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西安府夫别妻 ?阳县男化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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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两个人将他领了,走有几里,见一大池,将他一推,霍然惊觉,开眼吕达立在他身边,见了道:“李大哥,怎一疼竟晕了去,叫我耽了一把干系,同你出来,好同你回去才是。”忙把汤水与他,那李良雨暗自去摸自己的,宛然正是一个女身,倒自觉得满面羞惭,喜得人已成女,这些病痛都没了。当时吕达常来替他敷药。这时他道好了,再不与他看。将息半月,脸上黄气都去髭须都没,唇红齿白,竟是个好女子一般,那吕达来看道:“如今下面怎么了?”李良雨道:“平的。”吕达道:“这等是个太监模样么?出他不意,伸手一摸,那里得平,却有一线似女人相似,李良雨忙把手上去掩了。吕达想道:“终不然一烂,怎烂做个女人不成?果有此事,倒是天付姻缘,只恐断没这理。”这夜道天色冷,竟钻入被中。那李良雨死命不肯,紧紧抱住了被。吕达道:“李大哥,你一个病,我也尽心伏事,怎这等天冷,共一共被儿都不肯?”定要钻来,那李良雨也不知怎么,人是女人,气力也是女人,竟没了,被他捱在身边,李良雨只得背着他睡。他又摸手摸脚去撩他,撩得李良雨紧紧把手掩住胯下,直睡到贴床去。吕达笑了道:“李大哥,你便是十四五岁小官,也不消做这腔。”偏把身子逼去,逼得一夜不敢睡。吕达自鼾鼾的睡了一觉,心里想:“是了,若不变做女人,怎怕我得紧。我只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倒停了两日,不去扰他。这日,打了些酒,买了两样菜,为他起病。两个对吃了几盅酒,那李良雨酒力不胜。早已:

新红两颊起朝霞,艳杀盈盈露里花,

一点残灯相照处,分明美玉倚蒹葭。

正是酒儿后,灯儿下越看越俊俏。吕达想道:“我闻得南边人作大嫩,似此这样,一个男人也饶他不过。我今日不管他是男是女,捉一个醉鱼罢。”苦苦里厮酒,那李良雨早已沉醉要睡。吕达等他先睡,竟捱进被里。此时李良雨在醉中不觉。那吕达轻轻将手去摸,果是一个女人,吕达满心欢喜,一个翻身竟跳上去。这一惊,李良雨早已惊醒。道:“吕兄,不要罗唣。”吕达道:“李大哥,你的光景我已知道,到后就是你做了妇人,与我相处了三四个月,也为不清,况我正无妻,竟可与我结成夫妇,你也不要推辞。”李良雨两手恨命推住,要掀他下来时,原少气力,又加酒后,他身子是泰山般压下来,如何掀得,急了,只把手掩。那吕达紧紧压住,乘了酒力,把玉茎乱攻。李良雨急了道:“吕大哥,我与你都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今日虽然转了女身,怎教我羞搭搭做这样。”吕达道:“你十五六岁时,不曾与人做事来?左右一般。如今我兴已动了,料歇不得手。”李良雨道:“就是你要与我做夫妻,须要拜了花烛,怎这造次。”吕达道:“先后总是一般。”猛力把他手扯开了,只一挺,李良雨把身子一缩,叫一声:“罢了。”那吕达已喜孜孜道:“果然就是一个黄花闺女。事已到手了,我也不要轻狂,替你温存做。”浑了一会,那李良雨酒都做了满身汗,醒了。道:“吕大哥,这事实非偶然,我在那日晕去时,到陰司里,被阎王改作女身,也曾道该与你为夫妇,只嫌你太急率些。”吕达道:“奶奶,见佛不拜,你不笑我是个呆人么?我今日且与嫂嫂报仇。”自此之后,两个便做了人前的伙计,暗里夫妻。吕达是久不见女人的男子,良雨是做过男子的妇人,两下你贪我爱,灯前对酌,被底相勾,银烛笑吹,罗衫偷解,好不快乐:

杯传合卺灯初上,被拥连枝酒半酣,

喜是相逢正相好,猛将风月担儿担。

吕达道:“李大哥,我与你既成夫妇,带来本钱用去大半,不曾做得生意,不如且回,待我设处些银两再来经营。”李良雨道:“我也思量回家,只得我当初出来,思量个发迹,谁知一病,本钱都武没了,连累你不曾做得生意。况且青头白脸一个俊生走出来,如今做了个女人,把甚嘴脸去见人。况且你我身边,还剩有几两银子,不若还在外生理。”吕达道:“我看如今老龙阳,剃眉绞脸,要做个女人也不能够。再看如今,呵卵泡,捧粗腿的,哪一个不是妇人?笑得你,只是你做了个女人,路上经商须不便走,你不肯回去,可就在这边开一个酒店儿罢。”李良雨道:“便是这地方,也知我是个男人,倏然女扮,岂不可笑?还再到别县去。”两个就离了ぱ簦又到县。路上李良雨就不带了网子,梳了一个直把头,脚下换了蒲鞋,不穿道袍。布裙短衫不男不女打扮。一到县南,便租了一间房子,开了一爿酒饭店。吕达将出银子来,做件女衫,买个包头,与些脂粉。吕达道:“男是男扮,女是女扮,相帮他梳个三柳头,掠鬓,戴包头,替他搽粉涂脂,又买了裹脚布,要他缠脚。

绾发成高髻,挥毫写远山,

永辞巾帻面,长理佩和环。

自此在店里包了个头,也搽些脂粉,狠命将脚来收,个把月里收做半拦脚,坐在柜身里,倒是一个有八九分颜色的妇人。两个都做经纪过的,都老到。一日,正在店里做生意,见一个医生,背了一个草药箱,手内拿着铁圈,一路摇到他店里买饭。把李良雨不转睛的看。良雨倒认得他,是曾医便毒过的习太医,把头低了。不期吕达到外边走来,两个竟认得。这郎中回到ぱ簦去把这件事做个奇闻,道前日在这里叫我医便毒的吕客人,在县开了酒饭店,那店里立一个妇人,却是这个生便毒的男人,这也可怪。三三两两播扬开去,道吕达与李良雨都在县。只见李良云与嫂嫂在家,初时接一封书,道生毒抱病,后来竟没封书信,要到吕达家问信,他是个无妻子光棍,又是没家的,常常在家心焦,求签问卜,已将半年。捱到秋收时候,此时,收割已完,李良云只得与嫂嫂计议到ぱ衾囱案绺纭r宦沸欣矗已到ぱ簟o虻昙已拔实溃骸坝懈隼盍加暝谡饫镆蜴紊了便毒广疮,病了几个月,后来与这姓吕的同去,近有一个郎中曾在县见他。”李良雨只得又收拾行李,往县进发。问到县南饭店里边,坐着一个妇人:

头裹皂包头,霏霏墨雾;面搽瓜儿粉,点点新霜。脂添唇艳,较多论少。启口处香满人前;黛染眉修,锁恨含愁,双蹙处翠迎人面。正是:丽色未云倾国,妖姿雅称当垆。

李良云定睛一看,这好似我哥哥,却嘴上少了髭须。再复一眼,那良雨便低了头。李良云假做买饭,坐在店中,只顾把良雨相上相下看,正相时,吕达恰在里面走将出来,李良云道:“吕兄一向……。”吕达便道:“久违。”李良雨倒一缩,竟往里边走。李良云道:“吕兄,前与家兄同来,家兄在那厢?”吕达道:“适才妇人不是?他前因病蛀梗,已变作一个女身,与我结成夫妇,他因羞回故里,只得又在此开个店面。”良云道:“男自男,女自女,阉割了也只做得太监,并不曾有了做女人的事,这话恐难听。”正说时只见那妇人出来道:“兄弟,我正是李良雨,别来将近一年,不知嫂嫂好么?西安府都有收成,想今年收成尽好。我只因来到ぱ羰保偶然去嫖,生了杨梅疮,后因烂去。又梦到陰司,道我应为女,该与吕达为夫妇,醒时果然是个女身,因与他成了夫妇,如今我那有嘴脸回得。家里遗下田亩,竟归你用度,嫂嫂听他改嫁。”良云道:“才方道因蛀梗做了个女人,真是没把柄子的说话?又说陰司判你该与吕兄作妻,只系捣鬼,身子变女子,怎前日出门时有两根须,声音亮亮的,今髭须都没,声音小了。”吕达道:“他如今是个女人,没了阳气,自然无须,声小,何消说得?”良云道:“这事连我对面见的,尚且难信,怎教嫂嫂信得?你须回去,说个明白。”良雨道:“我折了本,第一件回不得;变了女人,没个嘴脸,第二件回不得;又与吕达成亲,家里不知,是个苟合,第三件回不得。你只回去,依着我说,教嫂子嫁人,不要耽误他。兄弟你疑心我是假的,我十四岁没娘,十八岁死爹,二十岁娶你嫂嫂韩氏,那一件是假的?”良云只是摇头。次日起身,良雨留他不住,吕达叫他做舅舅,赠他盘缠银两,又写一纸婚书,教韩氏另嫁。

良云别了,竟到家中。一到韩氏道:“叔叔,曾见哥哥来么?”良云道:“哥不见,见个姐姐。”韩氏道:“寻不着么?”良云道:“见来,认不的。”韩氏道:“你自小兄弟,有个不认得的?”良云道:“如今怕嫂嫂也不肯认,也不肯信。”嫂嫂,我哥说是个女人。”韩氏道:“这叔叔又来胡说,哥是女人,讨我则甚?前日女儿是谁养的?”良云道:“正是。奇怪我在ぱ粞安蛔牛直到县寻着他。吕达和着一个妇人在那厢开酒饭店,问他哥哥,他道这妇人便是。”韩氏道:“男是男,女是女,岂有个妇人是你哥哥的?”良云道:“我也是这般说,那妇人死口认是我哥哥,教我认,我细认,只差得眉毛如今较细了,髭须落下,声小了,脚也小了,模样只差男女,与哥不远。道是因生杨梅疮,烂成了个女人,就与吕达做了夫妇,没脸嘴回家,叫田产归我用度,嫂嫂另嫁别人。”韩氏道:“叔叔,我知道了,前次书来,说他病,如今一定病没了,故此叔叔起这议论,不然是那薄情的另娶了一房妻小,意思待丢我,设这一个局。”良云道:“并没这事。”韩氏道:“叔叔,你不知道,女人自有一个袕道,天生成的,怎烂烂得凑巧的,这其间必有缘故?还是吕达谋财害命是实,杀了你哥哥,躲在县,一时被你寻着,没得解说,造这谎。若道是女人,莫说我当时与他做的勾当一一都想得起,就是你从小儿同大,怎不见来?变的这说,一发荒唐。”李良云听了果然可疑,便请韩氏父亲韩威,又是两个邻舍,一个高陵,一个童官,把这事来说起,一齐摇头说:“从古从来,并不曾有个雄鸡变雌的,那里有个男人变作女的?这大嫂讲得有理,怕是个谋了财,害了命,计得一个老婆,见他容貌儿有些相像,造这一篇谎。既真是李良雨,何妨回来?却又移窠到别县?李老二你去他把带去本钱与你么?”李良云道:“没有,因将息病用去了,只叫这厢田产归我,嫂子嫁人。”高陵道:“没银子与你,便是谋了财了,哥不来,这田产怕不是你的。嫂子要嫁,也凭他这张纸何用?老二便告,竟告他谋财杀命,同府的,怕提不来?”果然把一个“谋财杀命”事告在县里。县里竟出了一张关,差了两个人,来到县关提。那吕达不知道,不提防,被这两个差人下了关。县知县见是人命重情,又添两个差人将吕达拿了。吕达对良雨道:“这事你不去说不清。”就将店顶与人,收拾了些盘缠,就起身到镇安县来。这番李良雨也不脂粉,也不三柳梳头,仍旧男人打扮,却与那时差不远了。一到,吕达随即诉状道:“李良雨现在,并无谋死等情。”知县叫讨保候审,审时李良云道:“小的哥子李良雨,隆庆元年四月间与吕达同往は厣理,去久音信全无,小人去寻时,闻他在县。小人到县,止见吕达,问他要哥子,却把一个妇人指说是小的哥子。老爷小的哥子良雨,上册是个壮丁,去时邻里都见是个男子,怎把个妇人抵塞?明系谋财害命,却把一个来历不明妇人遮饰。”知县叫:“吕达,你怎么说?”吕达道:“小人上年原与李良云兄李良雨同往ぱ羯理,到不上两月,李良雨因嫖得患蛀梗,不期竟成了个妇人。他含羞不肯回家,因与小人做为夫妇,在县开店,原带去银两,李良雨因病自行费用,与小人无干,告小人谋命,李良雨现在。”知县道:“岂有一个患蛀梗就至为女人的理?”叫李良雨:“你是假李良雨么?”李良雨道:“人怎么有假的?”这是小的兄弟李良云。小的原与吕达同往ぱ簦因病蛀梗,晕去梦至陰司道,小人原该女身,该配吕达,醒来成了个女人,实是真正李良雨,并没有个吕达谋财杀命事。”知县道:“陰司一说,在我跟前还讲这等鬼话,这谋李良雨事,连你也是知情的了。”李良雨急了,道:“李良云,我与你同胞兄弟,怎不认我?老爷再拘小的妻子韩氏,与小的去时左邻高陵,右邻童官,辨认就是。在ぱ粲幸奖愣镜母鹄芍校医蛀梗的温郎中,老爷跟前怎敢说谎?”知县便叫拘他妻韩氏与邻佐,此时都在外边看审事,一齐进来。知县叫韩氏:“这是你丈夫么?”韩氏道:“是得紧,只少几根须。”李良雨便道:“韩氏,我是嘉靖四十五年正月二十讨你,十二月十一日生了女儿,我原是你亲夫,你因生女儿生了个侞疮,右侞上有个疤,我怎不是李良雨?”叫两邻,李良雨道:“老爷,这瘦长没须的是高陵,矮老子童官是小人老邻舍。”两个邻舍叩头道:“容貌说话果是李良雨。”知县又叫韩氏。你去看他是男是女。”韩氏去摸一摸,回复道:“老爷真是丈夫,只摸去竟是一个女人。”知县道:“既容貌辨验得似。他又说来言语相对,李良雨是真,化女的事也真了。良雨既在,吕达固非杀命,良雨男而为女,良云之告,似不为无因。他既与吕达成亲已久,仍令完聚。韩氏既已无夫,听凭改嫁。男变为女,这是非常灾异,我还要通申两院具题。”因是事关题请,行文到ぱ粝兀取他当日医病医生结状,并查ぱ羝鹕硗县日期,经过宿店,及县开店,两邻结状,回来果患蛀梗等病,在ぱ羰橇礁瞿腥耍离ぱ羰且荒幸慌,中间无谋杀等事。这番方具文通申府、道两院:

镇安县为灾变异常事:本月准本县民李良云告词,拘审间,伊兄李良雨,于上年六月中,因患杨梅疮病,溃烂成女,与同贾吕达为妻,已经审断讫。窃照三德有刚柔,权宜互用;两仪曰陰阳,理无互行。故牝鸣而唐亡,男子产而宋覆,妖由人兴,灾云天运。意者陰侵阳德,柔掩刚明;妇寺乘权,奸邪政。牝牡林淆于贤路,晦味中于士心。边庭有畔华即夷之人,朝野有背公死党之行。遂成千古之奇闻,宜修九重之警省。事干题请,伏乞照详施行。

申去。两院道果是奇变,即行具题,圣旨修省:

挥戈回日驭,修德灭妖桑。

君德咸无玷,逢灾正兆祥。

这边县官将来发放宁家,良雨仍与吕达作为夫妇,后生一子。李良云为兄弟,如今做了姊弟,亲眷往来。就是韩氏,没守他的理,也嫁了一个人,与良雨作姊妹相与,两个尝想起当日云情雨意,竟如一梦,可发一笑。在陕西竟作了一个奇闻,甚至纪人《皇明从信录》中,却亦是从来所无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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