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大象贞观(七)(2 / 2)
李靖苦笑了一声:“你们懂什么?在朝里做官,升迁未必是福,降黜也未必是祸……”
苏烈愕然道:“大将军,这是……?”
李靖却不再多说,扬起马鞭道:“不要多问了,随我去江国公府……”
……
陈叔达贵为宰相,又是前朝皇室后裔,受封国公,在长安的居所却极寒酸不起眼,府第大门口连块像样的上马石都没有,门也极小,若不是上面一块和周围景致极不协调的牌匾,李靖险些便走过了,那牌匾上是武德皇帝的御笔题字“敕造江国府”。
李靖下了马,命苏烈等人在府外等候,走入大门里,向门子恭恭敬敬报了官职姓名,不多时内堂出来一个管事,向李靖打了一揖,陪着笑道:“将军久候了,老爷有请大将军内堂叙话!”
入内堂叙礼毕,分宾主落座,陈叔达笑道:“药师入掌兵部,可谓众望所归了!”
李靖摆了摆手:“相国莫要取笑了,李靖正是一头雾水,前来请老相国解惑的!”
陈叔达哈哈一笑:“朝廷里翻来覆去,无非就那么点事情,又有什么弄不懂的?”
李靖叹息着道:“皇上今日在朝堂之上忽然作色,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就黜落了一个侍中一个中书令两位宰相,举朝文武谁不心中惴惴?这个时候突然升我为兵部尚书,可笑房相却口口声声说我‘出将入相’,真是让李靖惶恐不安无地自容了!”
陈叔达敛去了脸上的笑容,面色凝重地看了李靖良久,叹息着道:“这又有什么难猜的,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要大换武德旧臣了。”
他顿了顿,道:“政事堂宰相之中,尚书仆射地位最尊崇,中书令职责最重要,侍中的权限最小,说起来不过是个装点门面的花瓶罢了。而今皇上加强了门下省的职权,实际上就是在分尚书中书两省的权。尚书省管六部九寺十六卫,总揽行政军事,权力太大了,所以皇上采纳了韦挺的谏言,将尚书省的长官尚书令虚置不授,剩下两名仆射,让他们相互牵制,权力也就自然而然削去了一半。中书省的职责,说起来不过‘知制诰’三个字而已,然则这却是天下最要紧的权柄,皇帝要做什么事情都要通过他们来草拟敕书,什么都瞒不过他们,这个职位除了房杜,还有谁来做更能让皇帝放心呢?
至于说房玄龄说你‘出将入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说兵部尚书就不可以拜相?以药师你的功勋才略,就做一个宰相也是绰绰有余的!”
李靖连忙摆手:“陈公莫要取笑我了,让你说得我这心里心乱如麻,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陈叔达笑了笑,却不接他的话头,反问道:“你知道如今皇上身边,最受信用的近臣是谁么?”
李靖想了想,道:“长孙无忌和房杜二公吧?谁都知道,这三个人是天策府的顶梁柱,皇上最信用的人,自然是他们!”
陈叔达笑道:“你说的不算错,不过却是老皇历了,皇上如今最信用的人不过是一个区区五品官,就是秘书监信任的少监魏徵魏玄成。说起来他所兼任的秘书少监和右谏议大夫,都不过是五品职衔,然则其人居于帝侧,所上谏言无有不纳,又堂而皇之列席政事堂宰相会议,你说说看,他品轶虽低,如此权柄,不是宰相又是什么?”
李靖惊讶道:“他不是三省首长,怎能入政事堂议政?”
陈叔达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权限药师你也有,你不知道么?明日午时政事堂议政,你便可以前去参与了!”
李靖大惊:“陈公,你就不要再拿我取笑了,我虽说出任兵部尚书,离着入政事堂可还远得紧呢!”
陈叔达点了点头:“兵部尚书确实没有资格入政事堂议政,不过今日皇上在显德殿口述敕旨的时候,我记得除了说由你出任兵部尚书之外,还说了一句话,特旨参议朝政得失,是不是?”
李靖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一直在想,这是什么恩典荣耀……”
“这不是什么恩典荣耀,这是政事堂宰相的代名词!”陈叔达冷冷说道。
“啊——”李靖大张着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叔达耐心地解释道:“自皇上入主东宫以来,不管是廷议还是堂议,以前的规矩渐渐都变了。兵部尚书是三品官、谏议大夫是五品官,太子詹事主簿则是七品官,按照规矩,廷议堂议,这些人都没有资格参与,可是皇上给他们加了诸多名义,或曰参预机密,或曰参议得失,或曰参预朝政,便一个个入预枢务。这一层凡京城官员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这个参议朝政得失,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房玄龄说你是相,原本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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