不娶她?”

“b老师呀,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要我说呀,他是聪明了一时,糊涂了一世!”

“也不知是赌气还是怎的,他就在农村找了一个。这个出身可真是好极了,几辈子的贫农,可是没文化,你说他们俩坐在一块能有多少话说?”

“他肯定还是忘不了先前那个姑娘。大伙有时候说起那姑娘,他就躲开。”

“不过现在他也算过得不错,老婆对他挺好,一儿一女也都出息。”

“b老师现在年年都是模范教师,区里的,市里的。”

七几年我见过他一回,那身军装已经淘汰,他穿一件洗得透明的“的确良”,赤脚穿一双塑料凉鞋。

正是“批林批孔”、“批师道尊严”的年代。他站在楼前的花坛边跟我说话,一群在校的学生从旁走过,冲他喊:“b鸡脖,上课啦!”他和颜悦色地说:“上课了还不赶紧回教室?”我很想教训教训那帮孩子,b老师劝住我:“咳没事,这算什么?”

八几年夏天我又见过他一回,“的确良”换成一件t恤衫,但还是赤脚穿一双塑料凉鞋。这一回,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恭恭敬敬地叫他b校长了。

“b校长,该走了!”有人催他。

“有个会,我得去。”他跳上自行车,匆匆地走了。

催他去开会的那个老师跟我闲聊。

“b校长入党了,知道吗?”

“怎么,他才入党呀?”在我的印象里b老师早就是党员了。

“是呀,想入党想了一辈子。b校长,好人哪!可世界找不着这么好的人!”

那老师说罢背起手,来回踱步,看天,看地,脸上轮换着有嘲笑和苦笑。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问:“怎么了?”

“怎么了?”他站住:“百年不遇,偏巧又赶上长工资!”

“那怎么了,好事呀?”

“可名额有限,群众评选。你说现在这事儿邪不邪?有人说你老b既然入了党还长什么工资?你不能两样儿全占着……”

这老师有点神经质,话没说完时已然转身撤步,招呼也不打,惟远远地在地上留下一口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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