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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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才算你狠。”她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自以为精明,却稍不小心就会被人钻了空子。

“心情不错,我先领你去看场电影。先不告诉刘翰文,再给他两小时让他好好规划一下他在狱中的生活。”刘二说着,车子左拐上了一条道,却又忽然想起来,“不好,这条路不太好走,这两天西大街在拆迁,总是堵得水泄不通。”

“西大街拆了?!”我吃惊地问。

“是啊!”她说。

“快,你带我去看看!”我说。

“搞不好已经一片废墟了,有什么好看的?”她不解。

“快呀!”我催她。

她拗不过我,只好开车带我去。一路上,想着昨晚的梦,我的心怦怦乱跳,难道这是某种暗示吗?

路果然很堵,离那里还有半里路,车就不能再开过去了。路边挤着很多的人,几十名戴着印有“警察”字样头盔的人,身穿迷彩服,有的手上还拿着警棍和盾牌,拉了条黄色的警戒线在维持秩序,不让外人进入拆迁现场。我刚跳下车,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女人被好几个人架出来,扔到马路边,她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也没人管。

从这里到我家的老房子,步行至少需要十五分钟。我试图步行过去,却被一名工作人员虎着脸拦下,告诫我说:“这里面危险,不能进。”

“我要去找人!”我说。

“找人打电话!”他还是不让。

“小安你要做什么?”刘二也跳下车来拉住我说,“那里面可去不得!”

我甩开她,不顾一切往里面冲,那个警察上来拦我,被我一把推得老远,差点摔倒。再上来一个想抱住我,也让我成功躲开,我如一只敏捷的兔子,穿过众人的阻拦,直奔我家方向。远远地我就看见,好多台推土机正在疯狂作业,四处尘土飞扬,那片土地像是被原子弹扔过或是被大地震摧毁过,看上去特别夸张。

我在废墟上来回奔跑,试图确认我家房子的方位,但是,失去参照物的我一片茫然。

“喂,这里不许呆,赶紧出去!”有好几个人朝我走过来。他们都戴着头盔和口罩。走在最前面那个,应该是领头的,朝我用力挥着手里的对讲机。

我连忙拉住他问:“3弄22号在哪个方位?”

“还有什么3弄22号?”那人揭下口罩,冲着我大喊说,“这里全拆光了,难道你看不见吗?”

“我要找原来的3弄22号!谁清楚在哪里?”

“把这个小丫头给我揪出去!”

那人一定被我的固执伤到了,大声命令他身后的人。只可惜他们动作远不及我快,不过一瞬间,我已经掏出我的弹簧小刀,跃到那个负责人的背后,用刀尖抵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冷静地说道:“我也不想伤你,所以你最好别动,帮我找到第3章弄第22章号,我就放开你。”

他显然没想到我有这般功夫,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站在对面同样震惊的三个人说道:“快去找胡主任!”

他们急慌慌地打了电话,没过一会儿,那个胡主任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我认出来,他是我们这边的居委会主任,一个大胖子,我应该见过他,只是不熟而已。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吃惊地说:“你是维厂长的女儿吧,快别这样,快放开叔叔,我带你去找你家。有什么事情咱和平解决,和平解决。”

我收起刀,放开那个人。他倒吸一口凉气,神情紧张地摸了摸脖子。我没说话,但弯腰表示跟他道歉,也许是我的礼貌打动了他,他大度地挥了挥手示意我离开。走了好几步我回过头,发现那几个人都没跟上来,但一个个都紧盯着我的背影在看。

大约走了五分钟左右,胡主任指着前面说:“你家应该就是在这边,但具体方位我还真说不清楚了。”

我四下张望,希望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小姑娘,丟了什么东西让你爸爸再买,这里找不到了,赶紧出去吧,危险。”

胡主任走到我身后劝我。就在这时候,我眼前—亮,我看见了一根破旧的拖把。那应该是放在我家院子里的一根旧拖把,对,就是这里!

我跑过去,跪在地上,用手去搬那些巨大的土块和碎瓦,我希望能看到小阁楼的木头窗户什么的,但是除了土和断裂的钢筋我一无所获。

因为没有工具,手指很快就被划破了,但我顾不上那么多,我疯狂地用手指扒着那些鬼玩艺,希望可以见到奇迹。我恨自己的无能,我恨我爸,恨他整天在外面忙,任由最珍贵的我妈的纪念物就这样被活活埋葬!

胡主任又过来拖我,我红着眼让他滚开,那些熊熊的恨点燃了我,以至于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想着昨夜梦里决烈的她,我脑子里的唯一的信念就是,哪怕今天我手挖断掉,我也必须把她的箱子给挖出来!谁也休想阻拦我!

胡主任用一只手握着手机,努力往我面前伸,哄我说:“小姑娘,你来接个电话,你爸爸的!他说你要的东西在他那里。”

我跪在地上,喘着气把电话接过来,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我爸咆哮的声音:“维维安,你到底要搞什么!”

“我要箱子!”我说。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跟他遮遮掩掩了。

那边沉默了好几秒,这才回答我说:“乖,爸爸晚上回家,你在家里等我。我给你箱子,好不好?”

我把电话还给胡主任,不能确定我爸是不是在骗我。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看着满地的黄土和漫天的灰沙,似乎把半边天都染灰了。我的指尖破了,还在滴血,但是我已经麻木,不知疼痛。

我任由胡主任牵着我走出去,刚过警戒线,就看见刘二直冲了过来,她一把抱住我说:“小安,你没事吧,急死我了,他们不让我进去!”

我朝着她摇摇头,努力微笑,可是为什么眼泪却好像遮住了我的眼角。

“把她看好,刚才多危险啊。”胡主任对刘二说,“还有啊,以后无论如何要把她的刀给没收了,小姑娘家家的,带个刀像什么话!”

“刀?”刘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快步往车子那边走,刘二穿了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跟着我,一边小跑一边问我说:“小安,我怎么觉得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你?”

当我坐在她的办公室,让她给我清洗手上的伤口的时候,她又把这句活重复了一遍,她说:“小安,我怎么觉得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你呢?”

我紧闭着嘴不说话。

不奇怪,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搞不明白我自己,搞不明白我的欢喜和悲伤、我的倔强和别扭。

我从来都有足够的自信和耐心,去等待去追寻我想要的一切,我明明可以缝补这坏得不成样子的世界,但此刻,不知为何,我强大的自信却如往日那一大片房屋,倾刻间全都摧枯拉朽了。

这种感觉,还真不算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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