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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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晚道:“唐七昧。”

天衣居士讶然道:“‘独沽一味’唐七昧?”

温晚道:“正是。”

天衣居士道:“听说他的暗器独辟蹊径,是第一个以嗅觉来发射暗器的好手。”

温晚道:“正是。”

“‘下三滥’派出的又是谁?”

“‘老天爷’何小河,这女子虽出身青搂,但为人一点也不下三滥。”

“她曾受过‘活字号’一点恩情,所以,我把她安排在京城里,本来是协助我老友雷损,后来雷损闹得太过分了,终遭恶报,而何小河也因‘八大天王’高大名惨死,心灰意懒,重返洛阳,暂时寄身于我门下。”

“她既然已意懒心灰,又何必要她再涉江湖?”

“其实她还没有甘心。”

“她要报仇?”

“她要报‘八大天王’高大名惨死之仇。”

天衣居士沉吟半晌,又问:“‘太平门’的人呢?”

“梁阿牛。”

“‘用手走路’梁阿牛?”

“正是他。”

“大人手上真有的是人才,这些英雄年少,都是不易服人之辈。一个成功的人其特色是:手边往往有很多人才。”

“我没有什么本领,他们会卖我这个面子,纯粹是因为我平时尽一切心力,善待他们。我一向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

“可是这八个字两句话里有的是大学问,用人难,难在知人。是人才已不易得,但能否死心塌地为你所用,这就更难了。有时候,用人比杀人还难。杀人只要把人杀死了便可以了,但用一个人,还要他活着为你效命,简直是难上加难。疑人不用,但你所疑之人,可能是人才;用人不疑,唯你所信重之人,其实是要害你的人。能看得透、看得破这一点,何其不易!”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要用他,就推心置腹,万一看错了,让他倒戈了,我也认栽就是了。如果不用他,也不碍着他,由他自去了算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站在那儿老是碍着大家的路,既不肯思进,又不愿改过,这叫害群之马,遇上这种人,有时才真算是没办法。”

“有这种人吗?您手上有?”

“有。”

“譬如谁?”

“至少有一个。”

“哦?”

“她是小女。”

天衣居士大笑了。

“你要我带这些人上京去,大概还有别的深意吧?”

“我的用意,大致跟居士的别有用心一致。”

两人拊掌哈哈大笑。

然后温晚在笑意里拭抹了眼边的泪痕,肃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到今天还把持着小小官位恋栈不放?”

天衣居士道:“因为举世皆浊,你不得不独清;天下俱醉,你不得不自醒!”

温晚澹然道:“醒的也不止我一人,若普天之下,只有我为醒,早不可挽矣,就是因为有诸葛这些人在苦苦维持大局,我实在放下不得——不是放不下,而是不忍心放下;不是不舍得,而是不能够舍得。”

天衣居士扪髯道:“如此说来,我避世而居,说来惭煞。”

温晚道:“人逢乱世,不求闻达,这是清风傲骨。”

天衣居士微笑道:“我本是: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你却是:万事遣来剩得狂,十年汉晋十年唐。”

温晚道: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别人笑我成风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过,到头来,我还是有些看不穿的,而且,也是故意看不穿的。活在世间,啥都看穿看透的的话,到头来,只有活不下去一途了。”

“所以你才养士?”

“养士为了做事。”

“那一定是大事了!”

“是。”

“愿闻。”

“你既然问了,我说。就算你不问,我也是准备说的。如果你不来,我也拟赴京去,为的就是办好这件事。”

“连温嵩阳都得出动,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我要杀人。”

“蔡京?”

“是。”

“果然。”

“你早知道了?”

“若不是蔡京,谁值得你亲自动手?如果不是蔡京,大宋何致积弱至此?要是不杀蔡京,上好中原衣冠,实沦落为狄夷乎?你不杀蔡京,诸葛不便动手,还有谁能杀蔡京?!”

“有。”

“谁?”

“你!”

“我不行。”

“你不忍杀他?”

“杀这等祸国殃民的败类,挽救万民沉沦的大局,没有‘不忍心’三个字。只不过,杀一个人就算命不比他好,也得要命比他硬。以这个观点,我是断断杀不了蔡京的。”

“你不能,但你教的人能。”

天衣居士怔了一怔。

“你是说小石?”

温晚点头,“他是个不世之才。”

“可惜他现在人在何方?是否还活着?我都不知道,”天衣居士惨笑道,“他的命也许还不够好,也不够硬,但他的格局甚大。”

“对,”温晚甚表赞同,“看一个人,就看他的器局,成不成才,像不像话,全仗于此。王小石能助苏梦枕一战功成定江山,又能退身卖字画医跌打而不改其乐,能在瞬间战书、诗、铁、画四大高手,允蔡京杀诸葛,却又在火石间转诛傅宗书,这等非凡举措,非要有大器局不能成事。”

然后他下断论道:“所以王小石很可能是蔡京的天敌。”

他接着又道:“也许上天就是派这人来收拾他的。”

天衣居士静了下来。

这一刻,他是极想念王小石的。

多年来,王小石侍奉他就像亲父一般,他待他也像亲子一样。他现在在哪里?仍在风声鹤唳的逃亡中吗?天衣居士在这一刻是如此无由地惦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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