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复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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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通甫兄,令胡大海再度心神巨震。闭着眼睛,两行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满脸,“末,末将,末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主公,您心地仁厚,可,可是末将,末将也非寡廉鲜耻之辈啊。”

谋逆之罪,他百死莫赎。杀子之仇,他此生难释。所以,除了让自己醉死之外,他还有什么选择,。难道还能一觉醒來,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沒发生过么,。可那岂不是掩耳盗铃。

所以,在此刻胡大海心中,朱重九无论如何都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他根本就不该來。无论抱着什么目的,都不该來登门打扰。他就该放任自己自生自灭。这样,对他,对胡家,对整个淮扬都好,至少,人死之后一了百了,再也谈不上谁辜负了谁。

“你不寡廉鲜耻,你不寡廉鲜耻,这世间,还有无耻之徒么,!”朱重九显然能猜到一些胡大海的心思,站在窗子旁,声音陡然转高,“胡通甫,你给我把眼睛睁开。别他娘的给老子装孬种。你以为你死了,就人死债消了么,想得美,你欠了老子的,死了到阎王爷那里,也得继续给老子还。”

“主,主公.....”胡大海被骂得无法抬头,勉强让自己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堆满酒坛子的地面。

大大小小的坛子中间,横着对方那魁伟的身影。还是跟过去一样挺拔坚实,还是像过去一样,四周围满了干净的阳光。

“胡大海,你说话啊。你不是有理么,有理你就说啊。”朱重九的声音却从窗口传來,字字敲打着他的心脏,“老子问你,自打你到了老子帐下,老子哪一点亏待过你,是拖欠过你的军饷,还是抹杀过你的功劳,是把你当作过外人,还是曾经刻意打压,让你无法一展所长,。。。”

沒有,肯定都沒有。胡大海心里,有一个声音在痛苦地呐喊。但是,他的嘴巴,却说不出任何完整的词句。只能以头杵地,喃喃地重复,“主,主公。我,我.....”

“我什么啊,我。莫非你胡某人眼睛里头,就只有你自己么,”朱重九得不到任何有效回复,越说越是气愤,越说声音越高“还是全天下的人都该围着你转,否则就是死有余辜,。所以你儿子打了老子的黑枪,老子就不能惩处他,。所以老子处心积虑化解此事带來的余波,你却偏偏要跟老子对着干,。是不是老子死了,你就该彻底高兴了,。还是老子早就该把位置让给你,以便你能大展宏图,。

这几句话,说得实在太重。胡大海立刻抬起头,大声抗辩,“不是。主公你血口喷人。胡某不是那种人。不是。从來就不是。”

“不是,。”朱重九向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第看着胡大海,“真的不是,好,那你看看,你现在正在做的鸟事。胡大海,老子问你,老子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宁愿去死,也不愿再为老子做任何事情。”

“沒,沒有。”胡大海鼓不起勇气跟朱重九对视,低下头,哽咽着摇头。“主公未曾亏欠胡某,但胡某,胡某....”

知遇之恩,沒齿难忘。丧子之痛,如毒匕刮骨。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自己的心态,唯有低下头,任凭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淌。

“那你可是觉得,胡三舍死得冤枉,那你给他报仇啊,來,老子等着你。”朱重九却不依不饶,又向前跨了小半步,继续居高临下地践踏胡大海的灵魂。

“不。沒有......”胡大海猛地抬起头,声音再度转高,隐隐带着一丝凄厉的味道。但很快,这种味道就在空气中消散殆尽,代之的,则是深深地无奈和茫然。

“沒有,真的沒有。胡某,胡某从沒想过。从沒想过。你,你不能冤枉胡某。你向來一诺千金。你,你不能出尔反尔。”身体向后瑟缩,他喃喃地补充,眼睛里除了痛苦之外,找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感情。

“孬种。”朱重九好像根本沒看到胡大海眼睛里深藏的痛苦,撇了撇嘴,继续居高临下,“我要是你,就不会想方设法把自己喝死。如果放不下此事,就该给自家儿子报仇,找机会靠近老子,再打老子一次黑枪。”

“不,沒有,沒有。”胡大海被他大胆的提议,吓得亡魂大冒。用力摇着头,身体不断往后退。

朱重九则追着他,一直把他逼进了墙角。然后让开背后的阳光,让阳光重新照亮他的面孔,“怕牵连家人对不对,也是,家人重要。那也不是沒别的办法。我要是你,就去投奔蒙元。然后带着元兵打回淮安。把老子,把徐达、苏明哲、逯鲁曾,还有这些你觉得欠了你,辜负了你人,一个个杀光。把淮扬大总管府,从上到下,彻底砸各稀烂。你有这个本事,胡通甫。你可千万别小瞧了自己。”

“沒有,沒有。”胡大海退无可退,梗着脖子,喊得声嘶力竭:“你别冤枉老子。老子不是那种人,也做不出那种事情。老子,老子压根儿就沒想过替三舍报仇。老子,老子只是心里难受,心里难受得厉害而已。”

话音落下,他肩膀处猛然就觉得一轻,两行热泪再度滚滚而落。沒想过报仇,也不能报仇。胡三舍自己把自己笨死了,怪不得别人。而淮扬,是自己和朱屠户,和徐达等人一刀一枪拼出來的。自己怎么可能,帮助外人去毁灭它,。

“我知道你沒有。胡大海,你不是那种凉薄之人。”朱重九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蹲下來,手掌轻轻搭住了胡大海的肩膀,“但是你现在所作所为,却跟去帮别人带兵反戈一击差不多。老子苦心积虑掩盖真相,图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真正的主谋无法如愿以偿,无论是你出了事,还是徐达受到了猜疑,他都成功第砍掉了老子一只胳膊。老子其实心里真的非常恨你,恨你教子无方。可是,老子却不能上这个当。否则,那厮的目的就达到了。他最初谋划时,就沒指望能直接置朱某人于死地。从古至今,你看有哪次国战,是凭着刺杀來解决的,让老子吓一大跳,失去了方寸。让徐达和你受到猜疑,今后无法再领兵出征。让咱们淮扬上下人人自危,再也无法团结一致。这三个目标只要实现了一个,他的谋划就已经成功了。而你,你大海,你正在帮他的忙你知道吗,”

“主,主公,”胡大海愣了愣,眼泪挂在了脸上,迅速干涸。

他天资甚高,又从小熟读兵书,文武双全。只要能静下心來,根本不用别人太多提醒,就能推测出刺杀事件幕后主使者的真实意图。如此看來,此事远远沒到尘埃落定的地步。此事的余波,也根本不会因为他自己的死,而迅速平息。

“我杀了你儿子,你要是恨我,我也沒办法。”朱重九挪了一下脚步,重新蹲在他对面,看着他的眼睛,非常坦诚地补充。“但我认为,三舍他不是死在我手里,而是死在那个幕后的主谋之手。所以,胡大海,你必须给老子振作起來,出去告诉全天下所有人,那厮的阴谋沒有得逞。你必须给老子振作起來,回去带兵打仗,直到有一天亲手救出那个幕后真凶。”

“主,主公,我,我......”胡大海今天已经受到了足够的刺激,却依旧被对方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得两眼发直。“我,不,我不敢,不不,主公,主公不能如此。国有国法,胡某当不起主公如此信任。”

“你当的起,朱某这辈子无法忘记,那天枪响时,是谁挡在了朱某身前。”朱重九笑了笑,眼角处,隐隐有泪光闪动。“朱某要挥师南下,取泉州。取海贸之利,以养三军。朱某需要一个人,带领弟兄们长驱千里,从旌德一路杀到泉州。朱某想來想去,沒有任何人比你胡大海更为适合。”

说着话,他伸出右手,笑着向胡大海发出邀请。“胡通甫,你可愿意替朱某做这个开路先锋,”

“主公。末将,末将誓不辱命。”胡大海缓缓站起身,两串滚烫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來,掉在自己不知不觉间伸过去与对方紧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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