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头》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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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宁储君整个人都呆住了,只是瞪着那少女美艳姣好的脸庞看着。直到那少女的声音,伴着一阵芳香,进入了他的心灵深处。

那少女道:“陌生人,你该离去了。”

泰宁储君的魂魄──如果人有魂魄的话──这时,才算是重又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之中。他自然而然,想把那少女拉向自己,把她拥进怀中。

但是,那少女却轻轻一挣,向后退了两步。王子急忙道:“你……你是前面村子里的?”

少女点了点头。

王子踏前两步,少女作了一个手势,不让他再走向前来,王子自然而然就停了下来。

少女的脸上,绽出了一个甜蜜之极的微笑,看得王子又像是在不知不觉之中,飘然上了云端。

然后,那少女转身,向前走去,口中轻轻地哼着曼妙的歌声。

当那少女走出了七、八步之后,王子才陡地叫了起来:“我还要再见你!”

那少女用歌声回答:“如果真心想再见,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就是最好的地方!”

那是一首情歌的句子,女郎如果愿意再和人相见,会用这样的山歌来回答,王子听得如饮醇醪。当时他也未曾想到把那少女留下来,告诉她自己的身分,只是在痴痴呆呆、迷迷糊糊的情形之下,看着那少女向前走去,来到了溪边,在一块大石之旁,取起了衣服披上,然后,又对他回眸一笑。

即使是在那时候,他还是不以为自己有着肉欲占有之念,只不过由于那少女实在太美丽了,他想把她拥在怀中。

虽然这时,那少女和他相隔已经有二、三十步远,可是那一笑,仍然使得王子神魂颠倒。

他眼看着那少女向山溪的上游走过去,转过了山角,再也看不见了。直到这时,他才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向前追了过去,可是当他转过山脚时,那少女却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他还想再追上去,可是那年轻军官、史奈和几个侍卫却已经追寻了过来,劝王子赶快回去,别再向前走。史奈的话十分坚决:“殿下,前面山区中的土著,不但凶悍,而且他们的降头术,自成一格,连我都不十分知道,何必去冒险?”

泰宁储君没有说什么。本来,他和史奈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的,可是这一次,他并没有将遇到了那少女的事说出来。

等到他被众人簇拥着,回到亲王的别墅时,那十二个新的美女已经来了。

新来的十二个美女,当然全是美女,但这时在王子的眼中看来,却全然不算是什么。所以,当他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接受那十二个美女的服侍之际,他简直是一直闭着眼睛的。

他闭着眼睛,才能一面享受肉欲上的欢乐,一面想象着欢乐是来自他才见过的那个少女。他对那少女的身体的占有欲,大抵是在这时才开始的,而一开始了之后,简直就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他四周围全是玲珑浮凸而美丽的女郎,也虽然他闭着眼睛,可是当他的双手抚摸着那些女郎的胸脯之际,他就在心中告诉自己:不!不是那样的,感觉不应该是那样的,我应该感到我是飘浮在云端,而不是仍感到自己躺在垫子上。这种想法,使他登时对眼前十二个美女,产生了极度的厌恶感。

泰宁储君的行为,使得那十二个美女大为吃惊。先是美女的百般挑逗,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接着,他闭着眼,挥着手,用十分疲弱的声音,如同呻吟一样:“走开,你们全走开!全走开!”

当那些美女离去之后,他十分不安地走来走去。那时候,各种各样的想法,纷至沓来,而他想占有那少女的欲望,也在杂乱无章的想法之中,愈来愈是高涨。他从来也未曾对一个女郎,有过这样的思念,更从未有过打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恐惧。而这时,他却有,他恐惧的是:如果那女郎对他一点没有兴趣,对他的要求拒绝,那怎么办呢?

虽然那少女藉情歌的歌词,约了他再相见,但是那并不表示她肯把身子给他。而她如果不肯,他怎么办?在见了她之后,觉得其它的女人甚至不再是女人,他实在非得到她不可!

他变得那样焦躁不安,那样无所适从。这种情形,连一个初恋的少男都不如,怎么会发生在他这样一个,有着王子身分的人身上?

泰宁储君的语气愈来愈激动,把他当时的焦躁心情,表露无遗。

原振侠在他略停一停之际,苦笑道:“一个女人,如果真的令男人动了心,男人在害怕得不到她的心理阴影之下,是会产生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的。”

储君没有说什么,史奈在这时却发出了一下冷笑声来。

过了好一会,储君才叹了一声。然后,又是半晌沉默,才道:“是的,我太紧张了。这个少女……我在见到了她之后,只觉得她已占据了我整个心灵,如果我得不到她,就算把整个国家交给我,也是没有意义的。”

原振侠吞了一口口水:“你有这样的忧虑,情形比较特殊。因为你是一个王子,如果以一个王子的身分,而得不到一个民间少女的话,这种失败的可能性太小了。”

储君的声音变得干涩:“可能性小,并不等于全无可能。北部山区的土著,民风强悍,而且有许多古老相传的奇风异俗,他们未必会为了王子,而去违背这些怪风俗。譬如说,这位美丽的少女本来已经有了情郎的话,那我就必须和这个人决斗,武器由对方选定。”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我不认为在运用狩猎野猪的尖叉上,会比一个山区的土著更加纯熟,我不想冒险。”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你得假设她没有情郎,而且,运用你男性的魅力──事实上,你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王子当然是成功地,得到了那个仙女一般动人的少女,因为原振侠一进来,就已经看到了那个少女。

而且,他虽然没有看到那少女令王子用尽了美丽的形容词所形容的俏脸,但单是在体态上,原振侠已经承认,那是一个绝色美女。

当原振侠这样说的时候,王子低下了头,喃喃地说了一句:“是的,我得到了她!”

他在说了一句之后,又静了下来。原振侠已经感到,其间只怕还有许多曲折,可是王子又不出声。

就在这时候,史奈干咳了一下,王子立时向他作了一个手势。

史奈道:“让王子休息一下,我来叙述。”

原振侠没有异议。史奈既然一直在王子身边,那么,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定知道的,由谁来叙述,全是一样的。

史奈仰起了头:“那天,我看出了王子的坐立不安,自然知道有些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了。于是,在晚饭后的休息时间中,我问他为了什么,他就把日间遇到那少女的事告诉了我。”

泰宁储君在向史奈讲了他遇到那少女的经过之后,精神还是处于一种极度的恍惚之中。他问:“世上真有这样的美女?还是她只是传说中的神仙,属于山,属于湖水,我在见了她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史奈一点也不感到好笑,反倒感到事情十分严重。因为他太熟知王子的性格了,王子一定要得到他想得到的一切。

一个美女,既然能在短短的相见之后,就使得他如此倾心,那如果得不到的话,会使他的身心变得极度痛苦。他已经把那少女和“整个国家”来比较,而且地位还在“整个国家”之上,事情的严重性,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下,史奈道:“她当然是人,就是山溪发源处山区中的土着。我想,先派几个人去调查一下她的身世,和了解一下,他们在男女关系上有什么风俗禁忌。这样,进行起来就方便些。”

史奈的提议本来是十分合情合理的,可是忧心如焚,对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的王子,却立时否定了:“那不好,万一查到她早有情郎,或是有什么禁忌,进行起来,更不方便了。”

史奈苦笑了一下:“那就只好你再到那地方去,等她出现。”

储君咬着下唇,神色十分不安,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再说甚么。

这一晚,储君自然反侧难眠。十二个人见人爱、出色之极的美女,在寝室之外,不敢阖眼,等候着王子随时召唤,可是王子一直只是一个人在寝室之中。

王子的反常行为,自然立刻有人密报都旺亲王。由于储君在国家的地位十分微妙,虽说亲王的军事集团手握重权,但还是在不断提防储君的一切行动。

等到第二天清早,亲王得到的情报是:王子在一次独自的行动之中,遇上了一个土著少女而一见倾心,变成了“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都旺亲王在听到了这样的报告之后,反应如何,不能直接知道,只能凭以后发生的事,来作推测。在史奈和储君的共同推测中,他们肯定有一个人,在整个后来事态的发展之中,占了重要的地位,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这个人,就是都旺亲王的降头师巴枯。也就是史奈的恩人和师父,后来又闹翻了,甚至在降头术的斗法之中,也输给了史奈的巴枯。

史奈甚至怀疑,巴枯要对付的究竟是王子还是自己?因为,一则,巴枯所豢养的一个“血鬼降”,还在史奈的禁锢之下。这些年来,巴枯虽然作了种种准备,但如果史奈把“血鬼降”放出来的话,那些准备工夫,是不是真正能防止“血鬼降”的反噬,巴枯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

(自然,巴枯也知道,史奈对于再把“血鬼降”放出来一事,也不会轻举妄动。因为“血鬼降”当年所奉的命令,还是对付史奈的。)

其次,史奈现在是王子的降头师。如果王子竟然在降头上出了什么差错,那么,这就等于史奈的失败,巴枯自然可以大大出一口气了!

由于以后,王子的确发生了事──中了降头。所以史奈的推测,自有道理。

自然,史奈知道,王子出事不是他的错,是王子自己做了错事。要不然,对方是绝对没有下手机会的。

对方所用的落降头的手法,竟然如此诡秘,史奈不得不承认,降头术的内容实在太复杂。

一个人穷一生之力,也无法学得全,无法完全知道全部降头术的内容为何。

当然,这一节所说的,全是事后的推测。当时,王子和史奈都怎么也想不到,王子遇上了一个美丽的玉女,这样普通的一件事,会变成政治上和降头术的王国之中,勾心斗角、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二天天一亮,王子就急急宣布,他要单独行动,不准任何人跟踪他。他宣布得十分正式,也十分郑重。

然后,在太阳才一升起不多久,他就到了那个昨天遇到那少女的山坡上,开始等候。

时间慢慢过去,王子在每一秒每一分中,都饱受着相思痛苦的煎熬。远处的一株树被风吹动,他会整个人弹跳起来;一只野兔自草丛中窜出来,他会飞快地奔过去──这些,都使他以为是那少女来了。

一直等到中午,还是不见少女的踪影──他把希望寄托在下午,因为昨天,他遇到少女的时间是下午。

他在溪边,把自己整个头浸在清凉的溪水之中。但尽管溪水是如此清凉,却绝不能令他火热的头脑冷静下来。甚至当他抬头望向灼热的太阳之际,他眼前所浮现的,也是那少女美丽动人的俏脸。

他一直等着,到了下午时分,史奈和别的侍从也全都跟了来。那年轻军官,甚至在一个相距并不是太远的高地,用望远镜监视着王子──理由自然是保护。

不过,所有人远远看到的情形是,王子有时像是泥塑木雕一样,维持着一个姿势,半晌不变;时而又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时而又对着一株树,或是一簇花,不断讲话。

等到夕阳渐渐西斜时,他开始摘花。野花本来俯拾即是,他一下子就已经采摘了一大堆,可是他还是不断采摘着,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静止不动。

史奈在这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在黑暗中看来,王子的脸色苍白得极其可怕,他双眼失神,望向史奈,声音听来像是孤魂野鬼的哭泣:“她没有来!”

史奈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向前走,王子十分顺从地跟着。

别墅之中,早已备下了丰盛之极的食物,可是食物所发出的香味,和准备侍候王子进食的美女,一点也引不起王子的兴趣。王子连看也不看一眼,就回到寝室,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托着头,一副痴痴呆呆、失魂落魄的样子。

史奈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在王子呆了很久,一动也不动之后,史奈突然用相当高亢的声音道:“殿下,你现在的情形,像是中了降头一样!”

王子抬起头来,居然并不否认:“是,你不是曾经告诉过我,降头术太奇妙了,奇妙到了某一个人的本身,就是一种降头,只要望一望他,就已经中了降头了!”

史奈苦笑了一下:“是,这种降头叫作‘心降’,那不是降头师所能控制的。‘心降’是由人自己来决定的,甚至对方也无法控制!”

原振侠听到这里,发出了“嗯”的一声,表示对“心降”这种奇妙现象的理解。

一个人,这个人的本身就是一种降头术,会使他人中降头──这种事,听起来好象十分奇妙,但实在是相当普通的现象。

男性对女性,或是女性对男性的刻骨相思,甚至为情可以牺牲生命。在旁人看来,全然是不可思议的行径,但是对当事人来说,却自然不过。因为有一个人令他中了“心降”,从此行事就不由自主了。

这实在是一种深奥的心理现象,原来也可以列入降头术的范畴之中,这是不能不令人发出赞叹声来的!

史奈的神情极严肃:“殿下,你应该考虑到,这个少女是不是由人派遣来的?”

王子长叹一声:“反正我已中了‘心降’,管她是怎样来的,如果得不到她,我就再也不会有快乐。我……她今天没有来,这表示她心中并没有我……我成功的希望……很少。明天我再去等,她如果出现,我……要……我要使用……‘淫降’……”

他在结结巴巴了一会之后,才说出了“淫降”两个字来,史奈的脸色立时一沉。

所谓“淫降”,是能使女性失去自持的一种降头,虽然不是致命的降头,但是却被公认是十分卑下的一种降头行为。尤其,当施降者的目的,是为了自己占有一个女性时,更为卑下。

“淫降”,自然是一种强烈的催情剂在发生作用。女性当时不能自持,事后如不是愿意,那就吃亏极大。所以这门降头虽然简单,降头师也不是很肯传援他人,王子这样说,当然是有意向史奈求助。

史奈在一沉下脸来之后,立时道:“不!”

王子陡地跳了起来:“一定要,只要我一见到她,我就要她是我的,我……不能没有她。而且,我一定会用我整个生命去爱她,那只是怕她不要我,并不是利用降头去玩弄她!”

当王子在讲这番话的时候,双眼布满了红丝,额上的青筋也暴得老高,样子看来十分可怕。

史奈沉默着,用沉默来表示他的不满。

王子仍然咆哮着:“你不答应,我去求别人,‘淫降’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降头术,每一个降头师都会!”

史奈自然要小心估计,王子这一番话的用意。虽然由于他和王子的关系太密切,王子不可能免去他王室降头师的职务,但如果王子找了别的降头师,那对他的地位总是一种威胁。

所以,在王子狠狠瞪着他的眼光之下,他沉声道:“好,我给你。”

为了表示他实在是在胁迫之下才答应的,他话一说出口,就立时寒着脸走了出去。

储君焦急地搓着双手,他知道淫降的效用。可是如果那少女根本不出现呢?山区如此广阔,他上哪儿去找她呢?

十分钟之后,史奈仍然寒着脸回来,把一只指头般细的小竹筒,交给了王子。竹个的一端,是天然密封的竹节,另一端,塞着一只木塞子。

史奈的语气也是冰冷的:“怎么用你是知道的了。可以不用,最好还是不用。”

王子的态度十分诚恳:“老师,把一个平凡的山区少女变为皇后,这应该不是坏事!”

史奈闷哼了一声:“她不是一个平凡的少女,她使得一个王子中了心降。”

王子喃喃地道:“她真是太美丽了,那不能怪我,任何男人……”

他接着,又含糊不清地说了一些话,全都是在焦虑烦躁的情绪下,所说的没有意义的话。

史奈在他略微镇定了一些之后才道:“有几件事,殿下一定要注意。如果她不是处女,你要立刻告诉我,可能其中另有曲折。还有,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不要吞咽她的唾液。”

王子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啦?怕仙女会向我下降头?”

史奈道:“我是殿下的降头师,有责任向殿下提醒一切可能发生……”

储君挥着手:“放心,提防降头的方法,你教过我许多了!”

史奈在这时,本来不应该再说什么的,可是他心中,却有着一种捉摸不到的不祥预感。这种预感,甚至是他一听到,王子在湖畔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之后,就开始的。

(降头师是一生和玄学、巫术打交道的人,能够成为一个杰出的降头师,总和常人有不同之处。不同之处是什么,没有人说得上来,或者是特别聪明,或者是脑部结构有什么特异之处。大多数降头师的第六感都十分敏感,他们特别对于将会发生的事,有一种预感,可是也像所有预感一样,只是一种不可捉摸的感觉。)

史奈觉得自己这种不祥的预感愈来愈强烈。虽然他一再设想,但却想不出王子的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不祥,只觉得小心一点的好。

所以他明知王子听了会不高兴,还是道:“殿下,你当然知道,有好几种厉害的降头,是在男女双方交合的时候乘机落的!”

王子有点不耐烦,但总算还点着头:“我知道,而且我已有足够的力量预防。”

史奈还是不放心,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叹了一声。他心中在想:最好别让王子再见到那个少女,王子如今的情形,虽然中了心降,但那并不会严重。只要另外有事发生,使他分心的话,心降自然也会不药而愈的。

当晚,王子仍然一个人,度过了极其不安的一夜。他做了许多绮梦,梦见他和那仙女一般美丽动人的少女,在如茵的绿草地上,共同享受着人类在生理上所能得到的最大乐趣。

一连三天,他一早就去那山坡等,那少女依然踪影不见。

储君几乎要发疯了,他的双眼由于睡眠不足,看起来简直是血红的。他已下定决心,再等一天,若是再不见那少女前来,他就进山区去寻找。不理会要经过多久、要走多少路,他都要把他心目中的仙女找出来。

第四天,一直等到下午,王子几乎又要绝望了。但是就在他耳际充满了脑中所发出来的轰轰声时,他陡然听到了清甜曼妙的歌声,随着清风飘送入耳。

那歌声才一入耳,他所有的烦恼焦躁都立时消失,连本来已经渐渐模糊的视线,也变得异常清晰──他看到了那少女!

当然就是她!除了她之外,谁还会有那么轻盈美妙的体态?她根本不是走过来的,而是轻飘飘地滑过来的。传统的衣服把她苗条的胴体裹得紧紧的,她的笑靥,令得所有争妍斗丽的花朵全然失色。

她向前走来,她所到每一处都成了仙境。她的双眼灵活地注视着四周,在他看来,那是两股生命的灵光。自她小巧丰满的口唇之中吐出来的声音,根本就是仙音,谁理会她在唱些什么?单是声音,已经叫人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记了。

她是从一簇灌木之后转出来的,储君想立即飞奔着迎上去,把她紧拥在怀中。可是他整个人像是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这一刻,实在令他太紧张了,他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等了太久之后的幻觉!

少女渐渐走近,王子陡然之间震动了一下,因为他看清了少女脸上的神情──那是极美丽动人的笑容,可是他感到,那是一个美女对陌生人发出的笑容,绝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恋情的少女的笑容。

在-那之间,王子感到极度的恐惧。这时,他也根本不及再去想史奈的告诫“可以不用就不用”,他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就已经取出了那个小竹筒来,用拇指顶开了塞子。

这时,那少女恰好是迎着风走过来的。王子把小竹筒捏在手中,竹筒打开了的一头,对准了那少女,然后挥动着手。看起来,他像是有点手足无措,但实际上,他却是毫无错误地在画着一道符──那是施展“淫降”的必要步骤。

自竹筒口,有一股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粉红色烟雾扬了出来,一出来就消散在空气之中。

而就在他才一停手之后,那少女先是呆了一呆,王子的一颗心,像是悬在口中一样。

不到一分钟,少女又再笑了起来,同样是笑容,可是已和刚才的完全不同了!

刚才的笑容,带着陌生的羞涩,虽然极其动人,但是使人不敢对发出这样笑容的美丽少女,有任何侵犯的行动,至多只是产生难以自禁的遐思。可是这时的笑容,却充满了成熟女性的魅力,一双明澈的眼睛之中,有热烈的火苗在燃烧──这种充满诱惑挑逗的笑容,能把男人体内最原始的野心挤榨出来!

王子心跳加剧,大踏步向那少女走过去。那少女陡然笑出了声来,在荡人心魄的笑声之中,她陡然转过身,向山坡之上奔去。

当那少女才一转身,向山坡之上奔去之际,王子不禁陡然怔了一怔。但是他随即明白,自己的心情太紧张了,从她奔开去时所发出的笑声,从她奔开去时的体态,都说明了他已成功了──她在向他发出进一步的挑逗!

他立即追了上去。

她在奔走之际,脚步是那样地轻灵,腰肢摆动得那样有韵律,浑圆的臀部像是跳跃的火球。他追了上去,伸手,却没有把她抓住,只是抓住了她身上的衣服,衣服立时被扯下一大片来。他的手指只是在她的背部轻轻碰了一下,一股滑腻的、酥麻的、令人难以形容的快感,已经自他的指尖传遍了他的全身,像是奇妙的电流一样。那更使得他发狂,他不由自主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叫声,再一跃向前,又把她的衣服抓下了一大片来。大半裸的背影使得他目眩,而她的笑声更欢畅,显然是对他的行为,不但没有一点谴责,而是有更多的鼓励。

她在前面奔着,转眼之间,就到了山坡顶上平坦的草地之上,陡然停了下来。

草地上的野草相当长,各种颜色鲜艳的野花,夹杂在碧绿的青草中。她站着不动,任由清风把她身上已被扯破了一大半的破衣吹得飘动。她那美丽的身体在微微发着抖,她的肌肤本来是晶莹雪白如玉的,这时在阳光照耀之下,更由于心情的兴奋,而隐隐透出一抹淡淡的艳红。

他曾经看过她的裸体,如果说上次足以令他疯狂的话,那么,现在更令得他感到加倍的疯狂,一种接近死亡的疯狂!

他来到了她的身后,在一片醉人的沁香袭来之际,他在她的身后,伸臂环抱着她,双手自然而然按抚在她的酥胸上。她发出了一下娇吟,头向后仰来,微闭着的、充满了媚意的双眼,微颤的、丰满诱人的红唇,和她反手环抱着他的双手,一切全都组成了一张令人无法挣脱的网!

他先是深深地吻着她,当他们的舌尖互相抵及的时候,天和地一起旋转了起来。他们都无法对抗这种旋转,所以一起跌倒在柔软的草地上,跌倒在一簇一簇的花朵之中。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已经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存在。身上几亿个细胞,每一部分的细胞,甚至包括绝不应该有感觉的头发细胞和指甲细胞在内,在他的感觉上,都充满了欢乐。

这种欢乐,如同充进了气球之中的空气一样,令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由于不断注入极度的欢愉,而在不断地膨胀!

膨胀几乎是无止尽的,他感到自己成为天地之间唯一的一个人──唯一的一个全身充满了极度欢愉的人。他无意识地叫着,为他得到的欢乐而叫,要让全世界、全宇宙知道。

他觉得自己所得到的欢乐,可以通过他的叫声,传达到宇宙的最深处,向宇宙间所有能有快乐感觉的生物宣告:他,作为一个地球人,此刻是在什么样的一种欢愉状态之中!

伴随着他的叫声的,是她的娇吟,一种全然分不出是欢愉还是痛苦的声音。不过,谁会去分析她发出的声音中,有几分是痛苦,有几分是欢愉?她发的声音是那么动人,含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使他更兴奋,使他的欢愉不断增加。

蓝天白云、绿茵红花都在不断地旋转,一会儿在他们的头上,一下子又在他们的下面。而渐渐地,四周围的一切,全都变得模糊不清,甚至连意识也模糊不清了,只觉得宇宙之间,唯一存在的就是他们。

然后,是极度的静,静到相互之间的心跳声,听起来如同急骤的战鼓。或许是由于他和她的身子,贴得实在太紧密的缘故。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感到怀中香馥软滑的身子在动,也感到了阳光的刺目,同时感到了自己还需要呼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他因为吸气而胸膛扩张时,紧贴着的女体又颤动了一下,才缓缓离开了他。他立时坐了起来,看到她走开了几步,坐了下来,垂着头,任由长发披拂下来。

这种姿态,自然又是极其动人的。他怔怔地望着她,突然发觉,在她头下的花朵上,多了一颗又一颗的露珠──这个时候,是无论如何不应该有露珠的。他立即明白了,那不是露珠,在阳光下,有着彩虹般绚丽光采在流转的,是她的泪珠!

于是,他轻轻走过去,在她的身边,用庄严而带着忏悔的心情跪下,拨开她垂下的头发,托起她的下颏。这时,自她动人的大眼睛中涌出的泪水,流过她的脸颊,他用他的唇吮吸着。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说了一个“你”字。他自然明白,她在指责什么。

于是,他向她倾诉第一次见了她之后,那种疯狂的相思。

他又向她倾诉他对她的爱慕,那些言语,是任何女孩听了之后,都会像喝了醇酒一样地陶醉。

接着,他又向她说了,他是先中了她的“心降”,才在极度害怕得不到的情形下,才用了“淫降”的。

他不断讲着,直到她发出了一下幽幽的长叹,用只有成熟女性才有的、风情万种的眼波,扫向他时才停止。眼波和轻叹,都表示了对他的原谅。

他心头狂喜,立刻又把她紧拥在怀中,一面亲吻着她身躯的每一部分,一面又在她的耳际,告诉她自己的身分。而且指天发誓,要使她成为一国之后,他会是君主,她自然是皇后!

她惊讶的神情,使她看来更动人。他一再重复着,他把她从少女变成妇人,也一定能使她从一个身分平凡的女人,变成尊贵的皇后。

她在他的语言之中沉醉了,幽怨的神情消失了,代之是醉人的欢畅。她紧紧偎依着他,两人又再一次沉进了无比的欢愉之中。

储君的声音愈来愈低沉。在低沉的声音之中,动人的叙述,更容易使听者受到感染。

原振侠简直是感动了!

虽然储君一上来所使用的手段十分卑劣,他使用了强烈的催情剂,来使得那美丽的少女不克自制,从而占有了她。可是,这时,原振侠绝不怀疑储君对那少女的爱恋,他一定会尽他所能去爱她,使那少女生活得高贵、幸福和快乐。

由于他的爱意是如此的真诚,似乎一开始的卑鄙手段,也值得原谅了。

一切看来,还是美好的,后来的悲剧──王子中了天堂花的毒降──又是怎样发生的呢?悲剧和王子动人的叙述一定是有关联的,不然,又何必把这一切,叙述得如此详细呢?

原振侠并没有把心中的疑问提出来。这时,史奈的神色十分阴森,在烛光的掩映下,他看起来有一股寒森森的可怖感。而储君却极其伤感,低着头,当原振侠望向他的时候,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过去好久好久,原振侠才像所有听故事听了一半的人一样,问了一个人人都会问的问题:“以后呢?”

储君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不断地喝酒,一喝就是一大口。

原振侠叹了一声:“酒并不能改变现实。”

储君苦笑了一下:“道理谁都明白,可是明白了道理又有甚么用?”

原振侠又问:“以后呢?”

储君吸了一口气:“那天,一直到夕阳西下,在漫天彩霞之中,我把水灵带回了别墅──”

原振侠问:“水灵?”

储君点头:“那是她的名字,水灵。”

王子和水灵一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之际,人人都怔呆得说不出话来。水灵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人工的装饰,她身上的衣服,甚至还是被撕破了一半的。可是自她身上每一处所发出来的魅力和艳丽,都使得那十二个经过刻意装扮的美女,为之黯然失色。

美丽的女性,是最不肯承认别的女性的美丽的。但是那十二个美女,在一见到水灵后,怔呆了一下,立刻用最崇敬的礼节来迎接她。因为她们全知道,未来的皇后,除了她之外,不会再是第二个了。

史奈的神情也是极度惊讶,王子在众人的反应中,知道自己的眼光得到了公认,这是令他又高兴又骄傲的事。在他的一生之中,从来也未曾那样高兴过,就是他手握实权、统治了国家,只怕也不会比这时更高兴了。

他邀请所有人参加晚宴,又吩咐拿最好的衣服给水灵穿。当水灵略经打扮,和王子手挽手进入宴厅之际,她的光芒,比明亮的水晶灯更令人目眩。

王子在整个晚宴之中,一直和她手握着手。她看来是那么柔顺,完全沉醉在梦境一般的幸福之中。

一直到宴会将近完毕,史奈才有机会向王子使了一个眼色──因为王子的视线,几乎一秒钟也没有离开过水灵──询问一个王子早已知道是什么的问题。

史奈问的自然是:有没有用“淫降”?

王子一面笑着,一面点了点头──虽然,一点也看不出有甚么不对劲来,可是史奈就在王子点头之际,那种不祥的预感又涌上了心头。感觉是如此之强烈,以致他的脸色难看之极。

储君居然注意到了,呵呵地笑着:“史奈老师不舒服吗?”

史奈的嘴唇动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在这种时候,自然是不便扫兴的。

而事实上,就算这时史奈说了,储君也根本不会听进去的,因为水灵动人的笑声,正在大厅中荡漾着。每当她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时,所有的人都会静下来,好倾听那种美妙的声音。

一直到十天之后,史奈才又有机会和储君交谈,谈话还是从黄绢开始的。

史奈问:“殿下,你忘记了要册立那个女将军,做皇后的承诺吗?”

储君呆了一呆,他的确忘记了。他皱了一下眉:“由得它去吧,有了水灵,我觉得能否掌实权,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史奈脸色铁青:“殿下,训练军队的事和你的计画,如果一暴露,你连无权的君主也当不成了!军政府和亲王怎会肯放过你?”

储君知道那是实情,可是他实在不愿意在这时听到这种令人不快的事。他挥着手,像是想将不快挥走。

就在这时,暂时离开了一会的水灵,又回到了王子的身边。在一个降头盛行的国度中长大,虽然她一直生活在偏僻的山区中,但是她自然也知道降头师的地位,所以她相当恭敬地向史奈行礼。

史奈本来已准备转身走开,可是就在那一-那间,他向水灵的脸上看了一看,脸色大变,声音尖厉地问:“开什么玩笑?”

王子和水灵都为之怔呆,不知道史奈这样责问是什么意思。史奈已经指着水灵的额上,近耳朵的部位,他在这样指着的时候,手指甚至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王子讶异地去看史奈所指的地方,发现在水灵白玉一般的肌肤上,有细细的、短短的一道红丝,看起来,像是沾上了一根红色的丝线一样。王子伸手想把它抹去,可是那却不是什么沾上去的红丝线,当然无法抹掉。

史奈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惧:“画上去的?”

水灵的眼神十分讶异,睁大了眼:“大师,你在说什么啊?”

史奈陡地吸了一口气,喉间发出了“咯咯”的声响来。他这种神态,令王子和水灵都知道,有一些极严重的事发生了!

王子忙问道:“什么事?”

水灵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史奈并不立即回答,只是领着他们进入卧室,来到了镜子之前,叫水灵自己,看那道自她皮肤下透出来的红丝。

水灵一面看,一面用力在额上用手指搓着。直到她娇嫩的皮肤搓得发红了,那根红丝还在。

史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什么时候起的?”

水灵也知道事情一定十分严重,俏脸发白:“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注意到!”

史奈屈着手指,像是在计算着什么,然后问:“你们村子的降头师叫什么名字?”

在降头盛行的国度之中,几乎每一个村子都有一个降头师。这个降头师,也是村子中地位十分重要的人物,类似非洲部落中的祭师。

水灵吓了一跳:“叫达里,达里爷爷是一个好人,不会向我落降头的!”

史奈仍然用十分可怕的眼光,望定了水灵。水灵更着急了:“达里爷爷真是个好人,他还介绍了一个大人物给我认识,那大人物很喜欢我,收了我做他的干女儿。”

史奈疾声问:“那大人物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分?”

水灵相当神气地回答:“他叫巴枯,听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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