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功慑敌(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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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未必,恨是有的!——

可是,愚兄我已立誓不再施展那招剑法……——想藉这以维持令师英名吗?——

愚兄我是肺腑之言!——

小弟其志已决,不会改变主意的!-

朱昶可听不懂对方说些什么,但以话意来测,可能是上一代虚名之争,武人都有同一通病,把-名-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何文哉寒着脸道:-贤弟,你可曾想到后果?——什么后果?——

愚兄为了不使先师英名受屈,势必全力施展那一招……——正要如此!——

但那一招剑法出必伤人……——

小弟的剑法亦复如是——

我们拚命为了什么?——

为一口气吧!——

但愚兄决不施展那一招!——

你非施展不可!——

否则呢?——

小弟向江湖宣布令师那一式并非无敌剑法!——那贤弟就宣布好了!-

赵必武栗声道:-先师临终所传的剑法,不能与令师那一式并存武林!——什么意思?——

今夜让我俩来证明!——

拚命?——

生死系于各自所学,谈不上拚命-

朱昶乃-剑圣-之后,登时好奇之念大炽,看来双方所争的,是一招无敌剑法,天下真的有所谓无敌剑法吗?自己从-玉匣金经-所修习的那一招-天地交泰-,该列为什么等级呢?倒要见识一下双方的剑法……

何文哉以断然的口气道:-愚兄我决不施展那一招剑法!——怕吗?——

谈不上!——

自认不敌吗?——

未必!——

那就证明一下!-

话声中,-呛!-地拔出了腰间长剑,做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起手式,看上去的确是无懈可击,但在朱昶眼中,觉得气势仍嫌不足。

何文哉向后退了一步,冷冷的道:-恕不奉陪!-赵必武厚声道:-不行,拔剑!——

不!——

真的不?——

不!——

懦夫,你沾辱了令先师之名-

何文哉面上浮起一片痛苦的神色,目中迸射出骇人目芒,但只那么一刹那,目芒收敛了,咬着牙道:-贤弟,我决不拔剑!——你不自卫?——

难道贤弟要杀一个不反抗的人?——

会的!我……会的!-

最后两个字声音特别高,有歇斯底里的意味,双目也同时泛出了杀机。

朱昶不明-黑堡-总管何文哉为什么不肯与对方较量,一个武士,不敢应付面对面的挑战,的确是懦夫行为,对本身门派,是最大的耻辱,他并非泛泛之辈,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没有自信吗?抑是另有别情?

赵必武咄咄逼人的吼叫道:-拔剑!——

不!——

嗤!-剑芒微微一闪,只那么电似一闪何文哉胸衣割裂,见了红-

我说拔剑自卫吧,何文哉,你是天下第一剑的传人啊!——谁说的?武林中谁知道?——

我知道便够了!——

唉!贤弟,你我二人拚死拚活,你胜,我胜,没有证人……-就在此刻,一个苍劲的声音,起自另一边的殿角:-老夫作证人如何?-随着喝声,一条人影,从檐角飘落,像是一片枯叶,幌幌悠悠,落地无声,赫然是一个乾精瘦小的白发老者。

朱昶心头暗自一震,想不到此间竟另有别人,从这式身法来看,这白发老人颇不简单,决非无名之辈。

何文哉与赵必武同时转目望去,何文哉眉头一皱道:-阁下是"天不偷石晓初"?-老人欺近到俩人身前丈外之处,哈哈一笑道:-老夫正是!-朱昶不由骇然,想不到这不起眼的瘦老头,便是名震武林天下的神偷-天不偷石晓初-,自己在初出江湖,游历江南之时,便已听人盛道此老之名,想不到今夜在此碰上,听传言,此老性情古怪,功力高绝,爱管闲事,被他缠上了便无了无休,除天不偷之外,无论任何东西,被他看上,无不手到拿来,换句话说,便是除了天之外,样样皆偷,虽然他以偷出名,但侠誉不输于-武林生佛西门望。

赵必武朝-天不偷-双手一拱道:-石前辈来得好,敬请作双方的仲裁人!——天不偷-嘻嘻一笑,道:-你们是名气之争?——是的!——

目的是要证明那一方的剑术高明?——

是的!——

如此你们报上师承门派?-

何文哉立即大声道:-非常抱歉,区区师承未便奉告!-赵必武倒是干脆,不待何文哉说完,便已抢着道:-先师"分光剑吴叔平"!-朱昶心头一震,这-分光剑吴叔平-是中原有数名剑手之一,父亲生前每一提及,便慨叹他气量狭窄犯了-剑道-之忌,否则成就未可限量-

天不偷石晓初-哦了一声,目注何文哉道:-老夫知你来历了,不说也罢!-何文哉面色微微一变,道:-足感前辈盛情!-朱昶微感失望,何文哉的来路他明白,但出身仍然是谜,他自惭父亲被尊为-剑圣-,而自己对-剑道-名家却所知有限。

赵必武沉声道:-何兄,我们可以一较高下了?-何文哉一摇头道:-我说过决不施展那一招剑法!——毫无理由……——

贤弟何不谅人如此?-

赵必武大声道:-我只要比剑,我只要证明,什么都不管!-何文哉坚持着道:-愚兄我歉难奉陪!-

赵必武手中剑一抖,剑芒耀目生花,怒吼道:-你非出手不可!——办不到!——

迫我杀你吗?——

尽管下手!——

何文哉,你以为我不敢?——

敢就出手罢!——

天不偷-白眉一蹙,道:-依老夫之见,算了罢……-赵必武激动得浑身发抖,歇斯底里地吼叫道:-罢不了,我赵必武如不能得胜而归,便把一条命交在此地,石前辈如果不愿仲裁,就请旁观吧,他如果不还手,咎不在后辈-本文出处利文网..tw.

天不偷-嘻嘻一笑道:-且慢,此地尚有朋友,并非老夫一人!——啊!-何文哉与赵必武同时惊呼出了声,似乎完全料不到暗中还有人。

朱昶心中一动,暗忖,老偷儿好厉害的眼力,竟然已发现自己……-

天不偷-面向朱昶匿身的廊柱道:-朋友,请现身吧!-朱昶被叫破行藏,自不能不睬,当下缓缓起身,一步一跛,走向场中。

何文哉目露骇异之色,讶异地道:-是……你……-朱昶在距三人七八步处停身,冷极地道:-在下初次出道,不认识任何人!-赵必武眉头一紧,道:-朋友请你离开如何?——为什么?——

江湖有江湖规矩,区区等解决私人争端,不希望别人插足其间-朱昶心念电转,自己如果插上一枝,可三得其益,第一,看样子何文哉别有隐衷,决不会出手,自己欠他一份情,可以替他解决困难。第二,考量一下自己的剑术。第三,击败对方,藉此传名,引诱所要找的人出现。

心念之中,故作不屑的语气道:-在下先到,你等后来,要走,你们走!-赵必武登时暴怒道:-朋友讲理吗?——

当然!——

如此请便?——

在下说过,要走你们走!——

朋友莫非要横岔一枝?——

亦无不可!-

何文哉突地目注朱昶腰间佩剑,面色大变,栗声道:-朋友,你……你的剑……:-朱昶暗自一震,道:-怎么样?——

区区……是说鞘中的剑……——

剑当然是在鞘中!-

何文哉一目不瞬地注视了朱昶半晌,才颤声道:-朋友的鞘子是另外配的?-这话,使朱昶吃惊不小,看样子这诡异人物认得父亲的这柄-圣剑-,当下故作不解,冷冰冰的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区区……对这剑柄十分眼熟,但剑鞘却陌生!——奇了,阁下此语令人不解?——

朋友如何称呼?-

朱昶心念一转,一字一句地道:-断剑残人!——什么,朋友叫"断剑残人"?——

一点不错!——

这剑……——

无敌断剑,专饮邪魔之血!-

赵必武此时已沉住了气,闻言接口道:-朋友自夸剑术无敌?-朱昶一点头,没有答腔。

赵必武目注何文哉道:-你听见了,无敌之剑!——听见了!——

如何?——

无意见!-

赵必武冷哼了一声,转注朱昶道:-本人领教朋友的无敌剑术!——挑战吗!——

可以这么说!——

并非在下夸口,阁下不是一招之敌!-

赵必武额上暴起了青筋,怒声道:-朋友好大的口气?-朱昶依然冷漠沉着地道:-事实如此!——

如此我们来证明一下?——

可以!-说完,目视-天不偷-道:-前辈请为证人!——天不偷-颔了颔首。

赵必武的神情在刹那之间变了,变得凝动沉稳,气定神闲,一反刚才的浮躁,朱昶不禁暗自赞许,这是一个名剑手必须有的修养-

请!——

请!——

朋友不拔剑?——

阁下只管出手,在下剑一出鞘,便定胜负!-这话,的确令人受不了,但赵必武已不为所动,拉开架势,凝神壹志。

朱昶可不敢托大,一样的凝神专注。

双方同样无懈可击,赵必武的表现是剑术名家,而朱昶却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随着时间的消逝,气氛越紧张,何文哉与-天不偷-面上的严肃神情,并不亚于赵必武,他俩都非泛泛之辈,已觉然出这名不见经传的蒙面书生-断剑残人-并非信口狂言,而实在是一个其深难测的-剑道-高手。

赵必武额上渗出了汗珠,这种对峙,较之用剑拚搏还要凶险,还要艰困。

一声暴喝,打破了凝结的空气-

锵!-的一声震耳金铁交鸣,剑花在月光下一闪而逝。

朱昶的半截断剑斜举半空。

赵必武面色铁青,长剑下垂,身形簌簌而抖-

啊!-

久久,何文哉才发出了一声惊呼-

天不偷-像是自语般的道:-老夫行年八十,今夜开了眼界-朱昶徐徐回剑入鞘。

赵必武大叫一声:-罢了!-手中剑突地勒向咽喉-

不可!-

喝话声中,-天不偷-以闪电般的身法,手法,一把扣住赵必武握剑的手。

朱昶依然冷如冰雪地道:-阁下何必,连这点涵养都没有吗?天下没有无敌之剑,也无所谓第一,强中更有强中手,徒争虚名何益?-赵必武长声一叹,口里喃喃地道:-断剑残人!断剑残人……——天不偷-松开了手,赵必武疾奔出祠而去,口里犹叫着:-断剑残人-……

何文哉幽幽地道:-他是一名杰出剑手,可惜……——天不偷-接下去道:-可惜碰到了这位朋友!-何文哉嗫嚅地向朱昶道:-朋友……可否……请教断剑来历?-朱昶冷冷地道:-在下不答覆任何问题!-

何文哉一楞,闭上了口。

蓦地,朱昶瞥见-天不偷-的左手,赫然只有三指,食中二指齐根而没,他想起父母亲被害现场所遗的两根断指,这一发现,使他热血沸腾。

心念动处,又目不期然地射出两道煞光,迫注在-天不偷-的面上-

天不偷-觉出情况有异,不安地道:-朋友何为这样看着老夫?-朱昶寒声道:-阁下的左手……——

左手怎样?——

因何少了二指?——

天不偷-的老脸变得极为难看,面上的皱折起了抽动,栗声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只要明白!——

这岂非无理取闹吗?——

随阁下怎么说,请明白交代!——

天不偷-怒不可遏的道:-老夫凭什么要向你交代?-朱昶仍冷若冰霜的道:-在下认为有此必要——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还不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今夜算是破例吧!——

揭人隐私,江湖大忌……——

行为光明磊落,有何隐私可言——

老夫何处不光明?——

在下只请阁下说出断指经过——

如老夫不说呢?——

恐怕办不到!——

难道你要五步流血?——

可能!——

天不偷-气得浑身直抖,但面对这神秘剑客,却无可奈何,这可能是这神偷有生以来,所遭遇最窘迫的场面。

何文哉插口道:-朋友如此追根究底,必有缘故?-朱昶瞟了他一眼,道:-当然,否则岂非无理取闹!——据区区所知,四十年前中原武林,出了一个不世高手,叫"七指圣剑"……——七指圣剑?——

不错,当年的"七指圣剑",便是今日的"天不偷"石前辈!-朱昶心头一凉,道:-事情发生在四十年前?——是的!——

没有假?——

七指圣剑之名,知道的不止区区一人-

朱昶目注-天不偷-道:-是如此吗?——

天不偷-愤愤然道:-不错!-

朱昶双手一拱,道:-那是在下误会了,尚请原谅!——天不偷-嘘了一口大气,尴尬地一笑道:-老夫领教了-朱昶目光转向何文哉,想说什么,但一转念把话吞了回去,转身举步离开……

冷漠,孤单,神秘,是他此刻的写照-

天不偷-大叫一声道:-慢走!-

朱昶回过身来,没有开口-

天不偷-趋前收步,道:-你很有武士之风,老夫有话不吐不快,干脆说明了罢,五十年前,老夫凭一支剑闯遍大江南北,自视极高,在一次决斗中,丧失了两指,因此自号"七指圣剑",五年潜修,再四出觅仇踪,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与对方狭路相逢,较量之下,对方重伤成残,及至逼问来历之下,才知对手是老夫自幼离散的胞兄,愧悔之下,老夫折剑为誓,从此永不用剑,经过便是如此!-朱昶歉然道:-原来是这样,请恕在下无心揭阁下伤心憾事!——天不偷-感慨地道:-先兄早逝,老夫也行将就木,已无所谓憾事了——在下告辞!-

朱昶拱了拱手,重新举步离开-

天不偷石晓初-喃喃自语道:-这等剑道好手,百年难得一见!-何文哉望着朱昶蹒跚的背影,道:-一个身有残废的人,竟练成这等身手……——此所谓人不可貌相——

前辈见多识广,是否能从对方剑法中窥见他的来路?——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来!——

会是海外剑客吗?——

无从判断-

且说朱昶离祠上道,只见月落星沉,晓风微动,距天明已是不远了,经此一战,他对自己的剑术充满了信心,缅想父亲生前所创的那一招-一剑追魂-,以目前自己的功力来施展,定是得心应手,决不会再有内元不继的情况,放眼天下,恐没几人接得下,父亲被尊为-剑圣-,岂是偶然,但若与这一招-天地交泰-相较,便又逊色了,可见武学是无止境的。

不久,天色放明,叙州城已抛在身后很远。

蓦地──

一幅栗人的画面呈现眼帘,朱昶大惊止步。

路中,横七竖八,一共躺了十一具尸体,一色的黑色劲装,其中有四具身披黑色风氅,不问可知,死的全是-黑堡-弟子。

那些尸体,血肉模糊,死状厥惨,显见下手的人心狠手辣。尤其四名-黑武士-满身剑痕,看来死前曾经过惨烈的搏斗。

是什么人敢对-黑堡-的人下手!

能格毙-黑武士-的,身手必定相当不凡,是一人下的手,还是数人?

事不干己,也就懒得去深究,举步继续前行,走了不到一里,又是一幕惨像摆在眼前,眼前五具尸体横在路中,其中四具黄色劲装,一具黄色长衫,死者全部是头颅碎裂,脑血迸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出了杀人魔王?

这些黄衣又是什么来路?

心念之间,三条人影,迎面奔来,渐行渐近,看出是三个黄衣人,其中两名年轻的劲装负剑,一名黄色长衫老者,在半百开外。从服色证明与死者是一路的人物-

呀!-

惊呼声中,三人齐口刹势停身。

那黄衣老者鹞眼鹰鼻,一脸阴沉之相,凌厉的目光陡射向朱昶身上,栗声道:-朋友好辣的手段?-朱昶冷冷的道:-在下是过路!——

杀了人不敢承认吗?——

笑话!——

报上名号?-

朱昶不屑地哼了一声,举步便走!-

站住!-

暴喝声中,黄衫老者一下子截住去路,另两名黄衣汉子长剑出了鞘,一左一右,把朱昶夹在居中。

朱昶寒声道:-什么意思?-

黄衫老者狞笑一声道:-朋友,杀人偿命!-朱昶有些啼笑皆非,但语气仍然是那么冷漠,平淡:-在下重说一遍,是过路人!——交待来路?——

无此必要!——

找死吗?——

阁下还不配说这句话!——

别蒙着脸装神道,你知道老大什么来路?——什么来路?——

通天教叙州分坛属下巡察队统领-

朱昶心中一动,一路听传言,中原武林天下,已由崛起的-通天教-逐渐取代-黑堡-的地位,想不到这些黄衣人是-通天教-八座分坛之一的-叙州分坛-弟子,当下冷漠如故地道:-在下不管你什么教——凭这句话你就该死……——

放屁!——

杀了他!-

两名黄衣劲装武士齐齐暴喝一声,双剑挟闪电奔雷之势,罩向朱昶。

朱昶一幌身,施展-空空子-所传的-空空步法-,幽灵般脱出剑圈之外,但他心中却是暗地一惊,凭攻击的剑势看来,这批黄衣人的剑术,要比-黑武士-高明,在江湖中,可列一流剑手。

三名黄衣人相顾愕然。

朱昶语冷如冰地道:-别迫在下杀人!-

两名劲装剑手,冷哼一声,再度出击,剑势之厚辣,令人咋舌。

朱昶再度脱出剑圈之外,双目泛出了栗人杀机,冷厉地道:-真的找死?-黄衫老者狞声道:-凭你这点鬼步法就想闯字号吗?-两名剑手第三次出手攻击-

哇!哇!-惨号声中,两名剑手双双栽了下去。

朱昶断剑斜扬未落,剑身上血光莹然。

黄衫老者蹬蹬连退数步,老脸惨变,目中尽是惊怖之色,可能,他根本看不清朱昶如何拔剑出手。

朱昶徐徐把断剑纳入鞘中,口里一字一字地道:-断剑残人!-黄衫老者片言不发,掉头疾掠而去。

朱昶的目的是要闯响名号,藉以引出那批魔头与仇家。

就在此刻──

一个宏朗的声音道:-朋友的剑术令老夫心折!-随着话声,一个锦袍老者从道旁林中转了出来,他赫然正是-武林生佛西门望。

朱昶心里暗道一声:-来得好!-当下故意道:-阁下是"武林生佛西门望"?-西门望掀髯哈哈一笑道:-朋友也知老夫微名!——今天真是幸会……——

好说!——

区区正要找阁下-

西门望笑容一敛,惊异地道:-朋友要找老夫?——正是!——

有何指教?——

受一个朋友之托,向阁下讨一笔帐!——

讨帐?——

嗯!——

老夫一生极少欠人,但不知贵友是谁?——

阁下对此人当不陌生,他叫"中原大侠诸葛玉"-西门望面色陡变,向后退了一个大步,惊呼道:-诸葛玉尚在人世?-朱昶冷森森地道:-不错,但生不如死!-

西门望面上的肌肉连连抽动,久久无一语,面色一变再变,最后,激动地道:-他……竟然还在人世?——阁下很感意外,是吗?——

的确太出老夫意料之外,他与老夫乃知友至交,自他无故失踪之后,十多年来,遍寻无踪,以为他已不在人世……-朱昶不由心火大冒,对方竟然说得出这种话来,的确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占友妻,害友命,人面兽心,偏偏被誉为-武林生佛-,看来武林中真的是黑白难分是非不明-阁下是由衷之言?——当然,但不知诸葛老友现在何处?——

这点阁下当十分清楚!——

噫!朋友这话从何说起?——

阁下不必装佯了,区区对阁下认识很深-西门望双眉一蹙,道:-朋友,老夫虽不敢自诩所行皆符合"武道",但薄有微名……——长言短叙,区区首先想拜访夫人"花后张芳蕙"和令千金……——哦!朋友错了,张芳蕙乃敝友诸葛玉的夫人,女儿也是诸葛玉之后……——区区可以见吗?——

当然可以,她母女如知诸葛玉尚在人世,定欣喜欢狂-这话大大出乎朱昶意料之外,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他承认-花后张芳蕙-母女是属于-中原大侠诸葛玉-,并且一口答应自己与她母女见面,似乎胸怀坦荡,这情况,与谷中人-中原大侠诸葛玉-所述的便完全相反。

但当初自己被击落绝谷,巧逢诸葛玉,他的悲惨情形自己目睹,他会编造一个故事骗自己吗?怎么可能呢?当初自己又并非身怀绝技的高手,在江湖中无声无阒,他如有某种企图,也利用不上自己呀!

以-武林生佛西门望-在武林中的声名地位,的确不似那等衣冠禽兽。

他困惑了,这到底是什么蹊跷呢?自己当然不能未明真相便胡乱动手。

忽地,他想到了-中原大侠诸葛玉-交给自己的荷包与布包,荷包内藏剧毒,是对付张芳蕙的,布包则是交给女儿明珠……

这两件东西,一直藏在自己身边。

只要见到张芳蕙母女,真相即可大白。

西门望叹了一口气,道:-诸葛老友失踪之后,妻女无依,老夫予以收留照顾,十余年如一日-朱昶脱口道:-可是他所说的与阁下完全相反!——他,说了些什么?——

谋友妻,害友命!——

啊!这从何说起?……-话锋中顿之后,又道:-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老夫深信诸葛老友并非信口开河之辈——诸葛夫人现在何处?——

被老夫安顿在广安城南大街!——

噢!——

欢迎朋友随时光临,老夫也好了却一桩心事-照西门望说来,他自己确实是大仁一义,胸襟开阔。

朱昶存疑地道:-上述地址一定可以找到?——当然!——

如何找法?——

老夫着人相候!——

好,区区十天之内必登门造访!——

老夫可以先走一步吗?——

请便!——

武林生佛西门望-拱手作别而出。朱昶望着他的背影,感到十分困惑,如果他是伪君子,假面具该早已被人拆穿,照-谷中人-所说,他是罪该万死,但林同道对他却是备极钦崇,这等人,不是大善,便是巨奸。

心念之间,一个身负药箱的走方郎中,出现眼前,一躬身道:-见过将军!-朱昶定睛一看,来的赫然是伴随自己入中原,暗中协助自己的-大理国-四大高手之一,四大高手,其实是-空空子-悉心训练出来的密探,主要任务是协寻-十八天魔-,对易容及江湖下九流玩意等,无一不精,当下急问道:-是宋伯良兄吗?——不敢当将军如此称呼,直呼贱名好了——

那里话,有消息吗?——

有!据高昀的消息,叙州城"通天教叙州分坛"坛主似是"十八天魔"之末的"剑魔",目前正进一步调查中,特先禀少师知道有所准备-朱昶精神大震,道:-这么说来,"通天教"是"十八天魔"所主持的了?——极有可能!——

好,我立即回城!-

宋伯良目光一扫道中的尸体,道:-将军知道这批死者来历吗?——叙州分坛属下弟子!——

不错,将军可知何人下的手?——

谁?——

刚才离开的那锦袍老者!-

朱昶意外地一震,道:-是"武林生佛西门望"下的手?-宋伯良点了点头,道:-正是他,先是这批黄衣人杀了后面道中的十一个黑衣剑手,而后锦袍老人又杀了这些黄衣武士!——啊!-

朱昶感到十分意外,-通天教-弟子杀了-黑堡-武士,这是两派火拚的先声,-武林生佛西门望-何以又对-通天教-属下出手呢?-黑堡-无恶不作,如与-通天教-拚上,例是武林之福。对了,西门望的用心,可能是要造成以毒攻毒的局面。

宋伯良又道:-那锦袍老者出手十分毒辣,对手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朱昶心念一转,道:-伯良兄为小弟办件事如何?——将军但请吩咐!——

刚才那锦袍老者,是中原武林侠名卓著的"武林生佛西门望",他收留了一双母女,住在广安南大街……——要卑职先调查一番?——

是的,但不要打草惊蛇,我十日之内必到——遵命!——

伯良兄,我们尔后照江湖习惯通称,以免泄了身份……——是,区区拟先返叙州城,与三位同路人连络一下再赴广安?——可以!——

对将军我等以什么称呼如宜?——

这个……我称四位为兄,四位叫我老弟好了——有些连络暗号,就请熟记,以便随时连络……——说说看?——

将军……——

就此改口吧!——

哦!是,小兄我已写在纸上,老弟过目记牢之后毁去-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卷,双手递与朱昶,然后又道:-小兄就此告别上路——请!-

宋伯良转身疾奔而去,眨眼无踪。

朱昶一步一跛,走向同一方向,速度比平常人快不了多少,打开纸卷,一路默记那些连络暗号。

到了叙州城,已是傍午时分,所有暗号已默记于心,搓碎了纸卷,随手撒去。

他在城外,拣了一家偏僻而冷落的小吃店打尖,顺便在门外留了暗记。

酒菜叫齐,斥退了小二,面里背外而坐,方始除下面巾,默默食用,座头是靠角落而设的,例是不虞被人看到真面目。

酒家接待南来北往的食客,什么样的怪人都见过,倒也不怎样惊奇。

蓦地──

只听-砰!-地一声拍桌,一个粗豪的声音道:-饿煞人,小二,大碗肉大碗酒给大爷端上来!——是!是!-小二喏喏连声,连大口气都不敢出。

朱昶暗忖,来的不是恶客便是浑人……

那粗嗓子居然哼起小调来了:-张翼德,三声大吼断了桥梁,武二爷,打死大虫在景阳岗……-朱昶一听这不伦不类调子,立即想起了暗号,是四大高手之一的王健来了,看来他是发现暗记而进这店来的。不知他带什么消息来……

王健只哼了这么两声,便住了口。

一个纸团丢到了桌上,朱昶打开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东西外三里,巨宅,坛主已查实是"剑魔"!-朱昶看罢,把字条揉碎,戴上蒙面巾,唤来小二付了帐,离座起身,只见王健一付野汉打扮,正翘着腿大吃大喝,两人交换了会心的一瞥,朱昶扬长出店。

绕城厢到了东门,走了约莫三里地,果见一座巨宅,坐落靠山麓的疏林中,四周是废耕了的荒田,蔓草丛生。疏林之外,砌了一圈土圈子,两扇木栅门敞开着,却不见有人走动。

朱昶迳直走到木栅门外。

一个黄衣老者,现身出来,冷厉的道:-朋友居然找上门了!-朱昶暗忖,原来对方早已有备,怪不得警戒尽除,当下幽幽地道:-区区要见你们分坛主!——朋友你……要见分坛主?——

不错!——

有何贵干?-

朱昶心念一转,道:-比剑!——

什么,比剑?——

不错!——

朋友算找对了地方,随老夫来!-

朱昶举步,入了木栅门,这才看到许多黄衣武士,持剑戒备,每三步便有一名,的确是警卫森严。

黄衣老者在前引路,那些武士在黄衣老者行经时,均扶剑为礼,显见此老身份不低,至少是堂主之流。

顺着林荫大道,约莫百尺,眼见现出一片广场,总有半亩大,广场前端,耸立一座画栋雕梁的巨厦,其后,檐牙交错,房舍栉比,看来总有近百间。这高楼巨宅,看来已有不少年代,当然不会是-通天教-构筑的,必是强占别人的无疑。

到了广场中央,那黄衣老者回头道:-请在此稍待!-说完,直入巨厦之中。

朱昶止步停身-

嘿嘿嘿嘿……——

哇!哇!-

狞笑与惨嗥之声,栗耳传至,朱昶循声望去,不由杀机直冲脑门,只见广场的另一端边缘,正在进行一幕残酷的屠杀。

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高坐椅上,正面,一排十数根木桩,每一根桩上,缚了一个蓬头鸠面的井丐,老少不等,桩前,一排黄衣武士,手执长剑,此际,已有四名乞丐人头落地,猩红的血,流了一地,脖子中尚汨汨冒个不停。

阴森的笑声,便是发自那书生之口。

不用说,这些被屠杀的,是丐帮弟子无疑。

只见书生单手上扬,阴阳怪气地叫道:-答不答应?-被缚之中的一名老年丐者,凄厉地吼道:-办不到,丐帮弟子宁死不屈-书生冷笑一声,竖起了三个指头。

剑芒闪处,惨嗥耳传,又三名丐帮弟子人头落地,颈血喷起五尺之高-

住手!-

朱昶这一声暴喝,有如九天雷震,满场俱惊。喝声出口,脚步开始挪动,朝杀人的方向欺去……-

站住!-

栗喝声中,四名警卫的武士,持剑弹射入场。

朱昶置答罔闻,昂头挺胸,一步一歪,前行如故。四只剑到了眼前,朱昶目光朝四武士一扫,目光仿佛利剑,含有一种无形的慑人的威力,四武士为之顿然窒住。

那书生仍踞椅不动,仅转头喝问道:-怎么回事?-看样子,他并不知道这不速之客的来临。

朱昶右脚运劲,只两旋便到了屠杀现场,他面对那书生站立,一双慑人的眸光,透过蒙面巾的双孔,罩定那书生,此际,他才看清这书生年在二十之间,满脸暴戾之气。

书生霍地站起身来,冷森森地道:-你是什么人?-十余名执行屠杀的武士,全圈了上来,寒森森的剑芒,令人股栗,但看在朱昶眼中,只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朱昶反问道:-你是谁?——

分坛主螟蛉义子"嗜血书生姜琦"……-说到这里,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目中闪现惊疑之色,期期的道:-你莫非是……-朱昶一字字如冰珠般的道:-断──剑──残──人!——嗜血书生姜琦-面色剧变,身形猛退,把座椅踢得飞出丈外,圈上来的武士,个个面目失色,闪退八尺之外-

阁下便是"断剑残人"?——

不错!——

闯本坛有何贵干?——

比剑!——

嗜血书生姜琦-先是一楞,继而嘿嘿一阵阴笑道:-断剑残人,你够狂,嫌命长吗?-朱昶目光一扫那些木桩上的丐帮弟子,道:-以杀人为乐吗?——这不干阁下的事!——

放了他们!……——

嘿嘿嘿嘿,阁下凭什么?——

断剑!——

好哇!阁下今天碰到用剑的祖宗了……——

放人!——

办不到!-

朱昶转身走向木桩,一跛一颠,但却是无比的泰然自若……

十余支长剑,幻成了一片剑雨,罩身洒向朱昶,破风之声,有了裂帛。这批武士,却属一流剑手,十余人联手,其势之强,令人咋舌。

朱昶双掌一圈一放,撼山栗岳的劲气,隆然暴卷,裂空之声,震耳欲聋,惨号与闷哼同时爆发,人影四射,其中三名,被震得凌空飞射,栽落三丈之外,断场断气-

嗜血书生姜琦-面色胀成了猪肝色,眼中杀机可掬,嗖地拔出腰间长剑,欺了上前,厉声道:-断剑残人,你敢在本坛之内杀人,胆大包天……-朱昶不屑地道:-这算得了什么?——

你是存心寻死,还是为丐帮卖命?——

二者均可!——

如让你活出本坛,"通天教"将自武林中除名——也许!——

嗜血书生姜琦-暴怒欲狂,宁声道:-你会一寸一寸的死!——这话言之过早,同时你也不配说,现在先说说丐帮弟子何辜,意惨被屠杀?——很简单,丐帮必须退出本分坛地点之外,否则将无一活口!——办得到吗?——

当然!——

现在我还不想杀你……-

蓦在此刻──

一个粗宏的声音道:-坛主驾到!-

所有武士,全倒退到数丈之外,齐齐俯首躬身,连那些受伤的,也挣扎着退开。朱昶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黄袍老人,在数十人簇拥之下,缓缓朝这边移来。到了约莫五丈之处,那些随行的止步不前,散开呈半月形,黄袍老人独自来到场心-

嗜血书生姜琦-躬身一礼,道:-义父,此人声言是来比剑的……-黄袍老人一摆手,道:-我知道!-

四目交投,朱昶微微一震,从眼神中,看出对方功力相当深厚。

黄袍老人沉声道:-你叫"断剑残人"?——

不错,阁下想是分坛主"剑魔"了?——

嗜血书生姜琦-怒喝一声:-大胆,这名号也是你能叫的……-朱昶连目光都不转一下,恍若未闻,仍直盯着黄袍老人。

黄袍老人突地哈哈一阵狂笑,道:-你……要找本座比剑?——正是!——

你怎知本座的尊号?——

行走江湖,耳目必须灵警——

你目的何在?-

朱昶心念一转,故作不可一世的气慨,道:-区区出道以来,未逢能承一击的对手,风闻"十八天魔"个个武功高强,所以准备一一拜访——剑魔-带煞的目光凝视了朱昶半晌,阴森森的道:-你要斗"十八天魔"?——正是这句话!——

你没有机会——

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必死于此!——

哈哈哈哈,阁下大言不惭……——

嗜血书生姜琦-一挪步,道:-义父,让我成全他?——剑魔-冷冷的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嗜血书生-大声道:-义父不是说我的造诣可以对付中原任何剑手……——但你不是此人对手!——

义父凭什么作此判断?——

你的内力不如他!——

但剑术却未必?——

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你最好不要尝试——琦儿极想闻闻高明的剑手?-

朱昶冷冰冰地接口道:-区区断剑出鞘,不见血不回——嗜血书生-手中剑一抖,剑芒暴射五尺,狂声道:-本少座亦然,不见血不收手-剑魔徐徐退了三步,道:-你就试试看吧,但只以三招为限-朱昶心存杀念,他看出-嗜血书生-毫无人性,杀了他是为武林除害,同时要激-十八天魔-主动出面,非下狠手不可,当下冷笑一声道:-区区向例只发一招——嗜血书生-恶狠狠地道:-本少座的惯例是对手血不流尽不休——很好,出手吧!——

拔剑?——

对你还不必!-

这句目无余子的狂语,激得-嗜血书生-七窍冒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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