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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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士林!”一个红卫兵向另一个红卫兵说,“你来号令主持把这封建帝王奴役百姓的铁证推倒!”

“不,从今天起,我不叫许土林!”这英姿勃发的男孩骄傲地向他的战友宣布,“我已给自己改了名字,我叫许向阳!”

唉,快继续动手把雷峰塔砸倒吧,还在喊什么呢?我一点都不知道,只希望他们万众一心,把我姊姊间接地放出来。

他们拼命破坏,一些挖砖,一些添柴薪,一些动家伙砸击。我也运用内力,舞剑如飞,结结实实地助一臂之力,砖崩石裂,终于,塔倒了!

塔倒了!

也许经了这些岁月,雷峰塔像个蛀空了的牙齿,稍加动摇,也就崩溃了。

——白蛇终于出世了!

我一见她,急奔上前,她先是满目苍茫,不知人间何世。一个坐牢坐了一辈子的囚徒,往往有这种失措。——最焕发的日子都过去了。

“姊姊!”

“小青!”

我俩相拥,穷凶极恶地,恨不得把对方嵌在自己身体内。

“姊姊!我俩也有今天!”

大家都抢在对方前头洒泪,靠微的灰雨,砖木的余烬,全跑进眼睛里,化成涕泪酸楚,不可收拾。

我俩也有今天。

“小青,是谁把塔推倒的?”

“是那群小娃娃。”

素贞循我手指方向,望着那群高举红旗、鸣鼓收兵的小将,队伍还在唱歌。

明天他们又不知要去破坏哪座塔,哪座寺庙,哪座古迹了。反正这是他们的功课。

“谁?”

“赌,唤许什么……的。”

“是他?”素贞嘴唇微颤,“是他?……”

“谁?”

“是我儿!小青,让我去会他!”

我拼命地阻拦。好不容易屏绝一切爱恨,又在翻尸倒骨干么?

“姊姊,他不是你儿子,你想想,八百多年了,隔了那么多次的轮回,他会记得?别自找麻烦啦。”

“对,八百多年了。他们父子也……”她喃喃。

“你多老!看,差不多二千岁。”我岔开话题。

“如今是什么朝代了?”

“不晓得呀。”

“啼,别管这些闲事了。我俩回家去吧。”我牵着她的手,回家去。

我们不喜欢这一“朝代”,索性隐居,待他江山移易再算。老实说,做蛇就有这自由了,人是修不到的,他们要面对不愿意面对的,连懒惰都不敢。……

过了一阵子,大约有十年吧,喧闹的人闭嘴了,一场革命的游戏又完了。

风波稍靖。

素贞装作对过去不大关心,偶然伸个懒腰,问那间过一百七十三次的问题:

“后来相公怎么样?”

“哦!”我哄她,“你被镇塔底之后,法海散去。相公懊悔,情愿出家,就在塔旁被剃为增,修行数年,一夕坐化去了。”

“真的呀?不要骗我呀。”

“他临去世时,还留诗四句呢。说什么‘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

素贞忙接:

“下面是‘欲知有色还无色,须识无形却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对么?”

“你既背得那么熟,怎的又要我从头说起?真是。”我讨好她。

“也许你每说一遍,都补上一点遗漏了的情节吧。”

——不会遗漏。因为这根本不是实情。这是我在那冯梦龙的(警世通言),(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中抽出来的一段。别人为我们的故事穿凿附会,竟又流传至今。为了安慰素贞,怎能叫她得知我“暴行”?我大可不必把真相揭发。遂做结论:“婉姊,相公也算不错了。”

“是的——即使我见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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