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功慑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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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半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朱昶算是完成了剑术之篇,接下去该是-金刚神功入门-,-金刚神功-是武学的至高境界,也可说是血肉之躯的人,习武的极限,能达到这一极限的,数百年难找一人。

细参口诀,非数十年苦练不为功。

朱昶在再三考虑之后,决定先悟其诀窍,以后俟机修练。

至此,算是大功告成。

过了一年多浑然忘我的生活,如今一旦功成,原来被压抑了的仇、恨、恩、怨,一齐抬头,使他感到片刻难耐。

然而他必须等待师父-空空子-来临,才能决定行止。

现在,他是度日如年了。

一连数日,不见-空空子-的影子,朱昶在百无聊耐之下,步出洞外,越过-金锁阵-,但见白雪皑皑,覆盖了大小峰头,罡风凛冽,但他并无寒冷的感觉,这是功力到了某一极限的必有现象。

他登上最高峰。

遥望洱海,像一个大池塘,名传南北的胜景鸡足山,像一座尖塔,矗立池边,大理城变做了一圈藩篱。

他坐在一根奇突的冰笋上,细细地想,从孩童时代一直想到现在,他年未满二十,但所经历的忧患变故,已罄竹难书。

他探手取出那半截-圣剑-,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这是父亲的遗物,也是将来报仇的兵刃。

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地又神游于那招旷古凌今的-天地交泰-之中。

突地──

一种极微微的响动,传入耳鼓,不,不能说是响动,只是一种微妙的感受,如非功力到了他这种程度,根本无法觉察-

谁?-

他没有回顾,全身纹丝不动,兀坐如石像,声音冷得不亚于周遭的冰雪-

哈哈哈哈……-

笑声已说明来者是谁。

朱昶飘下冰笋,只见师父-空空子-站在两丈之外,忘形地狂笑,忙趋前道:-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来了!——空空子-敛住笑声,道:-听口气你似等得不耐了?-朱昶讪讪地道:-是的,弟子是有此感觉——孩子,你大功告成了?——

谢师父栽培!——

哈哈,孩子,这是你的成就,为师的岂能居功……——师父这么一说,弟子无地自容了——

空空子-似乎欢悦难抑,又是一阵哈哈道:-孩子,为师的生平唯一自负的,便是一套"空空身法",不敢自诩来无影,去无踪,但能识破的武林中没有几人,而今你竟能在为师行近三丈之时觉察,这一份听力,武林无匹了……-朱昶也掩不住内心的喜悦,笑着道:-师父您老人家谬奖了!——这是实话——

但一切皆属您老人家所赐!——

孩子,参修金经最大的心得是什么?——

剑术!——

露一手给为师的看看——

不敢,当应请师过目指正!——

指正,哈哈哈哈,孩子,那谈不上啊!-

朱昶凝神一志,手中断剑横胸!……-

空空子-惊讶地道:-孩子,国库中不乏宝刃,改日你自己拣一柄称手的……:-朱昶肃然道:-师父,这是先父遗物,弟子请准以之作为终生兵刃?——空空子-白眉一皱,道:-此剑只得半段,对你的剑术没有影响吗?——弟子一直均以此断剑习练,威力不减!——

这与常理不合……-

蓦在此刻,一只苍山雪地特产的鸱鹰,低飞掠顶而过,朱昶意念电转,一抬手,一股剑气,冲空射出-

呱!-地一声哀鸣,那鸱鹰自两丈高的空中,垂首下落,鲜血飘洒,雪地上顿时开了一大片鲜艳的桃花-

空空子-先是一楞,继而拊掌道:-为师的明白了,你已练成了剑气应敌的至高剑术,孩子,可喜可贺啊!-朱昶红着脸不能置一词-

空空子-又道:-为师的将替你配一只剑鞘-朱昶把断剑纳入怀中,道:-弟子先谢过——我们回洞去……——

师父请先行-

师徒俩返回洞中,坐定,朱昶双手捧起玉匣,奉与-空空子-道:-请师父收回,璧还皇爷归入国库!——空空子-接过藏好,连连点头道:-好!好!孩子,为师的本预期你非三年五载不为功,想不到一年多的日子,你便功行圆满……——禀师父,弟子尚未全部竟功!——

噢!什么?——

经内最后一篇附录"金刚神功入门",弟子仅参悟了口诀,不曾习练!——哦!金刚神功,旷古绝学……为什么放弃?——弟子估计非三年五载不能有成!……——

你志切复仇?——

是的,不敢欺瞒师父!——

好吧!不过你既已悟了口诀,无妨抽暇修习——弟子正是这意思!——

很好,孩子,听为师的说,你这一出山,便扛上了极重的担子,魔焰已开始嚣张,除魔卫道,此其时矣,虽然你目前功力已臻至上境界,但仍不可掉以轻心,智勇必须相辅,同时最要紧的,不可坠了武士名节,不可滥肆杀戮——弟子谨受教!——

为师的为了维护国城安全,不能伴你入中原,但有本国四大高手暗中随行,助你行事……——是!——

现在你收拾一下,随为师的下山!——

弟子没什么好收拾的,一身之外无长物——面具还是戴上吧,到了宫中再除下-

朱昶取出面具戴上,与-空空子-离洞下山。

一年多的独居生活,使他对这岩洞有些依恋不舍之情,他想,如果不是血仇在身,重任担肩,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过上一生,亦无不可。

初更时分,师徒俩回到-涤尘宫。

只一年多时间,两僮已长大了许多,-仰山-奔上前来,行了一礼,道:-少师,您害得小的好苦!-朱昶想起年前诳他的那一幕,不由莞尔道:-你恨我吗?-仰山急道:-少师,小的斗胆也不敢-

盥洗之后,-空空子-在殿内排了一桌盛筵,为朱昶接风,并贺他大功成就,相陪的还有所谓国中四大高手-

空空子-为双方引介之后,开怀畅饮。

正饮之间,慕水高叫一声:-公主驾到!-

四大高手立即离席肃立,朱昶心中不忘年前被蔑视的耻辱,但在礼数上他不能不站起身来,只有-空空子-端坐不动。

淡香沁鼻公主姗姗入殿,后随四名宫娥。

四大高手躬身道:-公主好!——

各位少礼,请坐吧!-

朱昶双手一拱,照样说了一句:-公主好!-公主爽朗地一笑,向朱昶道:-上次对你失礼,特来赔罪!-说了居然一裣衽。

朱昶倒被弄了个面红耳赤,连道:-不敢!不敢!公主忒谦了!-这种爽朗的作风,在中原是很少见的-

空空子-捻髯微笑道:-公主有兴喝一杯吗?——如果杨公公认为不损兴致的话,我想坐一会!——好,坐老夫身边吧,看座!-

四名随行宫娥,赶忙挪椅,布箸,摆杯,斟酒。

四大高手告了罪,重新入座,因有公主在座,气氛便严肃了些。

公主举杯道:-少师,我敬你一杯!-

朱昶起身道:-不敢当公主如此称呼,在下姓朱名昶,永日之昶……——我叫段瑞芝,朱少师干!-

朱昶双手捧杯,一气饮光,照了照杯。

公主也一饮而尽。

朱昶这才坐下。

公主又举杯向-空空子-道:-杨公公,先敬令高足你不怪吧?——空空子-打了一个哈哈道:-应该!应该!这酒本为他而摆的!-两人干了杯,四大高手起身向公主敬了酒,然后才恢复了原先的气氛。

突然,皇宫总管邱文稽形色仓惶,匆匆奔入,直趋席前,道:-国师,皇爷立刻召见!——什么事?——

紧急大事!——

好,老夫随后即到!-

总管邱文稽深深地望了公主段瑞芝一眼,退出殿外-

空空子-起身理了理衣衫,也匆匆离去。

朱昶心中十分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公主段瑞芝在-空空子-离去之后,含笑向朱昶道:-朱少师习成绝艺,可喜可贺,愿意让我们开开眼界吗?-朱昶心中不由为了难,他不愿炫技,但对方是公主,她虽说得委婉,其实等于下了命令,自是不便拒绝,想了一想,站起身来道:-公主这一说,令在下汗颜……:——别说那些虚文——

是,在下敬公主一杯酒,如何?——

酒嘛!不必敬了!……——

这一杯务请公主赏脸!-

说着,取过一只空杯,慕水忙着斟满,朱昶一手持杯,一手搭在杯缘,双手朝前一送,酒杯脱手,援援地凌空飘向公主段瑞芝。

这像是表演幻术。

四大高手为之目瞪口张,公主段瑞芝伸皓腕,接过酒杯,亦为之玉面变色。并非他们不懂,而是惊异于朱昶的功力超出他们的想像太多。这完全凭一股精纯的真元,也就是武林中传闻的以气御剑之术。

朱昶道了声:-献丑,不成敬意!-然后安详地坐下。

公主干了杯,微现激动的道:-少师的成就,可见一斑了!-就在此刻,一名宫娥匆匆奔至,神色不正地道:-请公主回内宫!-段瑞芝皱了皱眉,起身道:-失陪了!-

朱昶与四大高手齐齐起身离座,道:-送公主!——不必多礼,你们尽兴吧!-说完,偕同伴随的四宫娥,姗姗出殿而去。

朱昶与四大高手重新归座,但已意兴阑珊,心里同时打上了一个问号,到底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五人喝了几杯闷酒,-空空子-去而复返,神色相当凝重。

朱昶与四大高手起身相迎,朱昶开口道:-师父,发生了什么事?——空空子-并不落座,随便在席旁一站道:-缅边苗王遣子率十大高手求亲!-四大高手齐齐-哦!-了一声。

朱昶不明究里,讶异地道:-苗王遣子来此求亲?——不错,对象是公主!——

啊!皇爷圣意如何?——

当然不允!——

那回绝就是……——

事情没这么简单——

弟子不解?——

苗族礼俗,不能结为亲家,便是冤家!……——冤家?——

不错。他们视此为极大侮辱,不惜流血拚命,世代为仇-朱昶确是闻所未闻,激奇的道:-一个化外苗王之子,竟向公主求婚,真是太不自量了!——其中恐另有文章!……——

哦!乞道其详?——

那苗王之子叫古不花,熊度十分嚣张,不只求亲,还提出了以"玉匣金经"作为陪嫁的条件……——岂有此理!——

同时随行高手之中,有六人是汉人,以为师观察,都属一流高手——皇爷如何裁夺?——

皇爷委决不下,找为师的谋应付之策——

师父的意思呢?——

不允只有流血,别无他途-

朱昶心头一震,道:-流血?——

不错,难在皇爷一向禁忌流血!——

对方现在何处?——

迎宾馆!——

区区十数人,竟敢到国中来胡闹,未免太猖狂了……——为师的判断对方必有所恃——

师父的对策……——

只好照苗蛮规矩,接受对方挑战!——

接受挑战?——

嗯!流血势所难免……-说着转向四大高手道:-四位即将有中原之行,最好不要露面,今晚之战,你们不必参加,现在可以退下去休息了——是!谢国师盛筵!-

四大高手告退之后,-空空子-正色向朱昶道:-你任重道远,目前不宜显露真面目,仍戴着那面具遮掩,皇爷命为师的传口诏,封你为"镇殿将军"……-朱昶一楞神,脱口道:-师父,弟子无意为官?——孩子,这头衔对你并无拘束,主要是为了应付今夜之局你不能出手无名,待会你随侍皇爷,听命行动——敬遵师命!——

你的披挂行头,在你房中,立即去更换吧!——是!-

朱昶回到房中,果见桌上摆着一套铠头甲盔,一双朝靴,还有一只宝石镶嵌的剑鞘,光耀夺目,这是-空空子-答应送他配那半截-圣剑-的。

仰山进来帮着朱昶穿戴,工夫不大,便已舒齐。

朱昶揽镜自照,忍不住笑出声来,想不到自己当上了将军,这一披甲戴盔,连自己都几乎不认识了,差的是戴了面具,不是本来脸孔-

少师,国师在等候?——

这就走吧!-

到了前殿,-空空子-哈哈一笑道:-孩子,真像那么回事,来,我们到"承武殿"!-※※※

承武殿──构筑的格调像将台,由十六根巨型大理石柱支撑。

灯火通明,衣甲鲜明的皇宫卫士,排满了殿廊,殿内长案居中,端坐着大理国之君段皇爷,右侧是国师-空空子-,左侧是公主段瑞芝。

皇爷身后并排着皇宫总管邱文稽与内侍长洪满。

偏右的大理石殿柱旁,一个盔甲佩剑武士,他便是-镇殿将军朱昶。

殿柱外侧两厢,是兵器架,排着正规的十八种武器。

殿前广场两侧,雁翅般伸出两座露天平台。大理石墩井然排列,左边,文武官混杂而坐,右边,前排居中,是一个奇装异服的黧黑骠悍少年,后排一共十人,四个中年武士,六个老者,虽全系苗装,但仍可分辨得出其中四老者两中年是汉人。因耳无环眼。

全场鸦雀无声。

气氛在严肃中隐泛着杀机。

一个苗族老者,缓缓起立,操着流利的汉语道:-老夫"天耳峒主孟丘",奉老王之命,伴小王古不花来贵国求亲,未蒙允准,此乃对本族最大之侮辱,老夫代表老王,向贵国武士挑战,五场为限,赢三场者为胜方,如敝方幸胜,仍请履行所求-说完,坐回原坐。

所有在场-大理国-武士,全都面露愤然之色-

空空子-起立,扬声道:-本国师代表皇爷,接受贵方挑战!-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无比的紧张-

空空子-身形甫一坐下,苗王子古不花业已起身跃落场子中央,面露狞笑,道:-本王子素仰贵国公主文武双修,这第一场由本王子向公主挑战!-此语一出,全场皆震。

段皇爷不由长眉深锁,目注国师,似乎征求他的意见-

空空子-白眉一皱,向段皇爷低语数声,皇爷点头,然后又向段瑞芝说了几句,方才开声发话道:-公主乃玉叶金枝,既然贵王子提出此情,依礼不便拒绝,皇爷圣意,不宜刀枪互见,应点到为止,不知贵王子意下如何?-王子古不花黧黑的面孔绽开了笑意,脸上的刺纹由于这一笑而攒聚扭曲,反显得其貌狰狞可布,令人恶心-

本王子同意!——

比赛什么项目?——

扑跌!-

此语又大出人意料之外,扑跌之技,是苗人专长,而且扑跌免不了撕、扭、摔、抱……等动作,对方提出这项目,可见居心不良,含有深意。

更令人意外而不解的是-空空子-居然一口应承:-接受挑战,但以十合为限-王子古不花得意地一笑,退后三步,摆出了架势-

空空子-向公主段瑞芝颔了颔首,段瑞芝长裙飘飘,起身姗姗下阶入场。

朱昶虽不谙扑跌之技,但武术同理,必须窄衣紧扎,方才俐落运转,似此长裙绣带,岂非已先发劣势?但他十分钦服乃师的智慧,谅来必有安排。……

段瑞芝到了场中,面对高头大马的苗王子,神色自若。

苗王子反而显得有些局促,面对天仙化人的大理国公主,这苗王之子气焰顿挫。

所有的目光,全焦灼而紧张的注定场中。

如果公主有失,或是闹出笑话将是举国之羞。

苗王子古不花举中原礼数,双手一拱,道:-本王子今晚得睹公主芳颜,实在是三生有幸……-段瑞芝冷冷一笑道:-好说!-

古不花接着又道:-本族虽处边荒,但王宫的华丽享受,不输贵国,本王子是王位唯一继承人……-段瑞芝纤手轻轻一抬,止住对方的话,道:-现在只谈比武!-古不花黑脸一红,成了猪肝色,阴阴地道:-如敝方胜了,公主当无话可说……:——此时言之过早!——

请出手?——

王子远来是客,请先出手!——

如此得罪了!-

最后一个-了-字出口,如猛虎般扑向段瑞芝,姿式出手,怪异已极,完全不同中原武学,以段瑞芝那纤弱身形,如被抓上,情况简直不堪设想。

很多人全为她捏了一把汗。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段瑞芝竟如鬼魅般变换了一个位置,古不花扑了一个空,但他的身子并非等闲,口里虎吼一声,再次扑击。

一连三次扑击,全落了空,段瑞芝的衣带都不曾沾上。

苗王子一边的高手,脸上全变了色。

古不花气得双目暴睁,脸上肌肉连连抽搐,额上青筋虬起。

朱昶一眼便已看出段瑞芝使的是-空空子-所传的身法,紧张的情绪为之一弛,这身法玄妙无伦,虽不为克敌,但自保有余。

古不花羞愤难赏,露出了骠悍面目,口不择言地吼道:-这是什么鬼身法?-段瑞芝安详地道:-雕虫小技而已!——

这也算比武吗?——

为什么不算?——

公主一味闪避……——

但并未超出武技范围,三合已过,请吧!-古不花牙根一挫,又开始扑击,刁攒诡辣,凌厉无匹,令人为之咋舌,但段瑞芝的身法太以玄奥,仍然应付从容-

十合已到,停手!-

朱昶不自禁地大喝出声。

古不花一窒停手。

段瑞芝轻轻道了一声-承让!-

古不花-呛-地拔出腰间所佩苗刀。

殿前武士,齐齐手按兵刃。

眼看一场流血混战,就要发生……-

天耳峒主孟丘-立刻大声道:-王子,这只是第一场,我们按规矩办事!-段瑞芝冷笑一声,移步出场,回到殿内原坐。

古不花野性一发便难以收敛,手中苗刀一扫,暴声道:-第二场仍由本王子挑战!-段皇爷见这情况,不由直皱眉,偏头向-空空子-道:-国师,你全权处理!——空空子-起立,欠了欠身,道:-遵旨!-说完,坐了下去,目光扫向左方平台,宏声道:-李将军应战!-一个身着黑色战袍的魁梧半百老者,恭应一声,飞跃入场,先朝皇爷躬身为礼道:-卑职李光旭遵旨应战!-然后又转向-空空子-施了一礼。后退三步,面向古不花,缓缓拔出佩剑,倒转剑把,一搭手,道:-这问王子,这一场如何比法?-古不花恶狠狠地道:-有一方倒地为止!——

请!-

古不花略不谦让,挥刀便攻,双方一交上手,便难解难分,一时刀光剑影,令人动魄惊心。

两人同是高头大马,功力似也在伯仲之间。一转眼便交换了七八个回合,古不花一味猛攻,用的全是拚命招数,几乎全无守势。

到了五十招,李将军已显后力不继,但这类比武,不能制止,亦无法抽换,除非一方认输-

空空子-自眉已连成一线,显见内心十分焦急-

呀!——

哇!-

暴喝与惨哼俱起,李将军踉跄退了数步,-砰!-然坐地不起,右胸涌血如泉。

古不花哈哈一阵狂笑道:-这两场算是扯直!-两名武士出场,把李将军扶了下去-

天耳峒主孟丘-显是此行的提调人,此时发话道:-王子请回憩息,第三场该是欧阳护法了!-古不花乘机收蓬,退回右边台上。四名苗装汉族老者之一站起身来,不见作势,斜斜飘落场中,点尘不惊,单从这一手,便已使人感到此老功力业已登堂入室。

老者朝殿上拱手为礼,首:-区区苗王宫中护法欧阳从善,接第三阵!-说完退到侧方。

段皇爷低声向-空空子-道:-国师,此人功力极高!——空空子-点了点头,发令道:-洪内侍长出战!-内侍长洪满应了一声,行礼出场。

双方站了位置,苗宫护法欧阳从善大剌剌的道:-阁下用什么兵刃?——阁下呢?——

用一双肉掌!——

本人也以双掌候教!——

请!——

请!-

双方虎视片刻,苗宫护法欧阳从善大喝一声,挥出一掌,洪满也以掌相迎,双方同一心思,先考较对手功力的深浅-

砰!-然一声暴响,劲气四溢,数丈外的灯球火把,起了一阵波动,势态惊人至极,欧阳从善寸步未移,洪满却退了两步。

朱昶心中暗忖:这一阵是输定了,心念未已,暴喝传声,欧阳从善双掌一圈一划,玄奇辣厉的闪电般攻向洪满,招至中途,连变五式。

洪满招式只发到一半,闷哼一声,口吐鲜血,身形连连踉跄,欧阳从善欺身上步,一掌朝洪满当头劈下-

呀!-四周传出了惊呼之声。

眼看洪内侍长避无可避,势非横尸当场不可!……-

不得伤人?-随着这一声暴喝,场中多了一个人,洪满也同时被带开了数尺,此人如何入场,恐怕没有几人看清。

欧阳从善收手后退三步,大声道:-阁下破坏比武规矩?——比武并非凶杀,李将军业已受伤落败,阁下遽下杀手,是欺本国无人吗?——阁下什么身份?——

镇殿将军!——

很好,第四阵仍由本护法挑战!——

本将军奉陪!——

用何兵刃?——

肉掌!——

好极了,如果这一阵本护法幸胜,敝方是三胜一负,将结秦晋之好……——阁下恐怕会失望!——

哼!事实会说明一切,出手吧!——

慢着,本将军有句话声明……——

请讲?——

阁下第一招出手,必须用全力!——

为什么?——

因为阁下将再无出手的机会-

朱昶这句狂傲绝伦的话,使得-苗宫护法欧阳从善-老脸泛青,吹胡瞪眼,苗王子古不花怒吼道:-欧阳护法,死亡挑战,至死方休!-欧阳从善阴恻恻地道:-将军,你听到王子的话了?——听到了,怎样?——

敢接受吗?——

空空子-扬声道:-皇爷不许生死互见!-苗王子哈哈狂笑道:-皇爷是本性慈悲,还是……-这话相当不敬。

朱昶抬头怒视对方,两道目芒如冷电般射出,大喝道:-休得无礼!——你敢侮辱本王子?——

天耳峒主孟丘-立即制止道:-王子,请顾全大局,我们是来求亲-说完,又扬声向这边道:-照规矩,挑战者有选择比斗方式之权——空空子-沉重地向段皇爷道:-皇爷,流血在所难免了?-段皇爷摇头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空空子-大声道:-镇殿将军,你自作抉择吧!-朱昶朝殿上一躬身,然后转向对方,冷冷的道:-阁下三思,你毫无机会!——你不敢?——

阁下想是中原同道,本将军是不忍你弃尸边城-欧阳从善楞了一楞,目中泛出了杀光,语意森森的道:-现在是比武,关系双方今后的恩仇,本护法乃挑战的一方?-朱昶犹豫了片刻,毅然道:-好吧,本将军接受这死亡挑战!-此语一出,满场的人心弦顿时绷紧。

内侍长洪满此时已退出场外。

欧阳从善双掌一错,缓缓平胸,一双肉掌,刹那间变成乌黑之色,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练有歹毒掌功,基于李将军与内侍长失利,全替这新上任的镇殿将军捏了把汗。

如果这一场再负,公主势非下嫁苗王子不可。

朱昶兀立如天神,护身罡气无形中布满全身。

恐怖的杀机,弥漫了全场。

段皇爷转头轻声向-空空子-道:-国师,他行吗?——如果不行,证明这一年多的心血付诸东流了!——国师,这一战关系国体……——

皇爷尽管安心,决无差错!-

公主段瑞芝芳心最是焦灼,因为这关系着她的终身幸福。

场中,双方对立,如渊停,如岳峙,一种无形的紧迫之感,令人鼻吸皆窒。

双方皆无懈可击,这是定力的比拚,精气神已凝而为一,只要那一方稍露破绽,便会遭致命的攻击。

时间在紧张中消逝,又好似已停滞在某一点上。

全场静得落针可闻-

呀!-

栗喝声中,欧阳从善漆黑如墨的双掌,闪电劈出-

砰!砰!-

双掌击实,朱昶仅身躯微微一震,不闪让,也不反击。

欧阳从善顿时面目失色,惊怖地一步一步后退。可能,他生平未遇过如此对手,也可能是生平第一次有人硬承他全力一击而丝毫无伤。

退,退,他已退了七八步。

人影一幌,朱昶幽灵般欺到他身前,冷厉地道:-本将军忠告过你,现在你死定了!-欧阳从善的脸孔起了扭曲,汗珠滚滚而落,他不再后退,双脚宛若生了根。

苗王一边的高手,全站了起来,个个目瞪如铃。

朱昶潜意识中的恨与仇,使他有一种杀人的冲动,双目逐渐发红……-

空空子-适时高声道:-镇殿将军,对方如果认败便算了!-朱昶念及段皇爷不喜杀戮,而自己这身功力,是受之于他所赐的-玉匣金经-,自不能太放肆,当下尽力克制内心的冲动,沉声道:-阁下服输吗?——不服!-

狂叫声中,左掌右指,猝然攻出,右脚猛然踢向-气海。

同一时间,能以三种截然不同的招式袭击敌人,这种身手,足令人叹为观止。

可惜,他遇到的对手太强,太强了。

朱昶反应之快,简直不可思议,只见他身形电移,单掌疾挥……-

哇!-

惨哼声中,欧阳从善口喷血箭,连退三步,坐地不起。

左边平台上的文武官员,已忘了皇爷在座,不自禁地喝起采来。

苗王一边,却是惊呼。

朱昶此刻要杀他可说易如折枝,但他没有跟踪下杀手,只冷峻地道:-本将军仰体皇爷慈悲之德,饶你不死!-说完,向场子中央退去……-

且慢!-

一声沉喝,震得人耳鼓发麻,人随声到,场中央多了一个人,所有在场的,全为之心头剧震,这人的身法太快了,快得使人看不清,仿佛他原本就在场中。

朱昶止步回身,只见入场的是另一个苗装汉族中年-

阁下有何见教?——

挑战!——

这是最后一场……——

知道!——

有条件吗?——

比剑!——

奉陪,阁下如何称呼?——

苗宫首座护法宇文一雄!——

阁下对"剑道"很有心得?——

这不该你动问!-

朱昶心念疾转,如果自己此刻使用随身断剑,传扬开来,将来在中原道上多有不便,势必为大理国带来困扰,当下回头向殿廊武士道:-剑来!-一名武士立即从兵器架取下一柄青钢长剑,送入场中-

空空子-似已窥知朱昶心意,不由默默点了点头。

苗宫首座护法宇文一雄缓缓拔出佩剑,剑身映着灯光之光,泛射出耀目光辉,不言可知,这是一柄不凡的剑,只见他一抖腕,剑尖芒吐八尺,看得人心头泛寒。

双方互道了一声:-请!-各占地位,拉开架式,双方的起手式均极诡异,大异一般剑术。

兀立,凝视。

气氛再趋紧张,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双方的气势中含有可怕的杀机。

一刻!

两刻!

时间在栗人的死寂中消逝,谁也不曾动一下,甚至连眼都不眨。

逐渐,宇文一雄的额际,鼻端,沁出了粒粒汗珠。

一些精于剑道的,纷纷站起身来,意料中双方只要一出手便可分出胜负,这等绝顶剑手比剑,是与众不同的。

但谁也不知道朱昶是采取保守的态度,他要等对方先出手,以考验自己的剑术,不然,根本不须耗上这多的时间。

苗王一方的高手,一个接一个的起立,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互阵之中,双方各胜两场,这一场是决定性的比拚。

逐渐,宇文一雄的身躯开始颤抖,这说明了他技逊一筹。

朱昶本可出手了,因为对方意志已懈,但,他仍一动不动,人与剑似已凝为一体,在高明人的眼睛中,这是-剑道-的极致,足以杀人于无形。

苗王子古不花频频拭汗,黑脸变得狰狞无比。

段皇爷情不自禁地低声向-空空子-道:-国师,想不到这孩子有这高的造诣!——空空子-道:-皇爷,恐怕还不止此!-

公主段瑞芝插口道:-杨公公,少师的功力究竟有多高?——空空子-一笑道:-很难说,总之难逢敌手了!——那岂非成了天下第一高手?——

武学浩瀚如海,没有所谓第一,只有高低之分——比杨公公如何?——

高出甚多!——

这倒是件罕闻,徒比师高……——

师徒者,名份而已——

杨公公,你看……他并未出手呀?-

场中,朱昶姿势完全不变,宇文一雄身形却是摇摇欲倒……-

空空子-得意又感叹地道:-天生奇材,连老夫也叹为观止了!-突地,宇文一雄口角溢出两股鲜血,蹬蹬蹬连退数步,几乎栽了下去,手中剑拄地支撑,喘息不止。

所有在场的,全被这前所未闻的一幕惊得呆了。

宇文一雄声音微弱的道:-为何不下手?-

朱昶徐徐收剑,口里道:-皇爷不喜流血-说完,转面疾行数步,扶剑,躬身,朝殿上施了一礼,然后回到原先位置。

苗王子等一窝蜂下了场,每个人的面色,都难看到极点-

空空子-起身,道:-本国师宣布比武结束,敝国方面侥幸胜了一场,求婚一节,照规矩免议,现在请各位到宾馆……-苗王子古不花气呼呼地道:-不久本王子会再度前来拜候,现在告辞了-天耳峒主孟丘朝上一揖,道:-敝人等就此拜辞,一切听候老王爷裁夺-一挥手,纷纷掉头而去。

朱昶心中暗笑,化外之人,礼数完全不懂-

空空子-大声道:-彼虽失仪,我们却不可失礼,礼宾官代皇爷送客,并予馈赠!-吩咐完毕,转头请示了皇爷,然后又宣布道:-散班!-所有武士及文武官员,齐齐肃立,躬身。

段皇爷悠悠起身,与公主离去-

呀!呀!-

欢呼声如春雷骤发,这是对-镇殿将军-的钦崇,也是对武士的至高敬礼。

朱昶先不知所以,待恍悟之后,忙举手中剑向四周答谢,这场面,使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空空子-招呼了一声朱昶,师徒俩双双出殿而去。

回到-涤尘殿-,已是四鼓时分,仰山慕水忙分别服侍师徒俩更衣漱洗,殿内已重新排了一桌酒菜,菜式不多,但十分精致,师徒俩入席更酌-

空空子-兴致勃勃,举杯道:-孩子,为师的敬你一杯!-朱昶赶紧起立,惶恐地道:-弟子不敢接受师父敬酒,算弟子敬师父,谢成全之德!——哈哈哈哈,孩子,不管谁敬谁,我们干杯!-朱昶恭谨地双手捧杯,喝了下去,然后替师父斟满,这才归座-

孩子,皇爷对你期望甚殷,盼你能完成使命,收伏"十八天魔",以靖武林——徒儿誓尽棉薄,达成上命——

希望不久为师的仍在此设宴,为你祝捷!——敬谢师父关爱!——

你愿尽兴一游大理国名胜吗?-

朱昶略作思索,歉然道:-请师父宽宥,弟子想即入中原!——也好,心有所挂,则无法尽兴,留待异日吧!——弟子何时可以起程?——

后日如何?——

礼遵师命!-

※※※

川滇道上,一个青衫蒙面书生,一颠一跛地踽踽独行。

书生装束,蒙面,佩剑,跛足,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他,便是习成绝艺,返中原报亲仇,伐群魔的朱昶。

一年多的岁月,中原武林业已面目全非,从江湖人物的传言里,朱昶听到不少惊心动魄的新闻。

通天教兴起于开封,教主是谁,无人知道。

八座-通天分坛-,分在各地开坛,势力覆盖了整个中原武林天下。

除少林、武当、丐帮、黑堡四门派之外,其余各帮会悉被并吞。

朱昶却不大注意这些,他的对象是-黑堡-与-十八天魔。

恨,在他的心里完全抬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他,一种血的冲动,使他几乎要发狂,过去的惨剧,一幕一幕地不断在脑海浮沉。

是时候了,是对方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朱昶此次行程,由滇西横穿滇中,越滇东而入川,全程数千里。他预计由川入鄂,目标指向荆山-黑堡-

黑堡主人-是否即血案主谋,尚待最后证实,但自己本身与-悟灵——天玄-二子的仇,却数现实的。

至于-十八天魔-,只有凭机会去碰了,当然,最好是设法诱使他们现身。

这一天,来到川属叙州城,眼看天色已近黄昏,朱昶照一路来的成例,买了些现成酒食,然后去寻夜晚安身之处。

他不进城,绕城厢向僻静之处走,走了不远,一座大庙呈现眼帘,他一歪一跛的慢慢向庙门行去,到了近前,只见门头一方泥金剥蚀的巨匾,刻了三个大字:-武侯祠。

根据以往经验,川省独多武侯祠,但香火却极冷落,这正合了他的意思,他需要静,不愿受任何干扰。

于是,他走了进去,选了一处廊檐,拂去灰尘,就地盘膝而坐,打开食包,默然饮用,食毕,已是夜幕深垂,祠内寂静如死域。

偌大一间祠,竟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他静坐参修那未完成的-金刚神功。

夜静如水,月上中天,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

朱昶心中一动,夜半三更,是什么人来这祠中扰人清静?两条人影,疾步入庭,当先的,是一个修长的黑衣中年,后随的是一个中年文士,这中年文士,并不陌生,赫然是-黑堡-总管何文哉。

一些诡秘的往事,涌上朱昶心头,何文哉曾一再追问白衣书生的下落,他身为总管,却对堡中高手下辣手,他曾纵自己脱离-黑堡-掌握,说起来,自己还欠他一份人情,他怎会在此时此地现身?这黑衣中年又是谁?

心念之中,身形原姿不变,离地而起,幽灵般闪到合抱的廊柱之后。

两人到了庭中站定。

黑衣人冷冷地道:-就在此地解决吧!-

何文哉面露苦笑,道:-赵必武,你这是何苦?-黑衣人赵必武嘿地一声冷笑道:-何文哉,这段公案是一定要了断的,否则何以慰先师在天之灵……-何文哉显得很诚挚地道:-论年纪,我痴长两岁,托大称你一声贤弟,当年令师与家师乃是至交密友……——住口,既系至交,为什么不留人余地?——

贤弟这话是偏见……——

偏见?先师因此抑郁而终,临死尚不忘那一式令他抱恨的剑法!——贤弟,两位老人家其实并无芥蒂,只是……只是……——只是什么?——

令先师生来好胜——

笑话,令师的目的只是要登上第一剑手的宝座,所以不顾朋友道义——贤弟,那一式剑法乃先师独剑,双方比划,目的只是切磋而已……——那些都不必谈了,现在上一代的帐我们下一代结,证实一下令先师所创的那一式剑法,当真是天下无敌吗?——唉!无论你胜我胜,又如何呢?-

赵必武激动地道:-如果小弟落败,自刎当场,……-何文哉面色一变,道:-贤弟未免太认真了,两位老人都已作古,我们下一代何苦呢?——小弟埋首十余载,就是等待这一天——

贤弟把这件事视为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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