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求人(2 / 2)
女人们立即向外走去,目光却忍不住在竹青和那门外站着的少年人身上看。
当真看起来像是未及弱冠之年的儿郎。
可那通身的沉稳之气,只怕是鹿邑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在廊下灯笼的映衬下,显得不那么清冷,反有几分柔和之气。
他侧过脸没有看众人,只看着庭院里的一株紫薇花树。
单是一张侧脸,就叫女人们看的脸红心跳,鹿邑的玉面郎君,鹿城四少什么的……哪里能同他相比?
女人们对这位国师好奇不已,谁舍得走?何况廖家的女人原本就比别人家的更洒脱大胆。
她们非但没走,反而聚在庭院里议论起来。
铃铛和竹青清空了屋里,江简来提步入内。
庭院里的女人们的目光都定在那门帘上,许久不能回神。
“玉儿。莫急。”不待秦良玉开口,江简来立时就说道。
秦良玉一直都显得镇定,廖家的夫人们安慰她的时候,她没哭。廖老夫人都落了泪的时候,她也没哭。
江简来一句“莫急”,她却一时间眼眶一酸,有泪掉了下来。
就好像摔倒的小孩子,看不到娘不哭,一看到娘哇的就能哭出来一样。
因为看到了那个她可以全心依靠,可以在他身边撒娇的人,她就不用再那么坚强。
江简来上前查看了梅娘的情况,一向不需要诊脉的他。这次还专门为梅娘诊了脉。
“竹青,药。”
竹青递上一直雪白的瓷瓶。
江简来倒出一枚莹紫的药丸,让梅娘含在口中。
“我娘她……”
“我同你说过,我救不了她的命,救她命的人,是你。”江简来看着秦良玉,“你的气练得怎么样了?”
秦良玉微微凝眸,“我今日使得那九子兰开花了。”
江简来微微一笑,“上天厚待我,让我遇见你这样练气的天才。”
秦良玉心头一喜,“那我可以医治我娘,可以帮你破劫了吗?”
铃铛和竹青一听这话。立即全神贯注的看着江简来。
他微微一笑,满室的灯似乎都暗淡了,唯有他脸面亮如有光,“别那么急于求成。”
秦良玉咬了咬下唇。
“今日可以试试你的成效了。”江简来看了一眼床上,呼吸渐渐平稳的梅娘。
他向后退了一步,把床前的一块地方让给秦良玉。
铃铛和竹青对视一眼,两人绕过屏风,来到外间,站在门口守着。
廖家的女人虽好奇的很,但都是光明正大的站在庭院里,并未靠近窥探。
梅娘吃了药,似乎安稳的睡着了。
秦良玉在江简来目光的示意之下。开始吟唱跳舞。
“不,换一首。”江简来打断她,“今日使得九子兰开花,你唱的是那首歌曲?”
秦良玉点点头,换了那只铿锵有力的军中之歌。
她跳舞的动作也随之变的硬朗简洁。
廖家人听到屋子里传来歌声,觉得甚为诧异。
“那玉儿姑娘的娘不是病的重么?她这会儿怎么还唱的出来?”
“许是国师医治的办法?”
“又不是国师唱歌……”
女人们议论纷纷,廖家的男人这会儿也被惊动了。
连圣上面子都敢不卖,圣上的宠妃,他说不治就不治的新晋国师,竟然来了他们廖家后院。
男人们哪里还坐得住,纷纷来到老夫人的春晖堂。
“当真是国师来了?”问了领路的小厮好几遍,廖家的老爷们才敢相信。
廖老夫人本已经睡下了。这会儿也忙又穿衣起来,过来这边看看情况。
江简来在屋子里坐了有两盏茶的功夫。
秦良玉也跳了那么久。
床上的梅娘呼吸平稳,苍白的脸上多少有了些红润之色,如轻轻扫上的胭脂一般。
她伤疤几乎褪尽的脸,此时看起来润泽透着生命力。
吱呀一声门响。
庭院里的所有人都举目向门口看去。
竹青见门外立了一院子的老老少少,有些讶然失笑。
铃铛比他直接的多,她已经暗暗笑了出来。
江简来却没有驻足,也没有同他们寒暄打招呼,他沿着回廊,径直走了。
廖家的老爷们在后头拱手打招呼,他像是没听见一般,并不驻足。
廖家人并非是想讨好这位国师。更多的是尽一尽礼节。
可江简来素来不喜欢这些俗礼,他连一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廖家。
倒是女人们更感兴趣,同秦良玉打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多的矜持。
“国师怎么会来啊?你们以前同他认识吗?”女人们不好打搅梅娘子,只好把秦良玉拉出来,站在廊间里问。
“刚刚我听三老爷说,他就是传说中那个灭了前朝的战神庄主?是不是真的啊?”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秦良玉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铃铛见状往前一站,“我家姑娘在济阳郡的时候就认识国师了,国师以前住在五灵山,逍遥寨。五灵山离着济阳郡不过两三日的车程!”
廖家的夫人们一看,这姑娘似乎熟悉得很,立即围着铃铛问起来。
铃铛推了秦良玉一把,把她推进屋里去陪着她娘。
秦良玉守了梅娘一夜。
除了安静休息的时候,她还会偶尔唱上一两首节奏激昂的曲调。
晨起她趴在床头睡着,梅娘倒是比她先醒过来,轻抚着她的头,“那看相的大师没说错,我的女儿,当真是不凡,将来你一定能为梅佳氏正名!一定能让梅佳氏复兴!”
秦良玉唔的一声醒过来,瞧见母亲不禁醒了。还精神饱满,面有红光,她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多亏有江庄主……”
梅娘深深看她一眼,“你不用在我面前反复提,我知道我们欠着他恩情,你……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阿娘不劝你。”
秦良玉嘿嘿一笑,“阿娘真好。”
“八皇子的花,当真是你照料?”
秦良玉微微点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梅娘的神色。
“我不是生气你帮八皇子照料花,”梅娘长叹了一声,“我只是自己心里有道坎,咱们借住在廖家,帮廖家个忙算不得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秦良玉立即问道。
“表面看起来只是一株花,没什么大不了,可细想,若是八皇子借着一盆花,和廖家越走越近,就比如说,花养好了,八皇子来把花取走,再叫人送了谢礼,廖家回礼……一来一往,这关系就近了。”梅娘微微皱眉。
秦良玉想了想,“那我把花养不好呢?”
梅娘叹了口气,养不好,倒好像是廖家不尽心似得。
“你尽你的力吧,现在说这些,好似养好了是多么容易一般。”
秦良玉笑了笑,并未多说,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曾想,下午她的房间里就热闹起来。
廖家的夫人们都往她屋里凑,有些是打听她们在济阳郡的生活的,有些是向她打听江简来的。
要数廖家的长孙媳妇柏氏最直接。
“妹妹,自从你来到廖家,我就觉得你亲切,跟我自己的妹妹似得。嫂嫂有话也不瞒你,我嫁给你大哥也一年半了,可是……”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向舒展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秦良玉心道坏了。
果然就听柏氏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和国师有交情,能不能请国师帮着看看,我究竟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肚子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良玉脸上好生不自在,这问题,她可不好意思拿去问江简来。
他不止一次的说过,他不是大夫。没有治病救人的义务。
当初在方郡守家里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四岁的孩子,病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动容的。
虽说他们两个如今关系好了许多,可是她若是拿着“妇人为何不怀孕”的问题去问他,难保他不会翻脸无情。
“大嫂!”
秦良玉正思量着如何婉拒,廖兰芝掀帘子进来。
“大嫂果然在这儿。”廖兰芝本就不苟言笑,此时她更是脸面沉沉。
柏氏呵呵一笑,“坐,兰芝是我亲妹子,没事,我不避讳她。我这事儿廖家里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柏氏说的亲妹子,是廖家大公子的亲妹妹。
廖兰芝立即就明白她家大嫂求了秦良玉什么事儿,她能追过来,只怕是已经猜到了。
廖兰芝歉疚的看了秦良玉一眼,“玉儿姑娘,我这嫂嫂为人爽快,说话直接,有些时候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把话说出来了。若是给你添麻烦了,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她就去拉柏氏走。
柏氏力气也不小,一下竟挣开了,没让廖兰芝把她拉起来。
“嫂嫂!”
“兰芝!你是我亲妹。其他的弟妹们当妈的、怀上的……唯独我进门最早,可一直没有消息……”柏氏说着,眼眶都微微红了。
廖兰芝瞪眼看着她,她本就是寡言的性子,对着自己的亲嫂子,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你这是在为难玉儿姑娘。”
秦良玉表情讪讪,廖家九姑娘十姑娘对她的情分,她着实没话说。
昨日在春晖堂里,一屋子的人都在说她和母亲的不是,九姑娘十姑娘却站出来维护她们母女。
这情分秦良玉是记在心上的,柏氏的性子也并不叫人讨厌。
“兰芝。你不知道,阿娘她说,若是今年再没有信儿,年关的时候就给翠翠开脸,让翠翠先生下一男半女来……”柏氏说着掩面哭起来。
秦良玉的心像是被戳了一下。
罗氏抱着孩子出现在她阿娘面前那一幕,好似忽然又出现在眼前。
在大陈,女人不能为男人家里生下男孩儿来,似乎就是莫大的罪过,当初爹爹选择了罗氏,而拒绝与她和母亲来鹿邑,是不是就有罗氏为他生了儿子的缘故在?
“国师能救命我知道,能不能让妇人怀孕生子。这……我真的不知道,他脾气有些古怪,便是他能,他也未必肯答应……”秦良玉低声说道。
柏氏哭得伤心,哭了一阵子,她摸干了眼泪。
“玉儿姑娘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给你添麻烦了,不能就算了。看过了许多大夫,都说我身体挺好,这可能就是命!”柏氏拍了拍秦良玉的手,起身就走。
廖兰芝又在屋里站了片刻,“我……我也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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