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和尚弄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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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曼呢?

沙曼在哪里?

箱子已被抬起来,小玉还在不停的催促。"快,快,快。"陆小凤简直急得要发疯。

看到箱子被抬走,沙曼一定也会急得发疯,可是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想到这一点,陆小凤连心都碎了。

沙曼的心一定也碎了。

可是心碎又有什么用?就算一头撞死,把整个人都撞成碎片,也一样没有用。

他终于明白了"无可奈何"这四个字的滋味,这种滋昧简直不是人受的。

拾箱子的两个人也不知吃了什么药,一抬起箱子,就走得飞快。

老实和尚居然握紧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轻轻的拍着,就好像把他当做个孩子,在安慰他,要他乖乖的听话。

陆小凤却只希望能听到一件事--听到这和尚的光头,忽然像个鸡蛋壳般被撞得粉碎。

可惜抬箱子的这两个人不但走得快,而且走得稳,就好像在他娘肚子里就已学会抬箱子了。

老实和尚轻轻的叹了口气,显得又舒服,又满意。

"这和尚真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一看见他,我就知道迟早要倒霉的。"骂人的话,陆小凤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南七北六十三省,各式各样骂人的话他也只不过全都懂得一点点,加起来也只不过有六七百种。

他早已在心里把这六七百种话全都骂了出来,只恨没法子骂出口。

沙曼呢?

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她跟她的小公鸡拆散,她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会不会死?

死了也许反倒好些,若是不死,叫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过?

也许她会想法子溜到船上去的,她的本事远比别人想象中大得多。

--如果她上不了船,会不会再上别人的床?

陆小凤的心就好像被滚油在烫,越想越痛苦,越想越难受。

他本来并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可是沙曼却让他变了。

一个人有了真情后,为什么总会变得想不开?变得小气?

抬箱子的两个人忽然也开始骂了。

"就是这口活见鬼的箱子,害得我们想好好吃顿饭都不行。

"真他妈的活见了大头鬼。"

"我们倒不如索性到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扔到海里去,也免得它在作怪。"这种久经风浪的老水手,当然不会是什么好角色,一气之下,说不定真会这样做。

陆小凤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有点希望他们真的这么做。

谁知别人又改变了主意。

"可是我们至少总得看看这箱子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鬼东西?"对陆小凤来说,这主意好像也不太坏,只可惜小玉已经把箱子上了锁。

"你能开得了这把锁?"

"开不了?"

"你敢把箱子砸坏?"

"为什么不敢?"

"九少爷若是问下来,谁负责任?"

"你!"

"去你娘的!"另一个人半笑半骂:"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孬种!""你好像也差不多"

"所以我们最好还是乖乖的把箱子抬回去,往底舱一摆,就天下太平了。""砰"的一响,两个人重重的把箱子往地上一放,下面是木板的声音。

两个人同时吐出口气,这里显然已经是宫九那条船的底舱。

他们的任务已完成,总算已天下太平了。

老实和尚也轻轻吐出口气,好像在说。再过三五天,一只小公鸡,一只老秃驴,就可以回家了。

他的天下也太平了。

陆小凤呢?

陆小凤好像已连气都没有了,摸摸他的鼻孔,真的已没有气。

老实和尚也吃了一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回应,没有气。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会被活活气死?

老实和尚道:"你可千万不能死,和尚可不愿意跟个死人挤在一口箱子里!"还是没有回应,没有气。

老实和尚却忽然笑了。你若想骗我,让我解开你的穴道来,你就打错了主意。"他笑得好愉快。"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我知道你死不了的。"陆小凤终于吐出口气来,箱子里本来就闷得死人,再闭住气更不好受。

他并不想真的被气死。

老实和尚笑得更愉快,道:"我虽然不想跟你挤在箱子里打架,可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没意思,只要你乖一点,我就先解开你的哑穴!"陆小凤很乖。

一个人身上三处最要命的穴道若是全都被点住,他想不乖也不行。

老实和尚果然很守信,立刻就解了他的哑穴。

"你这秃驴为什么还不赶快去死!"这本是陆小凤想说的第一句话。

可是他没有说出来。

有时候他也是个很深沉的人,很有点心机,他并不想要老实和尚再把他哑穴点住。

他的声音里甚至连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淡淡的说了句。"其实你根本不必这么做的!"老实和尚道:"不必怎么做?"

陆小凤道:"不必点我的穴!"

老实和尚道:"可是和尚怕你生气!"

陆小凤道:"为什么生气?"

老实和尚道:"小母鸡忽然变成了秃驴,小公鸡总难免生气的!"陆小凤也在笑,道:"你错了。

老实和尚道:"哪点错了!"

陆小凤道:"小公鸡早就已经不是小公鸡。"

老实和尚道:"老公鸡和小公鸡有哪点不同?"

陆小凤道:"有很多点,最大的一点是,老公鸡见过的母鸡,大大小小已不知有多少,却只有一个秃驴朋友。"他说得很诚恳。"何况,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人,留下来也无妨,你这秃驴若是留下来,说不定就会变成死驴了,我总不能看着朋友变成死驴。"老实和尚又握住他的手,显然已经被他感动。"你果然是个好朋友。"陆小凤道:"其实你早就该知道的。"

老实和尚道:"现在知道,还不算太迟!"

陆小凤道:"现在你解开我的穴道来,也不算迟。"老实和尚却馒慢的接着又道:"虽然一点都不迟,只可惜还嫌太早了一点。

陆小凤道:"还太早?"

老实和尚道:"太早。

陆小凤道:"你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老实和尚道:"至少也得等到开船的时候。"

陆小凤闭上了嘴。

他实在很怕自己会破口大骂起来,因为他知道,随便他怎么骂,都骂不死这秃驴的。

他只有沉住气,等下去。

如果你是陆小凤,要你跟个和尚挤在一口箱子里,你难受不难受。

陆小凤忽然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老实和尚道:"你说?"

陆小凤道:"你能不能再把我另外一个穴道也点一点?,老实和尚道:"你真的要我再点你一处穴道?"

陆小凤道:"真的。"

老实和尚道:"什么穴?"

陆小凤道:"睡穴。"

在这种时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能睡一觉更愉快。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运气实在不错。"陆小凤几乎又忍不住要叫了起来:"你还说我运气不错?老实和尚点点头,道:"至少你还有个能点你穴道的朋友,和尚却没有。"陆小凤傻了。

听到这种话,他实在不知道是应该大哭三声?还是应该大笑三声?

他既没有哭,也没有笑。

因为他已睡着。

黑暗。

睡梦中是一片黑暗,醒来后还是一片黑暗,睡中是噩梦,醒来后仍是噩梦。

沙曼呢?

睡梦中他仿佛看见她在不停的奔跑,既不知往哪里跑?也不知在逃避什么?

他想追上去,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渐渐只剩下一点朦胧的人影。

醒来后却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仿佛有种飘飘荡荡的感觉,这条船显然已开航,到了大海上。

他的四肢居然已经可以活动了。

可是他没有动。

他正在想修理老实和尚的法子。

这秃驴虽然总算没有失约,船一出海,就将他穴道解汗。

但若不是这秃驴,两只恩恩爱爱的小鸡,又怎么会分开?

想到刚才那噩梦,想到沙曼现在的处境,陆小凤真恨不得立刻在他那光头上打个大洞。

可是就算打出七八十个大洞来又有什么用?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秃驴总算是他的老朋友了,而且也不能算是个太坏的人,小苦头虽然还是要让他吃一点,大修理则绝对不可。

船走得很平稳,今天显然是个风和日丽的天气。

陆小凤悄悄的伸出手,正准备先点住他的穴道,再慢慢让他吃点小苦头。

可是手一伸出去,陆小凤立刻就觉得不对了。

这箱子里竟忽然变得很香,充满了一种他很熟悉的香。

那绝不是老实和尚的味道,无论什么样的和尚,身上都绝不会有这种味道。

他的手一翻,捉住了这个人的手,一只光滑柔软的纤纤玉手。

这更不会是老实和尚的手。

陆小凤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只听黑暗中一个人道:"你终于醒过来了。"柔美的声音中,充满了欢偷。

陆小凤的声音已因激动兴奋而发抖,整个人都几乎忍不住要发抖。

"是你?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陆小凤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箱子里明明是老实和尚,怎么会忽然变成沙曼。

可是这声音的的确确是沙曼的声音。

她的手已牵引着他的手,要他去轻抚她的脸,她的乳房。

她身子在发抖。

这种销魂的颤抖,也正是他所熟悉的。

他再也顾不得别的了,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拥抱住她。

就算这只不过是个梦,也是好的,他只希望这个梦水不会醒。

他抱得真紧。

这一次他绝不让她再从他怀抱中溜走了。

她也在紧紧拥抱着他,又哭又笑又吻,吻遍了他整个脸。

她的嘴唇温暖而柔软。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她流着泪道:"这真的不是梦,真的是真的。

可是这种事实在比最荒唐的梦境还离奇。

"你怎么会来的?"

"不知道!"

"老实和尚呢?"

"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我躲在床底下,眼看着他们把箱子指走,就急得晕了过去。?""然后呢?"

"等我醒来时,我就又回到这箱子里,简直就好像在做梦一样!""但这不是梦。

"绝不是。

这的确不是梦,她咬他的嘴唇,他很痛,一种甜蜜的疼痛。

难道这又是小玉造成的奇迹,她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些疑问他们虽然无法解释,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又重逢。

他们紧紧的拥抱着,就好像已决心这么样拥抱一辈子。就在这时,突听"咚"的一声响,外面好像有个人一脚踢在箱子上。

箱子在震动。

陆小凤没有动,沙曼也没有。

他们还是紧紧拥抱着,可是他能感觉到她的嘴唇已冰冷。

咚"的一声响,这次箱子震动得更厉害。

是谁在踢箱子?

沙曼舔了舔冰冷而发干的嘴唇,悄悄道:"这不是宫九!"陆小凤道:"哦。

沙曼道:"他绝不会踢箱子,绝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陆小凤在冷笑。

他心里忽然觉得有点生气,还有点发酸。

--为什么她提起这个人时,口气中总带着尊敬?

他忽然伸腰,用力去撞箱子。

谁知箱子外面的锁早已开了,他用力伸腰,人就窜了出黑暗的舱房里,零零乱乱的堆着些杂物和木箱。

他们这口箱子外面并没有人,顶上的横木上却吊着个人,就像是条挂在鱼钩上的死鱼,还在钩子上不停摇晃。

现在他又在试探着荡过来踢箱子。

"老实和尚。"

陆小凤叫了起来,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沙曼忽然进了箱子,箱子里的老实和尚却被吊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老实和尚满嘴苦水,直等陆小凤替他拿出了塞在他嘴里的破布,才算吐出来。

"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惊讶和迷惑并不假。我本来很清醒的,不知为了什么,忽然就晕晕迷迷的睡着了。"陆小凤道:"等到你醒过来时,就已经被人吊在这里?"老实和尚在叹气,道:"幸好你还在箱子里,否则我真不知道要被吊到何时?"陆小凤道:"现在你还是不知道!"

老实和尚怔了怔,立刻作出最友善的笑脸,道:"我知道!"他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在发酸。"我知道你一定会放下我的。

陆小凤道:"我不急!"

老实和尚道:"可是我倒有点急!"

陆小凤道:"吊在上面不舒服?"

老实和尚拼命摇头。

他真的急了,冷汗都急了出来。

陆小凤居然坐了下来,坐在舱板上,抬头看着他,悠然道:"上面是不是比下面凉快?"老实和尚头已摇酸了,忍不住大声道:"很凉快,简直凉快得要命。

陆小凤道:"那末你怎么会流汗?"

老实和尚道:"因为我在生气,生我自己的气,为什么会交这种好朋友。"陆小凤笑了,大笑。

看见和尚在生气,他的气就消了一半,正准备先把这和尚解下来再说。

谁知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咳嗽声,好像已有人准备开门进来。

陆小凤立刻又钻进箱子,轻轻的托着箱盖,慢慢的放下。

箱子的盖还没有完全合起时,他就看见舱房的门被推开了,两个人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一个,好像正是刚才把箱子抬来的那两个人其中之一。

陆小凤心里暗暗祈祷,只希望他们这次莫要再把箱子抬走。

箱子里一片漆黑,外面也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两个人是来于什么的?

他们忽然看见个和尚吊在上面,怎么会没有一点反应?

陆小凤握住了沙曼的手。

她的手冰冷。

他的手也不暖和,他心里已经在后悔,刚才本该将老实和尚放下来的。

现在他才明白,一个人心里如果总是想修理别人,被修理的往往是自己。

又等了半天,外面居然还是没有动静。

他更着急,几乎又忍不住要把箱盖推开一条缝,看看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在敲箱子。鸳,篙,笃"敲得很轻。

这种声音绝不是用脚踢出来的,当然也绝不会是手脚被人捆住的老实和尚。

这种声音就像是个很有礼貌的客人在敲门。

只可惜主人并不欢迎他。

男主人本来也是想开门的,女主人却拼命拉住了他的手。

主人自己不开门,客人只好自己开了,只开了一条缝。

很小的一条缝。

陆小凤想从缝里往外面看看,却有股热气从外面吹了进来。

又香又浓的热气,香得令人流口水。

就算没有喝过牛肉汤的人,也绝对应该嗅得出这是牛肉汤的味道。

陆小凤吃过牛肉汤。

他一向都很喜欢吃牛肉汤,可是现在他却只想吐。

因为他的胃在收缩,心也在往下沉。

难道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牛肉汤"在玩的把戏?就像是猫抓住老鼠后玩的那种把戏一样?

热气终于渐渐散了。

陆小凤就发现有双眼睛在箱子缝外面偷看着他们,眼睛里带着种恶作剧的笑意。

一个人居然在外面唱了起来:

"砰,砰,砰,请开门,"

你是谁?

我是老公鸡,

你来干什么?

来送牛肉汤,小鸡们喝了长得壮,不怕风来不怕浪。"陆小凤又傻了。

这歌声绝不是牛肉汤的声音,就连陆小凤唱的儿歌,都比这个人唱得好听些。

天下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唱出这么难听的歌来。

老实和尚。

陆小凤霍然推开箱盖,一个人蹲在外面,手里捧着碗牛肉汤,果然正是老实和尚。

他刚刚明明还是被人吊在上面的,现在怎么会忽然又下来了?

老实和尚眨了眨眼,道:"和尚老实,菩萨保佑和尚。"这种事实在有点玄,看来真不像是人力所能做得出的。

陆小凤也眨了眨眼,道:"菩萨杀不杀牛?"

老实和尚立刻摇头,道:"我佛戒杀生,菩萨怎么会杀生!

陆小凤道:"菩萨也不会给和尚喝牛肉汤?"

老实和尚道:"当然不会。"

陆小凤道:"那么这碗牛肉汤是从哪里来的?"

老实和尚忽然笑了笑,道:"你猜呢?"

陆小凤猜不出。

这碗牛肉汤的颜色和味道他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可是他宁愿看见一大碗狗屎,也不愿看见这碗又香又浓的牛肉汤。

因为他知道只有一个人能煮出这种牛肉汤来!只有"牛肉汤"才能煮得出这种牛肉汤。

老实和尚悠然道:"这碗牛肉汤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叫和尚送给你的。"陆小凤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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