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以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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辟邪合上书道:没什么不好,就是想偷几天懒。

小顺子道:师傅他着凉就会胸口痛,多亏我替他揉。

辟邪笑道:我没断的肋骨已经不剩几根了。快去给二爷倒茶!

如意道:我才刚从针工局过来,皇上让我去问问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是差不多了。谊妃就在十一月里,到现在谁还敢怠慢。

你猜怎么着,我碰上小三、小四了,倒提醒我问你件事。皇后把进宝差到谊妃宫里去了,说是让得力的人伺候谊妃待产,我总觉得不舒服,你怎么看?

辟邪道:要说宫里最不希望谊妃诞生皇子的人,就是皇后了。

如意点了点头,看见小顺子端茶进来,便道:你不是要去找明珠么,快去吧。等他走远了,低声问道:你看进宝会不会

辟邪叹了口气,四师哥的手段咱们都知道,谊妃若是诞下公主,大家太平;要真是位皇子,只怕她的庆祥宫从此不得安宁。到时候一定要盯紧每个人。

如意道:稳妇是太后选的,进来看过多次,皇后、谊妃都问她到底是龙是凤,可惜那婆娘嘴紧得很,死活不肯说句准话。

辟邪扑哧一笑,抚着胸口道:任谁也不会开口乱说,还要命么?

如意皱眉道:小六,你实话跟我说,你到底什么病?从前可不是这样的。是不是用功太急了?看过太医没有?

看过的,陈先生说没事,今冬只管服他的药丸子,开春就能痊愈。

陈襄?如意笑道,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天气真的是冷了,十一月里,天空阴霾,大雪垛在乌云之上,就是不肯飘落,琉璃宫顶没有阳光普照,也是颜色尽失。宫里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躲在屋里,甚少出门,火墙暖炉烧着,烤得人口干舌燥,对比户外的阴冷,又是另一番滋味。因皇帝嫌屋里干燥,吉祥如意便命人挪了十数盆花草水仙进来,顿时吸尽屋中焦躁之气,无论哪个角落,都是沁人幽香。皇帝没事喜欢拿着各地密折走到花草前头读,仿佛这就能压下心头的暴戾之气。

自从向各地遣派征粮使之后,驻外戚藩地的征粮使几乎三天之内必有密奏上京,再加之寒州布政使蔡思齐,一大堆折子里没有说过亲王们一句好话。这些折子连刘远和成亲王也不便看,皇帝只能问辟邪道:难道真的都有如此反意?为免太嚣张跋扈了。

辟邪捡出几个细细看了,笑道:皇上看,这里说西王白东楼私制衮冕,暗藏圭玺,意图谋反,奴婢就觉得不尽不实。白东楼就算大逆不道至斯,也不会让他的衮服玉玺随便示人,朝廷下来刺探的专员如何轻易得知?

皇帝道:你看里面有不实之处?

这种事自然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过皇上既早知他们野心不小,结党为患,现在就算他真的有衮冕圭玺,皇上也不致惊异,不必动怒。

皇帝笑道:有你这么一说,朕的确是生了些闲气。不过话说回来,何以这些折子里都说的是亲王们的不忠不敬的罪状?

辟邪道:皇上铲除藩政的决心众所皆知,这些官员深晓圣意,自然捡皇上想听的说,有时急了些,难免杜撰。这里有蔡思齐和高以仁的折子很有些看头。说着将两人的折子递还给皇帝,这里说东王杜桓每年所得的税银里大概有五十万两总不归库,去向不明;高以仁所奏的却是督州道游击将军日前押运十辆大车径直进了洪州,且打探之下知道每两三个月都有督州的人押送车队到洪州,所运货物为何、去向为何,至今不知。另外,高以仁将青洪两州的税收、地产、兵力布防研之甚祥,颇能为皇上所用呢。

这两个人很得力,算是用对了。皇帝起身踱到花前,叹道,朝廷里还有这样的人么?

吉祥在外面轻嗽一声,禀道:万岁爷,谊妃庆祥宫里的进宝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万岁爷要不要他进来禀奏?

皇帝道:今儿是十几了?

回万岁爷,吉祥笑道,昨天是十九,今天已经是二十日了。

你去问进宝是不是谊妃要生了?若是,就让他快回去,那边要紧。辟邪,皇帝道,朕想要你到乾清宫当值,你给朕做密折节略,针工局的差事交接掉。

皇上提携,奴婢感激涕零。辟邪叩头道,若是

皇帝笑道:若是时机更成熟些便更好了,对不对?

皇上圣明。

皇帝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再想想。

辟邪退出屋外,看见霍炎在廊下手里拿着件折子,正叫小监们替他匆忙解下斗蓬。

公公,霍炎拱了拱手。

探花郎,少见。辟邪一笑,走近了些,眼看日暮,霍探花还在当值?

霍炎笑容十分难看,道:刘太傅让卑职先拿了这个急件到乾清宫来,到底是洪王的急件,成亲王这便也要赶来。

辟邪一怔,见霍炎身形将小监们挡住,将手中洪王的折子迅速展了展,辟邪一目十行,看了个大概,微微蹙眉,旋即笑道:皇上不刻就要召见霍探花,奴婢这就告辞。

霍炎等了一会儿,听皇帝叫了,才将奏折递进去。原来皇帝正准备去慈宁宫和太后一起等谊妃消息,连衣裳也换了,现在将厚重衣裳脱了,抢过霍炎手里的折子,问:什么急奏?

洪王的参本,参劾高厚在青洪两州地方上横征暴敛,贪污渎职,地方上人神共愤,为免激起民变,洪王已将高厚在洪州驿馆内软禁,急奏请皇上旨意。

皇帝将折子匆匆看完,问:刘远看过了么?

太傅正等着成亲王一齐过来请见。

皇帝对吉祥道:他们到了就叫进来。

吉祥见皇帝气得浑身颤抖,紧紧抿着嘴唇不做声,便知道大事不好,出去关照当值的内监小心应付。霍炎一个人面对皇帝,手足无措,乾清宫里铜壶清澈的水滴声凉透了他全身,他的眼光不住往门口瞟去,见到成亲王的袍角闪了进来。

霍炎,你出去。成亲王一进门就冷峻地道。

霍炎擦了擦冷汗,看了一眼皇帝的背影,悄悄退出。吉祥正命人秉起明灯,见了他平安出来,也是松了口气。直等到深夜,成亲王和刘远才跪安出来,都是脸色刹青,看来没有什么良策。皇帝一个人在屋内,只能见他的影子在里面来回踱步。

吉祥遣去庆祥宫的小合子匆匆跑回来,低声对吉祥道:师傅,我看谊妃那儿有险,都说折腾一晚上了,现在还不见皇子的动静,几个太医都在宫外头候着,就怕万一呢。

吉祥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别跟别人瞎说。又和如意商量几句,小心翼翼推开门,道:万岁爷,夜深了,奴婢请万岁爷安歇。

皇帝手里仍执着洪王的参本,回过神,问道:亥时过了吧?

已近亥正三刻了。

谊妃怎么样了?有信儿吗?

问过多次了,还没有信儿。

哦。皇帝走回奏案边,揉着太阳穴,慢慢道,朕再等一会儿。

吉祥知他所指,退出之后命在乾清宫当值的小监都往庆祥宫打探,却无一则好消息。直至子时将过,才听到脚步奔进来。

吉祥看见进宝的身影,连忙推开门禀道:万岁爷,庆祥宫来人了。

皇帝豁地站起来,见进宝疾步进来,伏地叩头:禀万岁爷,谊妃子正两刻诞生公主。

公主?

是。

皇帝只觉自己虽为天下之主,然天下之大,却无半点称心如意的事,不由轻声一记冷笑,将手中折子啪地摔在奏案上。

万岁爷吉祥上前一步。

皇帝慢慢坐回椅子里,笑道:谊妃辛苦了,公主诞生,社稷之喜,朕很高兴,今晚夜已深了,朕明天去看她,和公主。

好冷!小顺子将怀中一个小小的包裹掏出来,放在炕上,好冷!

明珠道:快去炉子那边把手暖暖,这就快吃饭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师傅还没用过?

明珠笑道:就为等你回来,连我也陪着饿肚子。

辟邪挑开里间的帘子出来,回来了?

是,东西在炕上呢。

辟邪从包裹里翻出几个白皮儿的折子,明珠低声道:让小顺子从姜放那里拿过来,不要紧?

辟邪笑道:不是不要紧,是没办法,毕竟西边的折子晚了一两天,再转来转去,等到我手里,就怕看到也没用了。

小顺子饥肠辘辘,早斜坐在炕沿上,见明珠这便将几个小菜端上桌,本想拍手称快,转眼看见辟邪神色越来越凝重,小顺子缩了缩脖子,没敢做声。明珠趁着辟邪合拢第一本折子的时候,忙道:六爷先吃了饭再看,好不好。

好,辟邪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只管继续翻看,最后微微皱了皱眉。

明珠见小顺子在一边不敢先动,叹了口气道:咱们先吃,你师傅还有一会儿呢。

等等!辟邪突然抬起头。

什么?师傅?小顺子立即放下才拿起的筷子。

辟邪合上手中的折子,道:外面来人了。

辟邪,院外已经传来如意的声音,快出来。

辟邪对明珠低声道:收起来。

明珠将折子卷在包裹里,撩起帘子退到后堂。

辟邪走到屋外,寒风吹得人一个冷战,见如意摇着拂尘侧身进了院子,后面跟进一个欣长的身影,竟是皇帝来了。

皇上万福。辟邪领着小顺子跪在院子里叩头,皇上纡尊降贵驾临,奴婢等不胜惶恐。

皇帝笑道:快起来,地上凉得很。

万岁爷怎么想起到奴婢这儿来了?

这不刚从谊妃那儿出来么,今天太后似乎有些怪她生了个公主,说是来年要重选秀女进宫,她觉得委屈,哭诉了半天,朕觉得气闷,想散散心,听如意说你这儿晚上总是开小灶,就过来搭个伙儿,喝两杯。

这便折死奴婢了。辟邪见皇帝往正房走去,忙道,正房是从前奴婢师傅住的地方,空了快两年了,里面实在是冷,奴婢的屋子生了火,皇上若不嫌奴婢那儿脏,就在奴婢屋里歇会儿可好?

皇帝点头进屋,见炕桌上几个小菜还没动过,放着三副碗筷,笑道:敢情明珠也在这里,人呢?

明珠从里面盈盈出来,叩头请安。

现在才知道你的日子过得不错,朕只道你一直病着,还以为如何凄凉,想不到你自有美人伺候着。

明珠笑道:奴婢命薄,吃不惯宫里的山珍海味,有时想到家乡的小菜,便过来借居养院的小灶使使。让万岁爷见笑了。

辟邪也道:奴婢师徒只是厚着脸皮沾光。

如意笑道:既然皇上已经来了,明珠你只管放开手段,好好做几样拿手菜,皇上见好了,自然有赏赐。

奴婢不贪图皇上的赏赐,只要皇上说得一个好字,奴婢就心满意足。

皇帝在炕上坐了,辟邪已命小顺子烫了银筷子和酒杯,又暖了酒来,道:这是原先奴婢师傅的藏酒,皇上将就喝着。

皇帝环顾四周,见屋里收拾得一尘不染,又没有丝毫的装饰,笑道:你这儿真干净。指着角落里两大盆龟背竹又道:原来吉祥如意的法子是从你这儿学去的。

花草也能养人。

花草也能养人,皇帝微微一声冷笑,朕原以为满室芳草能养人清闲之气,想不到自己还是按耐不住。

辟邪替皇帝斟上酒,道:皇上这是为什么?

皇帝摇摇头,刚饮完这杯酒,明珠又添了四个小菜,还有她在宫里按大理法子腌制的泡菜,也装了两个盘子上来。皇帝挟起一筷尝了,只觉酸辣中带着微微的甜味儿,着实爽脆可口,赞了一声好字。

如意,你盛赞明珠的手艺多日了,别处去闲着吧,朕这里辟邪伺候。

如意笑道:万岁爷心疼奴婢,谢主隆恩。朝明珠和小顺子使了个眼色,退了出去。屋里静了一会儿,皇帝恍惚想着别的什么,又饮尽一杯,辟邪静静执壶斟满。

你坐吧,皇帝指着炕桌对面,心不在焉地一笑,才刚说什么呢?

正说到皇上为什么事操心。

皇帝道:高厚的事,你知道了?

听说了一点。辟邪放下酒壶,斜坐在炕沿上,皇上想问什么?

他在洪州到底有没有如洪王所参,做了些横征暴敛的事?

高厚在洪州克己奉公,白璧无暇,辟邪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透明,白璧无暇这个词从他嘴里吐出时,让皇帝不由凛凛一惊,洪州更无民变之虞。

皇帝挪开目光,洪王所参子虚乌有,他急着杀高厚另有他因?

高厚前几天的密折里所奏,已经触及洪王痛处,不杀,洪王难以安枕。藩地征粮更是干预了藩地私政,不杀,如何能挫皇上锐气?辟邪说到这里仍是心平气和,这是奴婢的错,原以为洪王对高厚有些忌讳,不便动手,真是没料到他果决专断,竟不以此为意,果然是当世枭雄,奴婢心眼小,错看了他。

昨晚和景仪、刘远商议到深夜,他们各执一词,到最后也没有议定此事如何处置,这个高厚保还是弃,如何保得,如何弃得?皇帝叹了口气,保住高厚,与洪王翻脸,不用做,光是想想,也有些担心他手中的十万兵马,更不说太后也会从中作梗;弃出高厚,我的脸面,朝廷的脸面往哪里放,其他在藩地上的征粮使得知必定瞻前顾后,还能办什么差?

皇上所虑极是。辟邪点点头。

你怎么想?皇帝突然一笑,你心里有主意,不要卖关子。

是,辟邪也笑道,奴婢在想当初遣高厚去洪州,台面上为的是征粮,其实还是朝廷在洪州的眼线,让洪王行事有个顾忌。如今高厚在洪州已遭软禁,无论是台上台下,这出戏他都没法接着唱,洪王气势逼人,自然是弃。

弃?出乎意料,皇帝不由一怔,怎么弃?

辟邪道:其一,高厚不能死在洪州,须押回刑部论刑;其二,论刑也当有确凿罪证;其三,奴婢猜着皇上会将洪王的参本留中不发,提点洪王和其它亲王一句,藩地向来平安无事,到底是谁在兴风作浪。

第一件,不难;第三件,好办。第二件,皇帝道,有些不便,高厚这个人清得很,就向你刚才说的,白璧无暇,皇帝瞥了辟邪一眼,朕能办他什么罪名?

辟邪笑容映着杯中清冽酒色: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皇帝讶然笑道:什么?

辟邪的目光静如止水,既然高厚已成弃子,什么罪名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皇帝在唇边慢慢端起酒杯,凝视着墙边生机勃勃的秀枝扇叶,沉吟中静静点着头。

啊,门外如意和小顺子轻轻呼了一声。

辟邪转身推开窗,笑道:下雪了。

是吗?皇帝也挪到窗前,好大的雪!只见院中已是白蒙蒙的一片,银絮乱飘,扑在窗棂之上,青石台阶也细细地湿润过,淡淡反射着幽静的灯光。皇帝笑道:煮酒观雪,也是有兴致的事。

七宝太监得太后宠幸多年,就算他不贪不敛,居养院仍是藏了不少好东西,这坛陈酒香洌醇厚,皇帝不由多喝了几杯,最后有些醺醺然,枕在炕上看雪。

如意悄悄进来,轻声问道:万岁爷,外面已经备好了辇,万岁爷是不是回乾清宫?

皇帝道:辟邪执壶对我酌,偷得浮生夜半闲。这便回去吧。

如意去取皇帝的斗篷,辟邪打起帘子,皇帝在门前将酒杯交与辟邪,跨出门,负手站在廊下,我今天才知道,你身边的人都对你真心诚意的好,我很羡慕你。

奴婢不敢当。

皇帝直视辟邪冷冽的目光,忍受着眼睛微微的刺痛,慢慢道:就算朕富有天下,也是如意的时候少,失意的时候多,看起来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其实朕真正在乎的东西,可能永远也得不到了。

辟邪笑道:奴婢是个做奴才的,过惯了巴结奉承的小日子,万岁爷的话,奴婢不明白。

象这样其乐溶溶,平静安逸的日子,朕也想过。周围的人不是怕着你、哄着你、算计着你,他们对你会哭、会笑、会说知心的话。皇帝的嘴角浮起一丝奇特的笑容,辟邪,把明珠给朕。

廊柱后的阴暗里似乎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落雪也被皇帝的气势所扰,纠缠乱飞起来。辟邪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飞雪乘风涌过来,沾在他比雪还白的脸上。世界在昏暗无光的夜里正渐渐褪去华彩,皇帝那瞬目光正从中夺目地刺了出来辟邪在风中轻轻打了个寒战,向前踱了一步,声音不改平日的清澈平静,明珠不是奴婢的,明珠和这天下所有人一样,都是皇上的,只要皇上想要,明珠即刻就会跟皇上回去。

好!皇帝向如意招招手。

可是,辟邪接着道,居养院的明珠和皇上身边的明珠不会是同一个人,她一样会变得失去锋芒光彩。皇上,辟邪慢慢绽出微笑,皇上要的真是明珠么?

呵呵,只有你真的知道朕的心意,也只有你敢和朕针锋相对。皇帝望着他迸出一阵大笑,明珠,你暂且就放心在这里呆着吧!他大声道,头也不回地上了步辇。

一大堆人随着皇帝散去,居养院又是寂寞无声,明珠悄然从廊柱后转出,轻唤道:六爷。

辟邪在寂静中对她笑了笑,我多喝了几杯,便说错了话,他将玲珑剔透的翡翠杯举在眼前,细细把弄,你六爷一样也会贪杯误事。手腕一震,将酒杯远远地掷在雪地里。

明珠咦的一声,低声道:这只酒杯,就算六爷双唇从未沾过,我一样也要谢谢它,六爷可不能随便将它掷碎。

辟邪望着明珠低头在雪地里仔细地寻找那只酒杯,雪片在风中疯狂地打着转,抽打在她身上。

二十六岁的皇帝正在重新估量辟邪的力量,帝王权术的天性使他从木偶般的假面下脱颖而出有什么东西终于摆脱了控制,纷乱地向自己扑来辟邪第一次觉得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惆怅让胸口隐隐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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