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阴谋(2)(2 / 2)
原振侠确然感到十分疲倦,他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提着还剩下小半瓶的酒,推开了卧室的门。门一推开,一着亮灯,他就呆住了。
那是真正出乎意料之外的怔呆!
在他的床上,一个全身一丝不挂的女人,正以一种十分诱惑的姿态伏着……他对这种伏着的姿态,并不陌生,不久之前,那个女杀手想引诱他,就是利用这种姿势,伏在地毯上的……浑圆的丰臀高耸,修长的玉腿一条蜷曲着,一条伸得很直,低着头,任由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面,双手支撑着身体,丰乳隐约在颤动。
只不过刚才,那女杀手身上有紧身的衣服,而这时却是全裸的。
原振侠自然可以肯定,在床上的那女人,就是那个女杀手──他佩服那女人的聪明,当她成为追缉对象的时候,她又回到了原振侠的住所来。那是最安全的地方,警方绝不会想到她在这里!
而原振侠在进来之后,已着亮了灯。当他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真的感到了一阵目眩,目眩的原因,是由于那女人一身欺霜赛雪的白皙。不但白,而且皮肤细腻无比,如玉般润滑,不必用手去触摸,就可以感到那种动人心魄的滑腻。
原振侠就在门口站着不动,恣意地欣赏着,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打开瓶塞,喝了一口酒。这时候,床上的那女人,变换了一下姿势。
那女人变换的姿势,只是把原来蜷着的那条粉光致嫩的玉腿伸直,而又曲起本来伸直的那条玉腿。
虽然姿势的变换,绝不算是大动作,可是这女人,一定受过如何诱惑异性的专门训练。因为就在姿势的变换之中,她的细腰款摆,而且浑圆高耸的臀部,也有起伏。使看到这种情景的原振侠,不能确定自己刚才吞下的是一口酒,还是自己的口水。
那女人变换了一下姿势之后,又伏着不动。原振侠缓慢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了几个和自己有亲密关系的女性,他索性一面想,一面慢慢地欣赏。
黄绢不是属于肌肤赛雪的娇娃,她的一身古铜色,使人联想起非洲的森林和沙漠,是原始的豪放。
海棠自然是雪白的,可是却纤细,像是极好的白瓷。而眼前这个女人,是一整块的白玉!
玛仙的莹白美丽,几乎是无可比拟的。但如果和床上的这女人比,却多了三分女人的羞涩,而少了那种原始的肆无忌惮……这种毫不保留地展览自己的身体,是一种恬不知耻的行为。可是这时,原振侠并不想责备,也不排斥,因为美丽得十分直接,绝不转弯抹角,对一个情绪低落的人来说,这一点十分重要!
原振侠又喝了一口酒,在咽下酒的时候,床上的那个女人,缓缓地转过头来……她仍然伏着,只是转动颈部,而且她不用手去拨,而是转高一些,就用力一甩头,把遮住她脸面的头发甩开去。
在她有这个动作的时候,她的双乳,随着抖动,那一阵乳波,十分悦目。
而当她又停了下来之后,原振侠已经可以看到她转过来的脸面了。原振侠在那一-那,屏住了气息……他料中了!
他曾对高级警官说,那女杀手平庸的相貌,可能是高明精巧化装的结果,他料中了!
这时,他看到的那个女人,相貌绝不平庸,不论和什么人在一起,她都毫无疑问,是一个出色的美女。但是,也正如她的裸体一样,她美得如此原始和毫无保留,以致原振侠一看到了她的脸,就第一时间想到,古今中外,历史上著名的淫妇,一定都是同一类型的!
甚至一开口,她说的话,也是那么直接。她朱唇轻启,问:“我好不好?”
这个问题,绝不可能有第二个答案的!
原振侠立即点头,给了那唯一的答案:“好!”
那女人仍然维持着原来姿势,声音更甜腻得化不开:“错过我一次的人是白痴,错过我两次的,那简直是死人了!”
原振侠缓缓走过去,来到了床边。那女人把她的丰臀,耸得更高。
原振侠在走近去的时候,本来是自然而然,要伸手在她高耸的、诱人之极的圆臀上轻拍两下,然后再讲出要讲的一番话来的。可是,他的手才伸出去,手还未曾和那女人的身体接触,他看到了那女人的双眼之中,陡然闪耀起一片兴奋之极的光芒……这种眼神是灼热的,其热度之高,简直可以叫人融化!
在那一-那,原振侠陡然醒悟,自己的手,如果一碰到她的身体,那种灼热,就会化为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袭向自己,令自己无法再对她抗拒。原振侠并不感到那是自己的懦弱,而是任何人,在这种情形下一定的反应。
不过,就算原振侠想到了这一点,他要收回手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浑圆白腻的臀部,像是有着无可抗拒的吸力,要把原振侠的手吸过去,不但是抚摸,而且是肆意搓捏!
所以一开始,原振侠并不是立刻缩回手来,而是手的动作停止,停在离莹白的肌肤只有十公分处……他的手心,可以感到来自她的胴体的灼热。
然后,十分困难地,一公分一公分地后缩。可是在移开了三公分之后,他又僵凝了好一会,这才又慢慢地把手缩了回来。
在原振侠终于成功地把手缩了回来之后,那女人美丽的脸庞上,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来。她的眼睛睁得极大,丰满诱人的口唇颤动着,可是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原振侠在这时候,已经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没有用手,改用手中的酒瓶,他扬起酒瓶来,在那女人的臀部,轻拍了一下。
当他还准备去拍第二下的时候,却已经没有机会了。那女人发出了一下可怕之极的叫声,身子一个翻滚,滚到了床的一边。
虽然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她是在盛怒之中,但是她仍然不忘,她自己的身体是如何吸引异性,所以她看来仍然十分动人。
原振侠的目光并不离开她……确然,那是十分值得欣赏的一具女体,几乎无可非议之处,连每一个脚趾都是那么均匀,那么美观。
那女人在忽然之间,像是有了大发现一样,叫了起来:“原振侠,你,无能?”
原振侠并不和她争辩,他拽来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先喝一口酒,才道:“你可以用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你的衣服呢?快穿上。”
那女人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顿地道:“你还是抗拒我?你已经是个死人!”
原振侠笑……他是真正地在笑:“广义来说,每一个人都已经是死人。如果你坚持不穿衣服,我也不反对,因为你确然十分美丽。”
那女人闷哼一声:“通常,美丽总和动人联在一起。不过我显然不动人,至少,动不了你!”
原振侠又喝了一口酒:“那不是你的错,只是你的运气不好。”
那女人缓缓直起身……先伸出了脚,把她雪白的大腿伸直,足尖点地,然后站了起来。动作和姿态,美妙得难以形容!原振侠自然不会有任何的松懈,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美女,不折不扣,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
那女人在原振侠的面前,站直了身子,全裸的她,毫不羞涩地搔首弄姿。
原振侠叹了一声:“美丽的外表,可以遮蔽丑恶的内在。人有美丽的外表,总会占很大的便宜……”
他说到这里,那女人居然发出了一下娇笑声:“你是在说你自己?”
原振侠不理会她,继续道:“你的美丽,也使你占便宜……你这就离去吧,我不再追究你过去的行为。可是当你再杀人的时候,最好不要让我见到!”
原振侠在说出了这番话之后,几乎有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那么说,所以他用力摇了摇头……这一番话,和他行为的原则相违背!
他一直不容许罪恶的行为,有恶必惩。这个女杀手,绝对可以列入穷凶极恶这一类,可是他竟然可以对她的过去作为,不加追究!
是不是由于那女杀手出众的美艳呢?他自己问自己,答案是苦笑。他不能否认,女杀手的美色,还是在某种程度上诱惑了他,甚至能够使他放弃了多年来,一直在奉行着的行为原则!
虽然在原振侠来说,已经作了最大的让步,可是对女杀手来说,显然绝不领情。她先是用心听着,等原振侠说完,她就咯咯乱笑,一面笑,一面身子抖动。原振侠一面看,一面心中想,古人形容美女在笑的时候,常有“花枝乱颤”的形容词,要来形容眼前的情景,可以说是再恰当也没有了!
那女人在笑的时候,娇躯扭动,简直是赏心悦目之极,原振侠也毫不避讳地恣意欣赏着……这也是最令女杀手怒火中烧之处……原振侠并不是不承认她的美丽,可就是不被勾引上钩!
对一个一向在过去,在男性的面前,无往而不利的女性(有引致十个男人互相残杀的纪录),突然之间,遇上了原振侠这样的男人,不但遭到了挫败,而且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手足无措,其狼狈可想而知!她甚至无法掩饰自己的怒意,她的眉向上扬,双目中又有凶光射出来。
原振侠却微笑着,缓缓地摇着头,向她作了一个“不可以这样,这样不好看”的神情,令得女杀手陡然转过头去!
原振侠叹了一声,声音十分诚恳:“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不过还是要说……像你这样的美女,十分罕见,钟天地之灵气而生,心地没有理由天生邪恶,或许是环境所逼?你能脱离暗杀集团吗?”
那女人先是一怔,接着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振侠感到了一阵目眩。她一面笑一面道:“多谢你的好意,原振侠牧师!”
她自然知道,原振侠是医生而不是牧师,她这样说的意思,是在讽刺原振侠居然也会说教。
然后,她又恶狠狠地道:“我非但不会脱离暗杀集团,而且,还要成为集团的首脑!”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挥动着双手。原振侠注意到了她的手指上,并没有那枚戒指……她是真正的全裸,除了她与生俱来的一切之外,身上没有任何外来的东西!
那女人有了不起的敏锐直觉,原振侠的目光在她身上转动,她已经知道原振侠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先是甜甜一笑,然后双手抬向上,在她的头发中,一阵乱拨……她有着相当浓密而长的头发。
她这样的动作,不但更进一步地表现了她撩人的体态,而且也等于在向原振侠说:看,我身上一点武器也没有,头发中也没有藏着什么。
她拨了一会头发,放下手来,又用力抖着头,令得她的头发变得蓬松。
然后,她直起身子来,望着原振侠,声音甜腻:“看,我现在如果要杀你的话,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将你掐死掉!”
她说着,柳腰轻摆,向原振侠作出了一个双手要扼死他的手势。当她的双手,在佯装用力的时候,眼皮横溢,轻咬着下唇,神态媚惑。
原振侠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声:卿本佳人!
在那一-那,原振侠的思绪,其实也十分紊乱,他甚至想到:杀手又怎么样?为什么不可以和她有亲密的关系?她是那么出色的一个美人!
作为一个女将军,黄绢自然也曾下令杀过人;而作为高级情报人员,海棠也难免,有许多违背传统道德的行为。
为什么自己从来也不排斥黄绢和海棠,而那样抗拒一个女杀手呢?
原振侠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口水……眼前这具晶莹动人的身体,这时又向他接近一些,活色生香,一点也不假。他的鼻端,闻到了一股幽香,他也可以肯定,如果将这具胴体,紧紧拥在怀中,那么,会有更浓的香味散发出来,足以令人心旷神怡,销魂蚀骨!
原振侠自然知道,他抗拒眼前这个女杀手的真正原因。一是为玛仙……由于玛仙发生了变故,而导致的情绪低落,使他对一切都意兴阑珊。二是他曾目击那女杀手,闪电也似的杀人手段,知道千娇百媚的后面,所隐藏的是可怕之极的杀机。
所以,尽管眼前的情景是如此春色无边,他心中也曾感到了若干程度的迷惑,可是他还是维持着防止变故随时发生的警惕!
那女人的笑声,越来越是甜腻,像是随着笑声,-出了一股又一股,又韧又黏的丝。而这许多丝,又组成了一张网,正向目的物罩下来……她的目的物,自然就是在那时,呼吸自然加速的原振侠!
那女人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又叹了一声:“要掐死原振侠?那不可能,看来我还是用另一个方法的好,比较有把握!”
当她在这样说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丰富之极。她一定有很高的表演才能,因为原振侠可以在她的表情之中,理解到她想表达的一切。她只是调皮地眨着眼,那是在问原振侠:你怕不怕?
在那女人的那种表情影响之下,原振侠也自然而然,和她进行着“表情语言”,他扬了扬眉,表示没有什么可怕的。
那女人笑了起来,笑得又甜又轻柔,再轻咬着下唇,满脸都是爱怜的神情。那分明是在说:“你不怕,对了!我怎么会真的杀你,我只是想令你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所能得到的乐趣!”
她用扭腰摆臀,来加强她的“语言”。原振侠在这时,反倒现出了一副茫然的神情……他不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而是用这种神情,来表示拒绝。
可是那女人继续向前走来,扬起手臂,星眸半闭,一副投怀送抱的神情。而且,她的整个身子,也突然变得柔若无骨,整个人挟起一阵香风,向原振侠靠了过来。
她的这个动作,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原振侠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避开她,已不可能,因为一站起,必然变得反而向她迎上了去,她的手臂,非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的脖子不可……那会有甚么后果,原振侠不敢想,也不愿想,原振侠脑中闪过的念头,是绝不能和她的身体,有任何程度的接触。所以,原振侠在她快要扑向他的时候,身子陡然向后一仰,连人带椅,向后翻了出去。
一翻跌了出去,原振侠一挺腰,立时弹跃而起,拿酒瓶的手伸向前。他的身体语言,再明白也没有……你再向前来,迎接你的,是这酒瓶!
他看到那女杀手,以一个十分怪异的姿势,凝止着不动。那姿势,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看起来就自然有点怪,但是如果原振侠还在原来的位置,像刚才那样坐着,那就一点也不怪。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女人的姿势,恰好是娇媚无比地,半躺在原振侠的怀中!
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她居然仍然可以维持这样的姿势不动,这证明她有过人的身体平衡力!
她在开始的时候,目光望上,一动不动。立即,她抬起头来,望向原振侠,而且,挺直了身子,对原振侠说了一句话:“你是对的!”
然后,她双手拨了拨头发,顺手扯过床单来,在自己身上裹了一裹,一下子,床单就变成看来很动人的一件裙子。这时,她又说了一句:“你真了不起!”
她又一扬手,像是变魔术一样,手上已有了那枚红宝石戒指。
以原振侠目光的锐利,竟然没有看出那一扬手之间,她是从什么地方取出这枚戒指来的。而且,实实在在,她刚才全身赤裸,也根本没有可以收藏那枚戒指之处!
原振侠用欣赏超级表演的眼光望着她。她向门口走去,才身子向后仰……她并不转身,竟然用这种方式,求得和原振侠面对面说话的目的……她身子向后仰了一百二十度,由此可知她的腰肢是如何地柔软。
她道:“你太会保护自己了!”
她又倏然直起身子……向后弯腰和这样迅速地直起身子,表示了她非凡的腰力。原振侠心中不禁又叹了一声:这实在是一个出色之极的女人!
她向外走去,她的声音继续传来,先是一阵笑声,然后是语声:“你的朋友说你企图自杀,我看他们是多虑了,你不会自杀……”
她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身形又在门口出现,手中竟已握住了她的匕首。
她用匕首向原振侠指了一指:“像你这种人不会自杀,虽然明知活着一点味道也没有,十分乏味而且痛苦,虽然你明知自己该死,你也不会自杀。像你这种人,注定要在痛苦的泥淖之中打滚……我收回以前的话!”
原振侠想不到她忽然之间,会发表长篇的言论来,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同时,由于她手中又有了武器,所以他也格外戒备。
对于那柄匕首怎么会又到了那女人的手中的,原振侠一点概念也没有。后来,他才知道,那女人在杀了那个年轻的警察之后逃走,立即绕回原振侠的住所,躲进了卧室之中,而窥伺着客厅。
所以,在外间发生的一切,她全都看得十分清楚。那两个医生之一,顺手拾起了匕首,放到了柜子顶上,她自然也看见了。
那女人略停了一停,又发出了连声冷笑:“我收回我的话,我不要再杀你,让你活着受罪,比送你上西天极乐更好,更能使我快意!”
她说到这里,毫无保留地表示了她对原振侠的恨意。她的话,确然令得原振侠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但原振侠却不露声色,只是冷冷地道:“有求不遂,惨遭失败的人,总有一番下台词的。”
那女人昂头一笑,头也不回,向外走去。原振侠到了卧室门口,看她打开了门要离去,原振侠并没有阻止她,她在门口又停了一停。
那女人在门口停了一停,并不转过身来,只是用十分轻视的语气道:“是的,我是一个失败者。可是,当我知道有人失败得比我更惨的时候,我还是很高兴。希望你也能找到一个,失败得比你更惨的人……你甚至连自杀的本事也没有!”
那女人显然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会引起原振侠的什么反应。所以她在说了话之后,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用一种十分调侃的目光,望定了原振侠,耸肩轻笑,分明是在说:“或许你不必努力了,世上不会有人,失败得比你更惨,接受这个事实吧!”
然后,她嫣然一笑,走了出去。
原振侠扶住了卧室的门,身子一直把不住在发抖。他这些日子来,情绪低落的真正原因,直到这时,才算是被那女人的话点明白了!
他是一个失败者!
一个失败得极惨的失败者!
世界上没有人失败得比他更惨!连那个一而再,再而三遭到失败的女杀手,都可以找到比她失败得更惨的人,而他却找不到!-
那之间,原振侠思潮起伏,如同怒海澎湃一样。
他想到了黄绢,他曾经付出过那么多感情,可是黄绢一直在卡尔斯将军的身边。
偏偏他还不能果断,一直和黄绢藕断丝连,纠缠不清。直到外星人李固的出现,黄绢毫不考虑地投入李固的怀抱,原振侠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失败……黄绢根本没有爱过他,一切,都是他自己从头到尾在自作多情!
多么可哀的失败者!
他自然也想起了海棠。这个自称为“人形工具”的高级特工,一开始,就利用她自己美丽的身体作诱饵,引他上钩,替她到“鬼界”去冒险,而且,被她-弃在危机四伏的蛮荒之中。
可是,他却相信他和海棠之间,有着真挚的感情,他一直沉醉在这个,由他自己一厢情愿编织出来的梦中。直到海棠宁愿把自己,彻头彻尾变成一个外星人,他才算醒悟了:海棠没有爱情,一个自小受过严格特务训练的人,不会有爱情!而他一直以为有!
原振侠想到这里,唯一的结论是:自己失败得多么惨,连判断和一个女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爱情,都会出了差错。
原振侠当然也想到了玛仙。玛仙是由于巫术的理由需要他,还是作为一个异性真正爱他?原振侠这时甚至不能肯定……他以前感到不必怀疑,可是有海棠和黄绢的例子放在那里,他没有信心!他失败到了连信心都没有了!
原振侠难过地闭上眼睛,那女杀手说得对,她不用杀人,留他在痛苦的泥淖中打滚,更能解恨!那么,就不能自杀么?为甚么要给一个那么可怕的女人,料定自己不会自杀?
这是近期来,原振侠又一次想到自杀。而且,自杀的愿望,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更想到付诸实现!
甚至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那令得他有极短暂的时间,变得什么也不能想,脑海之中,只是一片空白。然后,便是一股寒意,陡然而生,令得他如同浸在冰水之中一样!那女杀手曾说他不会自杀,注定要在痛苦的泥淖之中打滚,难道真的给她料中?难道就不可以用自杀来摆脱痛苦?如果不想要自杀,为什么又会一次又一次地想到自杀……不会自杀的人,怎会想到自杀呢?
他在又恢复了有思考能力之后,思绪紊乱之极,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想法,纷至沓来。他像是置身于一个在不断转动的万花筒之中一样,所想到的事,全然是没有规律的。在杂乱无章的各种想法之中,却又有着一条看不见的主线在贯串着。
这条看不见的主线是,不论你如何想,都会在最后想到:自杀了,是不是会好一点?
他想到了那女杀手,那么原始狂野的诱惑,他为什么要竭力抑制着自己,不在她的胴体上,得到原始和狂野的欢乐呢?那女人说得对,错过了她一次,已经是白痴!他之所以会错过了她两次,无非是为了这样或那样的顾虑,在努力保护自己之后,错过了不可测的享乐!
如果他早已决定自杀,自然什么也不必顾虑,可以尽情放纵自己了……人在临死之前,在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岂不是可以有这样的权利?一个人,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放弃了,还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呢?名誉、地位、可能遭到的伤害、痛苦等等,和生命相比较,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个连生命都可以毫不珍惜而放弃的人,也就是摆脱了一切束缚的人,是最自由自在的人!原振侠在杂乱的思绪之中,忽然之间,有了这样的发现,那令得他忽然双臂高举,大声叫了两下,像是在百般无奈之中,忽然有了决定,甚至有一种十分轻松的感觉。
而当他的双臂垂下来时,他又想到:这样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算不算不负责任呢?
可是他随即笑了起来:连生命都可以放弃了,还谈什么责任不责任?
而且,他自问:需要对什么人负责任呢?他甚至没有一个亲人,虽然有许多朋友,但是他相信他的朋友,一定会谅解他的行为!
他可以真正做到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他是世上最孤伶的一个人,也是世上最潇洒、最自由的一个人。他可以不顾虑任何事,随心所欲地凭自己的意思,处理自己的生命,而不会连累任何人!
原振侠在这时候,思路循一种和他平时人生观念,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可是他并不觉得奇怪,反倒觉得理所当然,了无牵挂!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问题好象已从根本上解决了!他可以随时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毫不留恋!
他甚至十分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在那一-那,他决定使用毒药。他是医生,知道有好几种药物,可以使人的生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在毫无痛苦的情形之下,就此结束。
原振侠这时,有了这样的结论,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经过了周详的思索的。他在又喝了一大口酒之后,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生命结束之后,灵魂会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形之下存在呢?
是处于永远无可解决的苦闷状态?如果是那样,他不知该如何才好,因为他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消灭自己的灵魂!
但也有可能,灵魂以十分逍遥的姿态存在,在不知的空间之中飘来荡去,冷眼旁观人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丑恶和美好。完全置身事外,甚至不必唏嘘或高兴。
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形呢?
他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努力想回忆前两年,在勒曼医院之中,他和年轻人为了一起到幽灵星座,去接公主的灵魂,而在幽冥使者的帮助之下,灵魂离体的经历。那段经历,像是一个不可捕捉的梦境!
原振侠是明明白白有这段经历的,可是回想起来,却又那么虚无飘渺。整个过程,对他来说,就像接受了一次催眠,等到醒了过来之后,一切都已完成,经过情形也在记忆中消失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痕迹,淡到了几乎无法分辨!
或许,这就是“春梦了无痕”的境地?既然了无痕迹,自然也无法寻找!
原振侠想到这里,不禁怅然……好在他已然有了决定,那种惆怅之感,并不能替他增添什么苦闷,反倒有一种释然的浪漫。
他慢慢地走向门口,手放在门柄上,准备打开门,走出去。他的动作十分慢,如果有人在一旁观看,他的动作之缓慢,一定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镜头。
本来,他是一个行动十分快捷的人。这时,他也不是故意放慢自己的动作,而是他想到:自己已决定放弃生命了,还有什么可以值得赶快去做的?什么都不在乎了,慢一点又有何妨?慢吞吞,总比急速来得舒服……生命已没有意义,谁还会努力去争取时间?
他甚至慢慢地,在脸上泛出了一个笑容来……那并非硬挤出来的笑容,而是他真正地想笑,一种在久经折磨之后,突然感到了轻松而产生的笑容。
在他打开门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目的。当然,他最后的目的,是到医院去,找一种最快可以结束生命的毒药。可是在这之前,他是不是还有些事要做呢?反正时间已没有意义,他似乎可以从容地去进行任何事了,这种感觉,也是前所未有的!
他竟然有了“放下一切”的那种轻松愉快,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一种新的人生经历!
那使他把手放在门柄上之后,过了好一会,才慢慢转动着,拉开门来。
他才把门打开了一些,就陡然感觉到:门外有人!
以前,若是有了这样的感觉,必然会令他紧张、警惕和戒备,因为他不知道,门外的是什么人,是敌还是友?他必须要立时作出判断,以便应付。
可是这时,对他来说,是敌还是友,还有什么不同呢?他都快要连自己都没有了,还分什么敌友!
所以他一点也不改变他行动的速度,只是慢慢地把门打开来。
果然,门外有一个人站着。那人看来,正准备伸手按门铃,看到门打开,门外那人也怔了一怔。
门外是一个身形极高的女人,原振侠作为一个医生,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女人隆起的腹部,那是一个孕妇。然后,原振侠才发出了“啊”的一声,认清了这身形高大的女人,是仲大雅的夫人曹银雪!
这令得原振侠有意外的惊奇,因为发生在仲大雅身上的事,怪异莫名。仲家的上代,受过诅咒,要他家在六代之后……仲大雅的这一代,没有子女,从此绝后。
那种听来阴风惨惨,十分可怕,血淋淋的诅咒,已经知道,是改变了一点生命遗传密码的结果。
仲大雅努力要打破这种“诅咒”,不惜以身犯险,使自己的生命遗传密码再起改变……这种改变,会使他变成原始人,但是也可以使原来不能生育子女的诅咒,得到破解!这一切,都是那两个“无常”的能力所造成的。
上次,两个无常又在原振侠住所中出现的时候,原振侠有几次,想问他们,仲大雅的结果会怎么样?可是由于他们忽然讨论到了生命的大奥秘,所以并没有机会,问及仲大雅的事!
而现在,曹银雪隆着肚子,出现在门口,那说明,至少仲大雅有了生儿育女的能力!
这自然值得代他高兴,可是,仲大雅是不是和那家渔民一样,全身都长出长毛呢?
原振侠还没有先开口,曹银雪一看到原振侠,就陡地吸了一口气,出声道:“原医生,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发生了甚么事?”
原振侠呆了一呆,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他反问:“我的脸色难看?不会吧?我的情绪很好,甚至十分轻松!”
曹银雪仍然盯着原振侠看,目光十分柔和,那是一种大姐姐看着小弟弟的神情。虽然实际上,曹银雪的年纪,不见得会比原振侠大!
她望着原振侠,缓缓摇着头:“别自欺欺人!你比我上次看到你的时候糟得多!”
原振侠对这种温和的责备,感到了一股暖意。他笑着:“或许你看错了,一桩十分重大的事,我已经有了决定,释然于怀,再也没有负担了!”
可是曹银雪却十分固执:“我看你是在自己骗自己,你的神情反映了你的内心世界,而你的内心深处,并不认为你的决定是对的。那至少是无可奈何之中,一个下下之策的选择,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
曹银雪的话,令得原振侠心头又泛起了一阵茫乱。
原振侠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虽然,他的决定,决不能说是上上之策,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是无可奈何的下策。但既然那是唯一的出路,也就无所谓上策下策之分了。
原振侠无意和曹银雪争论下去,他挥了挥手:“不讨论我的事,仲先生怎么了?”
曹银雪叹了一声,神情十分忧郁。
曾见过她在大海中大战三棘鱼、在船上和山猫搏斗的原振侠,真难想象这样豪爽出色的女中豪杰,也会有神情如此忧郁的时候!
他侧身让了一让:“是不是要进来坐一会?”
曹银雪点了点头,挺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她腹部的隆胀,异乎寻常,原振侠问:“双胞胎?”
曹银雪吸了一口气:“三胞胎!”
原振侠“啊”地一声:“仲先生一定大喜若狂了!”
曹银雪点头:“一知道我有了身孕,他高兴得像是一个小孩子。可惜……他看不到孩子出世……”
原振侠吃了一惊,在那一-那,他又自然而然,对生命有着与生俱来的看法。他张大了口,想问:“他过世了?”可是却又问不出来。
曹银雪又叹了一声:“他开始变……全身长出毛来,等我和他分开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原始人。他仅存的理智,是要我离开他,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替他传宗接代。他要我不可回去找他,自然,他也没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孩子……就算看到了,他也没有足够的智力,认出那是他的孩子!”
原振侠有点骇然:“他……仲先生如今在什么地方?”
曹银雪道:“先是回到了湖南他的家乡,后来,由于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越来越是明显,我就带着他往深山躲,后来,进入神农架……”
原振侠不禁“啊”地一声……神农架是一个十分神秘的地方,据说,有类似原始人的毛人出没,仲大雅是不是可以在那里找到同类呢?
曹银雪略顿了一顿:“他变得十分适应于山野生活,乐不可支……我在产后,还会去找他,只是不知道……他会变成甚么样子!”
曹银雪对仲大雅一往情深,说到这时,她泫然欲泪,神情凄惨。
原振侠心中,不禁大是感叹。仲大雅和曹银雪年龄悬殊,可是感情极好,偏偏仲大雅的遭遇,又如此之奇!
原振侠忙道:“使人变成原始人,是由于生命的遗传密码起了改变,只要改回头,也就可以恢复正常……那两个外星人,最近才又和我见过,还会来找我。只要知道仲先生的下落,总有办法好想的!”
曹银雪先是呆了一呆,双手紧握着原振侠的手,用力握着,连声道:“如果能这样,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他和我,和我们的孩子,一家人不知能有多少快乐!”
她说到这里,不可抑制地泪水直流,表达了她对生命的无限热爱。这种情形,看在原振侠的眼中,思潮起伏,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曹银雪一面抹着泪,一面道:“他还清醒的时候,叫我来找你,说你是最靠得住的医生,要你护理我……直到我的孩子出世!”
原振侠想不到曹银雪会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他呆了一呆,失声道:“只怕我不能了!”
尽管他并不急于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是也决不能拖上几个月之久。所以他的回答,对他自己来说,再自然也没有了。
但是,听在曹银雪的耳中,却突兀之极!曹银雪显然深通人情世故,一听之下,鉴貌辨色,就知道有严重之极的事,发生在原振侠的身上!
她于是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原振侠看,看得原振侠心中有点慌乱。他逃开了她的视线,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平淡:“我的意思是,我……不是妇产专科,医院有很多好的妇产科医生,我会托他们照顾你!”
曹银雪一字一顿:“原医生,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
原振侠支吾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曹银雪站了起来,她的身形一板高大。站了起来之后,她沉声道:“看着我!”
原振侠自然而然,向她望去,由于她身形高,所以原振侠在望向她的时候,要昂起头来。曹银雪的神情,十分庄严,她一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声调沉重:“这里,有三个新生命正在孕育成长。任何生命,都有自然而然成长,再尽繁衍新生命的责任。”
原振侠想竭力令气氛变得轻松,他摊开双手:“仲夫人,你怎么忽然向我上起课来了?”
曹银雪的神情更严肃:“原医生,我看得出你的心情极坏。心情极坏的人,会有一个十分愚蠢的想法,认为有一种行动,可以改变处境,只有最没有勇气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
曹银雪的话,令得原振侠听得心直向下沉。曹银雪又道:“我的三个孩子,可不想有一个没有勇气的教父!”
原振侠大是讶异:“仲夫人,你说什么?”
曹银雪说得郑重:“是大雅告诉我的。有一次,你和他喝酒闲谈,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大雅说他毕生的憾事,是没有儿女……”
原振侠一挥手:“他就算不喝酒,也一直把这句话挂在口边的。”
曹银雪盯着原振侠,一字一顿地道:“那时你就说:事情会有改变的,要是你有了儿女,我就当他们的教父!当时你们且曾击掌为誓,难道你忘了?”
原振侠听了之后,心中一片惘然!
他近日来,终日在醉乡之中,酒精的麻醉作用,可以使人的记忆消失……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有过什么承诺,可以是一片空白,一点也不留下印象。
他是不是曾对仲大雅作过这种承诺呢?他实在记不起来了!
可是曹银雪却又说得那么郑重,令得他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
曹银雪扬了扬眉:“如果你要说了话不算数,自然也可以的!”
原振侠被曹银雪的话,激得霍然起立:“孩子要多久才出世?”
曹银雪道:“预产期在一百二十九天之后!”
原振侠一挥手:“我就等着做孩子的教父,并且,尽量令孩子的父亲复原!”
曹银雪十分高兴地点头,又十分有深意地望着原振侠:“人生在世,不单是自己一个人,在自己的周围,还有许多人……很多人的生命,其实是联在一起的!只有极度自我中心的人,才会忽视这一点!”
几句话虽然不致令原振侠汗流浃背,但是手心却也隐隐在冒冷汗!
他强自镇定:“我和你到医院去!”
曹银雪摇头:“不必了,我很壮健,而且,我身受的打击虽然大……我的丈夫成了原始人,这上下,可能已变成了猿人。可是我的生机十分旺盛,不但自己要好好地活着,而且还要孕育三个小生命,我会尽一切能力活下去,这才是生命的原意!”
原振侠口唇颤动,发出了一些喃喃的声音……他想为自己分辩几句,可是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原振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曹银雪,已经完全看穿了他的心意,所以才有接二连三的话,每一句都刺中了他心底深处。
曹银雪本来就给人以充满了活力的感觉,她对生命的阐释,又使原振侠的思绪,陷入了新的困境,所以他无法为自己辩解甚么!
曹银雪伸手在他的肩头上轻拍了一下:“等你看到三个小生命出世的时候,你一定会十分高兴的。一百多天,很快就会过去!”
原振侠茫然点头。曹银雪在离去的时候道:“我相信,我出现在一个十分适当的时候!”
这时候,原振侠思绪乱得无法对这个问题,作出肯定或是否定的反应。他只是机械地送曹银雪到了门口,曹银雪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看出原振侠的情形,严重之极,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已经足以引起原振侠的深思,不必再多说。再多说下去,只有弄巧成拙,不会再起好的效果。
原振侠甚至没有注意,曹银雪是怎样离去的。他思绪一片茫然,在他的眼前,彷佛浮现了一幅十分生动,可是却又荒谬之极的影像。
他自然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而是他脑部的活动,组成了这样的画面。他看到一个身形高大,满身是长毛的原始人,正在山野之间跳跃欢呼。他的全身,都充满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生趣,他一手提着一只被剥了皮的血淋淋的野兽,咧着嘴,在发出笑声,他的目的地,是一个生着一堆篝火的山洞。
在篝火之旁,有一个干草堆,草堆旁有一个身形高大,十分壮健的女人。草堆上,扎手扎脚,躺着三个甚胖的婴儿。
那女人望着这三个婴儿在笑,那个浑身是毛的野人,蹦跳到了近前,把那只野兽向篝火堆上一扔,腾起了老高的火舌。火光映照着那三个初生的婴儿,像是粉红色的小胖精灵一样。在他们乌黑的眼睛中,也反映出窜高的火苗,像是象征着在他们的体内,正开始燃烧起熊熊的生命之火。那是充满了希望的生命,虽然生命的前途绝不可测,可是生命的火焰,还是会一直燃烧下去!
然后,原振侠又看到,那浑身是毛的野人,在干草堆旁,蹲了下来。他甚至连脸上也长满了长毛,看来十分骇人,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露出了温柔之极的光芒。那种满是爱意的眼神,在那三个婴儿的身上不断流转,表达他对这三个婴儿的爱意……虽然他是一个原始人,可能只会发出吼叫声,根本不懂得什么叫语言,可是他的眼神,比千句万句示爱的语言,更强烈地表达了他的心思。
原振侠也看到那女人,不论是望着那三个婴儿,还是望向那野人的时候,都有一种叫人心酸的温柔。这种柔情,能令得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停止动作,来消受那种异样的感觉。
原振侠知道,自己的眼前,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是由于仲夫人刚才的一番话……生命是值得热爱,三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他是这三个小生命的教父。小生命的父亲已成了原始人,可是一样生活着,在享受着生命,他,为什么会一再想到自杀?而且,好几次感到自杀可以带来解脱,准备付诸实行呢?
原振侠知道,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他却又发现不了!
当他眼前的“景像”逐渐变得模糊而渐渐消失之际,他的耳际,还恍惚听到那三个婴儿,所发出来的可爱的笑声。他感到极度的茫然,而且,一阵尖锐的头痛,开始袭来。那种实实在在的痛楚,令得他张大了口喘气,他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站在门口。
他转过身,回到了屋中,拔开酒瓶的瓶塞,向口中倒着酒。他的心底在嘶叫:不要再去想什么,先让我休息一下,把问题留到明天再解决,好不好?明天是另外的一天,每个生命,在未曾结束之前,都有明天,这是生命该享的权利:留到明天再说!
酒精再令脑部的活动,受到麻醉。原振侠本来思潮起伏,纠缠不已,复杂之极,可是也不消多久,他就什么也不想了。
他颓然倒在沙发上,手中的酒瓶在地毯上滚了开去。瓶中还剩下的半瓶酒,都流了出来,形成了一滩相当诡异的酒渍。
原振侠确然可以将一切,都留到明天再说了。
还记得这个故事一开始时,有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对话吗?当时可能莫名其妙,但故事一直在发展,已经可以知道对话的两个人,老的叫老刀,少的叫小刀,他们的关系是父子。
而老刀和小刀,都是一个神秘莫测,杀人手段百出,以杀人为目的,根本没有人性的杀手集团中的杀手。老刀是杀手集团的首脑,他的杀人理论是:最好的杀手,根本不必动手去杀人,而是要被杀的人自杀!
证据确凿的自杀,永远不会有人去追究凶手,因为凶手就是死者自己。于是,真正的凶手,就可以逍遥法外……这正是每一个杀手,努力要达成的目标:杀了人之后,完全不必担负任何责任。
老刀显然在那两番对话之中,要小刀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要小刀,展示一下第一流杀手的本事,去令得一个人自杀。老刀指定的目标是原振侠医生,小刀接受了挑战,开始了他的行动。
老刀和小刀的对话之后的若干天,又有了一番对话,对话的,还是老刀和小刀。
老刀的语调,听来仍然是那么疲倦,彷佛了无生气。而小刀却有了改变,他好象失去了自信心,说起话来,不再那么肯定,而是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和以前的小刀相比,一听就可以听出,在两次对话之间的那若干天中,他一定受了相当沉重的打击──打击可能是致命的,不然……他不会有那么巨大的改变!
先开口的是老刀:“怎么样?成功了没有?好象已过了许多天了。”
“你……没有说有期限的限制!”
“别逃避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你成功了没有?原振侠医生,你的目标,死了没有?如果他已经死了,是不是自杀的?”
“没……有,原振侠……该死的原振侠……没有死!”
“那就是说,你失败了!”
“没有!我不承认失败!”小刀的声音变得十分凄厉,而且在不住地喘气:“我只是……还没有成功!”
“嘿嘿!这是什么样的诡辩!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能成功?”
“能!能!当然能,事实是,我几乎成功了!”
“嘿嘿!几乎成功,就等于没有成功!”
“我会成功的,他的情绪比以前更坏。我敢保证,他有好几次,不但想到自杀,而且……就要付诸实行了!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总有一点意外,使他迟一步才实行!”
“那么怕只是你的乐观估计吧!”
“我……”
“你是一个失败的杀手,如果你有勇气,你就应该承认这一点!”
“不!我不承认,这和勇气无关!我不是一个失败的杀手,原振侠,他迟早会死!”
“迟早会死?嘿嘿!每一个人都迟早会死,你不是想等到他自然死亡吧!”
“当然不是!”这时候的小刀,声音之中充满了狂乱,可知他的精神状态,十分不正常。
“那就快点证明!”
在老刀这句话之后,是小刀的相当长时间的喘息,而对话之中,有关原振侠的,告一段落。接下来老刀和小刀的对话,显然和原振侠没有直接的关系,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而且对话的内容,相当惊心动魄,所以还是有一听的价值。
还是老刀先开口:“你应该去照照镜子,看看你想在的情形,配不配做一个杀手!”
“人……总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杀手不能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我……明白了,我会很快平复自己的情绪。”
“好了,我问你,美姬是怎么一回事?”
“……”
“听到我的问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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