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24 无猜(2 / 2)
赫连以天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抱起绿绮向屋内冲去:“你顶住,顶住……”
绿绮觉得自己的骨头都碎了,完了,自己会不会变成残废?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时,她觉得一切都完了,她那隐藏着的少女梦想,她那复仇计划,还有很多没完成的事情怎么办?
看着赫连以天,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喷发了出来,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赫连以天,我是上辈子欠你了还是这辈子惹你了?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要和我过不去,我有什么你就要毁掉!你欺负我,侮辱我,我忍了,但是你还要毁掉我的生活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她的控诉让赫连以天感觉很愧疚,他紧张的跑着:“绿绮,以前是我不对,不要激动好不好,不然牵动伤口会痛的!”
绿绮的腿已经没有了知觉,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知道,我是贱奴,但我也是人,也有生存的权利,你是王子就了不起了,可以随意贱踏人的生命吗?赫连以天,我恨你,我恨你……”
突然袭来的疼痛让绿绮昏了过去,把末骂的话吞了下去,赫连以天暴怒地喊着:“大夫,快请大夫!”
大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一摸绿绮的骨胳,微微叹息了一声,赫连以天怒道:“她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
大夫摇头:“这位姑娘受的撞击太大,以致于骨骼粉碎,很难再接起来了!”
什么?拓友以天差点抓狂,不是吧,他想怒吼了,自己怎么这么笨,万一她真的残废了,那岂不是更恨他了?
“不行,我不管,你治得好也得治,治不她也得治,必须接好她的腿!”拓友以天愤怒地吼道。
舒傲和绾心都赶了过来,绾心看到躺在床上的绿绮,脸色一白,差点倒地,幸亏舒傲扶住了她,她嘴唇颤抖地指着绿绮:“她,她怎么了?”
舒傲也心急如焚,但这个时候他不能慌乱,因为他要安慰娘,帮助弟弟,稳定人心!
“天,怎么回事?”以前他不觉得绿绮对他有什么意义,但此时他竟紧张得脸色微变,心的某处似乎微痛了一下,眼瞟见绿绮手中拿的帕子,还绣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句他新教的诗句时,那心便抽痛得更加历害了!
赫连以天咬牙低首:“是我不小心失足压在了绿绮身上!”
绾心愣住,舒傲愣住,一屋子鸦雀无声,唯闻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绿绮和天儿从小便是对头,她是知道的,原以为那是小孩贪玩,没料到她仍逃不过这一劫,若是骂以天,他是无意的,若是不骂,看着毫无知觉的绿绮心中便像是被刺了一刀一般的痛着。
舒傲扶着绾心坐下,和她一齐围着绿绮,她脸上的不甘和愤怒还末消退,眉间的伤痛和朱红的梅妆烙得人心生疼,赫连以天几乎在这沉重的气氛下坐不住了,想拔腿而逃,虽然绿绮没有睁眼,但他仍能感觉到她的怒意。
很快的,马项最有名的医人被请了过来,他皱眉,花白的鬓边有浸浸的汗水渗出,绿绮被点了睡穴,平静地躺着,两条断腿软软地垂着,好像一株被雨打过的花瓣,随时都有可能凋零。
“王妃,这位姑娘骨头被压碎,必须开刀接骨!”专业的字眼,冷冰冰的话语,瞬间击中了所有人!
“大夫,可以接好吗?”舒傲紧张地问道。
大夫严肃地说:“接不接得好要看骨头粉碎的程度,就算接不好也需开刀,取出碎骨,否则她必终生瘫痪!”
屋内静得听到得各人的呼吸声,绾心把手心都掐出了血,她知道此时拖不得,必须马上做决定,她缓缓地点头:“好!”
赫连以天拳手捏得极紧,若是她不好,他岂不愧疚一生?
绿绮那愤恨的绝望的眼神,如两把刀刺得他喘不过气来,倘若她真从此残疾,他必会负起责任!
冰冷的刀如一把利剑,轻轻地划破关节处,大夫的眼神集了起来,紧张的挑出碎骨,清理伤口,所有的人在门外无声而又焦虑地等待着。
良久,满脸是汗的大夫走了出来,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不约而同地问道:“怎么样,大夫?”
大夫缓缓地说:“因为她碎骨太多,所以已经接不上去了!”
啊?众人大惊,一齐抬眼望向,那青墙里躺着的人儿,那么年轻,那么鲜嫩,前一刻还欢跳如常,这一刻却已经不能行动,这种结果是谁也不愿意接受的!
一园的春花绽着最后的热烈,在暮春的阳光里开放着,也许一场春雨打过便会凋残一地,一如红颜轻薄的生命。
空气中静静地流淌着花的甜香,但人的神经却绷得极紧,绾心嘴唇发白,颤抖地说:“求你,大夫,一定要救救她,她还年轻……”
赫连以天也扯着他胳膊,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你是最有名的大夫,你一定有办法……”
那大夫拈须道:“她的骨暂时不能接起来,我已经上了药,听说燕国有一种名贵的药叫黑玉断续膏,能生骨长肉,如果能拿到此药,这位姑娘的腿或许可以有救!”
他说完叹息着背起药箱,不理众人的恳求,径直走出了王府。
“我去!”赫连以天毫不犹豫地说。
“不行!”绾心阻止道:“燕国和马项是仇国,你去岂不等于白白送死?”
“我和他一起去!”舒傲扬声道,赫连以天坚持着:“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用再劝了,我压断了她的腿,自然会负责的,倘若医不好绿绮,我会照顾她的一辈子的!”
“不可以!”绾心断然拒绝,但赫连以天执意如此,也不答言抢出了王府,留下一脸着急的绾心。
真是左右难以兼顾,急得她团团转,正在这时屋内的绿绮已经醒来,她感觉双腿关节处如斩断了一般痛得刺骨,艰难地抬起头看到被固定的双腿禁不住惊叫出了声,舒傲和绾心赶紧走了进去。
她惶恐,无助,害怕地拉着舒傲的手喃喃地说:“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啊?是不是断了?”
舒傲不忍说实话,但此事她早晚都要知道,拍着她的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绾心拭泪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是这药比较难取,天儿已经去取了!”
绿绮面如死灰,双眼无神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腿真的断了,那我以后怎么走路,怎么做事?”她抬头,一双含着怒气的双眸逼视着绾心质问道:“王妃,以后我怎么服侍你?大少爷,我还能到你房里听你教诗吗?啊?”
这声音如此绝望,明明是不甘的,痛苦的,但又抱着一丝希望。
绾心流泪,抱着她失声痛哭:“傻孩子,傻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会有人照顾你的,你再也不用为我做事了,我一定让人遍寻灵药,替你医好腿伤!”
舒傲反握着她微微发抖,关节发白的手,轻轻地安慰道:“可以的,我会教你做诗的,只要你喜欢,随时都可以去我的房中!”
“不要,我不要人照顾,我宁愿服侍王妃啊!”她哭得泪流满面,内心的伤痛压过了腿痛,现在她只想寻死!
绾心看出她的想法,抱着她替她擦去眼泪:“好孩子,你的路还长,这腿也不是没有希望,一切要向前看,没有过不去的坷,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义女,是王府的郡主,我定会让你享尽富贵,为你觅得一门好亲事!”
绿绮流着泪苦笑,她应该感觉到幸福不是吗?
有人为她找药,王妃收她为义女,大少爷也如此的厚待她,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宁愿仍是奴婢,就这样每天能和他开开心心的相处就好,收为义女,那他岂不是义兄了?不要,她不要他作义兄!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再哭再闹再争又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怪那个该死的赫连以天,她将指甲深深的掐入手心,赫连以天,好,就做义女,她要慢慢地报仇,包括从前和现在的帐一起算!
绿绮的双腿再也不能行路了,绾心命人为她打造了一个木质的轮椅,她无精打彩地坐在轮椅上,看着别的丫头们随意的蹦跳,再看看自己残废的双腿,觉得生活也变成了灰色的!
赫连成觉得她本是一个贱奴,是王府买回来的奴婢,就算她为了主子死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绾心坚持要收她为义女,舒傲也在一边帮着说话,赫连成这才勉强同意,赏了绿绮两个丫头服侍,一切吃穿度用比下人好了许多,但跟星然却是不能相比的!
过了三月,赫连以天依然末归,但绿绮已经能适应有轮椅的生活了,每日,舒傲总会亲自来接她,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虎虎生威的青年,棍、棒、骑、射无一不准,他却总喜欢执了一卷发黄的书,亲自教她识字。
午后的阳光暧暧地照在他们身上,显出两个靠得极近的影子,静静盛开的栀子花香流淌了一个院子,绿绮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偶尔有一络轻发拂过她的脸,让她感觉有一瞬的失神,这已经是他们最近的距离了!
倘若她的腿是好的,他还会如此用心吗?莫名的,她竟有些微微的庆幸,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就觉得很满足。
“绮儿,懂了吗?”看着她走神,舒傲微笑着问道。
啊?她的脸迅速地涨红了,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讲什么。
“我是问你这首诗的意思懂了没有?”舒傲指着书问道,绿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傲哥哥再教一遍好吗?”
星然刚巧走过来,看到两人贴在一起的亲密样子,哧一声笑了:“傲哥哥偏心,对绿绮姐姐好,不疼星然!”
舒傲离开绿绮一段距离轻笑道:“你看你,没有一刻安静的,我倒是想教你,可是整天都没见个人影,怎么教?”
绿绮听了淡淡的一笑,笑得时候眉眼盈盈若水,看得舒傲有些呆了!
星然格格地一笑道:“天天看书不闷吗?外面才好玩呢……”
她猛然想到绿绮不能走路,登时住了嘴,一时间三人都愣住了!
绿绮勉强一笑道:“我忽然记得上次绣了一个扇子绣了一半,我回去绣了,你们慢慢说话!”说完便由人推着轮椅走了回去,那背影的凄凉让舒傲和星然心里都是一沉。
星然轻声道:“哥哥出去三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真为他担心!”
舒傲抬眼:“天儿长大了,知道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了!”
两人一时无语,彼此扯开话题,聊了几句,便匆匆地散了。
赫连成已经修兵强将,正在加紧操练,准备进攻燕国,因此舒傲也渐渐忙了起来。
他开始发奋图强,更多的时候不是跟在校场习武,便在操兵练习,跟绿绮相处的时间亦越来越少,绿绮就在家为他做衣衫,那密密的针角,一针一线地织着她的思念。
这天舒傲兴致勃勃地走来,他温和地说:“绮儿,来,随我到校场去,我教你射箭!”
绿绮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可以吗?但是我……”
蓦地身子一轻,她被舒傲抱在了怀里,他味道迎面扑来,如清风如阳光,她贪婪地闭上眼,感觉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小手轻轻地环上他的腰,傲哥哥,你可否这样抱着我走远一点?
舒傲骑着高头白马,一身白衣衬得他更加英俊潇洒,他抱着一身绿衣的绿绮,俊男美女,宝马玉佩,果然是一幅好景致!
绿绮觉得心飞了起来,校场了那么多人,那么士兵全都看见了她被他紧紧地抱着,男儿虽多,他却独树一帜,最是与众不同。
她注视着他青春飞扬的脸庞,满眼的感动,但内心却升起了没由来的恐惧,他越优秀越抢眼,她越害怕,因为这预示着他将不再属于她了!
手被一双粗大的双握住,掌心的温度让她禁不住脸面耳赤,舒傲拿来一张箭道:“来,我教你射箭!”
绿绮傻傻的问道:“为什么?”
舒傲叹息,叹得她心都抽了起来,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即将要上战场,绮儿,我不放心你,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果然应验了她的担心,绿绮秀丽的眉皱了起来,想要说些什么话来留下他,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女人的世界是缠绵,是柔情,而男人的世界则是战声,是铁血,她没有资格也不能说任何阻拦他的话。
舒傲把她半抱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吹得绿绮耳根通红,他依旧温言细语地给她说着射箭的种种注意事项,而她却已经沉醉在这声音里,真想永远永远不要醒来!
她已经习惯了,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他挑灯夜读,看他武打弄枪。
不经意的一回眸,温柔无限,她常常失神在他的笑意里,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发呆,有时候一望就是一夜,深秋露重,寒夜霜浓,她的心却是火热一片。
闲来无事就常常弄些兵书来看,久而久之的竟也粗懂了用兵之术,常常和他对讨到深夜。
每次夜深后,他总会细心的把她推后房间,看着丫环们为她收拾好,小心地抱她抱上床,有时候会看着她睡着了才会悄悄的离去。
然而就连这样的幸福,仿佛上天也吝啬给她,在他即将出征的时候,却被王妃告知要为他订下一门亲事,待得胜回来后就完婚!
舒傲已经推了不知多少次提亲的媒人,像他这么大的年纪的大都娶了几室妻妾,但是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推托着。
这次,绾心认真地亲自来和他谈,拿着数十家官家女儿的画像要他挑选,被逼无奈的情况,舒傲只得点头应承。
只到此时他才发觉他已经习惯了绿绮的陪伴,寒夜她为他披衣,炎夏她为他扇风,她呈现在他面前的永远是恬净的笑容,默默的关怀,甚至连她眼中小小的悸动也只是一闪而逝,傲哥哥是她常用的称呼,但他总觉得那么不舒服。
他拿着画卷,默默地回房,那抹绿依旧执著地在等他,微黄的灯光下,她瘦弱的背影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双腿依旧无力地垂着,眉间的梅红生动如昔,她安静地看着书,等他回来!
沙沙的脚步声惊醒了绿绮,她抬起脸,笑得风清云淡:“傲哥哥,你回来了!”
是的,他回来了,他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看,看得绿绮涨红了脸,舒傲有些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意,莫非他是喜欢她,所以才故意推托那么多提亲的人?
但是她是妹妹呀,而且她双腿已残疾,母妃,父王是不会答应的,他怅然地把画卷放在桌上,默默无语。
绿绮有些奇怪,平时他总有回应的,今天怎么了?她也隐隐听说了许婚的事,但潜意识里总是自动过滤掉这类消息,希望他如以往一样推掉婚事。
他的神情不同以往,莫非?想到这里,绿绮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她伸手拿起画卷,展开,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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