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别赔了夫人又折兵(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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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是抱着跟洛府上下一起死的决心回来了,都快要死了,还会在意这些吗?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忽然,洛钰的父亲一巴掌打了下来。这一巴掌用的力气极大,打得洛钰嘴里都出血了。

他们此刻除了发泄,不知道能做什么,更不会去想,即使没有洛钰去指证,洛府迟早有一天还是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洛钰已经麻木了,不知道疼了。

洛钰父亲这一巴掌激起了洛府其他人的戾气,他们狠狠地看向洛钰,觉得一切都是她的错。

“都是她!”

“都是这个贱人!”

就在大家准备上去一人给她一巴掌,恨不能将她打死的时候,都察院的人来了。

“将这里所有人的人都抓起来。关进刑部。”

听到熟悉的声音,洛钰抬了抬头。

果然是他。穿着一身整齐官服的他又恢复了以往风度翩翩的样子,跟他第一次到洛府、她躲在屏风后看到的一样。

那时哪里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呢?

洛钰颓然地移开了眼。亲人们在挣扎,在叫喊,她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寒云一眼就在混乱的洛府之中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洛钰。她脸上的掌印触目惊心。

当他知道她在朝堂上指证洛阶的时候,心情格外复杂。他觉得她虽是奸臣之女,却跟洛阶是不一样的,可那时候休书已经写下,她也已经走了。他只当他们是无缘,怕自己后悔,也不敢去打听她的下落。

“江大人,洛府加上下人一共七十二口人,已经全部被抓。”

江寒云点了点头:“全部送去刑部大牢关押。”

“不,还有我,你们怎么没抓我?”始终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洛钰抬起了头看向江寒云。

江寒云移开了眼睛说道:“你将功抵过,圣上之前就答应了赦免你。”

“怎么能赦免我?”洛钰的情绪变得激动。她站了起来,红着眼睛走向江寒云说道:“我是洛家的人,是洛阶的孙女,怎么能赦免我?”

看着她眼中出现的期盼和光亮,江寒云终于明白,洛钰这是在求死。

“将他们先行押走。”吩咐完后,江寒云才看向洛钰说,“洛钰,你与他们不同。”实际上对于洛钰的赦免是他亲自求来的。

洛钰红着眼睛看着他,质问道:“不同?我哪里不同了?我跟他们一样姓洛,身上流着的是一样的血。我不需要赦免。江寒云,你到底抓不抓我?”她从来没得到过他的爱,现在连亲人都要没了。她如何一个人活在世上?

即便活在世上也是折磨。

还不如一起死了的好,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难受了。

自从嫁入江府,洛钰总是一副乖巧的样子,讨好着他,讨好着他的母亲,鲜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此时的江寒云竟然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了。“洛钰,我不会抓你的,你好好活着吧。”

连让她跟亲人一起去死的机会都不给吗?

洛钰心中绝望极了,只觉得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四周明明都是人,也没有着落。她眼中闪过决绝,说道:“既然你不肯抓我,那我现在便死了。好过活着受到折磨!”说着,她从旁边的人身上抽出了刀,毫不犹豫地便划向自己的脖子。

她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死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是快乐的。

看到她抽出刀的那一刻,江寒云的心仿佛受着刑部的酷刑一样,被带着刺的绳子高高地吊了起来。“快拦住她!”他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好在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在刀口碰到她脖子的时候打掉了她的刀。

脖子触及到冰凉的刀锋,一阵刺痛感,洛钰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可谁知下一刻刀就掉了。

一瞬间的愣怔之后,泪水涌上了眼眶,死也死不掉,活着又是煎熬,洛钰忽然在江寒云面前跪了下来,哭着求道:“江寒云。我求求你了行吗?让我死吧。”她的洛府的二小姐,是洛阶的孙女,从小被捧在手心之中娇养着长大,何其尊贵?何其骄傲?

即便再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而现在低到了尘埃之中,为的只是一死。

曾经她认为死何其容易?

现在才发现,想死,太难了。

洛钰这一跪,膝盖触地的声音像是砸在了江寒云的心上,让他的心痛了起来,越来越痛。洛钰哀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仿佛魔咒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下一刻。这绝望的哀求声忽然消失了。

洛钰倒在了他的脚边。

“洛钰!”看到她倒下的这一刻,江寒云终于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弯下身将洛钰抱了起来。

这一抱他才发现,她瘦了太多,浑身上下像只剩下了骨头一样。就连脸色也是白的吓人。

他什么也来不及顾上了,将洛钰抱着直奔江府。

洛阶被关入刑部的死牢之中后,直言要见刑部尚书。

毕竟是曾经权倾朝野的首辅,狱卒怕万一这次洛阶没死成,得罪了他没有好下场,便报了上去。

刑部尚书跟狱卒怀着的心思差不多,听说洛阶执意要见他,便亲自来了刑部大牢。

“洛大人有何吩咐?”虽然洛阶现在已经是阶下囚,刑部尚书仍是十分恭敬。

“老夫要见皇上。”洛阶说道,“见到皇上,老夫可以保证皇上不会杀我,到时候少不了大人的好处。”

刑部尚书陪着笑说:“洛大人,不是下官不肯帮忙,若是您什么别的要求,下官还能尽量满足,可是要见皇上这事——实在不行啊。皇上如今还在养病,之前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在病好之前朝中任何大臣不得旨意都不得靠近寝殿,违者是要杀头的。这个下官担待不起啊。”

洛阶气极:“真是因此,这件事才有蹊跷,处斩老夫肯定不是皇上的旨意,老夫更要见皇上!”

不得不说,为官三四十年的洛阶在某些方面确实老辣敏感,一下子就发现了端倪。

只是,此刻他已经是刑部死牢的阶下囚了。

刑部尚书只当他是最后的挣扎,苦口婆心地劝道:“大人啊,下官也是为您的性命着想啊。没有旨意就去见皇上是要杀头的。”

“你——”

洛阶愤恨地砸了一下牢门。

张府,穿云院。

难得张安夷从宫中回来给阮慕阳带来了个消息。

皇上下旨处斩洛阶,诛三族,抄家。

阮慕阳听到的时候惊讶不已。因为她知道这道圣旨是裘皇后下的。

她的心飞快地跳着,面上努力不动声色。

张安夷似乎也未对她的反应有什么怀疑,毕竟洛阶这样曾经只手遮天的重臣终于被下旨要处斩了确实是一件震动朝野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事?”阮慕阳心中有些疑惑。张安夷今晚跟她透露的太多了。

“圣上身体抱恙,永安王进京探病,明日便到了。”张安夷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阮慕阳的表情。

对上张安夷的目光,阮慕阳心下微沉。她知道他在怀疑谢昭进京跟她有关。

毕竟他知道寒食不久前曾派人去过西洲。

既然他不直接问,她便也不说破,笑了笑道:“是吗?没想到永安王竟然选择这个时候进京。”

说好往事不再提,那便心照不宣。

可是说完之后,阮慕阳听到了张安夷一声轻轻的叹息。她的心里随之绞痛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莫闻的声音:“二爷,沈大人来了。”

“好,让她去书房等我。”

哦对了,他身边还有个沈未。

阮慕阳垂着眼睛,除了眼中有一些苦涩之外,神色自然。

即便就这样当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他们便能回到从前吗?

不,即便是从前,他们之间也始终有一层难以言明的隔阂。

他对她好得不真实,她也让他无法完全真心相待。

谢昭终于再次进京了。

藩王入京是不得带兵的,此次他依旧像上一次一样,将自己的亲兵留在了山东之外。不过他早已派了一队人乔装打扮先行混入了京城。

灵帝曾下旨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得靠近寝宫,他便上了个折子,然后安安心心在驿馆里。

这一次是富贵险中求,所以他格外小心,入了京城后便在驿馆之中不踏出一步。

在西洲之时那样猖狂,甚至扬言要替圣上清除奸佞,到了京城却这般守规矩,这是许多大臣没有意料到的。

谢昭进入京城的当晚便暗中召集了手下去寻找徐厚的旧部。

深夜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

推门而入的,是一身黑衣的张安夷。“没想到王爷这么晚还没有睡。”

谢昭心中带着警惕,面上却是一片俊朗的笑容:“原来是张大人。”他没有忘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张安夷转身将门关上后,在桌前坐了下来,看向谢昭道:“王爷此番为何忽然进京?”

如今洛阶基本上已经翻不了身了,共同的敌人即将消失。他们暂时的同盟也即将瓦解。

敌人,还是敌人。

原先一同对着洛阶的刀口已经暗暗地开始相对了。

谢昭对张安夷动了杀心,张安夷自然也是。

“本王此番前来,当然是心系皇兄的身子了。”即便心中已经在谋划如何除掉张安夷了,谢昭脸上挂着的还是笑容。

先帝的遗诏是张安夷写的,改遗诏自然也有他的份。

他一定要将他杀了。

在此之前,他也会处处小心。灵帝没有动他的借口,只要他自己处处小心,不给别人留下借口就好了。

张安夷也不恼怒,回以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说道:“在此同时,王爷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安慰,小心别把命丢在了京城。”

谢昭的笑容骤然变冷,眼中闪过寒芒:“张大人也要小心。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在本王手里了,到时候本王可不会网开一面。”

“自然。”张安夷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动作优雅。

“还未恭喜张大人荣升内阁首辅。”

张安夷笑着提醒道:“还有未来的辅政大臣。”这无异于是在戳谢昭的痛处。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注意着谢昭的神色说:“对了,下官的夫人让下官代为问候王爷。”

乍然提到阮慕阳,谢昭有些疑惑,弄不清张安夷在打什么主意,他的眼中下意识闪过警惕。借着,他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容说:“张大人可要小心了,自己输了没什么,别赔了夫人又折兵。本王那四表妹模样生得格外出挑,让本王这些年在西洲都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是真的。她于他而言就像是活在深渊里的人头顶的明月一般。

虽然有些喜欢,却往而不得。瞧着恨,想要亲手摘下来凌辱,然后毁掉。

说完,谢昭很得意地看着张安夷的温和不再,眼中闪过冷然的样子。

“怕王爷这辈子都要无法如愿,只有嫉妒的份了。”

当张安夷踏出房间的那一刻,他与谢昭两人脸上的笑容同时落下,只剩下一片赤裸裸的杀机。

张安夷这一次只是来打探一下谢昭的虚实。谢昭自信的模样,还有听到阮慕阳的时候眼中闪过的意思疑惑和警惕让他若有所思。

出了驿馆,他问身后的莫闻:“谢昭今晚会见的人可跟着了?”

莫闻点了点头:“回二爷,跟着了。”

“回头将他们去了哪,见了哪些人汇报给我,事无巨细。”

“是。”

江府。

因为之前替江寒云奔波,被休回到洛府后又被人冷眼相待,吃得不好也睡不着,再加上情绪波动大,洛钰的身子很虚弱,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

终于有了知觉,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在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猛然坐了起来。

洛家如何了?她的祖父如何了?

“少夫人,您醒了!”

洛钰回过神来,发现是江府的婆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江府。

她被江寒云带了回来。

“不要叫我少夫人了,我已经不是少夫人了。”洛钰匆忙地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却发现浑身无力,险些跌倒。

婆子在一旁劝着:“少夫人,你的身子现在这么虚,不宜走动啊,少夫人。您要去哪?”

洛钰执意要下床,可是连推开婆子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走进来的是江寒云。

他在床边坐下,按住了她的肩膀说道:“大夫说你现在不能乱动,要好好休养一阵子。”

似是看出了洛钰在担心什么,他又补充说道:“放心,你只是昏迷了一天一夜,你的祖父和亲人还在牢中。”

洛钰松了口气。她多怕自己醒来发现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

冷静下来后,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江寒云:“你救我做什么?我已经拿了休书了,我们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我只是想你活下来,洛钰你别这样。”江寒云说道。

活下来?

若是所有的亲族都死了,她如何心安理得的活下来?

洛钰心中一阵冷笑,随后点了点头,眼中毫无生气地说:“好,我会活下来的。你让我走吧。”

她不恨他,只是恨自己。

江寒云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难得的有耐心,温声劝道:“过几日,过几日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便让你走,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一日夫妻百日恩?

曾几何时,都是她这样温声对他的啊。

洛钰觉得嘲讽,又觉得酸楚。

他现在这样对她是什么意思?觉得愧疚?

知道江寒云决定做的事就一定会做,说现在不会放她走就不会放她走,洛钰心中无力极了。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争不过他,妥协的那个永远是她。

为何与他在一起她永远这么被动?

洛钰鼻子发酸,忍住了冲上眼眶的泪意,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便等身子好些了再走。不过我与你已经没关系了,不要再叫我少夫人了,叫我洛二小姐。”

现在每听到一声“洛二小姐”,就像有针在她心里扎一下一样。

“好。”江寒云皱了皱眉,眼中的情绪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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