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金山寺冤鬼现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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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夜色范范江畔月,含冤来散现魂魄。

能使奸凶心胆寒,彭生如意皆此物。

色莫羡兮财莫渔,每因财色丧其躯。

男儿不做昧心事,磊落□与常人珠。

却说冯二之妻,因陶宦在江北做雇为侞母,以后任满,带回本郡,特着他管理别业,十分信任。不意冯二狠心难托,自那日假意告官,把常不欺吓退之后,与妻商议道:“我想终年看守园房,怎能有个发迹之日。递值宅内托付玩器数件,维值百金。看看范小姐,又是姿容绝世,不如哄他,只说送返苏州,连夜寻舡载至维杨,或妓或妾少也,卖他一二百两,并把器行变易做本营生,尔我后半世是以温饱过日。尔意如何?”冯妪大喜道:“我亦正有此意,事不宜迟,迟则有变”。

二人计议已定,那冯二自会躁舟,便向邻家借下舡只。冯妪假作惊慌之状,以给珠娘道:“-耐常不欺,又去报知憨公子,只在早晚,要与小姐成亲。老身怜念是个宦门闺女,特今拙夫寻一小船,今夜便送小姐回去,不知尊意若何?特来商议。”珠娘欣谢道:“若得贤夫妇如此用情,决当厚报。”冯妪又道:“还有一件,吾由大路到□,唯恐憨公子以快舡追袭,假自松江抄转,方保无虞。只是在路,又要多行几日。”珠娘道:“我又不谙程路,悉凭主裁。”

当晚,冯二夫妇只把细软收拾,等至夜阑人静,扶了珠娘下舡,兰桡迅举,兼程进发。忽一日已到镇江,泊舟水涯,冯二正炊午饭,忽闻隔舡有人问道:“二叔别来无恙?”冯二抬头一看,乃是族侄冯肇,向在青莲庵,披荆为僧,即寂如也。

自那夜与法云、寂如等谋劫钱生,遂把戚氏击死,毕竟寂如眼快,觑见真真儿,手持匕首,刺人如决飞鸟,他便回身走脱。虽幸漏网,不敢回庵,向与金山寺住持文友相熟,遂在寺中住锡。是日打从长洲抄化而回,刚与冯二相遇。便邀二过舡,叔淡良久,从容问道:“吾叔此行,仍欲往扬州,或是暂时贸易?”二乃告以心事,寂如低头想了一会,乃道:“吾叔载此尤物,易起人疑,况且到了维扬,未必有售主。设或有人聘娶,或卖在乐尸,必须面看。万一小姐烈性不从,叫喊起来,未免败露。据侄愚意,倒有一条妙策,不知吾叔允否?”冯二欣然问计,寂如道:“住持文友,与我至密,悉知其为人,酷好美色。不如今晚泊舡山下,侄与文友说合,包兑二百两纹银,待至夜深,把小姐哄入寺内,那时深房邃院,再有谁知吾叔得银?又便于营运,此计何如?”冯二大喜,遂点头相约,各自开舡过江。

那扬子江乃是东南天堑,但见:

深沉巨浸,森渺寒光,一望迷茫,四围无际,烟收雾敛,隐隐的露出金、焦两点,宛在中央。雨霁虹销,泛泛的飞来鸥鹭于群,争依孤渚。不尽客航,几叶峭帆风乍-;乱划渔桨,一声-乃月初残。恍见数层银岛,原来是雪浪躁空;忽闻万马奔驰,却便是怒涛推至。正是:鸟飞应畏堕,帆远却如闲。

风帆迅速,不多时便抵金山。只见殿宇岩-,远凭江势,真一大观也。有诗为证。诗曰:

水天楼阁影尘尘,化国何年紫寄踪。

淮海西来三百里,大江中涌一孤峰。

涛声夜恐巢枝鸟,云气朝随出洞龙。

不尽登临去帆疾,苍范遥听隔烟钟。

寂如先进寺内,忙向文友说知。之友笑道:“若得美人以供尔我衾枕之欢,此乐便是西方,何必更求莲座。只是二百金一时不能措办,奈何?”寂如道:“我有一计,虽云太毒,然彼以不义而得,我以不义取之,亦不为过。”文友欣然问其说,寂如乃附耳低言如此如此,文友大喜。

时已傍晚,忙开隔年陈酒,整治鲜鱼大肉,款待冯二。原来冯二最与-生相契,尝了酒味香甜,先已忻快。酒过数巡,文友取出纹银一封,兑准十两与冯二看道:“以后一百九十两银色悉照此封,俟小姐进寺之后,一并兑奉。”冯二向来穷乏,骤然见了满捧纹银,转觉精神飞舞。文友、寂如忙以巨杯劝进,将至黄昏,二已不省人事,颓然醉矣。寂如乃扶至江边,二犹口中模糊道:“二百两是足值的,快些兑银,我欲开舡赶路。”被寂如用力一推,头重脚轻,翻身下水,可怜一念之贪,反以骸骨葬于江鱼腹内。正所谓螳螂捕蝉,而不知又为黄雀之所攫也。

且说珠娘在路数日,心颇生疑,往往诘讯冯妪,妪唯委曲支吾。及渡江至寺,但闻江涛震荡之声,又以问妪,妪谬道:“此太湖也。”既面斜阳西下,天色渐瞑,冯妪道:“太湖乃盗贼之薮,幸有敝亲在此,不妨借宿一宵。明日饭后,必至苏矣。”小姐无可奈何,只得随行上岸。

进门数重,方抵一室,但见房栊清雅,屏帐鲜华,却无一个女妇出见,心益忧疑。俄而壁上弹指一声,妪即掀帘而出。于时寂如既推冯二于江,复诓妪道:“二叔顷已醉卧在舡,宜唤之速起,以便兑银交付。”冯妪方至江滨,不提防文友在侧,双手一推。寂如大呼道:“救人!救人!”而洪涛拍岸,已随波逝矣。可怜冯妪,亦死于非命。

珠娘在房,值小童以酒肴捧进,摆下杯筷三副。珠娘问道:“尔家何姓?”童笑道:“此乃金山寺也。娘子犹未知么?”珠娘听说,不觉魂魄俱丧,连声叫苦道:“又堕奸计矣!”方欲掩门自尽,忽有年少妇人,自灯后趋出,将灯吹灭。此时文友、寂如俱在冯二舡中,把那器玩什物,细细收拾。于是点烛进房,遍体风蚤,意谓小姐可以迫协成欢。及见室中黑暗,用火一照,并无倾城美丽,只见一个妇人,披发满背,面上鲜血淋漓,张口露牙,垂手而出,帘外刮起一阵陰风,顿把烛火吹息。二僧惊得毛骨俱寒,转身奔赴于地。少顷起来,重向玩璃取火,揩摩双眼,振摄精神,扬声秉烛而至,则见磷火煌煌,那妇人愁眉蹙额,坐于门首,耳畔但闻嗽嗽鬼哭号呼、索命之声。二僧遍身热火,浑如冷水一浇,唯口中咄咄狂喊,不得作行云之梦矣。正是:

只凭鬼妇-冤哭,方保千金廉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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