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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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铁三瞳孔收缩,突然以一种出奇的厉烈,问:“你还要强撑吗?”

朱大块儿的回答却跟他所问的无关:“放下我的刀——”

然后再加两个字:“和剑。”

顾铁三抹去嘴边的血。

他要是不用衣袖抹血,唐宝牛还不曾发现他也吐了血——因为顾铁三予人的感觉是那么样的悍强、强悍,就像是铁打的。

他抹血的姿势掩饰不了嗜血的眼神。

他仍在问:“你撑得下去吗?”

朱大块儿豪笑。

笑得地壳犹在震动。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笑声太豪,以致震撼了地面才震惊了人心,还是笑声太烈,先是震吓了人心才震动了地面。

“你不想像他那样,就先放下我的刀和剑,然后滚。”

“他”当然是指在他臂弯里拗得卡住了的刘全我。

顾铁三摸摸下巴。

“我为啥要还你刀剑?”他还在试探,“你没有这刀和剑,就像老虎没有爪和牙,对我而言,不是正好?”

朱大块儿爽快地道:“你可以不还。但这刀和剑,你得了也无所用。你不还,我就不会让你带着走,我受伤,你也负伤,你们两人联手合攻,还丧了一个,现在只剩下了你,为它丢了性命,值不值?”

蓦然而动。

步法。

奇特的步法,犹如鹅行鸭步,但十分迅疾。

一下子,他把地面的药材分好了一小堆,至少有十七八种药物,其中包括了娑罗子、蚕茧壳和青木香。他不是用手,而是以脚分药。

“你要是放下刀剑,你的内伤,可用这些药治好。”

顾铁三看了,才长吁一口气,眼中闪过失望里炸着狠毒的光芒。

“这药方我记住了,会试用。”他丢弃了刀,还有剑,“当地”落地,才说下去,“今晚看来是收拾不了你了,后会有期。”

话说过就走了。

连看也不看仍在朱大块儿怀里的刘全我一眼:仿佛他从来不认识这人,而世上也根本没这个人似的。

这回是朱大块儿自己舒了一口气(血就在他吁气的时候冲喉而出),道:“第四回合完了。”

说完他就咕咚一声栽倒下去。

在他臂里拗断了颈骨、挟碎了头骨、折断了脊椎骨和崩断了尾梁骨的刘全我,也掉落到地上来。

——第四回合?

唐宝牛不明白。

——不是只打了三个回合吗?

如果有“第四回合”,朱大块儿似比前面三个回合都还要吃力、吃重、吃不消的样子。

唐宝牛而今却弄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朱大块儿的武功是那么高的!

他竟以一人之力,格杀“风派”首领刘全我,又逐走与四大名捕齐名的神拳顾铁三。

可是明白了这点之后的唐宝牛,却更是不明白了:

——既然朱大块儿的本领那么大,又何必一直以来都表现得那么胆小?

——既然朱大块儿一向以来都那样胆怯,为何今夜之役又这么豪勇英悍、胆大包天?!

他正要问,却见朱大块儿又奋力坐起。

他在地上攫集了一些药材,放在手心,以内力研磨,张口嘴嚼,咬汁吞下,然后又再收集了一撮药物,交予唐宝牛:

“跟我那样,服下。”

唐宝牛一看,药材有铁苋菜、水苦荬、灶心土,都是些止血养伤的药。

——这时候,这种伤势,这样幽暗的月色下,朱大块儿认药竟还能不差分毫。

唐宝牛忽然觉得他佩服这个人。

他好佩服这个在他眼前一直都很瞧不起的人。

不过他仍不明白。

所以他问。

他不明白的就问。

——世上有一种人,自以为是聪明人,不明白的,不问,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人以为他是明白的。殊不知,他只是固步自封而已,不但学得比别人少,也比别人慢,而且,人人都明白他是不明白的。

——也有一种人,利用发问来制造他的权威:他每次提出问题,不是为了要诚心虚心地去请教人,也不是为了要去寻求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是为了要炫示他的识见、他的深度或是他的“智慧”;当然,这种人和这种做法,通常都无“智慧”可言。

——大多数的人,不问不是因为他明白,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明白。

唐宝牛很粗豪。

有时也很莽撞。

且带点霸道。

但基本上,他还是个相当受朋友欢迎的人。

因为他有时自大,是为了自嘲嘲人。

有时自负,其实是逗人欢笑。

他并不孤僻。

他乐于助人。

他好发问。

——一种发自真心的请教。

“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

“你武功极好!”

“你从来没说过我武功不好。”

“你装蒜!”

“我只是不喜欢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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