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异(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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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恩表示同意,两个人各自驾车,由白恩带路,来到了一家游客找不到的酒吧──“猴子酒吧”。酒吧有一只巨大的笼子,里面养着几十只不断在跳来蹦去的长尾猴。

他们互相介绍了自己,温谷约略提起了一些自己过去的经历,发了几句牢骚,白恩静静听他说这三天来调查的经过。

等到温谷讲完,白恩叹了一声:“我有预感,这位赤裸的美人,和其它六个人一样,都神秘失踪了!”

温谷大感兴趣:“其它六个人?对了,我在报上看到过一对新婚夫妇失踪的新闻,还有四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白恩还未曾开始叙述,就先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这使温谷知道,白恩警官将要讲的事,一定是既神秘又恐怖。

白恩一下子喝干了酒,道:“这里……太吵了,你有兴趣来我办公室?”

温谷用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代替了回答。

当他们到了白恩办公室之后的半小时,温谷已经从白恩的叙述和档案资料上,知道了另外两宗失踪案的经过。他皱着眉,那两件失踪案,看来是如此神秘而不可思议,温谷的思绪,全然沉入一种极度迷惑的境地之中。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在花马湾失踪的四个人的身分,已经得到证实,他们来自美国东北部的缅因州,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他们告诉家人,要到夏威夷享受一下海滩和阳光,可是在一个月之后,仍然未见他们回去,也没有信息,他们的家人就开始通过警方查询。当这两男两女的资料,送到夏威夷警局之际,白恩警官立时想起了那只手,那四个人。

他召来了潜水用具的出租人,又找来了流浪少年柯达,两个人都认出了正是那四个人。那四个人是在突然之际失踪的──柯达所说的话看来可信。那么,事实是:两男两女突然失踪,其中一个失踪者“男性”的手,却留了下来!

那四个人到哪里去了呢?即使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警务人员,想起来也有不寒而栗之感!白恩声明:“这就是我为什么,对在海中失踪的人特别敏感的原因。”

温谷知道,白恩是指他对玛姬小姐的失踪一事而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三件失踪案,我看……性质很不同……那一对新婚夫妇,甚至不是海中失踪的,他们失踪的地点也未能确定!”

白恩有点恼怒:“我可以肯定,玉代市场的职员,一定隐瞒了什么,我想他们是在市场内失踪的!”

温谷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他们是在市场中遇害的?”

白恩缓缓摇着头:“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觉得,那位负责收款机操作的乔丝小姐,十分可疑!她一口咬定,没有见过这一对夫妇!”

温谷对白恩的怀疑,未置可否,他托着下颔,道:“运用我们的想象力,一件一件地来想,花马湾的那一宗,已知的资料最多!”

白恩道:“是的,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失踪的。提到想象力,你有什么想象?”

温谷先解释了一下:“你知道,我长期以来的工作,都和一些十分怪异的现象作伴。所以我的想象,可能是和一般的方式不同!”

白恩笑了起来:“听听再说。”

温谷沉声道:“四个人在海水之中,突然消失,而其中又有一个人,留下了一只手。我想,最大的可能,是他们遇到了海洋之中,可怕的生物的袭击!”

白恩摇头:“不对,他们当时,并不是真在海中,而是在一个岩洞中,海水可以通过狭窄的信道涌进来。如果有什么海洋生物袭击他们,又能使他们在-那间消失的话,这种生物一定十分庞大,无法到达他们四人所在的那个水洞之中!”

白恩一面说着,一面把那“水洞”附近的地形图,指给温谷看。温谷道:“是的,可是你可知道,有一种乌贼,它的触须可以有好几十公尺长?又有一种水母──”

温谷还没有讲完,白恩已经笑了起来:“你是说,他们四个人是被一只大乌贼的触须卷走了,而且吞食了,而且吃剩了一只手?”

温谷有点不高兴:“我说过,我的想象力,你可能不会接受!”

白恩仍然抱着嘲笑的态度:“玛姬的失踪,倒也可以作同样的解释,但是那一对新婚夫妇呢?如果他们在市场失踪,是什么东西吞吃了他们?是那些波士顿龙虾?这太像是五十年代的科幻电影了!”

温谷显得更恼怒:“我只不过提出了我的想法。从遗留在水池中的对象来看,我不认为这一男一女,还会生存在世上!”

白恩还想笑,可是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事情实在太诡异可怖了。人无缘无故消失,有的留下了一只手,有的留下了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有的什么也没有留下──虽然玛姬失踪,还只是三天,但是事情似乎也十分不对劲。

温谷感到有点话不投机,他站起来,准备告辞。就在这时候,一个警官推门进来,道:“白恩,那个会议的保安工作,我们要作什么准备?”

白恩挥着手:“我们负责的是外围保安工作,那些大人物的安全,由华盛顿来的人负责。”

温谷扬了扬眉,他知道那警官口中的“那个会议”是什么会议。报上登着,会议的正式名称,应该是“世界各国对海底资源分配计画会议”。

海洋,覆盖着地球面积的四分之三。当陆地上的资源,渐渐被人类发掘殆尽之际,人类自然而然,想到了海底所蕴藏的各种丰富资源。

事实上,海底石油的开采,早在几十年前,便已实行。苏联的基辅油田,就是从海底取得石油的,英国的北海油田,更是举世知名。

近年来,科学家又发现,在大洋的深底,被称为“海沟”的一种地理现象之下,蕴藏着惊人的金属矿藏。科学家将这种在几千公尺深海底的矿藏,定名为“锰团块”,据估计,这种矿藏,是陆地矿藏的八十倍到一千倍。尤其是放射性元素的蕴藏量,钴、铀,藏量之丰富,更可以使任何有意制造核武器,或取得核动力的地区垂涎欲滴。

这些矿藏的主权属于什么人?应该怎么分配?由于大海不属于任何国家,所以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在科学技术还未曾可以开发这些矿藏之时,这问题并不迫切,可是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之下,这个问题,已经需要开始解决了──要不然,极有可能因为争夺资源,而形成大规模的战争。

引起各国政府开始讨论,如何分配海底资源的直接起因,是一个中法混血儿李邦殊“干的好事”。

李邦殊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法国人。早几十年,很奇怪,中国浙江省的一个小县份青田县(历史上著名的预言家刘伯温,就是浙江青田人),有许多人,离乡背井,选择了法国作为他们的侨居地。

青田人到了法国,生活当然不会很好,但是倒有不少法国女郎,十分喜欢中国人,所以娶法国女郎做妻子的中国人相当多。

第一代在法国生活的中国人,生活当然不会很好,可是他们的下一代,却和典型的法国人没有什么分别,李邦殊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邦殊”是他法文名字的译音,“李”是他的姓。

李邦殊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如果说他能组织一个大规模国际会议,而且这个国际会议,显然不会在和谐的气氛之下进行,并且,这个会议的结果,对人类历史今后的发展,和国际局势有重大影响的话,那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可是李邦殊的工作,却直接影响了这个重要会议的举行。

李邦殊的工作是什么呢?他从事的工作,可以说是冷门之极,他是一个深海潜水专家。

深海潜水,是一桩极度危险的事,世界各地,都有人从事这项工作,但是以法国对深海研究工作最先进。李邦殊和他的同伴,深海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制造了一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小潜艇。这种小潜艇,可以在脱离了母船之后,潜入超过三千公尺的深海,观测海沟,并且利用小潜艇上的机械臂,把深海海底的东西采下来。

这种小潜艇的性能十分高超,本来,也未曾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可是自从去年,李邦殊驾驶着这种小潜艇,潜到了大西洋的“魔鬼海沟”,并且采集了海沟中许多岩石标本,证明这些岩石之中,蕴藏着丰富的稀有金属之后,就变得相当轰动,李邦殊也成了国际间瞩目的人物。而海底资源的分配,也被提到日程上来,那个会议,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召开的。

李邦殊年纪不大,三十三岁的生日才过。他身形高而瘦,不修边幅,有着中国人的肤色,但是却有欧洲人深邃的眼睛。从外型来看,他看来像艺术家,更多于像是科学家。

这个国际会议,在各国政府进行了多次商议之后,再由联合国海洋组织,安排在夏威夷举行。由于海底资源是如此丰盛,几乎每一个国家都想先占一点权益,而绝不考虑自身是不是有能力去开采。所以预料那必然是一个有着激烈争论的会议,各国政府都尽可能派出重要的人物来参加,尤其是一些具有野心的国家。

举例来说,北非洲的一个国家,就派出了有着将军头衔的重要人物黄绢──对了,就是由“国际狂人”卡尔斯将军统治的那个国家。

这样重要的国际性会议,保安工作自然十分重要。由于夏威夷的警力不是十分坚强,所以华盛顿方面派了专家来。

温谷很了解这种情形,如果他还在华盛顿的工作岗位上的话,那么,保安工作说不定会由他来负责。这时,他听到了白恩和他同事的对话,心中多少有点不是味道的感觉,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温谷回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了──他又在一家酒吧中消磨了两三小时。他住在一幢设备相当高级的大厦之中,当他停好了车,走向大厦的大门之际,一个守卫走过来,道:“温谷先生,有一位东方人等你很久,甚至在大堂的沙发上睡着了!”

温谷随口问:“他可有说自己的名字?”

警卫摊着手:“他说了,可是发音十分怪,我没有法子记得住!”

温谷耸了耸肩,从停车场的门搭电梯,到了大厦的大堂。大堂的布置,不比一般酒店逊色,温谷一进大堂,就看到了那个面向着沙发背躺着的人。他径自走过去,当他看清了那人是谁时,他又高兴又惊讶地叫了起来:“原,天!是你,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被他的叫声惊醒,而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是原振侠。

那当然是原振侠,可是温谷还是吃了一惊,因为原振侠看来又黑又瘦,而且在他的眉宇之间,充满了一种异样的忧郁,叫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有着极度的不快乐。

但是无论如何,温谷看到了老朋友,还是高兴莫名。他张开了双臂,用力抱了原振侠一下,又用力拍着他的背,不断地道:“真好,我们又在夏威夷见面了!”

原振侠现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来,没有说什么。温谷更感到这个年轻的医生,有了相当大的改变,他看来似乎不像以前那样爽朗热诚了。

温谷吸了一口气,他绝对可以肯定,原振侠有着沉重的心事。他拉着原振侠,走向电梯,到了他居住的那个单位。当两人在阳台上坐定,手中有酒,而又面对着檀香山“钻石头”的灿烂灯光之际,温谷才道:“原,事业上有不如意?”

温谷已经准备好了劝慰词,如果原振侠的回答是肯定的话,他就告诉他,没有人比他在事业上更倒霉的了,一时的挫折,实在算不了什么。

可是原振侠却缓缓摇了摇头。

温谷扬了扬眉,笑着,向原振侠举了举杯:“那么,恭喜你,你一定在恋爱了!”

原振侠望着远处闪耀的灯光,神情苦涩,一下子喝干了杯中的酒,喃喃地道:“恋爱?或许是,不过……那是什么样的恋爱?”

温谷看出事情相当严重──眼前这个小伙子,显而易见,有着极度感情上的烦恼。而且,这个烦恼如果不解决的话,可能会毁了他的一生!

温谷替原振侠添酒时,用老朋友的语调问:“对方……十分难追求?”

原振侠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连串的苦笑声。温谷感到有点愤怒,他觉得原振侠的态度,太不够积极,所以,他又用力在他肩头上拍了一下:“振作一点,老朋友。照我看,你追求女孩子,应该是容易不过的事!”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别的女孩子,或者是,但不是她!”

温谷直接地问:“她是谁?”

原振侠又一口喝干了酒,神情更苦涩:“你应该知道她是谁!我知道她到了夏威夷,我告诉自己:别去想她,随便她在哪里,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她在你身边,或是她和你相距一百万公里,都是一样的,别再去想她!可是,我还是来了,莫名其妙地来了,想见她,可是又没有勇气去见她!”

温谷呆住了不出声,他已经知道原振侠心中的“她”,是甚么人了!

他想说几句话,劝一下原振侠,可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原,你……你和……那女人之间的距离,的确太远了!”

原振侠抬起头来,用失神的目光望向温谷:“没有法子接近?”

温谷苦笑,原振侠那种苦涩的感觉传染了他,他很替自己的好朋友难过。考虑了一下之后,他才道:“这个女人……她如今的地位是这样高,原,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就算你得了诺贝尔医学奖,和她之间,还有一大段距离!”

原振侠咽下了一口口水:“是的,她如今不但实际上,统治着一个国家,而且,在亚洲大豪富王一恒面前,也有极度的影响力,是国际上最强有力的女人──我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忘记她?我……那样思念她,只怕她早已记不起,我是什么人了!”

温谷喃喃地道:“你这样思念一个人,而这个人可能根本记不起你是谁来,这真是悲剧!”

原振侠又叹了一声,顺手取起一叠报纸来,飞快地翻着,他显然早已看熟了这份报纸,所以一下子就找到他要找的那张照片。照片相当大,背景是机场,照片中的主要人物,是一个身形颀长,穿著军装,但是长发在风中飞扬的女郎。

那女郎不论是她美丽的脸庞,还是她那动人的体态,都充满了野性。原振侠怔怔地望着照片,温谷喃喃念着照片的说明:“黄绢,世界上最富传奇的女性,来本市参加海底资源分配会议。她不但代表了她的国家元首卡尔斯将军,而且代表了整个阿拉伯世界。”

温谷念到这里,抬头向原振侠看了一眼,继续念报上刊载的有关黄绢的一切:“黄绢将军一下专机,就对记者说,她所代表的力量,有开发任何地区海底资源的实力。不但有资金,而且有足够的技术,亚洲最先进的技术可以由王氏集团提供。所以任何国家,如果轻视她所代表的力量,将是极度的不智──”

温谷念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原,她和我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遥不可及了!”

原振侠有点失魂落魄:“我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分,只记得她和我在一起时的一切!”

温谷道:“原,人是会变的!”

原振侠闭上眼睛一会,长叹着。温谷继续念:“黄绢将军最轰动国际的行动是,在伦敦的国际航空大展上,她一下子就订购了总值六亿英镑的飞机。另一件,是她几乎垄断了法国出产的‘飞鱼式’飞弹的买卖,这种飞弹在最近的南大西洋海战中大出风头。据知,黄绢将军曾在法国生活过长时期,所以她轻而易举,可以在法国展开她的活动。这次海底资源会议的促成人之一,法国的李邦殊博士,据悉,和黄绢将军在法国时,早已相识。看来,这位美丽得可以作任何杂志封面的将军,是如今世界上,最叱咤风云的女人!”

温谷一口气念完,停了一停,又把最后一句话重复了一句,才语重心长地道:“原,你是什么?”

原振侠的神情沮丧,但是又有一种不可折服的神态:“我是一个男人,她是一个女人!”

温谷长叹一声:“好了,既然你要执迷不悟,为什么不直接去见她?为什么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去见她,告诉她你爱她!”

温谷的话,已经接近残酷了,原振侠的身子,不由自主在发着抖。温谷心中感到更难过,但是他却又必须这样做,因为他喜欢原振侠,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在毫无希望的情形下,沉沦在苦恼之中!

原振侠并不是那样没有决断的人,可是在感情的纠缠之中,他看来实在令人气馁。他叹了一声:“我一到就想见她,但是她在参加一个宴会,而我没有请柬。那宴会,是一个什么没落王子举行的!”

温谷“喔”地一声:“雷亭王子!”

原振侠没有回答,温谷忙道:“原,有几桩怪事,你或者有兴趣听听,有几个人,神秘失踪了,你想知道经过情形?”

原振侠看来,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了,他缓缓摇着头:“我不认为有什么失踪,比尼格酋长失踪更神秘的了!”

温谷道:“未必,这三宗失踪案,还只是开始,谁知道它们后面,隐藏着什么样的神秘!”

原振侠仍然一点也没有兴趣的样子,这真令得温谷十分伤心,原振侠显然深受到那种不可能追求得到的情爱的折磨。真难想像他对新奇、神秘的事,也会表示失去了兴趣!

温谷也注意到了原振侠心不在焉地不断望着电话,他又问:“你在等什么人给你电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是的,我留了你的电话号码,希望她会打来──”

原振侠才讲到这里,电话铃陡然响了起来。原振侠几乎是直跳起来,他也顾不得那不是他自己的住所,一下子抓起了电话,可是立即又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把电话交给了温谷。

温谷接过电话:“哪一位?白恩警官,什么?又一宗……你是说情形和玛姬小姐失踪一样?这次失踪的是什么人?一位深海科学家?这不是太戏剧化了吗?我没有什么意见,真的没有……你说什么?谁在找我?一位将军?我可不认识什么将军──”

温谷在讲电话的时候,原振侠仍然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望着远处的灯火。直到听到了“将军”两个字,他才震动了一下,接着,他神情惊愕地望向温谷,因为温谷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温谷的神情看来也有点异样,他在继续讲着电话:“喔!是那位将军。是的,我们以前见过,她找我干什么?我调查玛姬的失踪,已经失败了!”

原振侠陡然紧张起来:“谁,是她?”

温谷向原振侠点了点头,又对着电话:“好,如果她坚持要见我,我会去和她联络,我知道了!”

温谷放下了电话,原振侠站在那里,身子甚至有点微微发抖。温谷深深吸了一口气:“去见黄绢,去不去?”

原振侠陡然震动了一下,张大了口,一时之间,不知道温谷这样提议,是什么意思。温谷已经向门口走去,并且向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着。

到了电梯之中,温谷才道:“黄小姐的一个朋友,是一个深海科学家,突然失踪了。她知道我在夏威夷,希望我帮助她去寻找。”

原振侠怔了一怔:“李邦殊博士?”

温谷道:“好象这个名字,这个人看来,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原振侠没有表示什么,他这时的心情,使他对这件事的想法,和普通的反应不同。李邦殊这个杰出的深海科学家失踪了,但是他不像往常那样,去想这位科学家何以会失踪,他只是想:不错,李邦殊是一个重要人物,黄绢也是……要是我失踪了,黄绢是不是也会焦急?还是根本不在意?

当他在这样想的时候,自然神情恍惚,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温谷又是生气,又是难过:“喂,请你别像一个初恋的少年那样,好不好?”

原振侠深深叹了一声,和温谷一起上了他那辆破旧的车子。温谷发动了车子,才道:“黄绢在海边──”

他停了一下,又解释道:“就是李博士失踪的地方。”接着,他又重重撞了原振侠一下:“你这样子,不要说黄绢这样的女性,看来你只能吸引中学生!”

原振侠瞪了温谷一眼,仍然没有说什么。

车子转进通向阿拉莫那公园的那条路时,就可以感到事情有点不寻常了。公园本来十分宁静,入夜之后,慢跑者都回去了,野餐的人也大都尽兴了,只有一些情侣,还留恋着夜色,那条长堤上还有他们的踪迹。可是这时,老远就可以看到,堤上灯火通明,至少有六辆以上的警车停着,还有不少房车。

温谷驾车直驶了过去,两个警员拦住了他,道:“对不起,暂时封闭了!”

温谷道:“白恩警官在等我。”

两个警员对着无线电对讲机讲了几句,挥手令车子过去。

温谷把车子一直驶到海边停下来,那里聚集着不少人,正在向灯火通明的长堤指指点点。

这时正是涨潮时分,一个一个浪头卷过来,打在堤下的岩石上,激起洁白的浪花。在这样的长堤上走着,本来是十分富于诗情画意的事,可是这时,温谷和原振侠只是急急向前走着。温谷是急于想知道,李博士的失踪是怎么一回事,而原振侠是急于想见到黄绢。

海边的风相当大,原振侠在老远,就看到在海堤上,灯光聚集的地方,有很多人站着,在远距离看来,那些人只是一个个的人影。其余的人影,对原振侠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但是其中有一个却不同,那颀长苗条的人影,随着海风飞舞的长发,那就是他心中的黄绢!

原振侠的心跳加速,他几乎是奔向前去的。距离渐渐近了,原振侠可以看清楚黄绢了。黄绢正在发怒,当她发怒的时候,她体内的野性更充分显露在她的脸上,以致看来,简直像是一头猎豹一样。

在她面前的,是两个身形十分高大的汉子,这种打扮神情的大汉,一看就知道是保镳之类的人物。黄绢正以一种听来十分沉,但却可以给人以震撼的声音,在斥责那两个人:“你们为什么不跟着李博士下去?”

那两个人嗫嚅着,想分辨,但是又慑于黄绢的气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温谷和原振侠已来到近前,白恩警官迎了上来,用奇怪的眼光望了原振侠一下,转过头去,高声叫着:“将军,温谷先生来了!”

黄绢放过了面前的那两个大汉,转过身来。温谷故意闪开了身子,好让黄绢看到他身边的原振侠。黄绢才转过身来,想和温谷打招呼,可是-那之间,她呆住了──她看到了原振侠!

原振侠盯着她,想捕捉她看到了自己之后的内心反应,黄绢像是一头在奔驰中的猎豹,陡然停了下来一样。她大而明媚的眼中,闪耀着光采,很难捉摸那是代表了她心中的惊讶还是高兴。她的口唇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可是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在那一-间,原振侠可以肯定的是,她见了自己之后,感到了震动。

但是随即,黄绢内心的感情,就不能再在她美丽的脸庞上,找到丝毫了。她扬了扬眉道:“真是意外,你好吗,振侠!”

原振侠向前走去,这时候,他看来也完全是镇定和正常的。

其实,原振侠从来也未曾像现在那样紧张和脆弱,但是他早已告诉自己,何必表现出来呢!黄绢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她面前表示自己是多么思念她,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原振侠甚至怀疑,除了实际之外,黄绢是不是还有浪漫的情怀!

但是虽然这样,当原振侠继续向前走去之际,他还是忍不住道:“只是‘你好吗’?”

黄绢的嘴角向上微微翘着,这种神情,使她看来更是动人。而她灵活的大眼睛,用一种十分专注的神采,注视着原振侠。

原振侠没有得到答案,但是他也满足了。黄绢虽然未曾出声,但是她的神情像是调皮地反问:你还想我怎样呢?

而更重要的是,黄绢这时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什么将军,她看起来,只是一个美丽而难以捕捉的女人!

黄绢转向温谷:“真好,老朋友好象都来了!”她立时又抬头向白恩警官:“潜水蛙人怎么还没有来?”

白恩忙道:“快到了!”

原振侠这时,才注意到有不少人在海堤上,有几个看来是政府人员、警官,有几个显然是黄绢的保镳和随员。这时,在海堤的入口处,又传来了争吵声,一个警员奔过来,喘着气:“有记者要来,怎么办?”

黄绢沉声道:“赶他们走!”

白恩警官苦笑了一下:“小姐──”他立时改口:“将军,美国是一个有新闻自由的国家!”

黄绢闷哼了一声,向前走去,她的保镳立时跟了过去,显然她不愿意和记者有任何接触。她向温谷和原振侠招手,两人跟着她,穿过了记者群,不少记者举起相机来,闪光灯的光不断地闪着。

来到了海滩边上,有两艘快艇等着,黄绢和温谷、原振侠,两个保镳上了一艘,其余的保镳上了另一艘。不一会,就驶到了一艘游艇之旁,黄绢才道:“在这里,我们可以避开记者了!”

在船舱中坐定之后,原振侠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黄绢。可是黄绢却一眼看得出,是故意在规避他的眼光,这令得原振侠很高兴。

这至少证明,在她的心中,自己是有一定份量的。

温谷把自己舒服地埋在丝绒沙发之中,问:“李博士失踪,是怎么一回事?”

黄绢并没有直接回答温谷的问题,只是大声向外:“把那两个饭桶叫来!”

那两个“饭桶”很快出现在船舱之中,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黄绢放缓了声调:“由于李博士是我的好朋友,又是这次会议的一个重要人物,而这次国际会议,又必然会有大量的纠纷,为了李博士的安全,所以我派了两个人,保护他。”

温谷道:“他们好象没有尽到责任?”

那两个保镳涨红了脸,一个年纪较长的道:“将军,我们所说的经过,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黄绢沉声道:“好,再对这两位先生说一遍!”

年纪较轻的那个,神情有点激动,道:“博士根本不喜欢我们一直跟着他,我们只要和他稍微接近一点,他就大声呼叫着,要我们走开!”

黄绢发出了一下如同愤怒的猎豹一样的咕噜声,原振侠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黄绢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却无法在她的神情上,看出她对这种注视是喜爱还是憎厌。温谷在这时插了一句:“将军,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见我!”

黄绢用力一扬头,这个充满活力的动作,使她的长发一下子从一边甩到了另一边。她道:“有一些不寻常的事发生了,而我又知道,一个有非凡能力的老朋友就在这里,当然我想到要他出点力!”

温谷深吸了一口气:“非常感谢,那就是说,我和我的伙伴,已经接受了你的邀请?”

黄绢扬了扬眉:“你的伙伴?”

温谷向原振侠指了一指:“需要我作正式的介绍?”

原振侠当然不是温谷私家侦探事务所的“伙伴”,温谷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为了想制造一些原振侠和黄绢接近的机会──虽然他十分明白地知道,这一对男女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远,自己再努力也没有用的!

原振侠也知道温谷的意思,他不由自主,低叹了一声。黄绢在这时候,突然有点夸张地笑了起来:“你的伙伴,好象没有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原振侠沉着声:“或许我不再年轻了!”

黄绢转过头去,用明彻而锐利的眼光,直视着原振侠,一字一顿地道:“如果你不再年轻,你更需要朝气!”

原振侠的心中乱成了一团,他在仔细玩味黄绢的这句话时,黄绢已经向那两个保镳道:“继续说下去,李博士是怎么失踪的!”

两个保镳神情苦涩,那年纪较长的道:“由于李博士这样讨厌我们,所以我们只好远远跟着。李博士在海边的长堤上散步,那时天还没有黑,他在一个日本人的身边站了一会,那日本人正在拍摄夕阳的景色。然后,他就来到长堤的尽头,就在堤上坐了下来,一直注视着大海。”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那年轻的一个接着道:“我们看他一直坐着不动,像是在沉思,就慢慢地接近他一点,离他大约三公尺,才停了下来。”

那两个保镳已经保护了李邦殊几天,所以知道,李博士如果沉思起来,会一动不动,坐上很久。所以当他们来到了适当的保护距离之后,也坐了下来。在半小时之后,李邦殊还未曾叱喝他们,那令得他们都松了一口气。不过虽然如此,其中一个烟瘾相当大的,却始终不敢取出烟来抽,怕惊动了李博士,他只是向着海风,深深地吸着气。

两个保镳都不知李邦殊在作什么,李邦殊看来像是石像一样,只是面对着大海,一动不动。

天色迅速黑了下来,李邦殊仍然坐着不动。坐在水泥铺成的长堤上,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可是李邦殊却一点没有移动的意思。

天色更黑,月亮升上来,映得海水闪闪生光。一个一个卷向堤下-峨岩石上的浪花,像是万千银珠一样,随着轰隆的撞击声而散了开来。

大约在李博士这样一动不动地坐了两小时之后──那两个保镳实在十分负责,他们互相之间有默契,至少其中一个的视线,要保持在李邦殊博士的身上。所以,当李邦殊的脸上,一现出那种惊讶莫名的神情之际,他们立即觉察到了。

或者说,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先觉察到,立即示意另一个注意。

李邦殊在望着大海的时候,本来是连脸上的肌肉都不动一下的。可是这时,他却现出了惊讶之极的神情来,而且身子俯向前。

这种情形,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李邦殊一定是在海中,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物,两个保镳立时一弹而起。

就在这时,李邦殊也站了起来,而且,很明显地,他是要向长堤下面攀去!

那两个保镳一起叫了起来:“李博士,你想干什么,我们可以代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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