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泡沫（1 / 2）

人鱼公主舍弃了动人的嗓音，忍受着鱼尾裂开的痛楚，终于找到了深爱的王子。

但，王子却选择了邻国的公主。

翌日的朝霞一点点渲染在她肩头，连微笑也渐渐变得透明。

人鱼公主纵身跳入蔚蓝的大海，最后的瞬间，她听到了王子焦急的呼唤。

但身体已经一点点轻盈起来，逐渐化作海面上最美丽的泡沫……——

《海的女儿》

我们似乎从没有正式地告别过，而每一次都是绝别。

第十二幕

之后的几天，我和佑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即使偶尔在校园里见面，也是形同路人般地擦身而过。

而这时候，表面若无其事的我，内心都会剧烈地抽痛。

然后，我会微笑着告诉自己：没事的，裴多菲，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我开始习惯到音乐教室去听南赫学长吹长笛。

奇怪的是，南赫学长从来不问我为何而来，但他吹奏的每一段旋律却都能与我的内心达成共鸣，让我烦乱的心境暂时归复平静。

今天，我同往常一样，一放学就到音乐教室来找南赫学长，却被他温和的笑容拦在门外：

"菲菲，你该去篮球队训练了。"

"我的脚伤没好，已经跟队里请过假了。"其实脚伤没好只是个借口，我只是不想见到那个人。

"菲菲，适当的锻炼对恢复有好处，我陪你去好吗？"

南赫学长关怀的眼神我从来无法拒绝，只好乖乖地跟他去体育馆。

"学长，我想今天还是不要去了吧。"远远看到体育馆的大门，我又不自觉地想退缩。

南赫学长微微一笑，轻轻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带着我继续往前走。

"安佑承！你的背包！"

耳朵里忽然窜进的熟悉名字令我全身一震。

我一抬起头，就看到了体育馆门前站立着的那个熟悉侧影。

他从一个追赶上来的队友手中接过自己的运动背包，紧张地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他那么紧张，一定是在找一样他很在乎的东西吧。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是他真正在乎的呢？

我无力地转过头……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动作停止了，心猛烈跳动起来……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从背包中轻轻取出了一样物品，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样物品放进上衣口袋，然后，他的脸上露出释然而深情的笑容……

那是一串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紫水晶手链。

那是我的紫水晶手链！

在急速失重的空中，他塞到我手心的那条遗失的紫水晶手链；

在西餐厅门口，他连骗带哄地从我手上抢走的那条紫水晶手链……

他还保留着，他居然还保留着！

这表示，他还在乎我？

除了他自己，他还是在乎我的？！

心里变得好乱好乱，我努力压制住怦怦乱跳的心，只想远远地逃离。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安佑承转过身，来不及收起的笑容正好撞上我慌乱的视线……

一时间，我紧张地无法呼吸，可是他只是垂下眼睛，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径直从我和南赫学长身边走过去。

他的背影，依旧冷漠如冬……

然而，那串紫水晶手链散发出的温暖光芒却一直在我眼前挥散不去……

晚上躺在床上，眼前浮现的全是白天那一幕。

他释然深情的笑容，他冷漠如冬的背影，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我希望拥有的他……

"铃铃铃……"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喂，你好……"

"明天我要去美国了，早上八点零五分的班机，再见！"

还未等我说一句话，电话那边就挂断了。

我却真真切切地听清楚了，这是安佑承的声音。

脑袋里血液疯涌。

他要出国了，就在明天，是出国留学参加篮球培训吗？

我记得教练跟他讲过，但是他当时的态度是坚决地拒绝了，还对我说我在哪里他就在那里。

那个时候的他，是因为我才留下来的吗？

可是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呢？

难道现在的我，已经不值得他再留下了？

心，像被掏空了一样的难受……

裴多菲，不要这样！你和他之间不是早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吗？

况且当初，是你自己选择要离开的！他走到哪里去，都跟你已经没有关系！

对！没有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明天早上八点零五分之后，我就将很难再见到他了，甚至有可能永远也不能再见面……

我真的不要去挽留他吗？他打来这个电话，是希望我去挽留他吗？

不知不觉，时钟已指向六点，一夜辗转难眠的我从床上坐起来，梦游一般地开始梳洗。

"铃铃铃——"手机响了。是南赫学长。

"菲菲，你现在可以到楼下来吗？"

我从窗户伸出头，就看到南赫学长的车停在宿舍楼下。

"学长……"

"我送你去机场，应该还来得及。"

"我不想去。"

"菲菲，这是你真实的心情吗？"

"我……"

"菲菲，去吧，只有真正努力过才不会留下遗憾。"

我犹豫着，终于下了楼。

坐在学长的车里，看着道路两旁飞驰而过的景物，心中既犹豫又慌乱。

等会儿见了面，我要对他说什么呢？是"再见，一路顺风"还是"请为了我留下来"……

"菲菲，轻松些。"

南赫学长打开车内的音乐，轻柔舒缓的音乐慢慢地在车厢内流淌，我的心情似乎终于安定了那么一点点……

前方出现一个红灯，南赫学长停住车。

短短58秒的等待，为什么我会这样焦躁不安。

红灯终于变成绿灯，学长发动了汽车，谁知还没有走多远，我们又被一个红灯拦住了！

我的手捏成了拳头。为什么越急越要遇红灯呢？

漫长的1分钟等待之后，车终于又启动了。

然而，刚走出不到两个路口，前面路口的交通灯就一下子跳成了红色！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老天也不想我去见他。

我的身体无力地瘫在靠背上，等待车子停下来。

然而，车子并没有如我预想中的停下来，南赫学长一踩油门，车子有惊无险地从路口横穿而过。

接下来的每个路口，我都还没看清交通灯的颜色，车子就已经飞驰而过。

"学长……"我紧张地张口结舌，没想到南赫学长也会这么嚣张地飞车，甚至闯了红灯也毫不在乎。

"菲菲，你系紧安全带。"学长的车越开越快。

而电子时钟上的红色数字似乎也跳得格外快，转眼就到了七点半。

"嘎——"车子忽然停了下来，我差点撞上前车窗。

"菲菲，前面好像塞车了。"南赫学长无奈地看看前面"神龙见尾不见首"的车阵，又看看我。

这是去机场惟一的路，现在已经不能再通行。

时间还剩下半小时，距离机场还有2公里。

我要放弃吗？现在似乎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放弃了。

我会遗憾吗？我已经努力了……

不，我还可以更努力的！

"谢谢你，学长。"我猛地拉开车门跳下车，拔腿朝前跑去。

谢谢你，南赫学长，谢谢你把我送到这里，余下的，就让我自己来完成吧。

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菲菲！菲菲……"

学长焦急的声音化成耳边呼啸的风声，我只知道没命地向前跑，向前跑……

佑承，我来了，我在努力地跑来见你……

虽然并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不会觉得遗憾了对吗？

因为，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啊……

前面就是机场了，坚持住，裴多菲！

当我终于拼尽力气跑到机场入口时，一架巨大的飞机从玻璃幕墙外的跑道上腾空而起……

我抬起头，只看见大厅墙上的电子时钟上刺眼的红色数字——08：08。

我颓然地倚着柱子蹲下，脑子中疯涌的只有三个字：他走了他走了他走了他走了他走了……

他走了！！！

走出了我的世界，走去了遥远的国度，走离了我们曾经的欢笑曾经的幸福曾经的爱情……

也许，还是永远，永远地脱离我的生命轨迹……

骤然觉得天旋地转……

泪，潸然而下……

"菲菲……"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佑承吗？他又像以前一样在约会地点故意躲起来，偷偷看我着急失望的表情吗？

其实他并没有离开，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

我欣喜地抬起头，希望却也在同一时间破碎。

是南赫学长，他跟在我后面跑来了。

他一定从来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路，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我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