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支撑着整个世界的执念(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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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救护担架车被一群人簇拥着向急诊部飞速跑去,急切的对话一如每一次的抢救和治疗,出现在每一个医院的每一天里。

只是这一次……

我的耳边还残存着那两个字的余热。

“美萱?”

我往回走了几步,想要弄清楚是不是我的幻觉。

尽管是擦肩而过,这一次我却看到了——

飞驰而过的救护车担架上趟着一个纤瘦的少女,吊瓶里的液体静静地流进她的右手腕。她的面容苍白,嘴唇紧紧地闭着,红润几乎褪尽。

看着躺在担架上毫无生命力的身影,我的目光忽然僵住了。

“美萱!”我飞快地向担架跑去,想穿过晃动的人群缝隙,到她身边去。

然而,砰的一声,急诊救助室的大门在我眼前关闭,头顶的红灯刺眼地亮了起来。

我和跟着救护车一起来医院的同学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声音有些颤抖:“美萱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我今天跟美萱有个约会……”坐在我身边的一个女生浑身颤抖着说,“可是我等了好久,她都没来,于是我就去了她家。她家的门虚掩着,我顺手推开……结果看见美萱倒在沙发下面,安眠药的瓶子就在茶几上……”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听着。

亲眼看见好友在自己面前选择死亡,她的情绪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似乎也并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只是用颤抖的声音低低地说:

“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的手里捏着一叠画稿,脏兮兮的,好像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一样。那画稿我认得,就是皇洺羽画给她的。美萱真傻,没什么要选择自杀呢?真是笨蛋!笨蛋!”

“不会有事的……医生会全力就她的。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轻声安慰着,然而听到她轻轻的抽泣声,自己的心也跟着焦躁不安的怦怦跳动、

美萱——

看着门上方长亮的红灯,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美萱,你一定要平安。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都按时来医院,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来看美萱。

是的,美萱没有死。

因为发现得及时,又紧急进行了洗胃和治疗,美萱似乎平安地度过了危险期。

“身体上的症状是已经好了,但是精神状态还是令人忧心啊……”医生这么说,“更糟糕的是她完全不配合治疗,我们想尽办法让她吃药、吃饭,但是每一次,她都把刚刚吞进喉咙里的药和吃的吐出来。不得已,我们只能一直给她进行静脉注射,配合营养剂和葡萄糖维持生命所需的养分。”

医生的话还回响在耳边,我已经走到了美萱的病房门前。

轻轻地推开门,病房里一片安静,美萱像一个美丽却又无力的娃娃,静悄悄地靠在枕头上,好像只要有风吹过,她就会脆弱地破碎。

放下手中的苹果,我拖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床边。我伸手将美萱散落在颊边的头发放回而后,看着她消瘦而苍白的脸。

“美萱,我是sara,你还认得我吧。”

午后的风从我的身后吹进来,雪白的窗帘微微飞扬。

窗外是一片灿烂的阳光,而美萱的眼睛里却是一片荒芜。她的眼神仿佛透过了眼前的事物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拿起床边的水杯,我温柔地把药丸塞进美萱嘴里,她眼睛眨了眨,竟然没有拒绝。

“美萱,你还记得皇洛羽吗?”

我静静地凝望着美萱,阳光洒在她身上,有一丝浅浅的光芒在美萱的眼底闪烁,似不易察觉的泪光。

“你还记得?”我还来不及确认,她眼中已经没有了半点星芒,宛如一个沉睡了的孩子,肩膀静静的起伏着,身子单薄得近乎透明。

“美萱,你为什么要自杀呢?你不记得以前的你有多么高傲了吗?明明那么高傲的你,就一直高傲下去啊!我宁愿看到那样高傲的你,也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你。你知道吗?”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手指触到她细细的发丝,想触碰这一**柔软的刺。她的头发在我的指间散发着微微的凉意。

我继续说着:“如果……你还记得皇洛羽,那么你就要快点好起来,要知道皇洛羽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你!”

美萱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看着此刻虚弱无力的美萱,以前的事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我对她展开一个轻轻的微笑,鼓励她说:“美萱,无论怎样,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所以请你一定要好起来。”

她的脊背僵硬地挺立,眸中却依然没有半点焦距。

我走出病房,关上门的瞬间,屋内传来痛哭声。

我的心不禁酸涩地疼痛起来,我捂着胸口缓缓地向走廊深处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一阵虚脱的感觉突然袭击了我。感觉全身的力气一瞬间被抽离身体,我的眼前陷入了一片迷蒙的白雾中。我挣扎着想开口叫喊,结果却是无声突然地向后倒去……

滴、滴、滴——

耳边是机器发出的一成不变的单调声响,鼻尖漂浮着浓浓的氧气味道,和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这里是,哪里?脑子里依然晕沉沉的,身体软绵绵的,好像漂浮在半空的云,舒适,却又夹杂着无法自由活动的焦躁。

努力聚集起不多的力气,我缓缓的眨着双眼。

沉重的眼皮被掀开一条缝隙,耀眼的阳光立刻刺痛了原本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

我不自觉地轻轻侧过头,妄图躲开那条刺眼的光线。

“sara……sara你醒了吗?”

是谁……是谁在我的耳边焦急地喊着什么?

眼睛渐渐适应了外界的光线,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起来。

雪白的天花板,挂着隔帘的墙壁,透明的巨大窗户。

还有永不停歇的机器,维持着我微弱的血流、心跳和生命。

我整个人惶惶忽忽的,意识和记忆一样停留在混沌中。

胸口弥漫着消散不去的沉闷疼痛,这样的疼痛,这些日子以来一天比一天清晰,我默默地忍耐着,习惯着,麻木着。

突然,原本已经习惯的闷痛变得清晰起来,尖锐而深刻地在胸膛深处炸响。

我捂住胸口蹲下身体,努力的想要平静下来。

然后……

记忆开始消失,思维开始断裂。

我环视了房间一周,确定了这里是医院的无菌室。

我……又晕倒了吗?

轻轻地转动脖子,我看到病床边的晨勋。

高大的身影有些好笑地裹在水蓝色的消毒服里,戴着口罩的脸看不清表情。

“sara。”

“我……没事……”努力地动了动唇,我看着晨勋眼睛,想要笑笑让他安心,却完全没有力气。

“sara……不要死,你不要死……”

晨勋的眼睛还是那么黑,那么亮,似乎有水一般的光泽在其中流转。

他低低的呢喃着,好像这么说着,我就真的不会离开一样。

催眠我,也催眠着他自己。

“不,我不会死的,我和你约定过的,我们一定会亲眼看到……亲眼看到那最美丽的……樱空之雪。”

我看着晨勋哀伤的眼睛,仿佛看见了那之后的另一个世界。

“嗯”

晨勋小心翼翼地握了握我的手。

他那么轻,那么小心,只是浅浅地握住一下,便马上放开了,好像我是玻璃做的,一碰就会碎掉。

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我依然感觉到了他的温暖。

那么暖,那么热。

深沉的疲倦向我袭来,海水一波一波地冲击着我的意识。

我困乏地眨了眨眼睛。

晨勋蹲下身子,轻轻地摸了摸我的额头。

“睡吧,sara……没关系的。睡吧……”

晨勋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好听。我在他一声声轻柔的话语中闭上了眼睛,好像即将沉入的梦境,也和他的声音一样那么温柔,那么迷人。

“sara醒了,不过她现在依然很虚弱,之后病情会怎么变化,我们都不知道。”

“让我去见她。”

“不,不行!”

“我要见她!”

“现在我是不会让你见她的,你只会给她带来伤害!你不是恨她么?为什么你现在又要来缠着她?你滚!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隐隐约约的,门外传来嘈杂的争吵声,晨勋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混沌的意识中,我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是——

皇洺翼……他来干什么?

从沉沉的睡梦中醒来,真央和晨勋都不在。我坐起身,正想为自己倒一杯水,床边桌子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喂?”我用力的喘息了两口,接通了电话。

“喂!姐姐么?”

来电话的是——

“穆莎?”

“姐姐,出大事了!”

电话那边传来了穆莎哭泣的声音。

“穆莎?穆莎不哭,不要急,慢慢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穆莎似乎已经哭了很久,声音都有些沙哑,她断断续续地说:“今天……是我和洺翼的订婚典礼。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换好衣服正在跟妈妈说话,可是突然……突然……那个女人闯进来了!”

“那个女人?”

“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坏女人!雪莉!”穆莎的声音颤抖着拔高,含着清晰的怒气。

“雪莉……妈妈……”我不自觉的呢喃地说。

“姐姐!你还叫她妈妈?她就是个混蛋!是坏人!是凶手!”穆莎非常愤怒的打断我的自语,“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了我今天订婚的消息,从大门口一路闹着闯了进来,她开口就找妈妈要钱,拦都拦不住。保安刚刚阻拦了一下,那个女人就大吵大骂着说要找你,要妈妈赎罪。然后,就把姐姐的秘密全部都说出来了……”

“秘密……什么秘密?”

“就是你是我亲生姐姐的秘密!”

穆莎的声音在我耳边听起来那么清晰,而我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一样。

“之后那个女人就被保安抓出去了,但是妈妈她……妈妈她……”

“妈妈她怎么样了?!”我焦急地问。

“妈妈她开始呢喃的说:‘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然后就突然昏了过去,现在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穆莎大声说:“姐姐,现在怎么办?要是妈妈出什么事,那我怎么办?呜呜呜……”穆莎再次大声哭了起来。

“穆莎,你先别着急。我现在马上赶去医院,你先和皇洺翼一起好好陪着妈妈。”我努力压下心头慌乱的杂念,专心安慰着哭泣的穆莎。

穆莎却抽泣得更加厉害,委屈伤心道:“洺翼……今天,洺翼他没有来。”

“什么?”

皇洺翼没有出现?

皇洺翼居然缺席了自己的订婚典礼?

他去了哪里?

我的心中一阵杂乱,忽然想起我昏迷时听到的争吵声,好像是晨勋和……皇洺翼。

“姐姐……”穆莎停顿了一下。

“嗯?”我回过神继续听她讲。

“嗯……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姐姐……我隐约觉得,洺翼他也许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姐姐身体的事情……”

穆莎的声音伴随着电波信号传入我的耳朵。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铺天盖地地向我倾泻而来,霎时间将我的身体淹没。

他……已经知道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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