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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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白素都等着她作进一步的说明,她却忽然笑了起来,虽然她的笑容之中,多少有点无可奈何,可是还是十分爽朗明丽:“说起来很无稽,我其实一点也不相信,可是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到那种可怖的幻觉,有朝一日,会成为事实!”

我和自素,在那一刻间,都感到了一股极度的寒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那自然是由于金美丽话,带给了我们相当程度的震撼之故。

她虽然不相信可是仍然有强烈的感觉感到她恐怖的幻觉,会变成事实!

我相信白素和我一样,一定有着思绪上的紊乱:金美丽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真的会有一个巨大的“碎肉机”把她身体磨成肉酱,只剩下一个头?还是那是象征式的,象征她会遭受到巨大的痛苦,那种痛苦,相当于全身被磨碎?我和白素出不了声,这种反应,颇出乎金美丽的意料,她一面笑,一面道:“怎么啦?你们两个,不是真以为我会被一座碎肉机磨碎吧?”

我吸了一口气:“你自己的感觉怎样?是真的被磨碎,还是象征式的?”

金美丽侧头想了想:“说不上来……不过这种感觉,令人十分不快,我竭力想驱走这种感觉,可是驱不走,我明知那是十分无稽的幻觉,可是……却已十分恐惧它的降临!”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白素道:“或许正是心理医生所说,每一个都有心理上的压力——”我一挥手,打断了白素的话头——开始,在对付金美丽的态度上,我和白素就有着很明显的分歧(很少有这种情形,少到几乎没有),这时我大声道:“别听心理医生的胡说,金小姐,你可相信报应?”

金美丽陡地震动了一下,刹那之间,她有极短时间的迷惘,但是接着,她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笑毫不做作,可知她是真正对我的问题感到了好笑。

金美丽一面笑,一面指着我:“卫先生,你不是在说我做了什么坏事,所以要遭到身子被磨成肉碎那样的报应吧?”

白素在这期间,频频向我使眼色,可是我不理会,寒着脸,望着金美丽,虽然我没有说什么,可是我的态度,分明摆着一副直认不讳的样子。金美丽仍然笑着,神态轻松地耸着肩:“卫先生,我才过二十一岁生日,在我的记忆之中,并没有做什么坏事,虽然有不少一厢情愿的男孩子说爱我,得不到我的爱就要自杀,也有几个付诸实行的,但结果仍然是喜剧收场,我为什么要受那么严酷的报应?”

金美丽的责问,几乎是无法回答的,要不是陈丽雪曾告诉过我回到古代的经历,我也一样无法回答。我仍然望着她:“今世你或者没有做恶事,可是你的前世,再前世,必有一个时期,行过大恶。”

白素叹了一声,我知道,她并不是不同意我的话,而是她知道,我的话,必然无法为现代青年如金美丽这样教育背景的人所接受!

果然,金美丽一听,就放肆大笑起来。她本来是坐着的,一面笑,一面已霍然起立,大幅度挥着手,笑声不绝,已向着房门口走去。

走到了房门口,她才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打扰两位了!”

她仍然笑着,已走出了书房,转过身来,望了我一眼,我沉声道:“你心中对我有什么非议,只管直说!”

金美丽又一挥手,美丽的脸庞上,现出了一副不屑的神气:“只怕是我不好,不关你的事,我以为在你这里,可以有合理的解释,可是结果,我只听到了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无稽的话!”

金美丽一昂首:“这是一个争论下去、永远不会有结论的问题。”

我指向她:“不必争论,如果你不肯定这一点,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永远无法解释!”

金美丽望了我片刻,才一字一顿地道:“好,那么我的前生,再前生,或是再再前生,做了什么坏事?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是采花大盗,还是误国的奸贼,而要受到这样的报应?”

她咄咄逼人,我自然答不上来,只好道“细节,我还不知道!”金美丽得势不饶人:“大概呢?”我沮丧之至,陈丽雪在古代的经历中,只看到她在一只木制的浴盆中洗澡,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我只好道:“也不知道!”

金美丽的神情充满了嘲弄:“那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金美丽说:“到有朝一日,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磨成了肉碎,可是我全然不知道为了什么,才会遭到那样可怕的报应!?”

我为之语塞——在我的一生经历中,绝少出现这样的情形,可是这时我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因为我自己对于报应,也是不一样全然不知是怎么山回事!

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那间,一句话冲口而出——当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感觉,或是我根本没有想到,却突然说了出来。我说的是:“善恶到头总有报,到那时候,你一定会知道的!”

话一出口之后,三个人尽皆愕然(连我自己在内),金美丽倏然扬眉:“有什么根据?”

我再度苦笑仍然是那三个字:“不知道!?金美丽学着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

我强抑着怒意:“就是这个回答,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是最正确的回答!”

金美丽看出了我大有怒意,可是她一点也不示弱(我十分欣赏她这一点):“那么,要什么时候,什么情形之下,才会‘知道’?”

我本来的回答,仍然是“不知道”,可是在快要叫出这三个字之际,我却把这三个字强吞了下去,因为我想到,金美丽心理上的压力极大,她不会有心情来欣赏语言上的幽默了!

而且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倔强的神情下,我已看出了隐藏在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恐惧和悲哀,这也令得人对她十分同情,所以我叹了一声:“现在我不能肯定,不过根据令尊提供的一些资料——”我才说到这里,金美丽就紧张之极,连声音都变了,急急地问:“我父亲提供了什么资料?”我向白素望去,询问她的意见:是不是要对金美丽说有关她父亲的事?

白素低叹了一声:“已经说了那么多,就不如一并说了吧!”

金美丽有着明显的故意,一副“看你们能编排出什么来”的神情。我这时,情绪也变化得很历害,刚才,我对金美丽十分反感,可是这时,又对她相当同情,不去跟她计较!

(还记得陈丽雪的情绪变化吗?她忽而然十分激动,接近残酷地大发有关报应的议论,但忽然之间,又不知自己说了些狠心的话。)(我这时的情形,大致相同——那是当时的感觉,后来,才知道不是“大致相同”,而是一模一样!)我向金美丽作了一个手势:“我先想知道令尊有没有和你讲过他的一些经历?”

金美丽摇头:“没有,我知道他有巨大的精神压力可是不知内容。”她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就像他不知道我也有那么可怕的幻觉,会被碎肉机磨成肉碎!”

金美丽人十分聪明,她忽然又问:“我父亲的幻觉是什么?可怕?”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把金大富告诉我的一切,都转述出来。

金美丽愈是听,敌意愈是减少,到后来,代之以骇然欲绝的神情。

当我说完之后,她身于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不断地摇着头,显得十分激动:“太不公平了!把上一辈子,甚至更久以前发生过的事,算在令生的账上,那太不公平了!”

我叹了一声:“只怕冥冥中主持果报的那股力量,不和你这样算法,他们算的是总账,一笔一笔记着,什么时候该报应了,就一起算!”

金美丽用力一挥手:“我不信,我根本不信!”

我的回答,自然大大出乎金美丽的意料,我说道:“我同意你不信,你最好彻底不信,从心底深处,把一切都当成幻觉,那么你的压力自然也消失了!”

金美丽睁大了眼睛望了我很久,了一句:“卫先生,你究竟是相信有报应,还是不相信?”

我立即回答:“我相信——可是其间有大多我不明白的事,别进一步问我!”金美丽垂下了头好一会,一动也下动,她的这种姿态看来十分楚楚可人,白素在一旁,忍不住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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