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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元香立在廊桥之上,望向渐沉的夕阳。

不多时,有婢女行了过来,在其身后恭敬地道:“小姐,东西全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丁元香“恩”了一声,闭眼片刻,任由夕阳的薄辉洒在脸上。

婢女在她背后望着她,见她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却分明又多了一分说不出的寂寥。

“小姐,明日咱们就要动身回去么?”

“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丁元香嘴角带笑,看不出真正的心情,道:“再者说现在已没了再待去的必要了。咱们总不好一直赖在洐王府。”

丫鬟是自幼伺候在丁元香身边的。丁元香对皇帝的心意她也知一二,此刻听丁元香说没了再待去的必要,约莫是猜到了那日她同皇帝的一场对弈,结果如何。

丁元香素来洒脱,看事通透,她既是这么说了,想是彻底的死心了才对。

想到这里丫鬟就没有再深问去,想明日动身此般仓促,便提醒道:“那小姐今晚可要去同王爷和太妃辞行?”

丁元香闻言适才睁开了双眸,晶亮的眸中晕开着淡淡的暮色。轻声道:“自然是要去的。”

用罢了晚食,丁元香便去了元太妃那里。

打从那日从宫中回来之后。元太妃便再没给过她半分好脸色看,她也知趣再没踏进元太妃这里一步。

想来也是,她不仅没照着她先前的吩咐去做,还讲元太妃请了北堂小姐过去的消息透漏给了皇帝,换做谁也得气上一场。

可明日动身在即,总是不好不告而别的,而且姑侄一场。不管如何,有几句话她还是想跟元太妃说一说。

丁元香叩了门,便有丫鬟从房中推门出来,见是丁元香便朝着她一礼。

丫鬟去内室禀了一声,得了允才引着丁元香行了进来。

丁元香见状不由想皱眉——平素她来见元太妃哪里需得如此麻烦,看来元太妃果真是因此事对她产生了隔阂,可随即也便释怀了。

这样的举动也的确符合元太妃一向的行事作风,若非她心思狭隘,不懂得避重就轻的话。凭借着当年实力均衡的背景,她便也不会输给良妃了,光论大度这一点,她就远远不及良妃。

她这个姑母,斗了一辈子,也输了一辈子。

且这次还隐约冒出了要跟皇帝抗衡的苗头,再这样去,只怕洐王也保她不得——她上次提醒慕冬,也是抱有让元太妃适可而止的心思。

丁元香无声的叹了口气,提步走向内室。

丫鬟一挑开帘子,便就是一阵浓浓的药味儿。

丁元香垂首行了礼,就开口问道:“姑母前日不是好了许多吗,怎又喝起了药来,可是又不舒服了?”

半躺半倚在床上的元太妃撑开略显松弛的双眼,看向丁元香,眼中明显是带着不悦的颜色。

“本宫这还不是被气病的。”元太妃阴阳怪气儿地说道,口气中不乏责备,“枉费本宫对你寄予厚望,费得此番周折助你,你倒是好的很!”

不仅没按照她的意思来办,还险些倒打了她一耙!

丁元香闻言,垂首道:“若是元香这些日子哪里做的不对还请姑母别同我一般见识,元香在这里跟姑母赔罪了。”

元太妃闻言脸色仍旧不见缓和,是觉得丁元香既没了入宫的可能,于她也无用处,自不必再费力掩饰喜恶。

丁元香却似不怎么在乎她的态度,径自说起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昨日父亲传来了书信——元香明日便要回灵州了,今晚特来跟姑母道一声别,日后再见不知是何日,还请姑母万万保重身子才好。”

元太妃闻言这才抬眼看她,“回灵州?”

“是。”丁元香恭孺地答道,“元香这段时间留住洐王府也的确是麻烦姑母诸多,父亲现催促着回去,元香也想早些动身。”

元太妃看着她,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一些,丁元香这样的口气和态度她总也不好再多做计较,再者说了,人都要回去了,她若还跟丁元香这么个小辈过不去,丁元香回去再跟家里人学了话就不好了。

“嗯,既然你急着回家,我也就不留你了。”元太妃揉了揉额心,道:“姑母方才在气头上,话可能说的不中听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姑母言重了,元香岂敢生您的气。”丁元香微微一笑,道:“此番元香过来,除了跟姑母辞别之外,还有一劝。”

劝?

“是有关北堂家小姐的事情。”丁元香迎上她的目光,波澜不惊地说道。

元太妃刚见好的脸色却是一变,再度恶化,不由声音一沉,丝毫不掩对北堂雪的不喜:“好端端的又提她作甚!”

这不是存心给她添堵吗?

丁元香摇摇头,解释着说道:“姑母可还记得,曾经在无罙大师那里得来了一句箴言?”

提到这个,元太妃一想便记起来了,那段时间她常在琢磨那句话的含义,可琢磨了些久的日子也没怎么搞的明白,便抛在脑后了。

她也不笨,听丁元香开始提起北堂雪现在又说到这个,便拿询问的眼神看着她,示意她说去。

“无罙大师那句话中所指的天定之人,便是北堂小姐。”说到这里,丁元香眼中浮现了些许的自嘲。

一开始她便悟出了这句话的意思,但碍于不甘服输认命的心态,一直不愿意承认北堂雪比自己更适合那个人。

可现在,她真的懂了。

就算无关这所谓的天命一说,她还是彻彻底底的输给了她。

她敌不过天命,更敌不过北堂雪,然而最敌不过的却是那位帝王的心。

“此话怎讲!”元太妃显然是一时难以接受,她向来信禅,对无罙大师的神通和先见更是从不敢怀疑,但现在丁元香却跟她说那个她最看不顺眼的小女子竟是天命所归的夙守东宫之人?

“全阴之体,世外于瑾之人。”丁元香笑了笑道:“那日尚宫局递来各府小姐的生辰八字之时,不知姑母可有注意到,北堂小姐恰巧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

元太妃闻言稍滞,这一点,当时她也注意到了,可那时她满心都是万不能让北堂雪入宫的心思,便没有往无罙大师的话上面去联想。

“说不准是巧合罢了,天之大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定不止她一个,焉能就认准是她?”元太妃说什么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全阴之体的确不会只她一人。”丁元香看向她,又道:“可世外于瑾是何意姑母可曾想过?”

元太妃闻言不说话只看着丁元香,等着她接来的话。

丁元香既然开始断定了是北堂雪,那必定是有自己的论据的。

“北堂小姐及笄之日所取的字,不刚好就是瑾字吗?”

元太妃闻言脸色一变,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是——这难道也是巧合不成?

“还有一点,起初我一直想不通世外二字是何意,人既在俗世之内又怎能避之世外呢。”丁元香似联想到了什么稍作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听闻北堂小姐数年前丧命于马车落崖,可就在敛没多久之后却毫发无损的回了北堂府来,从佛学上来说,确算是往世外走了一回的人。”

元太妃闻言终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一时间,脸色变幻莫测。

“其实话说回来,姑母并非真的不喜北堂小姐,毕竟姑母对北堂小姐所知甚少——只是认为若是北堂小姐入宫,依照她眼中容不得他人的性格,只怕会威胁到姑母的地位罢了。”丁元香将元太妃的心思剖析了个明白。

纵然事实如此,可常人遭遇了此种情形之时总是意识的想遮掩一二,元太妃也不能免俗,可她刚想开口辩解,便撞见了丁元香似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好像不管她怎么说,丁元香已经认定了事实如何。

元太妃冷然一笑,也不再多说,算是默认了,“你既从一开始就这么明白,倒是我小瞧了你去。”

开始她只认为丁元香是她手的一只棋子,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她想象中的简单。

“所以你今晚过来就是为了她说好话的?”元太妃面带讽刺,却掩不住眼底的波动。

若北堂雪真的是无罙大师口中的那个人,那她又当如何。。。 。。。

丁元香不置可否的一笑。

“临别之际,想劝姑母几句罢了——不管是北堂家小姐还是陛,姑母永远不要与其为敌。”

见元太妃面色起伏,她又道:“其实姑母现过的有何不好,王爷孝孺,明珠嫂嫂已有了身孕,儿孙绕膝是迟早的事情,姑母又何必摒弃天伦之乐去争一个毫无意义的胜负呢?”

元太妃闻言,神色一时有些反复。

听丁元香这么说来,她才突发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争的是什么,顶多也就是一个不甘心罢了。

丁元香说得对,她对北堂家小姐实际上所知甚少说讨厌实在太无道理,她讨厌的并非是她这个人,而是怕她威胁到她的地位罢了。

“其实北堂家小姐并非咄咄逼人之人,应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有个人若敬她一尺她便敬人一丈的性子,姑母若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则也与姑母无碍。陛——也亦然。”

话落,丁元香微微弯起了嘴角,笑意却略带苦涩:“若非为劝姑母回头,元香也实不愿意亲口说出这番话来。”

元太妃怔怔出神。

忽然想起了那一日,洐王对她说起的话。

**

近来的日子格外的阴沉,低压压的乌云直将人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堆心与昨日里了葬。

这一日,北堂烨也从凉州传来了书信,大致是在嘱咐北堂雪一人在京务必小心行事,照顾好自己切勿为自己担心,对战事却是一笔带过。纵然不是身处劣势应也是不容乐观。毕竟在凉州攸允占了地利,近来天气恶劣又令他占了天时,纵然北堂家军如何骁勇善战也一时找不到突破的计策。

而令北堂雪宽慰的是,北堂烨在信中称北堂天漠的事情已有了些眉目,虽一时还无法将人救出来,但可以确定人是安全的。

北堂雪将信收起来,抬眼看向窗外。

雪停了之后晴好的日子不到三天便转而落起了雨水来,虽雨势不大但十来日来断断续续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也难免让人心烦。

透过半开的窗子,北堂雪见有一道烟青色的身影正撑着伞行来,白色的油纸伞遮去了来人半个身子。

待再行的近些。北堂雪方透过隐约的轮廓辨出了是小蓝。

滴着雨珠的伞被收了起来搁放在门框外,小蓝走进了外间隔着屏风对北堂雪行了个礼。

北堂雪适才从内室行了出来。开口问道:“冒着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蓝微一摇头,“回小姐,没什么事情,雨天无事可做奴婢闲着发慌,便朝小姐这来了想找小女且说一说话。”

话刚说完,似又觉得这么跟主子说话有些不妥,忙又看向北堂雪道:“不知可打扰到小姐了?”

北堂雪一笑。上前拉她的手往里间走去,边道:“我也正闲的慌,堆心随王管家出府采办东西去了,我正愁着没人说话呢,正巧你过来了——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这段时间忙着其它的事情便没寻着机会。”

小蓝闻言同是一笑,望着北堂雪拉着她的手,眼底有些波动。

不熟悉北堂雪的人总觉得她不好相处,实则若是处得久了。便会发现她待对她好的人不管身份如何都是一律的亲和。

从光萼的事情上便能看得出来。

一想到光萼,小蓝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近日来消瘦不止的脸上显出了淡淡的悲切之色。

“以前就常常听爹夸你沉稳懂事,近来若不是你和王管家里外帮我照持着,只怕许多事情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北堂雪扯着她坐在小圆桌旁的绣墩上,诚然地说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北堂府的中馈北堂雪原本所知甚少,并没怎么接触过,北堂烨和北堂天漠一走许多事情都压在了她身上,再加上接二连三大大小小的突发事情,若非不是王管家和小蓝在一旁帮衬着,她真的觉得力不从心。

小蓝闻言忙摇头,“小姐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而且——”

北堂雪听她话说一半吊在那里,不由问道:“而且什么?”

迎上她的目光,小蓝只觉心中百感交集,袖中的手交握在一起,攥的发疼,“而且少爷临走之前对奴婢多有交待,让奴婢务必照顾好小姐。”

“奴婢十岁离家,被人贩子拐到卫国来,多亏老爷心善收留奴婢。。。”她的声音在北堂雪听来有几分哽咽。

她之前从未听小蓝提起过自己的身世,眼听她说自己是被拐卖到卫国来的,便问道:“这么说来,你原先并非卫国人?”

小蓝点头,眼睛有些发红,道:“奴婢本是西宁人,那年奴婢的家乡遇到洪涝,在逃荒的路上父亲母亲不幸丧命。。。只剩奴婢和姐姐二人,后来我同姐姐不幸走散,被人贩子抓了去。”

“这么说来你还有一个姐姐,后来,可有打听过吗?”北堂雪看向她,脸色关切。

小蓝眼睛微闪,垂眸道:“之前奴婢在北堂府安顿来之后,便有托人打听过,可一直杳无音讯——”

茫茫人海中,又地隔两国,连人在西宁还是在卫国,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要将人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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