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洛阶之死(2 / 2)
他为什么偏偏要折磨她?
她的心已经死了,怎么活?
“带走。”
被官差推着离开的时候,洛钰死死地看着江寒云。见他依然无动于衷,她绝望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恨他!
在此之前,即便他骗了她,她也从来没有恨过他,只恨过自己。但是现在,她恨他!
官差的声音惊动了江夫人。江夫人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洛钰被押解到了院子里。她看向还站在原地,不曾看过来的江寒云问:“这是做什么?”实际上江夫人也是极喜欢洛钰这个儿媳的。虽然外面都说洛钰刁蛮任性,但是自嫁进江府后,对她十分孝顺。
只是她与江家注定无缘,就算有也是孽缘。是江家对不起她。
江寒云回过神来,对江夫人道:“娘。这事你不要管。”
随后,他又看向停下来的官差:“还不押走?”
洛钰最后看了江寒云一眼。
——江寒云,我恨你!
看着洛钰被押解离开了江府,江寒云脸上终于出现了沉痛的样子。
江夫人对自己的儿子十分了解,对他今日所做之事却十分不解。“你这是何苦?”
江寒云的声音之中带着疲惫和隐忍:“娘,我只是不想看她就这样去死。恐怕很快儿子便不能在您膝下尽孝了。”
洛钰被押送离开江府后,当即便同五个女囚一起被押解着离开了京城。
第二日洛阶以及亲族被押至菜市口的时候,洛钰已经在去黄州的路上了。
这日的监斩官依旧是张安夷。几位陪同了除了有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和都察院都御史三法司长官之外,还有江寒云、尹济。
看热闹的人也不少。
一个奸臣被处死。百姓们拍手称快。
更有许多不爱看这种热闹的读书人也来了。这恐怕是武帝、灵帝到元帝三朝处死官吏之中他们最为赞同的。在刑部门口镇压、屠杀监生的钱远已经死了,现在幕后主使洛阶也要死了。洛阶不死不足以平他们这些读书人的愤怒!
入狱将近半个月的洛阶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再也不复当初的威严与容光,眼神也不再那么清明了。
他跪在刑场上看着监斩官张安夷,万万没想到自己几十年的仕途就这么毁在了一个后生手中。当他醒悟过来张安夷是比徐厚还要可怕的敌人的时候,他已成气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但是他笃定张安夷的一生不会就这样顺风顺水。
想到那晚他的脸色,洛阶笑了笑。
洛阶的笑容就像是在提醒着什么,张安夷眼中一片沉寂:“午时已到。行刑。”
曾经权倾朝野,在众人眼中无法撼动的权臣洛阶就这样人头落地了。不仅是他,他还累练了自己的三族,加起来将近两百人一同人头落地。
他是光华前期最大的奸臣,但是在他的权势压迫之下,亦有许多名臣、忠臣冒出。
落得诛三族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监斩回宫复命之后,张安夷便回了张府。
这两日穿云院的事情即便他叮嘱过了下人不要说出去,还是被有心人说出去了。
回府后。他先去了趟老尚书和老夫人的院子里。
给老尚书请过安后,老夫人将他叫到了厅堂。刚好李氏和王氏也在。
“安夷,你与慕阳是怎么了?”老夫人忧心地问。
张安夷语气温和地说:“回祖母,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李氏道,“是不是她犯了什么错?”
一旁的王氏帮腔道:“是啊,那日二弟和二弟妹吵得很厉害。”
李氏和王氏两人原先对阮慕阳已经好多了,安分了不少,可是李氏心里始终不喜欢自己拿捏不住的儿媳,这时又有了注意。
张安夷看向李氏和王氏,语气有些冷:“此事还轮不到大嫂来管。”李氏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只能对着王氏说。
王氏的面上有些挂不住。
“云秀,你先回去吧。”老夫人开口说。
王氏只能先行离开。
看出张安夷的心情不好,李氏趁着这个机会细数着阮慕阳的错处:“母亲,她进门这么多年无所出,心肠也不好,姝儿在离京的路上死了多半是她的做的,如今还跟夫君吵架,这样的人不适合留在张府啊,要不——”
“母亲多虑了,我与她只是小吵小闹。郑姝的死只是意外,与她无关。”张安夷忽然打断了李氏,又对老夫人恭敬地说,“都是小事,劳祖母挂心了,祖父的身子不好,还是不要让他操心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感叹了一声说:“慕阳是好孩子,你也是。你祖父的身子怕是撑不到多久了,怕他受刺激,我都瞒着他的。我跟你祖父都老了,你们要是孝顺,就不要让我们操心了,不让我们走了也放心不下。”
张安夷低着头称是,似乎有些感伤。
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他心中做了个决定。
这是阮慕阳被关着的第三天了。张安夷不曾来看过她,送饭的都是沐风和沐雨,点翠珐琅还有寒食也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怎么样了。
——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骗我。
张安夷的话不断地在她耳旁回响,提醒着她,她做了什么样的事,他有多愤怒。
他该是彻底对她失望了。
阮慕阳在等待之中也绝望了。大仇得报,却被最爱的人舍弃,这三日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甚至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可是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是惜命的。
忽然。房门被打开。
阮慕阳以为是来送饭的。可是听到脚步声不对,她抬起了头,眼中出现了期盼和欣喜。
“前日谢昭死了,昨日洛钰被流放去了黄州,今日洛阶死了。”张安夷温和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漆黑的眼中也什么都看不出来。
阮慕阳涌上心头的喜悦慢慢凉了下来。听着一个个曾经的敌人死去,仿佛他们两人的姻缘也就这么死了一样。不愿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她忍住了眼泪问道:“洛钰不是被赦免了吗?为何会被流放?”
“这是江兄的决定。或许流放对她来说是好的,江兄也是用心良苦。”张安夷答道。
这或许就是江寒云给洛钰的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有江寒云,阮慕阳的心落了下来。她看着张安夷那张儒雅清俊的脸说:“江寒云对洛钰是有情。那二爷呢?可愿原谅我?”这般示弱。阮慕阳是放下了自己的矜持,放下了自己所坚持的端庄。
她期盼、甚至恳求地看着他,姿态放得低极了。
“夫人,我是个疑心极重的人。”
阮慕阳的身体僵了僵。
他不仅不原谅她,还不相信她。
她的心彻底冷了。
阮慕阳垂着头,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圆形的神色痕迹,这些痕迹慢慢融成了一片。
“那你便放我走吧。”她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我自知伤了你的心。也不配让你原谅我、让你像从前一样待我,那便休了我吧,也是我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就被抬了起来,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夫人想要离开我?”张安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
就连之前拆穿她的一切时,他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阮慕阳一下子被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安夷的指腹在她下巴处细腻的肌肤上摩挲着,语气似是愤怒又似是无奈:“夫人啊,我虽然不会原谅你,却也不会放你离开。”他悠远的声音里带着强势和占有。
得不到他的娇惯与疼宠,在他身边对阮慕阳来说就是折磨。似乎是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她做的那些事,她骗了他、伤了他的心。
即便心志坚定如她,早晚也会被这样压抑、无形的折磨压垮的。
或许这就是她机关算尽该遭受的报应吧。
阮慕阳眼泪无声地掉着,说道:“可是祖父祖母那边怎么办?”老尚书和老夫人年事已高,不应该这样为他们操心了。
张安夷忽然轻笑了一声:“不愧是夫人,事情想得这么全面。”这声笑里面多半是嘲弄。
他松开了她的下巴。伸手替她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动作轻柔。
他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抚在她的脸上就像是有特殊的颗粒摩挲一般,摩挲在了心上,让阮慕阳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心中又生出了希冀,眼泪越掉越多。
“怎么越掉越多?”张安夷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样温柔。他干脆停下了动作,伸手将阮慕阳楼进了怀里,让她的眼泪全都掉在了他的衣襟之上。
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闻着那熟悉的檀香味,阮慕阳心中柔软极了,身体放松了下来,差点哭出声音。
就在这时,张安夷对外面叫道:“来人,替夫人收拾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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