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纸醉金迷 第十二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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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安娜点点头,过去在一张单子上签名。

霍金斯小姐再度瞄向我,“这位先生要待在这里等您吗?”

黛安娜的笔平顺地滑动,目光并未上移。“别惹人厌,霍金斯小姐。这位是金恩小姐,我的同伴。”霍金斯小姐更紧盯着我看,瞬即脸红。

“喔,蕾瑟比夫人,我确定自己不能代表这里的女士发言,但一定会有人认为这有些——不合规定。”

“我们来到这里,”黛安娜回答,将笔盖旋上。“就是为了不合规定。”她转身打量着我,伸出一只手整理我的领结,舔舔戴着手套的指尖,抚平我的眉毛,最后摘下我头上的帽子,梳顺我的头发。

她把帽子留给霍金斯小姐处理,紧勾我的手臂,带我上楼进入娱乐室。

这个房间和楼下的大厅一样豪华。我不知道现在这房间是什么颜色,在那些日子里,房间的墙壁镶上了金色花锻,地毯是鲜奶油色的,沙发是蓝色的……简而言之,房间的装饰有我身上的一切颜色——或者更应该说我被装饰成与其搭配。我得承认这种想法很令人惊慌,有那么一下子,黛安娜的慷慨似乎变得不如当天早上我在镜前摆姿势时想的那么值得称赞。

但我想起,每个表演者都得为配合舞台而打扮。这是一个多棒的舞台——还有多棒的观众!

我想她们约有三十人——全是女人,都坐在桌旁,啜饮饮料或看书报。你可能曾和她们任何一位在街上擦身而过,不会特别注意,但她们聚在一起的效果相当古怪。她们的穿着不能说很奇怪,而是很独特。她们穿裙子——却像是那种裁缝特地为男士设计的裙撑,而大胆设计出来的样式。有许多人似乎穿着外出服或女用骑装。有许多人戴着夹鼻眼镜,或戴系有带子的单边眼镜。有一两位戴着相当吓人的发饰,我没见过这么多打着领结的女人聚在一起。

当然,我并非立刻注意到所有细节。娱乐室很大,从黛安娜带我穿越房间起,我便悠闲地观察周遭。我们穿越了一片如丝绒般绵密的肃静——自我们从房门现身时,女性会员们便转过头,倏地瞪大眼。我无法分辨她们和霍金斯小姐一样,把我当成一位绅士,还是和黛安娜一样,瞬间发觉我的乔装。不论如何,传来一声大叫——“老天爷!”——接着是另一声惊呼、更多不完整的“我的天……”我感到身边的黛安娜,随着得意而变得强硬起来。

有位坐在最远角落桌旁的女士起身时,又出现一声大叫:“黛安娜,你这个老荡妇!你终于做了!”她鼓起掌,还有两位脸色红润的女士旁观。其中一位有单边眼镜,现在她将眼镜戴上。

黛安娜将我放在她们面前,向她们介绍我——比之前将我介绍给霍金斯小姐时亲切,再次介绍我是她的“同伴”,女士们哈哈大笑。这群女士之首,是刚才在我们来时站起来的女士,现在紧握着我的手。她的指间夹着一根粗短的雪茄。

“亲爱的南茜,这是是洁克斯夫人。她是我在伦敦的老朋友——也是最不名誉的朋友。她说的每件事都是用来腐败你的心灵的。”我的女主人说。

我向她鞠躬行礼,“但愿如此。”

洁克斯夫人大吼一声:“它会说话!还有这一切!”她指着我的脸和服装,“这玩意儿还会说话!”

黛安娜微笑着扬起一边眉毛。“差强人意而已。”

我眨眨眼,洁克斯夫人仍旧握着我的手,现在紧紧握住。“黛安娜对你很粗鲁,南茜小姐,但你千万别介意。我们都殷切渴望能见到你,和你成为朋友。叫我‘玛丽亚’就好。”——她以一种老式的发音念出名字——“这位是爱芙琳和狄姬。你看得出来狄姬喜欢当这里的男孩。”

我依序向两位女士鞠躬行礼。前者对我微笑,那位名叫狄姬的(就是戴单边眼镜的那个,我确定她的眼镜是平面镜)却只是把头一扬,一脸高傲。

“这就是新来的卡丽丝托,是吗?”她说。

她穿熨烫平整的衬衫,上面系着蝴蝶结,她的头发虽长且扎起来,却用油擦得光亮。她大约三十二三岁,腰身很纤细,不过她的上唇和男孩的一样黑。我想:大约在一八八年时,她们会认为她十分俊美。

玛丽亚再次紧握我的手指,眼珠骨碌一转。她偏着头,当我对她弯下身时——因为她相当矮小——她说:“亲爱的,你得满足我们的胃口。我们要听你和黛安娜邂逅的下流故事。她什么也不说——只有那一夜很暖和、那些街道很俗丽、月亮像个寻找爱人的酒醉女子,摇摇摆摆地穿过云间。告诉我们,南茜,告诉我们,快点!那晚的月亮真的像寻找爱人的酒醉女子,摇摇摆摆地穿过云间吗?”她吸了一口雪茄观察我。

爱芙琳和狄姬倾身以待。我的目光从她们转回到玛丽亚,我咽着口水。

“那晚,就和黛安娜说的一样。”我最后这么说。

听到这句话,玛丽亚大笑一声,既低沉又响亮急促,好像是一支路钻发出的声响。黛安娜挽着我的手臂,为我在沙发上挪出空间,再召女侍替我们拿酒。

其他桌的女士保持观望——其中有些人,我无法不注意,相当吹毛求疵。有些低语和耳语声传来,交杂一两声窃笑和喘息声。我们这群人中没人对此做出反应。玛丽亚的目光固定在我身上,当我们的酒送达时,她自酒杯上方挑逗地瞧着我:“敬胸衣的两端!”她说,并对我使了个眼色。黛安娜将脸转过去,听那位叫爱芙琳的女士说故事。她说:“这种丑闻,黛安娜,是你从没听过的!她立誓要找到七名女子,并在不同的日子见到她们,其中一个还是她妯娌!她收集在一本册子里,老天,我看到时差点吓死!全都是从她们身上切下或扯下的东西:睫毛、剪下的脚趾甲——用过的月经带,这些是我能看到的东西;她还有毛发——”

“毛发,黛安娜。”狄姬别有用意地打断她的话。

“——毛发,她拿来编成戒指和羽毛饰品。迈尔斯勋爵看到一枚胸针,问她在哪里买的,苏珊趟咚抢醋砸恢缓甑奈舶停3信祷嵛退蛉烁髯鲆幻叮∧隳芟胂舐穑肯衷诼醵狗蛉顺鱿髦质摈值难缁幔蓟嵩谛厍氨鹕纤丈·戴克雷妯娌的阴毛!”

黛安娜微笑着,“苏珊的丈夫全然知情,却毫不理会?”

“理会?就是他替她的珠宝商付帐的!你可能会听到他吹嘘,我曾听过他如何计划将庄园重新命名为莱斯博斯岛。”

“莱斯博斯岛!”黛安娜温和地说,然后打起哈欠。“只要那个疲倦的老蕾丝玻岛人苏珊·戴克雷在里面,就会保持原状……”她转向我,语调变得低沉。“帮我点根烟好吗,孩子?”

我从胸前口袋里的玳瑁烟匣拿出两根香烟,一起含在口中点燃,传了一根过去。女士们观察着我——即使当她们高声谈笑时,都在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当我倾身抖落香烟上的烟灰时,她们眨了眨眼。当我抚摸发际边的短发时,她们乍然脸红。当我叉开穿长裤的双腿,显露突起的地方时,玛丽亚和爱芙琳一起在她们的座位上动了一下,狄姬则将手伸向白兰地酒杯,粗鲁地狂饮杯中物。

过了一会儿,玛丽亚再度靠近。她说:“南茜小姐,我们还在期待你的经历。我们想知道所有关于你的事,目前我们除了调情,什么也没做。”

我说:“没什么好知道的。你得去问黛安娜。”

“黛安娜巧言令色,说的不是事实。现在告诉我,”——她似乎会相信我说的一切——“你在哪里出生?那里的生活很苦吗?你住在贫民窟,得在十点时和姐妹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贫民窟?”我蓦然想起家里的前厅,比前几个月更为具体——想起在壁炉上飘动,缝有花边的那块披肩。我说:“我出生于肯特郡的惠茨特布尔。”

玛丽亚瞪着前方。

我又说了一遍:“惠茨特布尔——产牡蛎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她回过头来,“亲爱的,你是一条美人鱼!黛安娜,你知道吗?一条惠茨特布尔美人鱼!真是谢天谢地,”她随性地拍拍我的膝盖,“谢天谢地,没有尾巴。否则就不行了,对不对?”我无法回答。在我们家前厅的光景进入我的脑海后,现在来的是凯蒂站在她更衣室门前的回忆。人鱼小姐,她曾如此称呼我,在史丹福丘时也说过一次,当她听见我哭泣,向我走来,吻去我的眼泪的时候……

我吸了一口气,将烟放至唇间。我差点被烟烫到,当我摸索着烟时,烟掉了。它掉到沙发上,弹了起来,滚入我的双腿间。我伸手去拿——那使女士们再度注视,并产生悸动——不过烟仍旧在我的臀部与椅子间闷烧。我跳了起来,终于找到烟,拉着长裤的臀部部分。我说:“该死,好在没把这条可恶的长裤烧出一个洞!”

这句话说得比我打算说的还大声;当这句话说了出去,我背后传来一声回应的叫喊:“蕾瑟比夫人,这真令人忍无可忍!”有位女士起身,走近我们的桌子。

她来到我们桌前,“我必须抗议,蕾瑟比夫人,我一定要代表所有出席和缺席的女士抗议,你对我们的俱乐部造成重大破坏。”

黛安娜露出意兴阑珊的目光。“破坏,布鲁斯小姐?你是指我的同伴金恩小姐出现吗?”

“是的,女士。”

“你一点也不在意她?”

“我才不在意她的言语或服装,女士!”她穿着一件丝质衬衫,搭配一条腰带和领巾,领巾上夹着一枚铸成马头形状的银质别针。她满怀期待地站在黛安娜面前,过了一会儿,黛安娜叹了一口气。

她说:“喔,看来我们得向会员们的意愿低头了。”她起身拉我起来,相当醒目地倚着我的手臂。“南茜,亲爱的,你的服装对板烟乐部来说,毕竟还是太大胆。看来我得带你回家,让你脱下衣服。现在,有谁要和我们一起乘车回幸福地散散心……”

室内兴起一阵涟漪。玛丽亚马上起身,伸手拿拐杖。“走吧,走吧!”她大喊,又说:“喂,沙丁!”我听见一声狗吠,从她的椅子下出现了一条漂亮的小惠比特犬,拴着一条猪皮皮带——在它趴在她裙子下以前,我从未看过这种狗。

狄姬和爱芙琳也都起身。黛安娜向布鲁斯小姐点头,我向她深深鞠了个躬。之前当我们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如今我们走向门口,这些目光依然集中在我们身上。我听到布鲁斯小姐回座时,有人喊:“做得对,凡妮莎!”但有一位女士,当我通过她身边时,她凝视着我,并对我使眼色;靠近门边的一张桌子旁,还有位女子起身和黛安娜说希望金恩小姐的长裤没有烧焦得太严重……

长裤的确毁得相当严重;回到幸福地,黛安娜要我在玛丽亚、爱芙琳和狄姬面前行走并弯腰,好让她们讨论商量。她说会为我订做一条一模一样的长裤。

“真是挖到宝了,黛安娜!”爱芙琳轻拍布料时,玛丽亚说。她的话就像是黛安娜从某个黑市挑到一尊雕像或一只时钟。她不在乎我听不听得见。我听见又有什么关系?她说得对、她说得对!她的眼神中有种欣赏。被这些有品味的女士们欣赏——我知道自己并非为她们所爱,仅是因为某种特质,而我非常拿手。

黛安娜接着说:“脱下你的衬衫,南茜,让女士们瞧瞧你的内衣。”

我照她的话做,玛丽亚再度大喊:“真是挖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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