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没有人像我一样(1 / 2)
第二天早晨,优诺把我叫醒。七七站在她身边,背着她的双肩包,用一种陌生的眼光打量我,那一刹我真的怀疑昨夜的一切其实并未发生过。
“起床了林南一!”优诺说,“我们要去一个地方。”
“就是你昨晚跟我说的地方吗?”我看着七七急切地问。
“昨晚?请问你有梦游症吗?”七七不动声色地说。
老天,她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随便地拿冷水扑了扑脸就跟着她们出发。出门的时候我看见工人已经来报道,优诺说,新的十二夜,明天就要开张。
“开张大喜,新书大卖,你觉得这个创意怎么样?”七七问我。
“少废话!”我命令她,“上路!”
她吐吐舌头,我们上了出租车。我还记得怪兽说,会带图图回家,所以我对司机说:“去海宁。”
“谁说的?”七七瞪我一眼,“照我说的走。”
“听谁的?”司机问。
七七得意地看我,我忍气吞声地说:“她。”
然而这段路,我觉得异常熟悉,一个红绿灯,一个忙碌的十字路口,一段荒废的林荫道……“等等!”我终于忍不住喊出来,“咱们这是去哪里?”
“你家,”七七说,“我们在那里住过,连我都记得,你不记得了吗?”
“你搞什么鬼?”我吼她,“房子我已经退租了!”
“林南一,到了现在,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呢?”她同情地看着我,“还有,你能不能不要一丁点小事就凶巴巴?成熟一点,行不行呢?”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她继续气定神闲地给司机指路,还不忘回头揶揄我。
“顺便问一句,你知道,暴暴蓝新书主题曲的演唱者会是谁吗?”
“谁?”我给面子地问。
七七的唇边绽放出一朵神秘的笑容:“这个人,我不知道你是否认识。”
“到底是谁?”
“刘思真。不过也许,你也愿意管她叫,图图。”
我目瞪口呆,优诺在一旁抿着嘴笑,看来她们什么都计划好,被设计的人是我。
我有理由大发雷霆的不是吗?幸亏优诺的笑容告诉我,事情应该不算坏。
真的回来了吗?车子停以后,我有点犹疑地问自己。林南一,你真的准备好面对一切,不管摆在你面前的,是怎样的真相?
“上来吧,林南一。”优诺在楼梯口叫我。
七七已经快速跑上去,我能听见她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在楼道里回响。
我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跑了上去。这样直接地重回过去,老天知道,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长长的楼道让我真的有种错觉,时间,它并没有如此残酷地流走,我回去,推开的会是两年前的一扇门,图图站在窗前,脸上都是夏天的影子。她会看着我说:“林南一,去做饭好吗?”
我会一个劲地点头说好,那时候全世界都知道,她是我的姑娘,是我的爱人,我会宠着她,溺爱她,让她永远开心得像孩子。
然而我听到清脆的敲门声。七七的声音让我回到现实。
“木耳!”她喊,“林南一回来了!”
我屏住呼吸。然后,门开了。
张沐尔沉默地看看七七,又看看我。
“进来吧。”他低沉沉地说。
我走进门。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呆。
除了客厅中央那只三万八的沙发,这间房子,真的已经恢复到图图在时的样子。
图图的衣服,图图的鞋子,她贴在门背后张牙舞爪的狮子,她折的那些幸运星被做成一个很漂亮的风铃,就挂在窗边,风吹过丁玲丁玲地响,好像图图的笑声在屋内流动。
“怎么回事?”我张大嘴巴,半天才能出声,“张沐尔,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也不看我,当然,也不回答。
“木耳,”七七问,“你怎么了?他们俩呢?”
张沐尔终于开口:“昨晚,去了医院。”
医院?我抓住他的胳膊:“她怎么了?”
他冷静地把扳开我的手。
“林南一,世界上最没有资格问她的人,就是你。”他说,“你还有脸回来?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我如堕云雾中,这一切,说不出的离奇,但是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做错了。
“她每天坐在这里等你。”张沐尔指着一把椅子说,“直到昨天,她再也撑不下去。”
我回身看七七,还有优诺。从她俩的表情上,我可以断定,她们对现状并不是完全知情。
我低着头,用请求的语气对张沐尔说:“请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正在收拾东西。”张沐尔说,“收拾完我们一起去医院吧。”
他的话音末落,我已经转身下楼。叶七七跟在我后面喊:“林南一,你等等我们,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这么冲动……”
她的声音我已经渐渐听不见。
我独自打车去了医院。但他们的车紧跟着过来,在医院大门口。张沐尔追上我,用拿着水瓶的那只胳膊替我指引方向。我用从没有过的速度奔了过去。
医院长廊的尽头坐着怪兽。看见我来了,他先站起了一下,随后又无力地跌坐回椅子里。
急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
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地上,自己看见自己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可还是一直发着抖。
“图图怎么了?”我终于问出声,但那声音嘶哑得不像我自己。
怪兽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你说呀!”我吼,“有种你丫就开口说话!我以为你会好好照顾她!”
怪兽铁青着脸,仍然不发一句。
紧跟上来的张沐尔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喝:“林南一,你现在还有脸跟别人发火?我告诉你——”
“木耳!”怪兽低吼一声,“不许说!”
“为什么不能说?”张沐尔反问,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嚎叫,但眼里却已经有泪光,“图图是被人害的!”他转向我,怒目圆睁,“是被这小子害的!他应该要付全责!”
我脑子里电闪雷鸣,怒不可遏地揪住张沐尔:“你小子给我说真话!不然我揍死你!”
拉开我们的是优诺。
她温和地说:“好了,大家不要在这里吵,我们找个地方去说。”
在优诺的带领下,我,怪兽,张沐尔来到医院后面的一个安静的小院落,我站到假山的后面去,喘着气,等着他们告诉我一切。
先开口的是张沐尔,他冷笑着说:“到现在你小子还在假清高!当初要不是你不肯卖歌,图图怎么会这样呢?”
“她到底怎么样了?!”我觉得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致。
“吸毒。”张沐尔别过脸去。
“你胡说!”我一拳揍过去,张沐尔几个趔趄倒到地上,他吐一口唾沫,指着我的鼻子:“林南一,我告诉你,图图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娘,你欠她的,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天哪他到底再说什么!我无力地把眼光转向怪兽,他逃避着我的注视,别开头去缓缓地说:“图图离开你,是到长沙的歌厅唱歌了。”
“你一直知道?”
他摇头:“我不知道,直到那一天,就是七七在酒吧打人的那天,她打电话给我,向我求救。”
求救。我的心被拉扯得一下一下痛起来。
去长沙三个月的图图,本来以为很快就能赚到足够的钱来重组乐队,但是一天晚上,有人递给她一根烟。
这根烟改变了一切。
“她染上毒瘾,”怪兽艰难地说,“走投无路的时候,她终于决定回来。她打电话给我,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林南一。”
怪兽在一间破烂的租屋里,终于找到图图。他偷偷把图图带回来,安置在自己家里。
“她一直相信自己能好的。她一直想好了再回到你身边。她不想让你知道她那些不太好的事情。”怪兽用手捂住脸,“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容易。”
图图身体不好,戒毒的过程无比艰难。她坚决不肯让任何人知道这一切,为了昂贵的单独治疗,怪兽用光所有的钱,直到家里再也不肯提供资助。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抓住怪兽的胳膊。
“图图有时候回去看你,”他低低地说,“有一天晚上——”
他看看我,又看看七七,然后什么也没说。
我松开他,绝望地捂住脸。当然,我知道图图看见了什么。
“第二天,你就走了。”怪兽接着说,“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再回来。”
“所以,我卖了酒吧。张沐尔也是到那时候才知道。图图那时候已经有了一些并发症,他是医生,我需要他的帮助。”
“我没用。”张沐尔在墙角揪住自己的头发,“我没能救得了她。”他呜呜地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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