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〇 君子不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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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愈发的凉,眼看就入冬了,宋昌愿也愈发的懒散,她懒洋洋地趴在梅树上,闭目小憩。

远远的外馆,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

声音响亮,却又并非是韩不器让人砸门时的嚣张,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宋昌愿总觉得从那敲门声里听出了一阵得意。

直接从树上滚下来,宋昌愿捞起一块石子儿,对准坐在石桌面前的墨殊就扔了过去。

墨殊手上的动作一顿,头也没抬,便继续看书,只淡淡地说了句,“路小虎。”

路小虎立即麻利地滚到墨殊面前,抓起石子随手往后一扔,后头的宋昌愿险险地避过那颗石子儿,目光森凉地看了眼路虎,心里骂道,呵呵!果然是主仆情深!

墨殊的病好了些,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身形却越发的清减,他拢了拢越来越宽的胡服,声音冷冽似风。“去开门。”

路虎弯身应是的动作一僵,他抬眼看了看病了一场越发冷冽的自家主子,又小心地斜眼瞟了瞟树上的完全没注意这边的狸花猫,心里无奈,叹道,自家主子跟那老妖婆怎么越来越有默契了!

之前还要对对眼神,现在连眼神都不用对了,只消扔个石子儿……

墨殊抬头,神情清冷地望了他一眼。路虎一凛,下意识地挺胸收腹,恭敬地弯腰行礼,“是。”

火急火燎地跑去了外馆。

一盏茶后,路虎领回来六个人。四个身着铁甲,两个作下人打扮。路虎走到墨殊面前,低声道,“主子,这是晋王送来的几个侍者。”

墨殊闻言,眉梢一挑,放下手中的竹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丝帕,仔仔细细地擦着手,而后抬头目光深邃地扫过低着头的六个人,“该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六个人低着头目光疑惑地对视几眼,四个身着铁甲的侍卫便拱手告退,自觉地去了门房守门。

剩下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褔了褔身,退在一旁。

不过几个奉命过来监视的细作而已,还不值当她费那么大精神去瞧。宋昌愿扫了几眼,便转过头,下巴往枝上一搁,趴在树上继续睡了。这么舒爽的天气,不用来睡觉真是浪费了。

耳边响起两个下人不断后退的脚步声,宋昌愿也没在意,眯着眼继续睡,只是那脚步声退着退着便退到了她面前,眼前忽地洒下一大片阴影。

宋昌愿不耐烦地抬起眼,一看见那个人脸,宋昌愿就噎了下,“噗!”

树下,墨殊眼神一凝,在他的印象中,老妖婆轻易不出声,一旦出声,要么就是软软甜甜的“喵~”,要么就是森森冷冷的“嗷呜——”

总归都是震撼人心的。

那现在这个声音算怎么回事?

他抬眼望去,宋昌愿面色古怪,有点怜悯,有点同情。

有点……像在看傻子……

他没想到,他一语中的。

宋昌愿的确在看傻子,面前这个灰扑扑一身短打在下人服的掩盖下依旧华丽的那张脸,不是韩不器又是谁?

这人脑子烧坏了吧?墨殊那脑子一连高烧几天都没烧坏,他被人押着跪了一下就被怒火烧出洞来了?

放着好好的大少爷不做,来这里给人当下人?

韩不器可完全没感受到宋昌愿目光里的复杂,他高傲地抬起头,露出那张敷粉描金面色死白胭脂大红眼影华丽的脸,极嚣张地大笑道,“怎么样?被小爷吓傻了吧?告诉你,从今儿起,小爷我——”

“跟、定、你、了!”

“噗!”

这回公子殊被水呛着了。

他咳得面色绯红,好不容易才止住。墨殊站起身,一脸头疼地看着韩不器,“这位韩……少爷,请问你怎的在此?”

“小爷我过来伺候你们的啊!”韩不器抬起脸,一副“你这不是废话嘛”的表情。

墨殊:……但是您老的伺候在下承受不起。

他忽地又咳嗽起来,“这位兄台,子曰,君子不器,在下相信太尉大人定也是希望你能如君子一般多才多艺……”

韩不器笑眯眯地打断他,“所以我现在过来学习才艺了啊!”

墨殊:“……”他蹙起眉,道,“但是殊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你放下身段委屈自己来学习的东西。”

“难道殿下你没有才艺吗?”

墨殊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地答:“对!”

韩不器:……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答法。

他皱着眉想了许久,愣是什么理由都没想出来,索性往地上一坐,耍起无赖来,“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呆在你这里!有本事你把我扔出去啊!”

他高傲地扬起脸,似是笃定了墨殊不敢将他扔出去一般。

若是宋昌愿听得懂他的话,肯定会呵呵他一脸,少年你真是太天真了。

果然,墨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一挥,冷道,“路小虎!”

路小虎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撸起袖子抓起韩不器,抬手就要将人扔出去。

“诶诶诶别、别啊!”韩不器也是个能耐的,抓紧路虎的大腿就不撒手,而后眼巴巴地望着墨殊,“反正我就是要留在这里,你要是敢把我扔出去了,我、我就、我就……”

“你就怎样?”墨殊冷眼看他。

“我就天天抓了死老鼠扔你房间去!”

墨殊:……

这招够狠,墨殊被噎得无话可说,估计也是怕韩不器真的找了死老鼠扔他房里,他细细一想便道,“你要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我们来个约法三章吧!”

“你说!”

“第一不准进我房里。”

“行!”

“第二不准进厨房。”

“没问题!”

“第三不要随便在我面前出现!”

“行啊!”韩不器立刻放开路虎,转身抱起宋昌愿就跑,“反正我来这也不是来找你的!”

瞬间内馆里除了墨殊路虎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墨殊头疼地伸出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而后掏出丝帕,认认真真地擦手。

路虎担忧地问道,“主子,您为何不敲打敲打他们?”

墨殊神情冷冽,“终归不是你的人,敲打了又有何用?”

“可是,您就这般放任他……”

墨殊冷哼一声,道,“平日里留个心眼便是,韩不器不是那种人。”

“是。”

远处,被人拐跑了的宋昌愿丝毫没有被拐的自觉。她望了望兴奋的韩不器一眼,使劲一挣,便从他怀里挣了出来。

韩不器弯下身,高傲地扬起头,对她道,“告诉你,小爷我以后就跟定你了,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什么把柄……”他说着忽然一顿,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只管蹦跶吧,小爷我就不信了。天天跟在你身后还抓不到你踩断门匾的证据来!”

为了自证清白,韩少爷拼了!

可惜宋昌愿听不懂晋国话,否则定会很赞赏他的勇气。

韩不器伸出手,还想再做些什么,可惜宋昌愿听他叽里呱啦一阵鸟语,耐心早就飞了,一爪子挠了上去。

一声惨叫之后,世界安静了。

……

白昼渐渐变短,夜晚就变得格外漫长。

一转眼到了晚上,用过晚膳之后,众人便想着休息了,于是韩不器闹着要一所自己的房间来。

汀兰馆虽然宽敞。但是被这么多老鼠祸害了一遭后,能住的房间就不多了,哪怕后来有姬思正找人修缮了一番,内馆能住的房间依然只有三间。

外馆的房间自然是给那几个下人住的。内馆的三间么,一间是墨殊的,一间路虎的,另一间原本住着安黎,但是安黎和疾火卫走了以后,那个房间就被老妖婆给占了。

墨殊是不会让出自己的房间的,路虎亦不肯,剩下一间……

宋昌愿懒得和他争,大大方方地让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大大方方地去了路虎那里。

路虎顿时就眼泪汪汪:“……主子……”

墨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自从路虎被老妖婆整了一顿后,他对她一向能躲则躲,真要让宋昌愿住进了路虎的房里,路虎就不用睡了。

可若让路虎住进墨殊的房里,墨殊也不用睡了,墨殊洁癖极重,除了他自己别人都是脏的,前几日卧病在床,路虎进了他的房,被褥一天一换,桌椅一天擦三次,地面一天擦四次,差点没把路虎整趴下。

挑剔地比较了一下一人一猫的占用房间面积大小后,墨殊拦住宋昌愿道,“那个……你住我这儿吧!”

于是,宋昌愿就住在了墨殊房间……

的窗台。

墨殊亲自动手搬了一张桌子放到窗户下给某只小奶猫当床,然后跟她约法三章。

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墨殊一个人在说,宋昌愿一声喵都没应他。

墨殊说,“出入必须从窗户出入,除了这张桌子,其余地方一丁点都不能碰!嗯,暂时就先这样吧!”

宋昌愿瞥了他一眼,满怀恶意地想。不知她要是半夜跳到他床上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第一天,表面上平安无事地过了。第二天,依然平静。

到了第三日夜里,墨殊总算能安心睡下了,被他提防着的宋昌愿也放下心躺下。

到了三更,宋昌愿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声音很轻,但听在她耳朵里并不算轻,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甩了下尾巴,尾巴打在桌子上,啪!

房间里骤然安静。

月光并不明亮,从云里漏出一点光,如水一般洒在桌子上,宋昌愿半眯着眼,抬起鼻子嗅了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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