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玉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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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宫……

这个念头在归晚脑海中转了无数遍,可是直到此刻,她依然还在这红瓦高墙之中,望着郁树葱茂,叹着淡忧清愁。她在犹豫什么呢?一遍复一遍,她自艾自问自叹,这宫中多住一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日渐盘绕,无形中犹如黏稠蛛网,沾上就是一身的腥,还带着腐心蚀骨的痛。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坐在景仪宫的后院,这一物一景如相府别无二致,勾起她悠悠之情,宫中并无说话之人,她脱口轻声吟唱起来。

皇上变了,自那离魅的一夜之后,一个多月,他似乎在不断地改变着。景仪宫的软禁变松了,她可以自由地在宫中游荡,宫女太监的称呼变了,“楼夫人”一夜之间变成了“晚夫人”,轻笑出口,归晚唱着的声音扬高了几分,她岂会不明白皇上的用心,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皇上刻意模糊她的身份,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四个字。

君王多情似无情……

耳边仿佛又飘过阵阵哀号之声,她眼前又晃过几日前李公公死时的情景。本以为出宫还要等候除去李裕良机,谁知前几日竟意外碰到了这样的机会,李裕素来在宫中枉法跋扈,几日前,正在把景仪宫中的陈旧珍品搬出时,碰上了大腹便便的印妃,也许萤妃真是所有后宫女子心中的痛,就算是只看到东西,也触及了印妃的伤口,她勃然大怒,加上早被挑拨过的情绪本就对李裕不满,趁着怀着龙子之时,非要给他治罪。她闻到风声,到御花园中探看,正碰上同样闻风而来的皇上。

他本是想救李裕,最后不知怎么,竟忍了,眼看着心腹总管被活活打死在棒下。为此情形,印妃可风光了一回,由此证明了她目前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李裕一死,对归晚来说有利无害,可亲眼见他因为这么一个可大可小的罪名而丧命,也不仅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受。皇上从她身边走过之时,轻声言道:“你既然想他死,朕成全你。只要是你所想,朕就如你所愿。”这句话,听得她遍体发凉,瑟瑟作冷,郑锍啊郑锍,难道真是这般诡秘莫测,万事在手,他到底又看透了几分?

红墙绵绵,处处相连,这皇宫,犹似虎穴龙潭。“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绘声绘色,萦柔婉转,她宫装丽影,一个人无限寂寥地唱,唱的是戏,唱的是人,唱的是柔肠半损的情。

进宫已有多久了?冬去春来,春走夏至,转眼萧萧,竟然已近五个月了,德宇已是总管,她也有了出宫的机会,可是为何她迟迟不能决定,她在等什么?

蓦然发现,天下之大,可偏偏无她容身之处,相府不能回了,投奔哥哥也不是上策,去找楼澈……他会笑着迎她吗?

回念一想,天下间,可有人是在等待她的?她的家又在何处?可有一盏灯、一席凳、一杯茶、一声柔情浅长的问候是专为她而设、而候?

她非神非魔,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能挣脱名利,难以抗拒诱惑……情之所处,黯然销魂,她又如何开口,夫君啊夫君,犹记我否?

犹记我否?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夏日融融,梅花早落,疏影薄散,暗香消尘,这灼阳烈烈,只有她还感到寒冷,始终维持着一抹不融于世的卓然,如此之难啊……

清脆掌声盈耳,归晚回头视之,皇后淡紫清影,宽袖锦袍,独影温婉立于院中,笑睨着盯视她,“似我愁……唱得真是入木三分。”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皇后这样的笑脸相迎了?此刻得见,却又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这隔着膜似的看,忍不住去猜测其笑后的深意,本以为还有的三分姐妹之情,也给这不能捅破的膜给隔淡了。

“皇后娘娘。”归晚轻呼着走近,说道,“什么风把娘娘吹来了?”

“一家人不必这么客套,”皇后气定神闲,雍容之态世间少见,“我们俩何必还这么生疏?”

被她那“一家人”三个字所触,归晚敛眉,只能笑望着皇后,等她说出来意,这宫中任何人一举一动都是含着意思的,绝没有丝毫浪费,笑也是,情也是。

“怎么?你是在怪我这阵子对你的冷淡吗?”皇后笑问,“这宫中多狡诈,谁不是小心翼翼地活着,你莫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不得已,一切都是不得已。但凡做了错事,最好的借口就是这三个字,归晚淡如地一笑,清风遐迩。

视线在归晚脸上转了一圈,皇后轻叹出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归晚,你我本该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奈何如今这样,都是造化弄人。从前我欠你的,从无一日忘过,今日我问你最后一句,你可还信我?”

还信她吗?归晚正在这么想着,犹豫着,口中已经抢先答道:“信。”

皇后平静的脸上终因这一声信字露出真挚的叹息:“楼相昨日已经回京,再过一会儿,就要进宫来了,你可想去见他一面?”

把愣怔明显地摆在脸上,归晚定定地看着皇后,似乎想从中看出真假来。在风平树静的午后,她犹豫不决,见与不见,陷入两难之境。涩意涌上胸怀,她的笑不再纯粹,掺进了复杂的情绪,备显艰难,“好,我见。”

******

“这里是什么地方?”跟着皇后在宫中七拐八弯地盘绕,来到一间狭窄的房间,看起来十年未有人住过的样子,归晚忍不住问,心里疑窦重重。

“旁边是崇华宫的西偏殿,”皇后不甚在意地拿出锦帕挥去一桌的灰尘,仔细地擦拭着椅子,仔细地解释道,“前太后在这里设了个暗室,能观察到大殿内发生的事。”

注意到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片尘不染,与房内情况格格不入,归晚走近,仔细地打量,这才察觉到画上凿孔,透眼一看,曾经和郑锍共处的大殿入目清晰无比,暗暗恻然,这宫中的精细布局说是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皇后也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壶茶,放在桌上,倾满两杯,轻呼归晚道:“他们就要来了,我们于此静候吧。”

归晚看她一派坦然的样子,露出淡淡微笑,都说男人运筹帷幄,执掌天下,如今看来,女人动静自知,帘后权谋竟也丝毫不差。自如地坐下身,品一口清茶,托腮静等。

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茶香已淡,殿内仍然无声无人,归晚闲适地环视四周,面上平静无波,心底却有些莫名的涌动。

“楼卿可还记得这地方?”

这儒雅温和的声音从殿中传进暗室,归晚和皇后都是轻震,两人对视一眼,皇后凝神向孔中张望,归晚纹丝不动,敛笑倾听。

“崇华宫西殿……今日皇上好高的兴致。”闻此清润如风之声,归晚眉轻拢,已经失踪了近五个月之久的人,终于回来了吗?

“楼卿从南郡回来,还为朕备了大礼,朕怎能不开怀?所以才想来故地一转,一切都是托了你的福……”

“臣才应该感谢皇上,不是皇上的恩泽,臣怎能去南郡之地……”

听他们两人在殿中客套敷衍,表面和乐融融,其实口蜜腹剑。归晚浮起似讽的笑,这一君一臣,城府之深,心计之重,也算是旗鼓相当了。

殿内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归晚将杯中最后一口茶饮入嘴中,看着皇后退回座位。殿内突然安静下来,无声的沉闷着。皇后疑惑不已,正欲再次凑上前细看,说话之声再次传来。

“楼澈,你眼中早没有朕这皇帝了,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这一声柔中带厉,皇后想要探看的动作硬刹住,归晚也放下手中空杯,两个人均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却顿觉气氛凝重起来。

“你三番两次阻止中书院设立,又联合端王、南郡王,真当朝中无人了?”

雅笑之声起,“既然今日皇上直言,臣也想进劝一句,皇上急功近利,大量起用初生之犊,排挤朝中老臣,这番作为虽然对集权有利,却非良策。”

“好,”郑锍也笑起来,狂傲至极,“好一句劝,这是你楼澈为相以来,说过的最中肯的话了。”

接着一阵杯盘之声、浅笑之声一再传来,“当初太子劝朕杀你,朕犹豫不决,现在想来,就阅人来说,太子的眼光胜朕一筹。”

“但是太子手段狠辣,不听他人谏言,非是为君之选。”楼澈温泽地接口,淡定的态度显得有条不紊。

“所以你就联合太后慢毒以害太子,站稳脚跟,你又以清皇室之名,揭发太后……楼澈,若论手段之狠,当年的太子也比不上你之万一,小小一个常侍到如今的丞相,你可算是踏血而上了。”

沉静不语须臾,楼澈悠悠说:“皇上之言太重了,臣担不起,当年太子之病确与我无关,至于太后,那是因为她要除我,我才只能先发制人,只是自保之策而已。”

“广植党羽、权霸朝纲也是自保?”不屑地轻哼,郑锍讽刺地笑问。

“如若不然,今日臣已经不能和皇上对饮,早就身首异处了,比之太子,皇上也高明甚多了。枫山之变、景仪宫之围,皇上真是让臣拙于应付。”

皇后听得心惊,肃然以对,侧过脸来,归晚对她回之一笑,那温温的笑融到皇后的心里,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也平静了下来。

殿中的君臣两人继续侃侃而谈,家常似的对话里透着血雨腥风、尔虞我诈。谈笑间,风云变幻一抹而过,天下、江山、权位,似乎都只是一盘棋,两人对弈着比高低,弈子,亦弈天下。

“端王于东城门外等候召见已有三日了,如果皇上再不予理会,只怕民间对您的‘仁义’形象会有所损害……”楼澈如是劝道。

“端王,”郑锍玩味地念着这个许久不曾听到的名字,“端王,原以为他骄横跋扈,真没想到……是至情至性之人,为了一个女人……”

叹息出声,随即扬起三分轻狂的笑,忽而又一顿:“楼澈,你将萤妃带出宫,我还当你真是如此情深,不曾想你居然将她带至端王身边,以此作为和端王结盟的契机。如此手段,朕才感到有点意思,下棋还需要个对手,如果没有你楼澈,这朝堂必然失色不少。”

高处不胜寒……听郑锍言罢,归晚蓦然有些感慨,品味他话中含义,浮起黯然之意。两君臣之间如此开诚布公,分明是殊死争斗的前兆。权势如此可爱可亲,比之美人,更让英雄为之折腰。

所以,楼澈才舍了萤妃,舍了她……

缓起身,皇后诧异地转过头来,归晚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淡笑着转身,轻轻打开来时的门,什么都没说,一个人翩然离去。身后皇后还是那瞠目结舌、不能理解的模样。

来时的路归晚早已不记得了,绕着百转的回廊慢慢走着,心里别无他念,就是想离开刚才那个窒闷的地方,心中释然了,也空荡了,飘忽不可捉摸。原本以为自己有许多的话要说,此刻却觉得一句都无法出口。

胸口堵住了,喘不过气……

在宫中转悠了几处,停停走走,歇歇想想,时间不知不觉就荒废了许多。天色渐蒙,日已偏西,一抬眼,归晚终于找到了熟悉的地方,觉得有些疲累,她举步踏进宫门,这景仪宫的院子与相府一模一样,她怎么都不能适应,心中隐隐排斥,眼角扫过,定格在一处,骤然不语。

楼澈站在景仪宫的殿口,俊雅的笑颜中隐显着烦躁和不悦,看到归晚徐徐走来,唇畔上扬,快步走到她面前,“归晚……”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声低低的叹息。

顾盼生辉,归晚抬眸凝望了他一眼,“夫君大人……”

欺身靠近,楼澈闻言皱起眉,归晚的称呼里是带着意味的,夫君是身份,大人是权位,那称呼里隐有隔阂。心下暗怔,伸出手,轻刮归晚的鼻梁,又不舍得用力,象征性地轻描了一下,柔声道:“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家吧。”

那声音是春风含笑的,直吹到心里,出宫本就是她所愿,归晚点头。凉风轻起,碎发飘到眼前,她才一抬手,就触碰到楼澈指,那修长的手指替她把散发拢到耳根后,而后一勾,顺势将她轻搂进怀中,“气恼了?你可以气,可以怒,但是不许这样故意忽视。归晚……”

轻叹一声,楼澈也不知如何解释,对着朝廷重事,他可以指挥若定,没有半丝犹豫,可是对着这娇宠至极的人儿,他反而不知如何应付她的情绪。她是永远含笑的,怒也笑,悲也笑,就连没有任何感情时都是笑着的,相处久了,才知道那是习惯,一种渗入骨髓的淡如。明知她此刻是不开心的,他倒有些无措,拿捏重了,怕无意间伤了她,轻了,又怕不进她的心。

累了,原来她是累了,轻靠着楼澈,她本欲退开,终还是不忍,五个月来的苦涩,就在这怀抱里淡了、散了,耳边听他一句“回家了”,一丝酸酸的感觉,泛上心来,惹来她无限优柔。她该信什么?他人之言,还是眼前所见?在她还没有选择好之前,心就累了,所以一切可以等以后再计较,默默在心底这样说着,她五个月来头一次这么放松。

轻柔地搂着归晚,楼澈轻拍着她的肩,哄小孩似的,看她闭起眼帘,知道她倦了,口中轻呢着:“在南郡看到一种宫灯,精巧可爱,我带回来一盏,给你放在房中可好?”

“宫灯?”归晚轻蹭了一下脸,扇子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宫灯占地方,我不要。”

“我让人给你打造一盏小的,挂在房中,用琉璃做面……”对归晚的任性视而不见,反而有些庆幸,她的心没有拒绝他。

见她不应声,知道她是答应了,楼澈轻笑,续又说了一些南郡的所见所闻,半哄半劝,逗着归晚说话,想要化解她心中的结。

景仪殿外的宫女见状都有些为难,其中一个胆大的,悄悄凑近,声音不高,却让楼澈听得清楚,婉言提醒道:“楼……楼相,晚夫人,车已经备好了。”

楼澈身子蓦地一僵,归晚感觉到,睁开眼,欲退开身,腰间被楼澈紧搂住,楼澈另只手抚过她的发,环住她的肩,温柔非常。转向宫女的犀眸却闪过厉芒,阴冷阵阵,“你刚才称呼什么?”

宫女早被吓呆了,不知哪里犯了错,唯唯诺诺道:“楼……楼相,晚……晚夫人……车……车……”

“放肆,”楼澈冷冷地喝道,“以名为称是宫中女子的习性,我楼澈之妻,应该称呼楼夫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宫女忙磕头,“楼相恕罪,奴婢是听从上头的吩咐……”

“来人!”半点不给机会,楼澈高唤一声,殿外涌进几个侍卫,排列站开,“带她下去,掌嘴五十,撵出宫去。”

宫女不停地磕头,口中求饶,侍卫听命立刻上前,死拖活拽地把宫女带出殿外。旁边的宫女们早已吓得不敢吱声,哆哆嗦嗦地又上前一个,“楼相,楼夫人……车已经备好了。”

感受到从楼澈身上弥散开的怒气,归晚不语,沉思着,楼澈已经低下头,“累了吗……这就回家。”

轻轻在她颊边印下吻,连凉风都融在这柔情中,拂面带着温意。

******

从深宫到官道有一条长道,两旁红墙绵延,犹如无边长线,遥遥无尽。和楼澈并肩走在道上,归晚看向前方,情不自禁想起曾经和萤妃一起漫步于此,讨论过此道的长短。她说,去时归心似箭,来时长路漫漫,萤妃心思细腻,在此话中可见一斑。此刻道还依旧,人已袅然,姿容倾城的女子,最终都是如此命运吗?

心中一寒,归晚想要抽回手,一缩之下发现楼澈紧握着不肯放松,丝缝不露,力道之大,甚至让她隐隐生痛。偏眸看向楼澈,薄唇紧抿,微小的弧度虽笑犹怒,才想开口,楼澈突然慢下速度,盯着前方,笑漾开,幽眸却更见深沉。

“皇后娘娘。”

依着深宫最后一道门栏边,皇后款款而来,华贵的姿态不改,笑道:“听说归晚要出宫了,我来送送。楼相,让我和尊夫人说几句贴己话可好?”

楼澈沉眸一笑,松开握着归晚的手,雅然地退后几步,“臣代归晚谢皇后娘娘之恩眷。”手轻恭,潇洒地走开,拉开与归晚和皇后的距离,站于后方。

归晚转了转已有些生硬的手腕,皇后走近,亲密地拉起她的手,帮她揉捏着,两人慢慢踱前。

“刚才怎么就这样走了?”皇后轻声开口,“可是听到不舒心的话了?”

“皇后娘娘多心了,空气混浊,我透些气而已。”归晚笑。

牵着归晚白脂似的纤掌,皇后轻叹:“你到底信不过我……归晚,女人难为,深宫后院,侯门大宅中的女人就更难为了,这意思,我想你也明白,嗯?”

这话是动了情的,沉甸甸的分量含在其中,归晚心中一动,看着皇后,温婉的笑,有七分貌似母亲,暖意涌上身,归晚轻握住皇后的手。

“男人的心放在天下上,女人的天下放在男人的心上,这就是女人的难为之处。我入宫这么多年来,悟出一个道理……”皇后的瞳色迷茫起来,似在回忆什么,口气也飘忽了,“与其争宠,不如争位,女人的虚荣建立在男人的权势上。”

“皇后……”归晚哑然,揣测着皇后这番话的深意。

“归晚,今日找你去崇华宫,其实想跟你说,只要你愿意,我愿与你共执凤印,分治后宫……”皇后突然一顿,平地一声雷地说道。

暗自一悸,归晚松开手,瞥过身后,楼澈不曾注意的样子,这才回眸深深注视皇后,“皇后娘娘糊涂了吗?怎么能说这种话?”

皇后镇定大度地一笑,说不出的宽容和柔丽,“你是七窍玲珑心,怎会不知道我此语出自真心,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吗?”

归晚怔怔地看着皇后,眸对眸,深望其中,翦翦秋水,灼灼朝阳,透着如许光华。

坚定地摇了摇头,归晚唇边新月如钩的弧度扬起,“我非凤凰,何以入帝王之家,感谢娘娘的美意,我承不起。”

停顿须臾,皇后笑出声,张扬大笑,似开心又似愁闷,笑阵阵,连隔着段距离的楼澈都疑惑地探看不已。好容易收起笑,皇后认真地看着归晚,“好……好,果然是玲珑过人,光是清风姿然,世间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你,是我枉做小人之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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