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共你同鸳帐(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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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道你要留下她。”景子归喃喃沉吟一声,继而抬眸看他,眼睛里依旧盛着矛盾而痛惜的光,“没有囡囡,阿漫,你真的活不成吗?可是,这对囡囡来说公平么?”

“也只能苟活半年吧,子归,我知道你担心小画,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叫她疼的,她只是……”

他忽然说不出来余下的话,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再怎么不疼,于她的身体也是有一定伤害的,尽管他可以将这种伤害降到最低,降低到微乎其微,可他也是站在一种利害关系的角度,更准确的说是道德的高点来逼迫她的。

虽然,除了有关真实身份这一点他暂时不知道如何跟她说,其它的他都会跟她坦诚说明,他知道她必然会答应,因为她没有选择,不仅是因为裴凤祈,还因为小画想救她的娘亲。

他的突然沉默让景子归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若让家里人知道了囡囡的情况,他想全家人都要提着刀跑来找阿漫算帐。

可同时,祖父和父亲他们一直在寻找薛痕,因为姑姑当年承受的换肤之术会让人的寿命缩短,他们想救姑姑。

有一个秘密,一直埋在他心底让他痛苦,那就是连阿漫也救不了姑姑。

当时,是他让阿漫告诉父亲换肤之术的,就是想尽快证明姑姑的身份,否则父亲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的遇到神医薛痕,不过那时的阿漫应该已经喜欢囡囡了吧,他或许也是为了囡囡。

不管是为了谁,他的话让祖父确认了景娘就是姑姑,当年是阿漫的师父替姑姑换的肤,而那位神秘的叔叔应该与阿漫的师父之间交情颇深,否则他怎么可能能让阿漫做了神医的徒弟。

难道囡囡她不是叶赋的女儿?否则,囡囡怎么会拥有和那位叔叔的相同的血脉。

这样的想法,叫他觉得震憾而心惊,心里也是纷纷绕绕的一团乱麻。

若囡囡没有成婚,他当然希望阿漫能抱的美人归,可如今囡囡是有夫之妇,他只能希望她和裴凤祈好好过。

这两人才刚大婚不久,就因为居凌关之战弄得夫妻分离,好不容易夫妻团聚,又因为阿漫再次夫妻分离,这世上的事怎么就无法两全其美。

阿漫有阿漫的不得已,没有囡囡,他连命都保不住。

囡囡有囡囡的不得已,即使她不愿和裴凤祈分离,可为了报答阿漫救裴凤祈,为了衡姑姑,她必须来。

裴凤祈亦有裴凤祈的不得已,自己新婚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有想法。

虽然阿漫和囡囡有师徒名分,但师徒名分并不是男女关系的保护伞,裴凤祈心里肯定会有想法,只是他无法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找不到任何理由不让囡囡来梅林。

这三个人的关系简单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想的他头好大。

两人都陷入沉思之中,久久没有再说话,唯有一盏孤灯兀自摇曳,不自不觉,一壶茶就被两人瓜分了个干净。

就这样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景子归又问了一句:“那你需要囡囡陪你多长时间?”

“两年。”

“阿漫,你疯了,囡囡没嫁人也就罢了,可她现在是太子妃。”景子归忽然站了起来,“太子妃两年不回宫,你该知道会引起多么大的流言蜚语。”

薛痕似坐的有些不舒服,他动了动身子换了一副坐姿,手放在下巴上,蹙了蹙眉,缓缓启口。

“这也正是令人烦恼的事,私心来说,我一点也不喜欢看到小画和裴凤祈在一起的样子,她若待在梅林两年,就算裴凤祈肯痴心守侯,皇上也会顶不住压力迫使他做出违背意愿的决定,更何况还有太后。”他眼眸一片黯然,“可我也绝计不想小画声誉有损,这件事容我想想。”

“阿漫,这件事非同小可,我既不希望你有事,也不希望囡囡过的不快活。”

薛痕轻轻“嗯”了一声,喉咙里一痒,狠咳了几声,隐在面具底下的脸已咳的通红。

景子归见状十分不忍,想倒茶给他喝,一看壶都空,赶紧又去换了一吊茶来,殷勤的递过茶水给他,他喝了一口,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倦态和颓败,半倚在椅子上,似乎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天色不早了,你身子不好,我扶你去歇息。”景子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半抬起眼皮,笑了笑道:“我何时变得连上床睡觉都需要人来扶了,子归,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阿漫……”

“子归,我知道你的意思,小画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好,你好好保重。”

“若没有重要的事,你不要来找我,小画那里,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她。”

“我听绒绒说,囡囡最恨人欺骗她,背叛她,自己好好考虑吧。”

景子归走的时候,顺手轻轻的帮他带上了屋门,屋外的风依旧吹的不停息,吹来阵阵梅香,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竟不知自己想看的是什么。

一个人的心若纷乱了,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如果当初阿漫从慕容青离手上救下囡囡,那裴凤祈就没有机会将囡囡从慕容青离那里救回来,更没有机会做了好人,替囡囡圆了一个谎言将她安全送回叶府。

这以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写了。

可是没有如果。

夜风吹打在身上好凉好凉,走出屋檐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漆黑的天空上竟冒出一颗星星。

那星星一眨一眨的,特别像怡宁的眼睛,带着一种纯净的明亮和俏皮的欢快,他的心蓦然一动,于层层矛盾纷绕间,升出一丝欢喜。

独留在屋内薛痕眼里更添悲哀,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迈向岳朝阳的屋中,因为子归来的突然,他只有用安神香让她睡了。

她正趴在那里,脸朝右边睡的香甜,烛光下,她的脸更添一种朦胧的美,她的美真真正正如天上遥不可及的明月,亦如秋日清晨凝结于花瓣上的清澈露珠,纯净而清冷,美人如斯,换作任何一个男人见到都会为之心跳的吧。

尤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发上簪着一支海棠发簪,其实那支海棠簪簪在她发上很美很美。

再见她时,她一身单薄白色衣衫,赤着双足惊惶如小鹿一般被慕容青离控制在怀里,他若真与慕容青离殊死一斗,未必不能救出她,可他并没有救她,那时,他认为,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充其量是个不可多得美人而已。

直到,他夜闯叶府去刺杀赵昀,她救了他时,他的心才为之一动。

此后,他与她的纠葛越来越深,深到牵扯到几条人命。

她的血,她的人,他都想要。

弯身轻轻的抱起了她,她的身子好暖好暖,也好软好软,他额前垂落的一丝白发不小心落在她的脸上,她似乎有些痒,皱了皱眉头,皱了皱小鼻子,伸手挥了挥想拂开这恼人的发丝,他轻轻一笑。

小画,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一天,我一定会拼力把你从慕容青离那里救回来。

叶画醒来的第二天,竟是个大好天气,日上三竿,太阳可以晒屁股了。

她虽然有些贪睡,但从来不曾睡到这么晚,她坐了起来,两手缕过睡的散乱的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昨晚睡觉时,有一双幽凉凉的手拂过她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

正想着,岳朝阳已经端了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里放着一碗熬的很稠的血糯红枣粥,他笑嘻嘻道:“师姐,你终于醒啦,赶紧洗洗脸来吃早饭,这粥熬的可香啦。”

“小师弟,一些日子没见,你倒益发的能干了,连粥也会熬了。”叶画一边说话,一边披了衣服起身。

岳朝阳皱着一张小脸,将盘子放在桌上,颇为幽怨的看着叶画道:“这哪里我熬的啊,是师父帮你熬的,从前怎么不见师父给我熬这么香喷喷的粥,害得我一直以为师父不会做饭。”顿一顿,自叹自说道,“想不到,师父竟然这么贤慧。”

叶画只笑了笑,就忙着洗漱去了,在这里没有在皇宫那么多的繁琐规矩,连头发也不用梳的那么繁复,只简单的用花簪绾了一个发鬏在头顶,倒显得她像个真正的小姑娘似的,带上了几分俏皮之色。

叶画在吃早饭的时候,岳朝阳就托着两个腮帮子看着,又笑道:“今日可是沾了师姐的光,头一次吃到师父熬的粥呢,师姐,怎么样,是不是很香甜。”

叶画点头道:“很香甜。”

“我第一次吃师父熬的粥很激动呢,师姐,你有没有跟我一样的激动?”

叶画再点头道:“一样激动。”

岳朝阳欢喜而又得意的笑道:“我就说师姐跟我想的一样,沟通起来毫无代沟,不像那位大哥哥。”说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叶画道又继续问道,“师姐,如今这梅林有师父,有你,有我,是不是感觉到连整个人生都圆满了?”

“……呃”叶画将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粥吞咽了下去,嘴角扯出干干一笑道,“圆满。”

说完,又夹了一块红豆糕送入嘴里。

岳朝阳更加欢喜,又悄悄儿的凑到叶画耳朵边问道:“师姐,春药是什么啊?”

“……噗……”一口红豆糕呛入喉咙,叶画咳了两声,岳朝阳赶紧乖顺的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喝了水缕缕胸口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你走了,我想趁着师父不在出去寻你,我问别人有没有见过一个天仙似的姐姐,那人指了一个建的富丽堂皇的大房子,那人说什么是青楼……”

他喝了一口水,眼睛里充满新奇的光,更加是明亮。

“师姐,我告诉你哦,那个地方真的太热闹啦,有许多的男男女女,不过我对那些男男女女都没兴趣,只一心想找师姐你,哪晓得根本没找到师姐你,倒看见一对男女搂抱在一处,那男的说自己不行了,那女的说来点春药就厉害了,我就奇了怪了,这天下什么样的药我不知道,竟没听说过什么春药。”

“……呃。”叶画呆了一呆,看着小师弟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她吞吞吐吐道,“春药啊……春药就是……”

“岳朝阳,这点知识都不懂,还要麻烦你师姐,自己查药典去。”一个沉冷的声音传来,顿时震的岳朝阳一抖。

“师父,有那么多药典,到底要查哪一本啊,况且每本那么厚,查起来好麻烦,师姐知道啊,她正要告诉我答案呢。”

岳朝阳讨好似的冲着薛痕笑了笑,一双明亮的眼睛闪动着可爱的光泽,那笑也可爱至极,让人见了都忍不住想捏一把,又转头朝着叶画绽放出一个笑脸来,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师姐,我给你一个在师父面前证明自己医药知识很丰富的机会,你来说说,春药是什么?”

叶画看着他笑的一脸的天真无邪,倒不忍心拒绝他,正要说话,薛痕一个箭步跨到岳朝阳身边,揪住他宝蓝色衣领道:“岳—朝—阳,你竟学会偷懒了。”

岳朝阳委屈的看着薛痕,一双晶亮的眼睛眨眨巴,气弱弱道:“可是师父,明明很快就可以得到答案,为什么还要费事的去查什么药典?”

薛痕语重心长道:“朝阳,为师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能将药典倒背如流了,如今你却连查也懒的查……”嗐了一口气又道,“看来为师管你管的实在太宽了,你回去将所有药典誊写一遍。”

“啊?”

“当然……誊不出来也不要紧,实在不行的话……”

“师父,我誊不出来,誊不出来啦。”

“嗯,那你就全部给我默出来,当然……默不出来也不要紧,但终归要做一样,实在不行的话,你像为师当年一样,倒背出来也是行的。”

岳朝阳垂头丧气的也嗐了一口气,嘟了嘟粉嫩的小嘴,可怜巴巴的看着薛痕道:“师父,还有别的选择么?”

薛痕正色道:“朝阳,你几岁了?”

“八岁。”

“为师在你这个……”

“师父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有非常的判断力了,徒儿明白了。”他的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了,“就是没有选择。”

“那你还不赶紧去。”

“哦。”

岳朝阳的肩膀耸搭了下来,转身悻悻的要离开,又看了看叶画吐了吐舌头,做了个苦兮兮的鬼脸道:“师姐,你要当心啊!”

叶画脸上一白,就见岳朝阳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的跑了。

“小画。”薛痕喊了她一声。

“啊?”

“今天这粥好不好吃?”

“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今日为师一不小心熬多了,厨房里还剩了一大锅看着很愁人,不要浪费了,你把那一锅吃完吧。”

“……什么?”叶画揉揉肚子,特别为难道,“师父,我吃饱了。”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吃的很饱,她还不顾淑女形象又特意打了一个饱嗝。

薛痕刚还如四月天的脸,骤然就变成寒冬腊月的天,虽然一张人皮面具盖在他脸上,非常影响他面部表情的发挥,可他的一对眼睛就是心灵的窗户,那种寒冷的气息逼的叶画身体又是微微一抖。

气氛突然间就沉默了下来,一种无形的张力压的叶画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可以跟慕容青离抗争,也可以跟风祈讲道理,可面对薛痕时,这些都不管用。

她是他徒弟,争不得,道理也讲不得,因为师父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果然,叶画吃了整整七天的血糯红枣粥,吃的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变成红枣了,这也就罢了,明明三个人在一处用饭,师父和小师弟就可以换着花样吃,而她只能眼巴巴看着,继续吃着碗里的粥。

这七天,每天都会有鸽子飞来飞去,搞的薛痕很想一箭将那鸽子射下来炖汤喝,可叶画却宝贝的什么似的,宁愿天天被罚冲茅房也要保护那只鸽子。

在梅林的日子过的很快,虽然叶画和裴凤祈不能相见,可他们的心总是贴一处,鸿雁传情,都能了解彼此的现状。

薛痕早已对那只忙碌往返的鸽子习以为常,也就自动忽略了他的存在,而裴凤祈在离梅林不远的山下找了一个安静优雅的地方住了下来。

这两个看似都已经脱离了朝堂,其实两个人的眼睛从来不曾离开过朝堂半分,各自的暗卫眼线时常都会递来消息。

近日,皇宫倒是一派平静,曦妃云英宠冠后宫,皇帝的眼睛里再看不到旁的女人,什么秦贵妃,什么萧无忧在皇帝的心里都是匆匆过客,人还没走,茶倒凉了。

皇帝解除了六皇子裴凤觞的圈禁,还单独去见过他,他如今就像个三岁孩子一样,还是个胆子特别小的三岁孩子,但凡见到人都会吓得躲到窗帘后面,皇帝看他这副模样,倒痛洒了几滴眼泪。

很快,他的眼泪就在云英的温柔乡里被蒸发干了。

而叶秦一左一右两位丞相暂时处于势力平衡时期,因为白桃花的关系,秦府和康王府的人倒多了走动。

景家还在暗中协同裴凤祈暗查常家金矿之事,虽然掌握了许多证据,但是一直没能找到金矿究竟藏于何处,常家的保密工作做的实在是密不透风,就连那个一心想要跑到帝都告御状的朱会飞也不敢轻举妄动。

有关景子归和怡宁的婚事,兰妃有意无意在皇帝面前试探过,但皇帝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要赐婚,兰妃深为担忧,近日,御医诊出她怀的是双生子,所以龙心甚悦,将她的位份抬为兰贵嫔。

表面的宁静,隐着的却是深处的波涛汹涌。

相比于宫里的复杂,叶画在梅林的日子过的极其简单也极其忙碌,不仅要和岳朝阳一起上山采药,每天还要跟着薛痕学习医术。

薛痕是个极其严苛的师父,穴位针灸,识别药草,背诵药典,诊脉观舌,制药练毒……

但凡你有了一点错处,那便要受很重的惩罚,薛痕惩罚人的方式五花八门,但不管是什么的花,什么样的门,保管你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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