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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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烨也发现,一场比赛之后,仿佛把她心底的什么东西打开了,她似乎离站在那个高台上光芒万丈越发的接近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那个李三是在抄袭你的?”

宁慈冲他眨眨眼:“连你都察觉了,我怎么会察觉不了?”

她比江承烨他们隔得更近,所以她更容易从气味从步骤从李三的动作分辨出来,且这个李三的确不简单,即便模仿一道菜,能模仿的这么像,也是十分不容易得。她故意摔坏自己的食材,无非是想让这些对她虎视眈眈的人放松警惕,一次写两种以上菜肴的食材,悄无声息的把原本想要做的菜换作另外一道,这一点也许连李三都没有想到。李三做的,色香味都与她接近,若是她真的做了“琉璃珠玑”与他的“三珍海味”相撞,只怕此事就又拎不清了。撞了食材尚可当作巧合,可这样撞的一模一样,就势必有问题了。

李三是平民中杀出来的黑马,而她是身后有江承烨这样的权贵撑腰的女人,加上她如今的负面消息多的不像话,想要再往她身上泼一盆脏水,真是不要太容易。

她让他们放松警惕不动声色的换菜色,还有一点顾忌就是怕这个李三也神通广大的读懂了她的脑回路,也跟着换了菜色,可是事实证明,这个李三有点邪乎,但也有点急功近利,似乎是想要急着证明些什么,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总而言之,她还是躲过了这一关。无论这个李三是什么来历,这一次,他没能得逞是真的了。

和自己的夫君分析了案情,宁慈笑着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你看看你这段日子紧张成什么模样了,既然你晓得了我是在装,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方才沈元辉也说这一场之后,还要好些日子才到最后真正的高手云集决一生死,如今我们可以好好轻松几日了!”

其实宁慈没说的是,这次比试她能顺利拿到鱼骨和那些辅料,沈元辉也帮了不少忙,毕竟在库房里面,负责她食材的小太监的确是有动手脚的迹象,这一点宁慈一早拜托过沈元辉,因此沈元辉才会一早做准备,不动声色的换了宁慈的小太监,让云霄川他们得了错误的消息,以为她最终会和李三做出一模一样的食物来。

宁慈语气轻松,江承烨却不觉得轻松,等他们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端敏王府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继续分析案情。

“太奇怪了,这个李三到底是什么人物,为什么他会做你的菜?”江旭阳将所有人都集在一起,连刘敏鸢都听闻了赛况,从国子监赶了过来。

江承烨沉着脸:“小慈这道菜,是在这里做的,且日子也不远……”他看一眼江旭阳:“你府上有内奸。”

这一句话可把江旭阳吓得几层冷汗一起出,他率先自保:“我发誓,这个人绝不是我!”

不是江旭阳,更不可能是吉祥和章岚她们,江承烨没有说话,而是无声的望向刘敏鸢。

江承烨的目光毫无疑问的刺痛了刘敏鸢,她皱起眉头:“你总不会怀疑,是我吧?”

吉祥见状立马帮刘敏鸢说话:“承烨,大家聚在一起,就不是外人。刘姑娘这些日子都是在陪着我们,她绝不会是那个通风报信之人!”

江旭阳也作证:“就是,这个女人整日都在国子监找我麻烦,她哪有时间去通风报信!”

刘敏鸢觉得很受伤,那就是她倾心倾慕过的男人,从不会对别的女人怜香惜玉的男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但是在听到江旭阳说情之后,反而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暖意,暖的让她不那么难受。

“好了。”宁慈沉默许久,打断了他们的猜测,“大姐说的不错,大家聚在一起,便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要相互怀疑。这府中下人来来往往,我又不曾遮掩过什么,但凡有心思的人,都可以学了去。只是从他们此次的行为来看,更多的是警示了我们,让我们晓得他们的接近有多么的容易,旭阳,我不求别的,只希望我大姐她们在你这里,能够平安无事,一直到回东桥的那天。”

江旭阳坐正了身子,难得的严肃正经:“宁慈,你放心。若是他们真将探子安插到我的府上,我定然会揪出来给你一个说法!至于吉祥她们你更可以放心,他们少一根汗毛,我都赔给你!”

刘敏鸢从未见过这样严肃正经的江旭阳,与平日里那个玩世不恭的王爷丝毫不能重合,可她偏偏看的有些痴了。

宁慈笑了笑,转而望向身边的吉祥和章岚:“大姐,阿岚。原本请你们来汴京,原意还是想让你们玩上一圈,再一起回去。没想到如今却摊上这样的事情,你们……害不害怕?”

章岚和吉祥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吉祥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虽然她如今偶尔还会犹豫不决,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已经看的很明白。

“宁慈,这件事情你尽管不用担心我们!王爷一直以来都将我们护得很好,我和阿岚,你也不用担心。我们知道,你做的都是正经事,那些坏人终归是会受到惩罚,我们不怕,只希望你万事小心!”

宁慈微微有些感慨,良久,她无声的点点头。

按理来说,这一次比试之后,宁慈就会进到正式的选拔环节中,接下来,她需要更好的养精蓄锐。

而一场食局之后,汴京城中又是好一阵的火热,有关食局的赌局,有人欢喜有人忧,有关食局中两人献出的菜式,也成了汴京城中的厨子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所有败北之人都会在规定的时间之内离开,而让人好奇的是,那个败了的李三,当日就消失在汴京城中了,谁也不曾见过他,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好像除了宫中那一场比赛,他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件事情江承烨告诉宁慈的时候,宁慈只是笑了笑:“也许云霄川真的是有几分本事的,他服侍过这么多的主子,最会猜测主子的心意,那一日摆明了这个李三是和他一伙,不然你以为最后那两票坚定不移的选丸子的,是谁选出来的?就是云霄川和李三那反映,也看得出两个人的关系。既然李三是云霄川的人,那没有咬死人的狗,还不快些处理完吗?只怕云霄川现在要忙着的,是怎么将后头的人变成自己的人。扩大他心腹在总人数中的占比,他最终获胜独揽大权的概率也就会更高。”

江承烨坐在书桌前听着给儿子试穿新衣裳的人的长篇大论,笑了笑,忽然问她:“其实你想过没有,云霄川一个阉人,他这样笼络自己的势力,势必要将御膳三司握在手里,他图个什么?”

宁慈倒弄小衣裳的动作微微一滞,侧过头看江承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像云霄川这样盘踞深宫数十年的老人来说,不知道会有多少明里暗里的线头,就算江言强行将他去除,也不一定真的能把他的影响力一并拔出。若是一个不甚惹得谁狗急跳墙,反而会坏事。所以江言想做的,是找出一个人来,作为他的心腹,取代云霄川的影响力,真正的以实力削弱他,这样一点点的渗透进来,掌握他盘踞底盘下的枝枝节节,才好根除这个毒瘤。

可是云霄川这么明里暗里的斗,又是为了什么?

一个阉人,难道不应该靠着伺候的主子的荣宠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可云霄川这个阉人可没这样做,看似恭敬巴结,实则根本是没将他这个年轻的帝王放在眼里。

连最应该巴结讨好的人都这样,还一门心思的想要毒霸御膳三司,成为整个御膳的头领,那他图什么?他会不知道没有江言的支持,他的一切行为都会遭到明里暗里的阻拦?

江承烨简简单单的提点一句,让宁慈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她还想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江承烨修长的手指已经在桌子上叩响:“穿反了……”

宁慈一愣,低头看自己面前的乖儿子,小东西的正在长身体,衣服每个月都要换新的,此番穿着一身正反相错的衣裳,一脸无辜的看着她这个娘亲,宁慈自己都忍不住笑话自己,给他重新换了回来,也忘了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在宁慈正式成为江南的代表之后,江言和太后曾经让人传过话,无非是让她继续好好休养之类的,宁慈也是大战前夕越发放松,这会儿便毫无压力的继续和江承烨带着儿子悠然的过日子,江承烨依旧会每日为她扎针,然后他们再去端敏王府混一个下午,偶尔还会去国子监里串串,总之是怎么轻松怎么来。

然而,这个春夏交替的时节,似乎注定了不是个安宁的时节。

宁慈和江承烨还没有清闲几天,就又被缠上了。

不日前,恒罗使者已经抵达大周,似乎是因为大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御厨甄选,那恒罗使者竟提出要让他恒罗的厨者与大周的御厨较量一番。

因着是两国相交,而多年来恒罗与大周的关系十分紧张,如今能有一时的和平,谁也不愿意去挑起战争。且恒罗内部有多个部落,他们自己都难以绝对的统一,如今这位恒罗尚有些能力与影响力的国主主动求和,大周断然没有兵戎相见的道理。

恒罗的使者十分的客气,言辞间都只是简单的切磋,并不做真正的比斗。江言只当作是助兴,让尚食令准备了一下,可没曾料到的是,那恒罗使者竟极擅长大周的菜色,一局比试下来,大周的御厨竟然完败!

当真是丢脸!

原本说好只是切磋,可是恒罗这位厨艺高超的厨娘似乎气焰有些高,江言觉得自己一开始就落了套,如今还剩两局,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该拿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出来时,那恒罗使者再次语出惊人。

如果之前江言将他们的挑战当作了普通的切磋,那么听完那厨娘的话之后,他方才知道人家根本是有备而来。

他们要找一个大周的厨娘,一个让他们恒罗使者曾经丢了颜面的厨娘。

朝会之上,刘阁老亦在行列之中,那恒罗使者一眼就认出了刘阁老这位面善的老人,于是乎,宁慈就这样被牵扯了出来。

使者来朝,江言设下了国宴的标准款待,可当这个气焰高涨的厨娘要挑战宁慈后,江言也单方面的定下来,将此次迎战的场子,设在这宴会之上。

排场越大,他们才非赢不可,才能彻底让这群恒罗人闭嘴。

可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江言派到宁王府请人的那一拨人,被江承烨毫不客气的丢出了府,世子爷的理由很简单——媳妇这几日不大舒服,需要好好休息。

这个说法可真是荒谬又可笑!

个人生死与国家荣辱放在一起,又岂能有什么借口来推却?

宴会的事情,江言已经交给光禄寺去办,而这一头,仅仅是三日时间,就已经有无数人上门。江承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谁都没能有幸得见到宁慈本尊。

朝堂之上,安顿好了恒罗使者,江言怒的险些就用军队直接去撬开宁王府的门。刘阁老再三思索,将其拦住:“皇上,事关国家荣辱,宁慈是个有心性之人,自然知道胜负之分带来的后果会如何,她如今儿子年幼又与夫君恩爱无双,只怕是唯恐败了使者的挑战,会引得什么不好的结果吧。”

江言有些烦躁:“难不成朕还会吃了她不成?只要她真心以实力迎战,即便败了,朕也不会责怪于她!”

沈元辉上前进言:“皇上,此次恒罗人有心挑衅,输了自然是有损大周颜面,胜了也难免他们耍赖不认账,还要三番五次的挑衅,恕微臣直言,宁王的世子对宁姑娘一直都是宠爱有加,自然是不希望宁姑娘会因为这样的无妄之灾有什么闪失……”

自从江言赐婚以后,宁王也已身体不适,许久不曾上朝,杨丞相听到沈元辉这些话,难免有些哼哼:“沈大人,事关国家荣辱,又岂可任由这个小女子任性妄为?亏得她还是赢得了比赛的江南代表,就凭这样的心性,即便胜了,成了这诺大的宫中掌管御膳的总领,又如何指望她能真心报国?本相倒觉得,凭此女的作为,已经不配女官这个头衔!”

江言瞟了一眼杨丞相,忽然话锋一转:“杨相的意思是,只要宁慈迎战,那便配的上女官二字?”

杨丞相理直气壮:“迎战是身为大周子民的分内之事,能否配得上一个女官的头衔,当还要看她个人的造化!”

宴会定在五日之后,这五日之内,势必要说动宁慈迎战。

可彼时的宁慈又在做什么?

正是春夏交替之时,天晴好却不那么炎热,宁王府的后花园中,孩子嬉戏的声音让整个王府都变得生机勃勃起来。

吉祥她们是第一次进王府,因着景王妃当初对江旭阳的打压,让景家在背后使坏,将江旭阳丢去了那么个鸟不生蛋的角落,让他做了个逍遥王爷,端敏王府比起宁王府来,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吉祥坐在凉亭里,看着面前的汉白玉石桌,茶杯都不敢重放了。

“想不到宁王府里头这么好看。”吉祥没读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华丽的辞藻来描述,可是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元宝他们几个正和小鱼儿一起玩躲猫猫,几个大人在闲聊,江旭阳乐呵呵道:“你们一家大小在本王府上蹭吃蹭喝那么久,本王今儿个总算能挣回来一些,谁也别拦我啊,宁慈,今儿个不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招待我们,我们就不走了!”

刘敏鸢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赶紧把厢房找好,千万别回去!”

江旭阳看了她一眼,两个人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愫,一旁的章岚碰了碰宁慈的胳膊,笑嘻嘻道:“刘姑娘昨日约了六王爷,我们可瞧见了!”

宁慈挑眉望向正眉来眼去的两个人,言简意赅:“你们……就约了?来来来,快说给我们听听,你们都约些什么了?”

两个人被问的羞愤难当,最后索性统一战线,把矛头指向了宁慈。

刘敏鸢说:“宁慈,你就不怕皇上赐你一个抗旨之罪吗!”

江旭阳哼哼:“她怕什么啊,她现在有子万事足,就算被押到刑场也有这位了不得的夫君把她给拎回来!”

江承烨一点也不想和这个蠢货纠缠,目光注视着不远处玩耍的儿子。

刘敏鸢把话头挑起来了,今天大家来这里的用意也就不再有什么遮掩了,最担心的还属吉祥,她握着宁慈的手,好言相劝:“我们这些小妇孺不懂得朝政,可是王爷都跟我们说了这个中的厉害。这个恒罗人想要找你的麻烦,你一味躲着也不是个法子啊!”

宁慈笑了笑,没有搭腔。

章岚也忍不住开口:“要是你一开始就应了战,现在也能好好准备,我也听说皇上找了不少人来是吗?宁慈,你不答应,是不是因为没有把握?我觉得不管怎么样,你也应该跟皇上说一说啊,免得大家现在这样误会你。原本你赢了比赛,成了咱们江南的代表,以后说不准还会是大周的第一个女官,可现在你避而不见,这件事情关系到国家荣辱,你这不是又给了旁人望你身上泼脏水的机会吗!?”

宁慈望向江旭阳:“是皇上让你们来做说客的?”

江旭阳轻咳两声,不置可否。

宁慈缓缓起身,曳地华服在地上拖出长长一条,她看着远处玩耍的小鱼儿,缓缓道:“其实道理很简单,我们只想要过简单的生活,这一次是恒罗使者,谁知道下一次还会有什么使者?若是谁来找我我都要答应迎战,只怕我以后也没有安生日子了,一旦我的位置占得越高,就越会是那些想要攀附高位的人的目标。这个先河不好随意开,一开,就不容易关上了。”

这么一想,她的打算似乎也有些道理。

宁慈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众人都不好再勉强她,索性抛开了那些烦恼的事情,陪着几个孩子痛痛快快的玩了一个下午,一日就这样过完了。

晚上,江承烨抱着自家媳妇在后院里乘凉。

好不容易把儿子哄睡着了,这二人世界显得难得而美好。

“每日这样,你就不烦么。”江承烨把玩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的问。

宁慈轻轻叹了一口气:“早就烦了。”想了想,又问他:“颜一回来了吗?”

江承烨沉吟片刻:“从这里去东桥随随便便就是十日,稍微赶一些马不停蹄也要五日,一去一回,哪里有那么快。”

宁慈转了身子,窝到了江承烨的怀里:“你说会不会是我想多了?”

江承烨笑了笑:“这件事情错中复杂,多想一些也是应该。”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眼中泛着笑意:“你说,是不是该跟江言谈谈条件了?比如……如果赢了就立马成亲。”

宁慈的回应是“呸”了他一声。

两个小夫妻在庭院里二人世界,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咳。

宁慈和江承烨同时回过头,就见宁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院子里。

“父亲。”宁慈飞快的站起来,将自己的衣裳理好。江承烨则是不紧不慢的起身,伸手虚扶住宁慈,微微点了点头:“父亲。”

宁王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打扰小夫妻两个不合适,可是这些日子朝堂上甚少安宁,他身为宁王府的当家人,终究还是不能再坐视不理。

“我知道您过来是为了什么,但是请您不要逼我夫人做任何事情。”在宁王开口以前,江承烨已经一句话将他堵了回去。

“这不是逼她做,如果她当真将自己当作大周的人,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义不容辞!”在宁王开口以前,一个厉声划破了宁静的院子,景王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这里,她站在宁王后头,大致也是一路跟过来。

她的衣着穿戴整齐,应当是还未睡下,趁着夜色过来,却没想到宁王也在这里。

景王妃出现的那一刻,宁慈和江承烨都带着些意外的对望一眼。

夜色深沉,夜里静悄悄的。房间的等却燃的通透明亮。

宁慈站在房间里,面前坐着的,是高贵雍容的景王妃。

江承烨和宁王都不在,这也算是宁慈真正意义上和景王妃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处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而让宁慈有些意外的是,一片沉默之后,景王妃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一次恒罗人的挑衅,你必须迎战。”

在宁慈的认知里,景王妃绝不会是来劝她的那一拨人。

她们之间有些话已经挑明,她按着江言那头不答应,按理说只要再僵持一番,江承烨和江言之间就会多多少少生出些隙罅,景王妃既然知道江言很可能用二十年前的事情拿捏住江承烨,离间江承烨与宁王府,让宁王府失去这个依靠,她又怎么会来劝她去迎战,让江承烨和江言之间的僵持结束?

“王妃,有件事情虽然大家都能心照不宣,但是我还是想问个明白。”景王妃的出面让宁慈感到惊讶,更让她觉得,今晚也许是个不错的谈话机会。

景王妃对宁慈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可是她今日是下定了决心才过来,按压下对这个女人的一切反感,气氛一时间并没有变的剑拔弩张。

看出了王妃的默许,宁慈垂了垂眼,然后问她:“您现在一味的去呵护江承恒,只是想让她做你以后的靠山吗?”

王妃皱着眉头看了看宁慈,宁慈不闪不避的回望她。

良久,王妃轻声一笑:“宁慈,我们之间还没有到了可以谈这些话的关系。本王妃今日过来,只是希望你能应下那恒罗人的挑衅。我不想拿什么王府的身份强加到你身上,因为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觉得你配做王府的人。可是这件事情,即便只是随意一个大周的子民,都会义不容辞。”

见宁慈不说话,景王妃缓缓站起身朝她走了两步:“如果你以为我和那群人一样是来低声下气的求你,你就错了。你为我看不出来,承烨当初答应去战场,并非是存着什么为了王府为了大周的心思吗?”

她兀自笑了笑:“我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没有心,不懂得怎么去回应旁人对他的好。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可能错了。也是到现在我才知道,当初我自以为能凭借母亲的身份依靠他,真是一个极其可笑的想法。”

景王妃顿了一顿,带着不含任何情感甚至愤怒或者厌恶的平淡延伸看了一眼宁慈:“你说得对,我现在不会再想着依靠承烨。即便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我们也只有亲生母子的关系,而没有母子的感情。承恒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才是我以后的依靠。可是这件事情,和我今日要和你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关系。”

宁慈一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景王妃的一言一行,可是越看,她的眉头就越是深锁。

就这样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宁慈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回到江承烨的院子时,宁王也在和江承烨聊着什么。暗淡的月光下,宁王的侧脸带着化不开的愁绪,他犹豫几番,抬手拍了拍江承烨的肩膀。

看到宁慈回来,宁王冲她笑了笑,负着手离开了。

江承烨见到宁慈,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宁慈摇摇头:“父亲和你说了些什么?”

江承烨的眸子暗了暗,他轻笑一声:“没什么,我原以为他会跟我提让你迎战的事情,却没想到他说起了过去的事情……”

宁慈挽着他往房间里走:“是……赔罪吗?”

江承烨的步子微微一滞,他冲着宁慈笑了笑,声音中的暗哑带着让她心疼的无奈,他说:“宁慈,我到今日才越发的觉得,也许他们对我,永远都是歉疚多过对一个儿子的疼爱。好像除了歉疚,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宁慈心中一痛,伸手握住他的手:“承烨,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胡思乱想。没有这种事。”

两个人回了房间,好在小鱼儿睡的熟,这么久也没有醒过来要娘亲。江承烨不放心,在宁慈为他准备热水的时候拉着她又问了一遍:“母亲到底有没有问那你?”

下人把热水桶搬了进来,还打了热乎乎的洗澡水。宁慈撩起袖子试了试水温,没有回答江承烨。

江承烨把她拉到身边:“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宁慈垂着眼,面对江承烨时,她缓缓抬眼:“承烨,有些事情,我们可能都想错了……”

随着天气越发的炎热,虫鸣鸟叫声渐渐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即便已经是深夜,也不乏那三三两两的吱吱喳喳将夜的宁静打破。

五日后的宴会,是为两国友好邦交而设,那一头,光禄寺连同尚食局就宴会的所有事宜忙的不可开交。这一头,江言为终于肯露面的两个人感到好气又好笑。

“这件事情一结束,就请皇上赐婚,让我二人早日完婚。”诺大的御书房里,当着众多人的面,江承烨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杨丞相皱眉:“世子,如今大周的声名在外,世子如何能以一己私欲来令皇上妥协?”

江承烨冷眼看一眼杨丞相,淡淡道:“难道是丞相觉得承烨没有请求让皇上将府上的婚礼和本世子的一起办吗?”

杨丞相脸色一沉,想到到了现在还在家中要死要活的女儿,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江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动声色的看了宁慈一眼,可是宁慈只是站在江承烨身侧地垂着眼,看不到她的表情。

江言轻叹一声:“你二人的婚礼本就该办了,既然你提出了,那朕就给你这个特许,只要这件事情过了,你们二人的婚事,朕保证让你们满意。”

江承烨牵着宁慈的手,暗暗地用力道捏了捏她的手,宁慈笑了笑,回捏他。

江言将这小小的动作收入眼中,只想冷笑。

他们真的当彼此以外的人都是死人吗?

好在,五日后的宴会,总算是有了后招。

恒罗的使者被江言专程安排在皇城之外的驿馆中,是专程招待这些来使。既然宁慈已经答应下来,有些话江言务必要和她说清楚。

“这个女人气焰嚣张,却也是有本事的人,之前尚食局中的御厨与她斗食,却不料她是个精通厨艺之人,宁慈,这一次说不定你当真是遇到对手了。”

据江言介绍,这个来自恒罗的厨娘叫做暮落,据说是恒罗以为大厨的弟子,如今也算是初出茅庐,恒罗这次前来进宫朝拜,也是听闻了大周三年一次的甄选消息,只怕是故意将这个女厨带来,打仗他们输了,武斗算是不如了,只怕这厨艺之争,是他们想要在文斗上找回一些面子。

“他们白日里都会在宫中走动,朕已经派了人招待,你们一路走出去,兴许还会碰到。”江言除了招待来使和甄选的事情,每日也会有很多国家大事,的确是忙的抽不开身,末了他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无奈。

“你说这恒罗人狡诈,却也不是什么偷偷摸摸。他打着切磋的名号,三局两胜,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一早就针对你,却在第一局败了我宫中的御厨,为自己捞了一成获胜的机会,剩下的两局她指定和你比,你若是再输一次,我们大周可就丢了颜面了。”

宁慈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怕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文斗上输了,大不了再让我夫君去打他们一回!”宁慈冲身边的江承烨眨眨眼,江承烨笑着摇摇头,不搭理他。

江言已经受不了他们两个这样旁若无人的秀恩爱,郑重道:“你们走吧,宫宴那一日群臣百官,家属女眷都会到场,到时候你可莫要让朕失望了。”

从御书房出来没多久,就这的是冤家路窄,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一群身着窄袖短裙的在江言安排的礼官的带领下,正在御花园中游玩,为首的男人趾高气昂,言行举止上倒没有什么逾越之处,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一行有许多人,除了为首的那个给人画风不爽的男人,后面还随着一个年轻女子以及一个颇为年老的婆子,在后面就是一些普通的侍从,宁慈和江承烨都认出了里面那几个当日在汴京百味楼前的恒罗人。

礼官似乎正在为他们讲解这御花园中的一草一木,期间又讲到了所有的工匠对设计时候的心思和用意,总而言之就是让所有听过的人都知道这大周皇宫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厚重感。

一行人走过来,自然就和江承烨他们打了照面。

宁慈的目光与那个年轻女子的目光不期然的撞上。

有那么一瞬间,宁慈有些错愕。

可是那人的目光很快就移开。

礼官姿态恭敬的分别为两边做了引荐。后面几个人认得江承烨也认得宁慈,听到礼官的介绍,大大咧咧的开口,话是对着那个年轻女人说的:“暮落,你可看好了,这位姑娘就是大周那位了不得的厨娘,后面的大周宫宴,你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年轻的女人果然和宁慈猜测的一样,就是那个恒罗的女厨,她的头发在身后编成了辫子,头上罩着头巾,似乎是因为他们恒罗的习俗,她和那个婆子都遮着面,可是从那双露出来的眼睛里,宁慈看得出来,她应当是个姿色平平的人,也给人一种神秘感。

男人的吆喝声后,暮落只是浅浅一笑,对着江承烨和宁慈点了点头。宁慈和江承烨跟他们自然是没什么话说,既然有礼官带着,他们便让开了一条路,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算是一个待客的态度。

当日在百味楼前这对夫妇还耀武扬威的,今日却这么顺从,那个恒罗男人哼了一声,似乎是被为首的男人瞪了一眼,他的气焰倒是消下去一些,两方一时间都没了什么话,就这样错开,继续各自前行。

可是走了一段路,宁慈忽然停下步子,江承烨看着宁慈,宁慈则是回过头看那一群已经走过的恒罗人。

“走吧。”江承烨牵着她的手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颜一也该回来了。”

和恒罗人的照面只打了一次,转眼间便到了宫宴这一日。

大周和恒罗打了三年,在江承烨的穷追猛打下终于彻底投降,所以这一日的宴会,算是来之不易。江言设下的宫宴要开一整天,到了晚上还会有焰火,群臣百官,家属女眷都会到场,一起登楼观焰火。

而这一日,更是恒罗的暮落要挑战宁慈三局中剩下的两局的日子。

这日一大早,江承烨便为妻子和儿子准备了衣裳和早饭。如今的江承烨,已经能不靠儿子和媳妇的指点熬出一手好粥,但是种类有限,熬的最好的莫过于鱼片粥。小鱼儿很是雀跃的任由父母为他穿上小衣裳,漱口之后再去吃香喷喷的鱼片粥。

忙完了儿子,江承烨亲自拉着宁慈要为她穿衣裳。宁慈推拒不开,只能苦笑不得的任由他摆布。

今日是个大日子,只要顺利度过近日,他就可以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礼,自此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只是穿衣服的时候碰到他的右手,江承烨还是多问了一句:“如今真的不会再痛了吗?”

宁慈自己把手臂钻进了袖子里,摇摇头:“你就放心吧,真的已经没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不怎么再抽痛,整个人好像也好多了。江承烨让她去梳洗,也为她准备好了鱼片粥。

今日的宫宴规模宏大,宁王和王妃自然都会前往。

自从上一次王妃来劝过宁慈之后,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种十分奇妙的关系。即便景王妃依旧如同从前那般看不上她,更说不上有什么好话,但是事关大周荣辱,很多地方她竟然不再那么与她针锋相对。

王府的马车有好几辆,但是都要从侧门驾出来,江承烨和宁慈出门的时候,宁王也整装待发,而另一头,是带着江承恒的景王妃。

明明是一家人,却分了三波走出来。

封千味真不愧是个有本事的老头子,一个多月的扎针和药疗,江承恒现在虽然说不上和以前一样能舞刀弄枪,但是在赵云华的搀扶下,竟然也能走的平平稳稳。

“看来大哥的腿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江承恒比江承烨大上一些,宁慈叫一声大哥,已经是极其和气。

江承恒虽然和江承烨貌合神离,但是真正相处起来却一直十分的和气,听到宁慈这么说,江承恒浅浅一笑:“弟妹的手也好的差不多了吧?上一次弟妹与江南代表的食局,我没能前往,今日这样恢宏的场面,我是不好再错过了。”

江承烨看着江承恒的腿,不言不语。

一旁的景王妃冷冷的打断了这毫无必要的寒暄:“马车来了,都走吧。”

那一边,王府的马车果然已经驾了过来。

“你们先走。”景王妃瞟了一眼宁慈和江承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辆马车是最稳最快的。

宁慈也不和她客气,和江承烨上了马车。

这之后,宁王和王妃等人分别乘坐了两辆马车进宫。

江承烨他们的马车是颜一驾的,宁慈忍不住为颜一叹息:“这段日子可真是苦了他了,东奔西走的。”然后在江承烨这个小醋坛子发作之前又转换了话题:“你说,云霄川真的会选在今天动手?会不会太快了?”

江承烨目光深沉的看着前方,淡淡道:“如果快,他就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把所有人聚到了一起。你想想,如果他不动手,他为什么要这么早的让这些身份危险的人曝光于人前?”

宁慈想了想,点点头:“这么说,你都安排好了?”

江承烨笑了笑:“何须我安排?有的是人想要弄死他,我们只需要通风报信一声,作壁上观就好了。”

宁慈忽然觉得有些刺激:“他动手也好,只要他动了手,我们也能早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做完!”

江承烨深深的看了宁慈一眼:“等到这些事情结束,我们就成亲。”

一旁的小鱼儿听到“成亲”两个字,眼珠子滴流滴流的转,看的小夫妻两个心里都化成了一片水,将他抱到了中间逗乐。

因着宫宴的排场极大,所以马车都是到了外围便要停下,所有人都是跟着宫女太监们去到等候的宫殿里面,各自叙旧,等到了时辰开宴之时,才一同前往大殿,按照品阶地位依次落座。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是在长生殿中等候,而在去到长生殿的途中,须得经过一大片花园。

宁慈他们一早就约好了江旭阳他们,刘敏鸢仿佛能嗅到他们的味道一般,这一边才刚刚聚齐,她便花蝴蝶一般的翩翩而至:“呀,你们都到了!”然后她眼珠子转转,目光落在了江旭阳身后的两个侍女身上,整个人一乐:“你们怎么也来了!”

吉祥和章岚都窘迫的不行,元宝和丫丫几个被江旭阳一起带了进来,她们自然就只能做侍女的打扮。吉祥显然对这身打扮感到不自在:“宁慈,你叫我们来做啥,我们又不懂,要是给你们添什么麻烦该咋办啊!”

江旭阳心太宽:“这有什么,今儿个这里热闹,我可是答应了他们不能让你们少一根汗毛,我这一不在家,你们要是有个闪失我可赔不起,再说了,今日宫中这么多人,守卫也会比平常眼里许多倍,你们只管放心,上回宁慈和那个李三比赛你们不是没见着么,这次跟着本王爷,保管让你们呆一个最好的角落!”

刘敏鸢难得的没有和他顶嘴,笑嘻嘻的帮忙照顾元宝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弟妹一起带进宫。

就在门口耽误的这会儿功夫,宁王他们的马车已经到了。

江承恒和景王妃走在一起,进到宫门里面,景王妃看到还在这里毫无紧迫感的宁慈,终是皱了皱眉头:“你怎的还在这里?”

宁慈颔首一笑:“我们这就进去。”

说着,一行人就跟着景王妃他们后面往里头走。

刘敏鸢跟在后头吐了吐舌头,戳了戳宁慈,压低了声音:“你整日就这么和她对着?”

宁慈笑了笑:“这已经很不错了。”

刘敏鸢舒了一口气:“还好我没有这样的婆婆。”

一旁的江旭阳斜睨她一眼,哼哼着不说话。

穿过花园的时候,周围的人变得多了起来,也就热闹了起来,皇亲国戚都在长生殿,而外戚外客和寒门小官则是去拂煦殿候着,如果说两者有什么相同,那大概是会经过同一片花园。

江承烨他们走在王妃的后面,而前方不远处,恒罗的一众使者也走出现在视野中,唯有不同的是,两拨人的去向并不同。

恒罗使者依旧如同上次见到的一样,为首的男人大致就是能将恒罗大部分统一起来的国主,那与生俱来的孤高也就奇怪了,他身边的暮落今日穿了一身鲜绿色的裙衫,裤脚收起,裤腿呈灯笼装的宽大松活,上身的小衣在严密的包裹下还是露出了一截盈盈一握的腰身,要身上挂着金饰腰环,整个人竟是说不出的闪耀动人,同色的头巾长长垂下,撩起了一边将大半张脸遮住,只是那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依旧没什么情绪。

就在这时候,斜里忽然冲出一群小家伙们,那小家伙们身后跟着行色匆忙的宫女和一众带刀侍卫。

“三皇子!您慢点!慢点!”

“二公主!我的小祖宗,您跑慢点!”

大致是今日太过特别,连小皇子小公主们都来凑热闹。可就在小宫女们要追过来的时候,三皇子忽然坏坏一笑,把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长串鞭炮用火折子点燃了,就这么甩了出去!

噼里啪啦的炸声轰然响起,惊扰了前方一片人。

同一时间,恒罗那一队列后面的侍从纷纷面露凶相的上前护主,跟在皇子公主后面的侍卫门本能的担心主子们被这群人吓到,抽出了佩刀!

整个花园的氛围忽然被推向了一个制高点。而一直站在景王妃身边的江承恒忽然身子一僵,景王妃赶紧扶住了他:“怎么了?”

江承恒脸色有些煞白,他摇摇头:“没有,可能是站得有些久了,有些抽痛。”

景王妃面露忧色:“那赶紧进去吧。”

江承恒点点头,可是目光还是不由得望向那一头的纷乱。

就在恒罗的守卫和皇子们的带刀侍卫快要冲撞上的时候,江旭阳沉着脸站了出去,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很能唬人的。

“一场误会!”江旭阳安抚了两边,对着那几个顽劣的皇子公主河池了几句。皇子公主对着这个不靠谱的皇叔做了个鬼脸,笑呵呵的跑掉了。

江承烨和宁慈一直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远处平和下来的场面和那一群恒罗人,对视了一眼。

“刚才……”

江承烨点点头:“我们进去。”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似乎没什么人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这一边宁慈和江承烨进到长生殿后,立马就有不少官员女眷上前来,为今日与恒罗人的彼时打探情况。

江承烨在这方面一直都是简单的冷暴着,宁慈和小鱼儿都不是喜欢这一套的,最后,在江承烨的脸色之下,大家都知情识趣的不敢上前再搭讪。

宁慈到一旁安静的地方休息,章岚和吉祥跟着过来了。

两个人自从到了汴京就见到了好多新奇好玩的事情,如今第一次进皇宫,难免对这些金碧辉煌的宫殿看的晃了眼。

宁慈看了一眼周遭的人,对章岚和吉祥说:“大姐,阿岚。其实今日,是我拜托六王爷把你们两个一起接进来,我有件事情,想让你们帮帮忙。”

吉祥和章岚脸色一正。章岚有些不解:“我和吉祥什么都不会,能帮你什么忙?”

宁慈笑了笑:“可以的,这件事情,只有你们能帮得上忙!”

江承烨和江旭阳站在一段距离之外,江承烨看着正和吉祥他们咬耳朵的宁慈,对江旭阳道:“今日宫中的守卫是谁负责?”

江旭阳摇摇头:“你知道我从不负责这些,不过应当是都用上了,你看到景家那几个人没有,想必也有他们的人。要知道,今日的宫宴不只是群臣女眷什么的,甄选的事情都还没玩,宫里可还储着一堆人呐!”

江承烨目光再一转,就看到了站在那里与其他女眷说话的景王妃,再一扫,竟不见了江承恒。

“你在看什么?”江旭阳在他面前挥挥手。

江承烨收回目光:“没什么。”

光禄寺不愧是办惯了宫宴的,今日的宫宴实在是华丽恢弘,无论是花卉布景还是桌椅坐垫,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到了开宴之时,守在殿门口的太监吆喝一声,原本空空荡荡的正殿渐渐的就被人填满了。

江言今日的龙袍格外的明亮灿烂,坐在那龙柱撑起的九层高台上时,真正的让人看到了真龙天子的贵气。太后和皇后分别在两侧落座,依次下来的,便是嫔妃。整个正殿因为这次宫宴的原因,已经坐满了人,实在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却有参加资格的人,则是一路被安排到了殿外的坐席。

宁王府一家作为皇亲国戚,自然是考前的位置,好巧不巧,正好与对面作为外国来使的恒罗使者对了起来。

江言身边的太监代为说了几句话,无非又是国泰民安皇恩昭昭的话语,又或者是今次一聚实属难得的话,再或者就是宣布开宴的话。

而这厢话音刚落,那一边的恒罗使者已经按耐不住。暮落今日是卯足了劲的要来较量,她起身时,身上的首饰丁零当啷的响着,目光望向宁慈这一边,分明是平平的长相,声音却悠扬婉转的十分好听:“大周皇上,您可还记得与我们那三局两胜的比试吗?”

江言八风不动的坐在龙椅上,颔首一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今日乃是宫宴,即使要比试,为何不让大家用完膳再慢慢助兴?”

江言用了“助兴”二字,显然是将这次的比试渺小化,可是幕落不是他的臣子,买不了他的账:“如今尚未开宴,归国为求东道主之仪,曾承诺过比试可以由我们来定,可如今又为何要推三阻四?莫非是想要就此揭过?”

“看来这位幕落姑娘心心念念想要一较高下。”安静无声的大殿,暮落的话音刚落,宁慈的声音接踵响起。

如果说暮落的这一身鲜艳打扮让她看起来至少是灵动的,那么宁慈一身华服缓缓起身,带起来的,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贵气和当仁不让的霸气。

暮落遮着面,轻笑一声:“大周皇上,您也看到了,你们大周的这位厨娘似乎也迫不及待了。您真的还要再继续推脱吗?”

这件事情一直卡着,江言也不舒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就不再坚持,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全当作是开宴之前的节目吧。幕落姑娘,你三番五次的要和我大周的这位世子妃比试,今日朕便满足你。”

暮落笑了起来,她落落大方的走出了自己的位置,当着整个大周的文武百官道:“三局两胜,我们已经在食局上胜了,你们大周的菜色,我已经没兴趣去比了,这位世子妃,你有没有兴趣和我比一比别的!?”

宁慈理了理衣袖:“你想比什么?”

暮落转了个圈,面向了江言:“我这个人喜欢从一而终,皇上也说了是要助兴,既然第一句已经比了食物,第二句,暮落想要请大家喝酒。”

酒?!

这可真是可笑了,分明是厨娘,为何要比酒?

江言皱了皱眉:“幕落姑娘,你们都是厨艺高超之人,难道不应当在厨艺上切磋?若是要比酒,应当是朕的司酝司来与姑娘切磋了。”

暮落笑的灿烂:“皇上,您这就错了,真正的好厨子,不是一顿饭一道菜就能证明好坏。想必宁姑娘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不是将人喂饱了就是厨子,这样,人和猪有什么不同?什么样的食物要配什么样的酒,要饮什么样的茶,什么样的食物哪里好,哪里糟,都不只是闷在那厨房里头就能懂得的,真正囊括了所有,懂得所有的厨子,才是真正的第一。”

宁慈已经不想和她罗嗦了:“幕落姑娘不必多说,开始吧。”

暮落看了宁慈一眼,转而对恒罗那一桌点点头。

恒罗的国主拍拍手,下一刻,就有与暮落穿着同样款式的粉色衣裙的姑娘门鱼贯而入,且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壶酒。

暮落手中也端上了一壶酒来,她手中捏着一只酒杯,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上一局暮落做了佛手金卷,这一次,幕落请大家喝一杯酒,这杯酒叫做‘佛手酒’,佛手味苦含辛,气味芳香,有醒脾开胃、疏隔化滞、顺气宽胸、疏肝解郁,以佛手泡成的酒,更是活血理气,舒脾和肝。”

话音刚落,一阵恢宏华丽的舞曲在大殿上奏起,暮落万粉丛中一抹绿,格外的眨眼鲜丽。这一舞曲排的十分之精妙,动作姿势大胆而妩媚,粉色的少女们在舞动中分散开来,妖娆的身姿折成各种姿势,为座上的人斟酒。一瞬间将所有的人都看愣了,那些女眷在一旁的纷纷都厉起了目光,奈何大庭广众的,都不好发作。

连江旭阳都看直了眼睛,刘敏鸢和他隔着几个座位,就差上前来一酒壶敲了他的脑袋。可是很快的,江旭阳就皱起了眉头,他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这舞蹈……好像在哪里看过啊……”

整个大殿中,脸色难看的,大概只有江承烨了。他自然是不会忘记,这一舞曲不是别的,而是他曾经和宁慈去镇上看过的怀欢舞!

可是他们怎么会怀欢舞?而且跳的很完整,甚至稍有改动。

江承烨记得,怀欢舞是宁慈想要放到不夜镇中的新东西,可是现在在大殿之上,怀欢舞俨然已经成了他们的东西!

暮落如蛇一般的灵活扭动,她莲步轻移,从江旭阳面前辗转到了江承烨面前,她看了一眼江承烨,动作做到了要为他倒酒。

江承烨抬手挡住了自己的酒杯:“不必,多谢。”

暮落没有多说什么,转而跳去了别处。

如果说前一刻宁慈还为这个舞蹈震惊的有些呆愣,等到幕落离开,她只剩下冷笑。

“好好的一曲迎战怀欢舞,被她们跳的这般不伦不类!”宁慈言简意赅,目光仍旧看着已经旋回了正中央的暮落。

怀欢舞是古时的一位奇女子为了城中抵御强敌的战士们做出的舞曲,不应当是这般妖娆妩媚,更多的应当是刚硬霸气,凌厉如风的气势。

一曲作罢,粉粉的身影纷纷回到了钟扬,拥蹙着暮落完成了这一套舞曲。

大殿中的人多数都是男人尝了那佛手酒。宁慈扫了一眼,即便是刘敏鸢那般爽朗的姑娘家,此刻也因为江旭阳那无法从姑娘身上移开的眼珠子而碰都不曾碰酒杯。

可那佛手酒虽味含辛苦,但气味芳香,是个好东西。

在一片雄性的叫好声中,暮落盛光大放,挑衅的看着宁慈。

这一下,大家都等着宁慈接招了。

宁慈低着头笑了笑:“看来这佛手酒的确是让各位赞不绝口,不知大家介不介意给宁慈两盏茶的时间?”

这舞跳的妖娆妩媚,举手投足斟酌饮用间都是美态,众人望向那庄重雍容的世子妃,一时间都不知道她该如何胜过这舞姿和酒香。

宁慈得了江言的允许,转身离了席。离开的时候,她带走了吉祥和章岚。

江承烨自然是带着儿子一起跟了过去。

宁慈出去的方向,是回王府。

“大姐,阿岚,我方才让你们办的事情,你们都办好了吗?”宁慈快速的问着,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

吉祥和章岚的神色有些复杂,她们对视好几眼,然后犹犹豫豫的开口:“差、差不多了……”

大殿之上,从最初的耐心等候到了微微喧闹,江言无意冷场,宣布开席,于是乎御膳一份接着一份上了过来。

席间不少女眷对着自己的夫君为刚才的事情算账,刘敏鸢光是白眼就对着江旭阳翻了好多个。差不多都等到御膳都用了大半,众臣就开始窃窃私语了。

暮落一直没吃什么,她眼中有胜利者的笑容。

而就在这时,大殿上忽然响起击掌声,还未等大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又是一群女子鱼贯而入。敏感的女眷们以为宁慈也要故技重施做些狐媚子的举动,可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根本都是穿戴妥帖的宫女!

这些宫女的手上都拿这个茶杯,大殿钟扬有很大一块空地,宫女们端着茶杯进来,动作迅速的将茶杯摆成了一个大大的太极八卦的形状。

就在大家还不懂这是在干什么的时候,已经换上一身纯白色的练功服的宁慈已经牵着一只小小的豆丁进来了。

两人的宁慈已经退去了那一身华贵,简简单单的白色丝绸练功服,仿佛一动一晃间都能带着那绸缎抖动,她一袭黑发束在身后,黑白映衬间仿佛最为清灵的仙子。而她身边的小鱼儿穿了一身黑色冰绸练功服,小小的发髻顶在头上,虽然板着小脸,但让人看着就心底融化——真是太漂亮的孩子了。

江承烨也已经回来了,目光仿佛黏在了那对母女身上一般,连他都猜不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是要做什么。

身后也归位的吉祥和章岚恍然过来:“原来是这个……”

江承烨挑眉望向她们,方才宁慈神神秘秘的回去取东西,连吉祥她们的都没多说一句,这练功服也像是她从前就有的,却不知道她曾经这副打扮是做过什么。

宁慈牵着儿子施施然走到殿前:“让大家久候,是宁慈之过。方才幕落姑娘请大家喝了一杯佛手酒,可宁慈却觉得,再好的酒,终究是酒而非药,就好比再珍贵的药,有时候也是一种毒一般。中原有一句话,叫做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意思是大海能容纳无数江河水一样的胸襟宽广,以容纳和融合来形成超常大气,大周向来是礼仪之邦,更是遵循有容乃大的原则,只要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没有什么是不可容纳的,是以才有了商旅间穿梭不同国家,互通有无,共同繁荣的今天。幕落姑娘请大家喝酒,宁慈却觉得酒这个东西太过烈性,称不上有‘兼容’之性,更不符我大周宽容之心。其实在大周,比起喝酒之人,喝茶之人其实更多。既然幕落姑娘请大家喝了美人酒,如今大家酒足饭饱,宁慈便献丑,请大家尝一杯功夫茶。”

功夫茶?

此语一出,席间开始窃窃私语,这功夫茶是什么茶?

宁慈给外面的人打了个手势,很快就有人呈上了两只金壶。

这金壶可不一般,样子倒是和普通的茶壶无二,但奇就奇在,这金壶的壶嘴,竟比壶身要长得多。长长一根嘴杵了出来,十分的特别。

宁慈低着头看了看小鱼儿,小鱼儿仰起头冲她嘿嘿一笑。

母子二人转过身,宁慈拿起了那只装了茶水的金壶,小鱼儿则拿过了么有装茶水,只是供他玩乐的小长嘴壶。

这下连刘敏鸢都看明白过来了。她曾见过宁慈和小鱼儿一起练功夫茶,当真有趣极了!

这边已经就位,大殿之上涌进一些奏乐的乐师,还有一只鼓。

一声鼓响,咚的一声,仿佛能敲到人的心头,令心弦为之一振!

气势恢宏的乐曲响起,仿佛能在一瞬间将人带到了那血流成河的战场之上。四处都是金鸣厮杀,四处都是狼烟战火!又是一声擂鼓响,画面仿佛转换,陡然间成为了绝世高手的决斗场景,而大殿钟扬的女人,步履轻盈,沉重的金壶在她灵巧的一勾一带间,竟仿佛金色的兔子一般在她周身跳跃!

茶杯摆成的太极八卦图案仿佛已经印刻进了她的心中,一倾一到间,黑发如瀑,茶水细流,隔着远远的距离,犹如一抹染了色的天泉一般不偏不倚的倒进了茶杯中!

江言眼中的惊艳之色大盛,不远处的女人,柔若无骨,可一举一动间仿佛一套拳法般,让人觉得蕴含了无限的力量,而她身边的小鱼儿纯属娱乐一般,绕着宁慈身边翻滚逗乐,仿佛一只黑色的小老虎,抱着他的金壶咕噜咕噜。

如果说方才的女眷还因为自己家的男子看着那妖娆狐媚子而吃味,那么此时此刻,她们自己都已经陷入了那惊鸿舞姿之中。

不、不对,不应当称作是舞,正如它的名字一般,就像是一套带着舞姿的武学招式,丝毫没有狐媚之姿,更多的,是让人移不开眼球的动作。

那细长的壶嘴仿佛成了精一般,好像每一次倾倒都是随意随性,却精准无比!

最后一杯茶,宁慈在地面光洁的大殿弯腿跪下,因为冲力,她整个人都向前滑了几分,一个后仰,挂在手臂上的金壶,精准的对象了身后的那一杯茶!

最后一杯,斟满。

最后一声擂鼓,乐停。

整个大点有了一瞬的寂静。

笛声,擂鼓,舞姿,茶水,天衣无缝的配合在了一起,让人不自觉的就在脑中勾勒出了一幅幅壮丽而精彩的景象!

“好!”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了殿上的安静。

也是这一声,将所有沉迷幻境中的人拉扯到了现实。

哪有什么战争,哪有什么决斗?不远处的,除了那灵动的女子和他不能更惹人疼爱的儿子,以及已经一杯不漏的斟满的茶水,还有什么?

刘敏鸢带头鼓起掌来,这一次,不只是男人,连女人都将一双手拍的啪啪作响!

这时候,又有宫女进来,将地上的茶杯一一拾起,丛江言开始,依次向下献茶。

“饮酒后不宜饮茶,不过这茶香大家倒是可以闻一闻。这茶是普洱茶,我的老家曾有过这样一句话‘早茶一盅,一天威风。午茶一盅,劳动轻松。晚茶一盅,提神去痛。一天三盅,雷打不动。’,且此茶老少皆宜,四季能饮,好处多多。是以,与其喝酒,不若喝茶。”宁慈望向暮落,眼中淡定的神色,是胜负已分的笃定。

“好!”江言大喝一声,他并未和很多酒,此刻茶香沁人心脾,他端起茶杯喝下一口,只觉得一阵阵暖流涌向体内。

刘敏鸢仿佛嫌不够似的,跳了出来:“各位可别瞧着轻松,谁有不服,尽管来试,若是你能第一次用着茶壶斟茶,动作潇洒还滴水不漏,我刘敏鸢叫他一声爹爹!”

“好大的口气!”恒罗的一个使者不服,上前伸出手来想要拿金壶。宁慈礼貌的让开,就见那使者力气打得很,拿起了金壶,对着自己的茶杯去倒,可是因为壶嘴太长,他需要隔得很开,又因为他力气太大,一个倾倒,茶水就像长了翅膀一般,直接越过了杯口,飞向了桌子后面的暮落。

“啊!”被滚烫的茶水浇到,暮落慌忙起身,可是就在她撩起袖子的那一瞬间,她的手腕上竟然有烧伤,狰狞的疤痕被近一些的人瞧见,隐隐传出了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刘敏鸢得意极了,她端着自己的茶杯,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发言:“酒能令人醉,可茶却令人无限回味,我宁愿做一个像一杯茶的女子,也不愿做那只凭一杯酒一个烈性一次冲动的狐媚女子!我以茶代酒,敬世子妃,多谢世子妃,让我们这些女子,见识到了不一样的茶芳!”

刘敏鸢的一席话,仿佛一把火,点燃了不少在座的女子。她们纷纷端起茶,或长或短的说上几句话,最后,连太后都喝下了喝杯茶。

茶酒之拼,胜负揭晓。

大周,扳回了一局。

宁慈笑着望向暮落:“不知姑娘还有什么赐教?”

两方平手,暮落已经将自己的手腕遮好,胸口因为急促的喘息而几个大的起伏,最后她望向宁慈,冷冷一笑:“东桥镇的何如意,大周的世子妃,真是不容小觑。”

暮落俨然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得意,可她眼中那奇怪的笑意却让宁慈觉得慎得慌。

“最后一局,我要和你比用刀。”

用刀……

宁慈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而她身后的江承烨亦是皱起了眉头。

暮落像江言提出了请求,希望他能命人送来和人同样大小的冰块。

她要比的,是刻刀,冰雕。

“宫中膳食讲究,仅仅只会做好食物远远不够,雕刻功夫不过是基本的东西,世子妃不会不敢迎战吧?”暮落笑着看宁慈,宁慈却没有答话。

一旁的刘敏鸢也不晓得是不是被这个讨厌的女人激住了,她再一次站了出来:“你这个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宁慈的手有上,你又是跳舞又是雕刻,摆明了是冲着她的弱点来!”

可暮落哪里会受到这些不疼不烫的话的影响?她直勾勾的看着宁慈:“方才世子妃不是还做出了一副女儿当自强的模样么?现在就不敢迎战了?无妨,只要你认输,我不会为难你。”

已经有宫人运来了一大块寒冰,整个大殿似乎都因为这块寒冰而变得清亮了几分。

暮落回过神,从自己身边的布袋中拿出了一只卷布,一排滚开,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刀具,还有冰凿。

的确是,有备而来。

“好,我应了。”宁慈淡定的应下,却立马被一只温暖的手拉了回去。

江承烨担忧的看着她:“你的手才刚好,不是说过,不可使用过度吗!”

宁慈摇摇头:“无妨,我不会伤到自己,放心。”

放心?如何放心?这么大一块冰,凿下来她的手也该再废一次了!

幕落已经拿出了冰凿,她闭着眼在比她的人还高的冰块前占了片刻,旋即睁开眼,开始凿出一个形来。

与此同时,殿上被推出几个可以移动的路子,里面熬着的东西飘出了香香甜甜的味道,宁慈一挑眉:“果酱?”

暮落再一次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她的动作十分快,力道精准,很快就让人看出了一个千手观音的雏形。

“看来她真的与你斗上了。”江承烨小声的说着,可是当他望向身边的宁慈时,却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担心。

其实从刚才的功夫茶开始,他就足够惊艳了。他从没有想过她竟然也会这些。

宁慈只是看了一会儿,砖头对江承烨道:“颜一在吗?”

江承烨点了点头。

宁慈倏而一笑:“让他帮我弄几样东西,顺便叫上尚食局的沈大人一起准备,他们的手艺我信得过。”

江承烨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可是不能否认的是,他的好奇心和期待,比任何一个时刻都来的浓重。

暮落雕刻的,是千手观音,也别的是,每一只手她都将手掌雕的宽大,虽然不至于真的雕出一千只手,可是能有这样的雕工,已经是十足的本事。

看着这样精致得趣的雕刻,时间都不知不觉过的特别快,普通的冰雕都需要耗上很久,还要防止冰块化掉,所以暮落能在这么快雕出了千手观音的样子,那定然是练过无数次。

她的动作利落熟练,等到观音落成的那一刻,她将熬好的果酱一勺一勺的掂进了观音的手掌中,有趣的是,果酱进了观音的手掌中,很快就凝固成了果酱糕,因为冰的缘故,直接成了一道果酱冰糕!

暮落放下最后的刻刀时,手都在微微发抖,可是当她听到周围人的惊叹声时,调笑着望向宁慈:“世子妃,如何?”

有人去了观音手上的冰糕放进盘子里,冰糕的形状是手掌形,仍旧是从江言开始一一呈上,如今是春夏交替,天气还算不上十分炎热,但若是到了炎炎夏日,这必然是一道解暑佳肴!

“世子妃……你……”暮落的话还未说完,已经有人进来了。

为首的是尚食局的沈元辉沈大人,沈元辉对着江言微微一拜,解释道:“皇上,世子妃令我等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不知是否可以呈上。”

江言从刚才的功夫茶开始已经对宁慈格外刮目相看。他现在和江承烨一样,与其说担心什么比赛不比赛,他心中的期待要更多一些!

“开始吧!”江言允首,沈元辉立刻开始张罗。

千手观音的冰雕被移开至一边。一群人用了上来,竟然是以八抬大轿般的姿态抬进了一大块同样是人形大小,但是是横卧着的豆腐!

如此一来,大家明了了——世子妃,是要雕刻豆腐!?

而就在那一大块豆腐被放好后,外面转而又拿进来一个大大的木槽,将那一大块豆腐连着下面的底板放进了木槽中,紧接着注入清水,将将好漫过了豆腐。

紧接着,同样是一口大锅被推了进来,大家也懂了,看似是比雕刻,其实还是要做出一道菜来。不过这口大锅中不是果酱,而是十分鲜美的清汤。

颜一已经取来了江承烨亲自为宁慈打得那一套刀具。

宁慈拿过一把顺手的,和幕落一样,先是闭了闭眼,旋即睁开眼,脱了鞋袜,就那样进入了清水木槽中。

水、水中雕豆腐!?

周围一圈一圈的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就见宁慈一身轻飘的纱衣静静的沉入水中,她盘膝而坐,一双素手在水中格外的白净靓丽,雕刻时候,豆腐上的碎屑因为泡在水中的缘故,轻易地就飘开,缓缓下坠落在木槽底部。宁次就这样,不急不缓的雕刻,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都暗了下来,宁慈的睡佛也成了型。

睡佛,真的是睡佛!

栩栩如生,雕工精湛,最重要的是,豆腐柔软无比,极易掉坏,所以比冰雕要更为慎重,可宁慈就这样一下不停的将睡佛雕了出来。

最后一刀,睡佛成型。宁慈对着一旁的人点点头,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般,叫人看呆了眼。

江承烨几乎是第一时间上前将她打横抱起,亲自为她擦拭干净,穿上鞋袜。

“你的衣裳都是湿的,快去换了。”江承烨给她披上了外衣,却担心她着凉。

“慢着,还有一步。”宁慈推开他,又走了回去。

已经有人进入水槽,将睡佛连同底板一起抬了起来,因为使力,木板上的豆腐睡佛微微的颤动着,四个人立马小心翼翼的把睡佛放到了早已准备好的木台上,借着,又有人拿进来许多小的木槽,就这样围绕着睡佛摆好。

宁慈走到睡佛边,忽然拿出一把刀,将睡佛的平放的那一只胳膊切了下来!

已近雕刻好的睡佛忽然就没了一只手臂,紧接着,宁慈走到砧板边,用大勺舀出一勺勺的清汤,浇在了那只手臂上,等到她觉得洗的差不多了,又挑出了一把菜刀,切起了那块豆腐。

可是……她不是普通的切……

笃笃笃笃的声音接连不断,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她、她竟然把豆腐切成了丝!

从前多是见到土豆丝肉丝,还是头一回见到豆腐丝!

这样的刀工,当真已经算得上顶级!

等到宁慈把一整只佛手切成了丝,便按分数用刀托起放进了佛身周围的木槽中。摆好之后,转身用大勺舀了清汤,一勺一勺的注入木槽中。

那一瞬间,如丝的豆腐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那清澈鲜香的清汤中漂浮游动,每一根豆腐丝粗细一致,仿佛白了青丝的少女柔发。

“幕落姑娘,冰雕虽没,却有融化之时,且冰刃刺骨伤手,犹如一国之外的敌军。我大周的君主,心怀天下,对天下苍生,都是一颗慈悲之心。天下苍生都视若己出,好比这睡佛断掉的一只手。豆腐成丝,好比我大周千千万万的子民,我大周帝王,亦如这俯瞰世间的慈悲之佛。欲让子民安居乐业,不受敌军滋扰生事,我们的君主即可以有佛的慈悲,也可以有断臂护苍生的残忍和狠厉。”宁慈含笑看着脸色一点点白下去的暮落,让宫婢为每人呈上一碗。

清汤中的豆腐丝,鲜香入口,轻抿即化。

太后喝下了一碗,不急不缓道:“如今尚未到那炎炎夏日,这冰糕终究有些寒胃,这道鲜汤,哀家甚是喜欢。”

太后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群臣忽然不约而同的起身,跪拜行礼。

“吾皇恩泽绵延天下,英明丰功震慑海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前岁千千岁。”

恒罗的使者一个个都沉了脸,在江言的目光望过来的那一刻,终是起身,行了跪拜礼。

江言满意极了,他望向暮落:“你们,可满意?”

大殿之上,一时之间竟无人能有半句反驳。

前有尚食局打败江南黑马,如今有金銮殿群臣百官前为国争光,宁慈一时之间,当真是风华无双。

“啊啊啊啊!”刘敏鸢笑着冲向刚刚换好了衣裳出来的宁慈:“你都没瞧见,方才你气的那女人完全没有回口之力,有多少女眷钦佩你!还有啊,那千手观音在我们出来的时候都化得不成样子了!皇上还说要将你的睡佛存入冰库呢!”

宁慈湿着衣裳讲了那么一大通话,江承烨担心她受凉,这会儿马上就要开始放烟火,他其实不大想让她再搀和这些事情。

“大家都已经到御花园了,听说今日风向不好,改在御花园看烟花,我们快去吧!”刘敏鸢急不可待的拉着她就要走。

“慢着,那个暮落,现在在哪里?”宁慈拉住了刘敏鸢,忍不住去打听。

刘敏鸢歪歪脑袋:“管她呢,她现在是败军之将过街老鼠,还想给他们恒罗人讨回什么公道,简直是消化,我看这烟火她也不必看了!看了都闹心!”

刘敏鸢话音刚落,只闻得“砰”的一声,天空中忽然展出了一个大大的彩色火花,刘敏鸢兴奋得不行:“啊!开始了!”

“我们也过去吧。”宁慈转头对江承烨道。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江承烨还是不放心。

“不会,你就放心好了!”宁慈笑了笑。

江承烨终究还是同意了,两人去到御花园的时候,整片天空都是五彩斑斓。

宁慈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功臣,她与江承烨两个人,一个带领千军万马,以雷霆战略拿下了恒罗,一个蕙质兰心本事过人,让恒罗无碴可找。文斗武斗,他们两夫妻都拔得了头筹。

一旁有不少人见到他们,都纷纷送上祝词,江言可是答应过了,等这件事情完了,就会给他们赐婚。

宁慈看着这片天空,忽然有些恍惚,连同她身边的江承烨也是如此。

上一次他们分开之前,也是江承烨带着她看了那漫天的烟火,那一晚,是他们彼此都**蚀骨的一晚,可是也是那之后,他们便分开了。

这一分,就是三年。

宁慈觉得,时间好像过的特别快,一晃眼,她等到了他,还生下了小鱼儿,回首往事,真的有些沧海桑田的味道。

然而,就在宁慈的一个慌神间,吉祥匆匆忙忙的冲撞了过来,神色惊慌:“宁、宁慈……你看到小鱼儿了吗!?”

小鱼儿?宁慈和江承烨猛地一震,对啊,小鱼儿呢!?

刚才宁慈湿了衣裳,所以江承烨带着她去换衣裳,那个时候……他、他分明是将小鱼儿交给了吉祥她们代为看管!

吉祥已经快要哭了:“我……我也不知道,小鱼儿一贯是聪明的,这宫里还有那么多人认得他,方才元宝和丫丫他们也不知道咋了,哭着说肚子疼,王爷和刘姑娘也不在,我们才抱着孩子去茅房一会功夫,出来小鱼儿就不见了!这孩子一直很聪明,我以为他……”

吉祥的话还没说完,宁慈已经疯了一般的冲出去找小鱼儿,这番动静惊动了江言,江承烨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宁慈,对着江言简单的说了几句,转身冲出去找宁慈。

江言的脸色一沉,立马派出人一起帮忙找小鱼儿。

原本好好的赏烟火之夜,就这样乱了。

宁慈从听到小鱼儿不见了那一刻起,心里就跟着一颤,人也跟着猛地醒悟过来。

方才江承烨带她换衣裳时她还好奇过,云霄川今日应当会动手,如果他们猜测的没有错,动手的时间就该是放烟火的时候,可是看到烟火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有些慌神,这一晃神,云霄产没有对江言动手,却是对小鱼儿下手!

她现在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一想到小鱼儿会被他们带走,宁慈就觉得眼前都是一片灰暗。

身后传来了江承烨的声音,宁慈正准备回应他,一只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阴森而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响起:“还想看到你儿子死的话,就叫一声挣扎一下试试。”

似的……泥萌没有看错……请了五天假的小安子……可素今天只发大结局(上)

小安子的结局比较猛,超过五万了哦,超过五万字的章节不给发呢,只能分上下章了哦

这两天有点超负荷,感觉结尾还有点需要修改,明天早上九点,泥萌就能看到大结局(下)惹……

从七月二十四到一月二十四,2014年到2015年,这是小安子好多个第一次发生的期间。

第一次写书,上架,写了一百万这种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分量……

第一次看到原来有介么可爱滴泥萌一路支持~

第一本就要酱紫结束惹,明天早上,最后的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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