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知女莫若母还是知母莫若女(2 / 2)
十几年都没有相见,就算再是亲生的母女,又能真的爱到哪里去?
傅荣苼也想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药初是爱她的,药初真的是有理由的,她不应该这般急切的去撕开药初想要隐藏的那些东西。
但傅荣苼忍不了。
忍不了药初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听在她耳中很是讽刺的话,忍不了药初打着“爱她”的名义,却做了一些只能用“交易”二字来形容的事情。
阮元卿一直在劝她,原谅她吧,也许她真的是有缘由的。
傅荣苼又何尝不明白阮元卿的想法?
但她不能,她不能接受药初对她的好,是带有目的的。
若是这样,她宁可没有这个娘亲。
药初听了傅荣苼的话以后,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傅荣苼的意思,忽而了然。
原来是错在了那里。
药初笑笑,“苼儿,我不否认你所说的事情都是对的,但实则也不尽然。”
药初耸耸肩,周身的气息忽而改变,不再热烈,不再有对傅荣苼的亲近之意。
傅荣苼心中到底是划过一抹遗憾。
她竟然是连装那么一丝丝都不愿意了。
药初双臂环在胸前,对着傅荣苼挑了挑眉,“苼儿,你真的是个合格的巫女。”
“我不想。”傅荣苼淡淡的回了药初一句,“我想要的,我自己会拿,但你强行加给我的,我不会要。”
“苼儿,要不要已经不是你说了算的,盏雪已经认你为主,你就是巫族的巫女,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够安稳的坐在巫女的位子上。”药初嘴角勾起,脸上一片骄傲之色。
“盏雪?”傅荣苼五指抬起,抚上了额头上的纹路,然后指尖猛的用力,指甲陷进了皮肉了,渗出了一点点血丝。
药初眼眸瞪大,“傅荣苼!你疯了吗?”
傅荣苼手上的力气缓了下来,讥讽药初,“怎么?不装了?不为了我坐巫女的位子了?”
“你先冷静一点,盏雪才刚刚苏醒,你不能伤害它!你会毁了它的。”
傅荣苼已经感觉到额上开始灼热起来,但她不在乎。
“娘若是想要,我可以将盏雪还给你。”
药初无奈,“盏雪既然认了你做主人,自然是没有办法回到我身上的。”
“若是有办法,你早就出现了,又岂会等到现在?”
药初责怪的看了傅荣苼一眼,“虎毒还不食子,我岂会杀你?”
傅荣苼冷笑,“你少说的那般冠冕堂皇,我就不信前几日在丞相府的时候,你不是算计好了才暴露身份的?”
药初笑,“苼儿,这你可就冤枉娘了。”
“我有没冤枉你,你心里有数,怎么这么巧,我和阿卿去了丞相府,你就这么刚好出现,替我们两个露了踪迹?若说你没有一路跟着我们,我都不信。”
傅荣苼和药初说到现在,傅荣苼已经看穿了药初的意思。
她一步步的算计,一步步的向她靠近,都只是为了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无论是在丞相府中,暴露身份为她和阮元卿掩饰踪迹,还是这几日以来对她的忧心忡忡,疼爱不已。
药初的每一步,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并且她的每一个目的,都成功了。
成功的在楚洛和长孙擎面前露了脸,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透露给了阴巫一族。
成功的救了她和阮元卿,让她和阮元卿对她心存感激。
成功的将她和阮元卿引到了这座小院。
更加成功的与她相认,甚至是博取了阮元卿的好感,让阮元卿几度为她说话。
傅荣苼想,若是她没有想错的话,药初确认了她已经原谅了她,下一步,她便会跟她聊起这十几年的生活,然后为她而气愤,从而达到她想要回到傅国公府的目的。
这十几年的一切,都是从傅国公府开始,若是药初想要结束这一切,自然也要回到傅国公府结束才是。
药初脸上没有一丝被傅荣苼拆穿心思的心虚之色。
“苼儿,你很聪慧,娘现在是真的很喜欢你。”
“你想要回国公府吗?”
“我想回去,但不会是现在这个时机,不合适。”药初弯唇,“你怎么知道前几日我是跟着你和阮元卿去的丞相府?”
傅荣苼闻言轻笑。
药初倒是有些看不透傅荣苼的笑是什么意思。
傅荣苼道,“娘,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确实是如此,这十几年来你都没有在新月暴露身份,哪怕你光明正大的开了茶寮,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也没有人认得出,你就是十几年前那个在北楚闹得沸沸扬扬的傅国公夫人,药初。”
“但你在算计我们的同时,你难道没有想过我们也在算计你吗?”傅荣苼靠在椅子上,双臂环在胸前,定定的看着药初。
药初一愣。
“你们两个故意设计好的?”
傅荣苼莞尔一笑,“设计这两个字很不贴切,应该说,我们这是顺水推舟,按照娘的想法去做了而已。”
药初到此刻才终于发觉,她看不懂傅荣苼了。
她觉得傅荣苼一切都正常,但傅荣苼却看透了所有的事情。
这十几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一个人能将她的心思捕捉的这般准确。
药初眯起双眸重新打量起傅荣苼,她真的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对手。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还活着的?”
傅荣苼浅笑,“很早的时候,但我始终不敢确信,毕竟,这种死而复生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药初哼了一声,“匪夷所思你不也是相信了吗?”
“其实,我只是怀疑。”傅荣苼双手十指交叉在一起,然后下颌放了上去,“我几次出城,都遇到过你,虽然你的目光没有刻意的放在我的身上,但我能感觉的到,每次我的目光瞟过茶寮的时候,你总是会下意识的躲避我的目光。”
“虽然这可能是你很小很小的失误,可偏偏,我对这种事的感觉很敏锐。”
傅荣苼对药初笑笑,“所以,娘你明白了吗?”
药初点头,“原来如此,倒是我一时疏忽了,你仅凭这一点便确认我是药初?”
傅荣苼忽而笑的意味深长,“娘,你难道不知道,有一种叫做感情,叫做血脉亲情母女连心的吗?”
药初神色一僵。
傅荣苼的这句话,她可不信。
但她知道,傅荣苼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才会确定药初还活着。
药初沉默了一会儿,随即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
傅荣苼笑,“如此,倒是多谢娘了。”
傅荣苼笑的坦然,最初进房间之时眼中的挣扎,烦扰之色已然尽数消失。
药初抿了一下唇,还是问了傅荣苼,“苼儿,你可是想通了?”
傅荣苼浅笑,“娘,什么想通不想通的,我并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可你原本进来的时候,不是这种神色。”药初皱眉,只是因为她坦白了,傅荣苼便解了心中的心结?
傅荣苼睨了一眼药初,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所谓的知女莫若母虽然不太适合用在药初和傅荣苼身上,但血脉这种事儿还真是有那么一丝联系的。
药初的骨子里始终是将巫族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从小药初被灌输的想法就是成为巫女,巫族的事情永远是最重要的,巫族甚至比身为巫女的她的性命更为重要。
而阴巫一族的事情,更是药初坐上巫女之位的时候,被列为阳巫一族中重中之重的大事。
药初当年从巫族出来寻找阴巫一族圣物的时候曾经发过誓,如果没有万全之策能将阴巫一族尽数灭掉,她绝对不会踏进阳巫一族一步!
而傅荣苼这执拗的劲儿,与药初是何其相似!
傅荣苼心中的疑惑确定解开了,整个人自然轻松了起来。
阮元卿一直以为傅荣苼是因为突然见到死去的药初才会心中有郁结,从而导致病了。
确实。
傅荣苼病了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但最为主要的,还是关于药初为何要对初见的她,这么好。
没有药初的时候,傅荣苼曾经无数次的想,若是药初在身边,药初陪着她一起长大,会不会她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了。
但没有如果。
傅荣苼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居高临下对着药初笑,“娘,时辰也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药初闻言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药初起身,准备离开傅荣苼的房间。
傅荣苼跟在药初身后,向门口走去。
药初回头,“你跟着我做什么?”
“自然是送娘回房。”傅荣苼对着药初笑的眉眼弯弯,一副跟药初母女感情非常深厚的样子。
药初见到这样的傅荣苼,莫名的心中发慌。
药初抬脚出了门,回身拦住了傅荣苼,“苼儿,你的病还没有好,不若就在房间里歇着吧,天色晚了,外面也有风,娘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傅荣苼不说话,只是笑看着药初。
药初被傅荣苼突如其来的笑意看的后背发凉,根本不想再与傅荣苼周旋了,药初转过身,撂下一句“娘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没有容傅荣苼再说话,慌忙的离开了。
傅荣苼就这么看着药初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动身。
直到阮元卿回来,将手上的披风搭在傅荣苼身上的时候,傅荣苼才回过神来。
阮元卿道,“跟夫人聊得如何?”
傅荣苼笑的眉眼弯弯,“跟娘聊得很好,我觉得我跟娘,似乎这十几年从来没有分开过呢。”
阮元卿挑眉,“真的?”
“真的,很真很真。”
似乎是怕阮元卿不相信,傅荣苼看着阮元卿的眼睛,很认真的点头。
阮元卿低头,在傅荣苼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牵起傅荣苼的手,回了房间。
“早点休息,不要吹风了。”
“好。”傅荣苼应了一声,很乖巧的跟着阮元卿回了房间,然后关门。
*
药初几乎是逃着回了房间。
药初前脚刚进门,后脚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谁?”药初警惕的问着门外。
“是我。”楼宇的声音传了进来。
药初舒了一口气,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她是被傅荣苼吓到了吗?居然会问门外是谁?
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相信除了楼宇以外,应该没人会过来敲门的吧。
药初摇摇头,起身去开门。
房门打开,便看到楼宇眼中暗含着的担忧之色。
药初一愣,“大祭司这是怎么了?”
“大祭司?”楼宇挑眉,“傅大小姐跟你挑明说了?”
“恩。”药初应了一声,侧身让开,“进来吧。”
楼宇进去,药初关上门。
楼宇在椅子上坐下,双臂环在胸前,“怎么回事?”
药初抿唇,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苼儿似乎知道我所有的一切了。”
楼宇错愕,“什么?她知道你所有的一切?怎么可能?你这十几年根本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药初垂眸,整个人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药初,傅大小姐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药初将傅荣苼跟她说过的话,重新跟楼宇说了一遍。
楼宇听完也是眉头紧锁。
“听傅大小姐的这些话的意思,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
“是啊。”药初点头,“甚至连我跟着她和世子去丞相府,然后借由丞相府现身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楼宇沉默,手指在桌子上敲着。
忽而,楼宇迟疑的问道,“会不会是泄露了消息?”
“不会的。”药初摇头,“除了你以外,还能有谁对我的行踪这般清楚?”
楼宇闻言连连摆手,“药初,我跟你也是最近才见面的,你这么说,若是让傅大小姐和世子知道了,岂不是会认为我一直在跟你合谋骗他们两个?”
药初没好气的看了楼宇一眼,“我说什么了?难道夜探丞相府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楼宇摸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心虚,“我知道。”
唉。
“大祭司,你说,我们的计划还能成功吗?”
楼宇沉眸,“若是见到傅大小姐之前,我还可以确定,但是现在傅大小姐身上的变数多了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药初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盏雪已经苏醒过来,若是再找不到一眼驹的话”
“一眼驹我知道。”楼宇忽而想起来,傅荣苼曾经与他说过的话,“世子和傅大小姐曾经见过一眼驹,在郊外的一座篱笆小院,是国公府的傅博意养着的。”
“傅博意”
长孙怜的儿子,长孙擎的外孙。
长孙擎与阴巫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么会不会长孙怜和傅博意等人也是清楚这些事情的。
若是长孙怜和傅博意都知道
药初猛的一拍桌子,“我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找不到一眼驹的下落了!”
“药初,你坐下!”楼宇皱眉,“这么晚了,别吵到傅大小姐和世子休息了。”
药初回过神,“哦”了一声,然后坐下。
楼宇道,“你知道什么缘由了?”
药初轻笑,“因为傅博意啊。”
“他?”
“不错,长孙擎与阴巫一族的人有关系,长孙怜是他的女儿,且当年给我下药想要杀我的,又是长孙怜,若是我说,我怀疑一眼驹在傅博意的体内”药初意味深长的看着楼宇,“你觉得可对?”
楼宇挑眉。
他虽然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傅博意平日里的行动,说话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实在要从傅博意身上找到那么一丝的不同之处,大概是傅博意太听话了。
不仅是听长孙怜的,也听长孙擎的。
且傅博意身上,也有作为容器的一个最大的特点。
易燥易怒。
一眼驹本就是阴毒之物,若是从小就养在傅博意的体内,傅博意应该会被一眼驹同化,所以性子里会有一眼驹的特点也不是没有这可能性。
“你说的,也对。”楼宇看向药初,“你要回傅国公府去看看吗?”
药初摇头,“先不去,盏雪还未彻底醒过来,我相信一眼驹应该也是同样的状态。”
楼宇道,“一眼驹应该快要醒了,傅大小姐说的那个篱笆小院,是傅博意用来喂养一眼驹的。”
“哦?”药初挑眉,“既然这样的话,你我亲自去看看如何?”
“也好。”楼宇点头,“我们去看看,也能放心一些,那傅博意”
“傅博意,先不去管他,长孙怜死了,傅如意受了重伤需要一些时日静养,傅良毅还需要在外面周旋,能看守长孙怜尸首的人,只有傅博意。”
楼宇了然,“五月十五之前,傅博意绝对不会出府的。”
“对!”药初笑道,“而且我相信,再过两三日,阴巫的人一定会去傅国公府在长孙怜的尸首上动手脚。”
“我们去提前守着?”
楼宇唇角挂上一抹笑意。
药初同样回以一笑,“不,他们一定会提前几日便戒备起来的,我们等到他们有动作的那日再去。”
“若是错过了”
“不会。”药初向房门外望了一眼,“苼儿和世子,明日便会走了,他们两个一定会回国公府的。”
“药初,你怎么确定傅大小姐一定会帮你?”
药初轻笑出声,“大祭司,你应该听过,什么叫做知女莫若母吧!”
楼宇不解,看着药初等她的解释。
药初轻轻摇头,“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楼宇:“”
第二日,天色刚亮起来,傅荣苼打开房门。
药初已经站在了门外。
傅荣苼脸上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娘起的真早。”
药初浅笑,“娘是在这里等苼儿的。”
傅荣苼挑眉,等着药初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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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药初是好人,好人,好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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