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夫君是个教书先生(2 / 2)
内阁六人之中,属尹济最年轻、资历最低,理当是他去的。
不过尹济却察觉出了张安夷此举的深意。他是要打压他。
元帝上朝之时,裘太后便在后面垂了帘子听政。此时她没有开口反对,那便是认同了张安夷的想法。
与其等差事被强加到自己身上,不如自己主动领了。
尹济出列。声音在朝堂之上响起:“皇上,臣愿意去巡查两江两淮,清除积弊,监督河工。”
“那就尹大人去吧。”元帝道。
有裘太后垂帘听政,元帝不过是个傀儡。
“谢皇上,臣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所托!”
当晚,张安夷回府后,阮慕阳同他说了决定放寒食和点翠出府。自从要去沧州之后,阮慕阳的行动不再受制,要见张安夷也没这么困难了。
张安夷打量着阮慕阳说道:“夫人将心腹遣走,可是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她这番准备太像是安排好一切要离开了。
阮慕阳摇了摇头。
“是夫人的人自然由夫人自己安排。”张安夷说道,“我会派一些护卫保护着夫人。”
第二日清晨,阮慕阳带着珐琅,坐上了前往沧州的马车,就像是一次寻常的出门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两日后,阮慕阳到了沧州。
沧州离京城不远。却因为靠近渤海,气候比京城要凉快一些。
之前张安夷说是个庄子,实际上是个在沧州城外的小庄院,位置僻静,景致格外的好。
庄院之中的下人早就候着了,张安夷提前派人来提点过,这些下人自然不敢怠慢阮慕阳。他们只当是二少夫人来这里静养。
“二少夫人来了。”管事的婆子姓潘。
潘妈妈打量着阮慕阳,见她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不见血色。但是身姿挺拔,身子窈窕却不轻浮,端庄的样子无比尊贵,让人不敢直视。她心中一阵感叹,到底是如今内阁的第一夫人。
阮慕阳点了点头,朝珐琅使了个眼色。
珐琅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发给了下人们。无论到了何处,打点一下都是有必要的。
庄院里面的环境也很好,在这里住着也没什么不好的。许是因为离开了穿云院,阮慕阳也不再想起那些烦心事。心中舒畅了很多。
既来之,则安之。
休息了一阵后,阮慕阳让珐琅将潘妈妈叫了过来,问了些庄院还有沧州城的情况。
潘妈妈一一答了,随后想了想又补充道:“二少夫人恐怕不知道,昨夜海上的流寇偷偷上了岸,打家劫舍,官府今天已经派人在追查了,这些日子恐怕要不太平了。”
刚来就碰到这样的事情。想到庄院是在城外,阮慕阳叮嘱道:“让下人们都小心些,天黑了就将大门关上,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让护院和侍卫们夜里轮班巡逻。”
“是,老奴一会儿就吩咐下去。少夫人放心,因为怕有海上的流寇,庄院有很多护院,有一套对付流寇的办法。”潘妈妈笑着说道。
防范周道,那就最好不过了。
阮慕阳到沧州这一日,也正好是尹济动身南下巡查两江两淮的第二日。
他南下的第二日,新上任的刑部右侍郎上奏,说是在翻看刑部卷宗之时发现许多冤假错案,恳请彻查武帝、灵帝时期的冤假错案以及被冤杀的官员,还他们一个清白。武帝之前的隔得太久了,查起来估计很难了。
灵帝在位时沉迷炼丹修道,在朝政上不作为,洛阶更是只在意派系之争,对其他的事情睁一只闭一只眼。大部分冤杀都发生在武帝时期。
这奏折自然是要张安夷默许,才能送到元帝和裘太后面前的。
尹济只猜到张安夷举荐他巡查两江两淮的最明显的目的,却没察觉到他更深的用意。
这是在挑战皇权,是要将武帝和灵帝犯的错误拿到台面上来讲。裘太后看到奏折之后震怒,将张安夷召进了宫中。
“张阁老,这份奏折是什么意思?”裘太后强忍着将奏折扔到张安夷脚边的冲动,上挑的双眼之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怒意。
张安夷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裘太后狠狠地盯着他:“你可是想让哀家和皇上往后无颜去见皇家的列祖列宗?”
质问的话音落下,接下来是一片沉寂,就连在外面的宫人也不敢大声喘气,生怕被牵连。
实际上裘太后是十分不能理解张安夷这番举措的。在她眼中,张安夷是个权臣,却不是一个耿直的忠臣。这种事只有耿直的忠臣才会做,而这些忠臣,要么在都察院当御史言官,没有权势只有一张嘴,要么就死在了朝堂的明争暗斗之中。
无论哪种结果,在裘皇后看来都十分愚蠢。
这时,张安夷终于动了动,开口说道:“回太后娘娘,武帝在位时期冤杀的官员太多,人心惶惶,致使到如今仍有许多有才之士不愿入朝为官。彻查冤假错案,往小了说能够让皇上笼络人心,招贤纳士,往大了说,便是还那些冤死之人一个清白。还人心一个公道。”
他的声音就是这样温和,即便说着深明大义、警醒人心的话,都还是这副语气。虽然不慷慨激昂,却自有一种鼓动人心的力量。
裘太后皱起了眉:“不行。”
谋划了许多年,经历了两次那么惊险的夺位风波才有了如今,既然敢开口,张安夷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他当下也没有坚持,恭敬地说道:“那太后娘娘,臣告退。”
第二日开始。便不断有人上奏请求彻查当初的冤假错案。
张安夷这一番举措虽然得了许多人的心,却也有御史言官开始骂他,骂他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比之洛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场波澜就此开始。
就在朝堂之上又兴起风风雨雨的时候,沧州城外,阮慕阳经过了两日终于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五月十八,张安夷的门生林峥峤长子的满月宴,阮慕阳带着珐琅还有两个护卫赴宴。
当到了林府门口拿出帖子后,迎客的门房立即进去通报,没多久林峥峤以及他的父母便亲自出来迎了。
林峥峤打量了阮慕阳一下,随即移开了眼睛,恭敬地行了个礼:“师母!”
林老爷林夫人亦是一脸恭敬:“张夫人。”
“林老爷林夫人客气了。”阮慕阳笑了笑,又看向林峥峤道,“你的老师事务繁忙抽不开身,便让我来一趟。”
张安夷当过会试的同考官,又在翰林院里带过许多编修,门下的学生也算是不少了。这个林峥峤是张安夷任会试同考官时的门生。后来殿试落了榜便回了沧州。张安夷欣赏他的才华,有心给他安排个职务,却被他拒绝了。林峥峤说他不想入仕,想一心做学问。
就是这样,张安夷才更加欣赏他。
阮慕阳不知道,张安夷是在林峥峤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的。他终究是为了某个目的进入了污浊的官场,在浑水之中做不到出淤泥不染。
“师母快请进。”林峥峤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林家在沧州也是有权有势的大族,什么人需要主人以这样的阵仗亲自去迎?
让宾客没想到的是,他们恭恭敬敬迎进来的竟然是个年轻美貌的妇人,心中好奇。
长子满月,当今内阁首辅张安夷的夫人竟然亲自来道贺了,说出去该是何等的荣幸?只是林家人并没有说出阮慕阳的身份,只说她的夫君是林峥峤在外的一个老师。
这样的作风让阮慕阳对林家一下子生出了好感。
宴席上,林夫人与林峥峤的夫人亲自陪着阮慕阳。席间也有妇人打量着阮慕阳,见她举止优雅,端庄的仪态之中透着一股尊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便试探地问道:“听张夫人是京城口音,不知府上何处?”
京城姓张的第一让人想到的便是当今内阁首辅张安夷,但是绝对是不可能的。再去想别的张府,妇人发现想不到了。大约是张安夷的经历太过传奇,将旁的姓张之人的风头都盖过去了,让其他人黯然失色。
阮慕阳笑着道:“只是小门小户而已,我的夫君不过是个教书先生。”能这样在背后说张安夷,她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虽然她是这样说了,可是旁人未必会相信。
一个普通教书匠的夫人怎么能有这样的仪态?
阮慕阳不知道,在不远处,屏风的另一侧,有一个人一直透过屏风之间的间隙看着她。
那是一个男子,穿得十分富贵,目光贪婪地流连在阮慕阳身上,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没听说林峥峤在外面有个这样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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