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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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忿恨冲击我的脑子,竟令我清醒许多。

我只能靠自己了。

我想起师父拿蛇咬我的原始目的……凌霄毁元手。

于是,我放弃用内力阻挡毒质,索性将所有防御的内力从十大好穴撤走,全数用来催动记忆中的凌霄毁元手。催动。

“喝!”我咬紧牙关,眼前一黑,内力急速从夜歌、九碎、牛息、铛环、苗栗、守翼,最后来到掌心的凌渡与指掌的霄转穴,然后滚滚而出!

我的掌心飘着黑红色雾气,竟成功将毒素和着血气蒸散。

我精神一振,虽然无法将毒素一次排出,也无法纯然排出,不过我耐着性子一次次催动掌力,黑雾也愈来愈淡,我想体内的毒质已经大略排出了,而我的手臂也由黑转灰,由灰至青。

几个小时过了,天也渐渐亮了,我却无法继续将体内的余毒散出,因为我的内力已经耗竭。

尽管我依旧非常虚弱,但我已有力气走到师父身旁,一脚揍向师父。

“没力啦?”师父头一偏,躲过我这虚浮的一脚,一掌击中我胸前的飞龙穴,我闷声摔倒。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师父一直醒着,装睡是为了要让我竭尽全力抢救自己,方能心无旁骛,全速锻炼内力。

我中掌后,原以为师父会过来帮我逼毒,不料师父爬到我床上,盖上棉被,说:“这次我真的要睡了,你练功完自己上学去吧。”

我正要大骂,却发现胸口烧着一团惊人内力,原来是师父顺着那一掌过嫁给我,用来帮我驱毒的生力军;我赶忙运功一掌一掌拍向墙壁,直到墙上都是黑手印,检视过体内大小筋脉确认无毒后,我才放心地喘了口气。

真是痛快!

在科技发达的西元1986年冬天,还能用内力逼毒疗伤的,恐怕只有本人了!这种原始的优越感让我哈哈大笑。

不过尽管痛快,我的身体还是颇为虚弱,毕竟两种剧毒跟我的内力交战了一夜,已经大大耗损我的精力。

“过来。”师父眯着眼睛,困倦地说。

我嘻皮笑脸地走向师父,让师父在我的背心印上火烫的一掌。

“转着二十周天就差不多了,去吧。”师父沉沉睡去。

我一边运气嘹神,一边整理书包。

我会笑了。

经历了这么令人不悦、惊惶的烂事后,我懂得笑了。

我的个性也许正在转变。

“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有那么可怕的伤口?”

我看着乙晶递过来的纸条,撕碎。

反正乙晶也不会相信。

我依稀听到不存在的哭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放学只是遥遥跟在阿义、阿纶、小咪、乙晶等人后面,你问我为什么不自己走,要这样跟着,其实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我一直等待着什么吧。

今天撕碎乙晶递过来的纸条,也许我真的太过火了。

在下八卦山的山间小径中,我遥遥看着乙晶,听着他们的对话,嗯,因为内功有点根基的关系吧,所以我依稀能听见远处的声响。

这时,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

急促的心跳提醒着我。

是杀气。

“师父在附近?”我狐疑递看了看四周。

不,不是师父。师父的杀气远不只如此。

那,是谁的杀气?这个社会难道真有其他的武林高手?

远远的,我看见一堆穿着皮衣、花格衬衫的中年人,手里拿着卷起来的报纸筒,我算了算差不多有七八个人,正朝着乙晶等人走过去。

杀气沉沉,来者不善!希望他们跟阿义没什么关系。

我急步走下石阶时,却看见那八个大汉已经将阿义等人围住。乖乖隆的咚,果然是阿义惹的祸!

“你就是带头的阿义?”为首的男子脸上挂着斜斜的刀疤,瞪着阿义。

阿义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这时我距离他们只有五步的距离,不过我已感受到阿义内心的惶恐。更别提,乙晶等人心中极度的恐惧了。

“你们找阿义喔?他还在学校打篮球啦!”阿纶笑嘻嘻地说,搭着阿义的肩膀,又说:“圣耀,等一下去你家打电动。”

阿义机械地点点头,一伙人,除了反应神速的阿纶外,全都紧张地脸色苍白。

我也紧张地掌心全是汗。

“站住!”为首的流氓男子拉住阿义,瞪着他说:“骗肖仔!你不是阿义!?干你他妈腿软啦!敢动我阳明国中的小弟!却他妈不敢认啊!”

阿义脸一阵青一阵白,说:“那你想怎样?”

阿纶此时也擦着鼻头上的冷汗,说:“各位大哥,有话好好说,让女生先走好不好?”

一个彪形大汉露出报纸卷中的铁棒,恶道:“谁都不准走,来!给我拖进林子!”

两个流氓抓着发抖的乙晶、小咪,硬拖进山径旁的浓密林子,阿纶跟阿义只好跟在后面,我吓得赶紧盘算山上警察局的距离。

不行!太远了!

“喂!你在看什么?你也给我进来!”一个脖子上刺青的汉子拿着棍子指着我,我一咬牙,真的进了林子。

“你干嘛进来?”阿纶细声骂道,似乎唉叹着失去报警的机会。

“乙晶。”我看着流氓的铁棍。

第十九章

林子。很适合痛殴。

全身冒着冷汗。我的身体正在告诉我,我们正处于真实的危险中。

“他们都是好学生,真的不关他们的事,放……”阿义白着脸说。

“干!”彪形大汉一脚猛力踹向阿义的肚子,阿义半跪了来,脸色痛苦。

阿纶犹疑的表情,看着阿义,又看了看我,似乎想传达些什么。

我看了看乙晶跟小咪,她俩已经吓得低着头,眼睛都是泪水。

阿纶微微点点头。

我懂了。没问题。

我从皮包拿出两张一千元,恭恭敬敬地交给为首的刀疤流氓,说:“这是给大家花的,请大哥今天放过那些女生,不关她们的事,我们等一下再好好谈。”

刀疤流氓冷冷地将钱收下,说:“当我白痴啊,放了她们叫警察啊?那么漂亮,放了多可惜。”

阿纶跟我突然向抓着小咪跟乙晶的汉子猛撞,大叫:“你们快跑!”

两个流氓被我们扑倒在地,小咪跟乙晶拔腿就跑,却被彪形大汉从后一把抓住,我跟阿纶则被压在地上。

阿纶大怒:“你们敢动女生,我杀光你们!”

阿义也大叫:“放他们走!我让你们扁到爽!”

我看着挣扎的乙晶,她那恐惧的眼睛。

刀疤流氓一棒敲向阿义的脑袋,鲜血登时挂满阿义的脸。

刺青流氓踩着阿纶的头,笑道:“干你娘!杀?你不要先被挂了!”

我被乱脚踹着,挣扎着爬起,鲜血模糊了我的眼睛,依稀,我看见流氓毛手毛脚地摸着乙晶跟小咪。

“师父。”我勉强站了起来,调匀呼吸。

我瞥眼看见阿义被架在树下痛扁,阿纶则抓狂地冲向小咪,却被流氓用铁棒伺候。

“夜歌、九碎……”我缓缓平举右手,流氓一棒捅向我的肚子。

我吃痛,双腿微弯,口中仍念道:“牛息、铛环、苗栗……守翼……”

我的脑袋蹦出鲜血,我的眼睛始终盯着哭泣的乙晶。

“干!念什么!咒我们吗?!”大汉一拳轰向我的鼻子。

“凌渡……霄转……”我模模糊糊念道,鼻血直流。

“还咒!”大汉大骂,拿着铁棒轰来。

“崩。”我一掌按在大汉的胸上,神智不清地看着,大汉扭曲的脸。

大汉慢慢软倒,跪在地上。

四周静了下来。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正义……”我蹒跚地走向乙晶,继续念道:“夜歌、九碎……牛息……霄转……”

“干!”两个流氓举起铁棒,朝着我的肩膀轰下,我的肩膀吃痛,双掌缓缓推向两人的肚子。

“崩。”我念道,看着两流氓口吐鲜血,双脚跪倒。

抓着乙晶跟小咪的彪形大汉吃了一惊,大叫:“鬼附身!”

为首的刀疤流氓楞了一下,说:“装神弄鬼!”拿着铁棒走了过来。

我摇头晃脑地走向乙晶,含糊地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乙晶只是哭着。

“干嘛哭?”我呆呆地问。

“啊!”我呼吸困难。

我被刀疤流氓从后面紧勒住脖子。

“不要再打他了!”乙晶哭道。

我被勒得几乎昏过去,但我努力地将手掌贴向刀疤流氓的下巴,接着,刀疤流氓双眼睁大,我脖子上的手臂也松软开来。

刀疤流氓脸朝着天,像脱线的木偶般蠕蠕摔倒。

“我会功夫,”我咳嗽道,“我要救妳。”

彪形大汉看着双眼翻白的刀疤首领,吓得放开乙晶跟小咪,转身拔腿就跑。

“崩。”我的手掌贴在彪形大汉的背窝,大汉“砰”一声扑倒,这时原本正在海扁阿义跟阿纶的三个流氓,纷纷仓皇冲出林子,口中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

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但依稀想起彪形大汉毛手毛脚的样子,我蹲在他身旁,又给他“崩”了三次,“崩”到大汉醒了又昏,昏了又醒。

我本想连续崩个一百次的,但我没力了。

我抬起头,看着阿义跟阿纶扶着女孩子们,然后,我睡着了。

“妈?”

我醒来时,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同学送你回来的,你最近上课吵闹,又跟别人打架!你爸爸回来后,叫他揍死你!”妈将毛巾摔在我的脸上。

我闭上眼睛,调息周身百脉。

我救了乙晶。

我好高兴。

第二十章

我的眼眶湿了。

当我,看到书包里的纸条。

“谢谢你。对不起。”

简单六个字,让我全身的内力暴涨,霎时狂转十八周天。

“师父!我要变成超级高手!”我对着破洞挥击着,大叫。

“照啊!这样想就对啦!”师父满意地站在一旁。

我身上涂满红药水、紫药水、广东苜药粉、绿油精,浑身是劲舒展身体,全然感觉不到伤痛。

“你今天动武了吧!”师父盘腿坐在我床上,继续道:“江湖风风雨雨,跟人动手却是能免则免,你既然跟人动了手,师父相信,你一定是领悟了正义的急迫性,是吧?”

“对!我今天打败一堆坏蛋!救了心爱的女人!”我兴奋地运转内力。

“救了心爱的女人……”师父喃喃自语着,眼神陷入空洞。

我看着师父,隐隐不安说:“这样不会不好吧?”

师父摇摇头,叹气道:“不。这样很好,师父很高兴。”

自从身上负载了内力后,除了杀气,我更能隐隐感觉到人们身上发出的喜怒哀乐,而现在,师父正陷入回忆的悲鸣里。

我突然发觉,我对师父其实毫无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身怀惊异绝技的老人,踏遍四方终于找到了我,每夜跳上房间的破洞,开心地指点他命运中的徒弟。

我一屁股坐在师父身侧,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住哪里?”

师父落寞地说:“我在员林有个窝,但我几乎不回去,困了就随便找棵树,跳上去睡。”

师父真是个可怜的落魄老人。

“师父,不嫌弃的话,你可以睡我这里。”我说。

师父笑着说:“不打紧,睡树也是一门功夫,你迟早也要睡树的。”

我感到一股冷意,勉强笑道:“那以后再说好了。”

我又问道:“师父,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学功夫啊?师父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

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只见师父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我别再问下去了。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师父眼角泛着泪光,身子骤时枯槁许多。

我静静地坐在师父旁边,心中跟着难受起来。

“继续练功吧,今晚也要好好努力。”师父终于开口,从大袋子里抓出两条蛇。

我点点头,勇敢地将手伸了出去。

虽然我的手极力忍住发颤的冲动,但还是禁不住问道:“今天这两条叫什么名字?”

师父微笑道:“龟壳花,百步蛇。很难抓到的。”

我跟乙晶又跟从前一样,有说有笑的。

不同的是,下课时乙晶总是缠着我,要我说说练功时的种种趣事,当然,师父诸多荒谬的“武林掌故”总是逗得乙晶哈哈大笑。当乙晶听到我跟蛇毒彻夜搏斗时,她更是吃惊地摸着我手臂上的咬孔,直问我是不是真的没有生命危险。

放学时,乙晶悄悄拉住我的手,紧紧地握着。

我的心,跳得比感应师父发出的杀气时,还要剧烈。

乙晶不敢看着我,只是脸红说道:“让我感觉一下……你的功夫……好不好?”

我浑身发热地点头,将内力缓缓送进乙晶的掌心。

那一股温醇的内力,就在我们紧紧相牵的小手中,来回传递着。

那天的夕阳很美。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要提一提阿义。

阿义是天生的好武胚子,那天看我把那些流氓“崩”到不行,他隔天就裹着纱布,求我带他去拜师。

“我跟师父提过,可他说不想收你。”我为难道。

“为什么?!是因为我打过他吗?大不了我让他揍回来就是了!”阿义紧握着我的肩,好痛。

“那倒是其次,师父说你没天分。”我看着疑惑的阿义,说:“唉,我再帮你问问看吧!”

阿义一拳打得桌子砰然作响,叫道:“我怎么会没天分!我今晚亲自去找师父,露一两手给他看看我的厉害!他一定会收我的!”

不过阿义实在是没天分,因为从我跟他讲话开始,我就一直散发着杀气,而阿义却一点知觉也没有。

但,我还是带阿义去见师父了,毕竟阿义是我的好友,两个人一起学武,也比自己一个人学功夫要有趣得多。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不会带阿义去见师父。

那是悲剧的序幕。

第二十一章

阿义站在我身旁,将胸膛挺得老高,显示自己的体魄。

师父看着阿义一阵子,摇摇头说道:“这小子不行。”

阿义吃惊地说:“我不行?那劭渊怎么可以拜你为师?”

师父皱着眉头,盘着腿说:“你资质比我当年还差,光有一副大架子有什么用?”

阿义居然双脚跪了下来,诚恳地说:“师父!我诚心诚意想跟你学功夫,就算真的资质很烂,我也会加倍努力!书通通不念也没关系!我要变强!”

我瞧着阿义,没想到阿义如此尚武,于是帮着道:“阿义人不坏,只是喜欢替人出头,资质……嗯,师父应该还有其他武功可以教吧?”

师父瞪了我一眼,又看看跪在地上的阿义,说:“我问你,你变强以后要做什么?”

阿义奋力大喊:“我要以无比的勇气,超人的智慧,打击犯罪,拯救善良无辜的受害者!”

阿义大喊着霹雳游侠影集片头的介绍,宛若自己便是开着霹雳车的李麦克。

师父楞楞地听着,好一会才说道:“你有超人的智慧?”

阿义红着脸大叫:“有!”

师父看了看我,问道:“他有?”

我只好点点头,说:“阿义还蛮聪明的。”

没错,阿义只要肯好好用功,想摆脱段考全校最后一名绝非难事。

师父闭上眼睛,终于点点头,说道:“你好好记着,功夫高不高是在其次,但绝对不可以胡作非为,为国为民,侠之大者,磕头!”

阿义欣喜若狂,发疯似地猛磕头,大叫:“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师父将头昏脑胀的阿义扶了起来,满脸疑惑说:“这小子真有超人智慧?”

我含糊地应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师父摇摇头,拉着阿义盘腿坐下,说道:“若要用兵器比拟资质,你跟师祖都是神剑,为师则是把大砍刀,而阿义则是把大铁锤。”

阿义认真地说:“师父,你看错了。”

我顺着师父的话,忙搭着问道:“师祖是什么样的人?”

师父迟疑了一会,说:“有些事,时候到了时,你们……”

我抢着说:“师父,我想多知道你一些,也想多知道凌霄派的种种。”

阿义用手捧着头,说:“对啊,渊仔入门那么久,什么都不知道。”

师父轻敲阿义的脑袋,说:“叫师兄!渊仔是你的大师兄!凌霄派长幼有序,师门仪规是基本中的基本。”

阿义满脸不愿意,但仍苦着脸喊了声:“师兄。”

我的感觉也蛮奇怪的,但也勉强应了声:“师弟。”

师父看着我俩,认真地说:“同门师兄弟,要和乐相处,要能相互扶持,在危难中牺牲自己的生命保全对方,也在所不惜,共同行侠仗义,才是黎民百姓之福。若师门有人,以所学功夫危害世人,为师必定亲手废了他一身武功,甚至取了他的生命,你们要切记!”

我跟阿义同声说道:“是!师父!”

师父站了起来,走到寒风凛冽的破洞旁,低着头,似乎在踌躇着什么。

阿义全身直打哆嗦,拿着我的棉被裹着自己。

过了十几分钟,师父终于缓缓开口。

“凌霄派起于元末,开山祖师爷姓高,名承恕,江湖上都管祖师爷叫“卷发的老高“,当时祖师爷开山立派,一口气在大江上挑了八个贼寨子,轰动黑白两道!接着又在嵩山脚下跟少林比武过招,三天三夜下来,终于砸了少林武学泰斗的招牌,凌霄派名动天下!”

师父的声音随着凌霄派的过往,慢慢充满朝气与兴奋之情。

“哇!少林的易筋经跟七十二绝技都比不上凌霄毁元手?!”我惊叫,想引起师父继续说下的的意愿。

师父正色道:“易筋经是很厉害的,倒是少林寺召妓召得厉害,少林高手整天沈迷美色,所以实力大不如前。”

阿义迷惑道:“少林寺不都是和尚?和尚召妓?”

师父叹道:“少林七十二绝妓,个个貌美如花,许多老僧都把持不住,破了至阳至刚的童子功底,武功就搁了下来。”

我几乎快笑了出来,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听师父胡吹乱盖。

师父两手伫在背后,来回踱步道:“过不久,祖师爷花大把银子帮少林寺遣走七十二绝妓后,少林才又慢慢恢复生息,祖师爷这时也在迎采峰立了根基,收了十三个徒弟,个个身手不凡,江湖人称凌霄十三太保,跟武当七侠互别苗头。”

师父看着破洞外,出神道:“十三太保中,排名第一的大弟子,是一个姓陈,名介玄的正直汉子,擅使剑法,内功精绝,在华山打败楚留香后,江湖上人人管他叫“那个打败楚留香的家伙“,他,也就是我的恩师。算起来,我是凌霄派第三代大弟子。”

师父说着说着,不由得泪流满面,双膝跪下,祷祭着遥远的记忆。

第二十二章

但有一点令我深深迷惑。

“不太对啊,师父怎么会是第三代弟子?”我不须仔细推算,就发觉时间上的荒谬。

阿义也醒觉,说:“嗯,我历史很烂,不过元末明初好像蛮远的。”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说道:“是不是师父在难得的机缘下,得到陈师祖的手抄秘笈,所以练成一身好功夫?”

师父痛苦地摇摇头,说:“我的的确确,是凌霄派陈师父嫡传大弟子,一身的功夫都是师父辛辛苦苦,一掌一掌磨着我练出来的!唉,往事诸多苦痛,世事玄奇,却又叫人不得不承受。”

我还是不明白,只好问道:“陈师祖活得很久么?”

师父扶着破墙,难过泣道:“陈师父命中遭劫,只活了五十四岁。”

我跟阿义大感迷惘,却不知怎么问起。要是师父是师父的师父亲手教出来的,那么师父不就是明朝的人?看样子,师父又在胡言乱语了。

师父擦了擦眼泪,说:“渊仔,你认为师父是不是个疯子?”

我摇摇头,背着良心说:“师父人很好,不是疯子。”

师父破涕而笑,说:“其实师父这几十年来,不管到哪里都被人称作疯子,毕竟师父接下来要讲的往事,实在令一般人无法接受。”

我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那种没人愿意相信我的困境,是多么难受与冷漠,于是我诚恳地说:“师父,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师父眼中发出异光,说道:“真的?”

我点点头,说:“就算天下人都不信师父,我跟阿义都会支持师父的。”

阿义只好跟着说道:“没错。”

于是,师父深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出一段惊怖的武林血史……

※※※※※

我是一个寻常庄稼汉的儿子,住在黄家村,在家中排行老大,爹娘喊我“阿骏“,这个名字很体面的,不同于随便取取的阿猫阿狗,我的名儿是爹捧着我的命盘央求教书先生取的,可见爹娘对我的期许。

那时我整天跟着村人在田里干活,老天赏脸时就吃多点,县吏地主凶恶点,大家就吃得少些,除了农忙,我常带着几个兄弟跟邻家孩子到林子里玩,我年纪长些,顺理成章就做了孩子王。

有天下午,我带着大伙跟隔壁李家村打了场群架,从林子回村时,不经意发觉草丛里竟躺了个大汉,大伙怕是死人,一轰而散,只有我大着胆子爬了过去探探,只见那大汉肩上、胸上、下腹都是血,眼睛却睁得老大,多半是死了。

我一接近,想从他身上搜点值钱的东西时,那大汉却眨眨眼,竟笑着跟我说:“小兄弟,你胆子挺大的?”

我吓得腿软,不知道他究竟是人是鬼。

那大汉嘻嘻一笑,又说:“我是人,而且还是个好人,你不必怕。”

我没看过鬼,不过大白天的,这汉子又会笑,我心中的惧意便消了一半,于是紧张地说:“你怎么了?”

那汉子笑骂道:“小兄弟难道看不出来我受伤了?不必理我,赶快躲得远远的,免得我仇家寻了过来,要了你的命!”

我听了,心中老大不舒服,说道:“你当我胆小鬼么?”

那汉子脸上都是斗大的汗珠,却笑着说:“虽然我的伤很重,那些仇家却也未必讨得了什么好处,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尽,你这小家伙若是不怕死,好!你拿着!”

那汉子拿出三锭极沉的金子,说:“收下,其中一锭给你当盘缠,其余两锭给你当谢酬。请你帮我跑趟迎彩峰,告诉凌霄派掌门人,就说他的不肖弟子介玄不负他的期望,是条响叮当的好男儿,只可惜不能再多杀几个恶霸了,弟子先走一步,来世英雄再见!”

我接过金子,听着听着,竟大受这汉子的凛然正气感动,流下泪来。

那汉子哈哈大笑,从怀中拿出几枚碎银说:“小兄弟别担心,我未必死的成,你瞧,我还留着这些碎银,打算一路花回迎采峰哩!”

那汉子一边笑,一边从嘴角流出黑血。

我一咬牙,说:“迎采峰太远了,我又没出过村子。”

那汉子一楞,笑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你还是留着金子吧,快快离去。”

我摇摇头,一边搀扶起大汉,大汉一惊,正要开口,我坚决说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那汉子无奈地笑着,任由我搀扶着他,两人蹒跚地走向可以冲淡血腥味的溪边,我拔了几个瘦地瓜,丢给那汉子吃。

那汉子紧握着我的手,哈哈大笑:“在死之前能遇到这样的男儿汉,真是痛快!”

我听了也很开心,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我终于知道那汉子受伤的经过。原来那汉子击杀剑魔楚留香后,两广一带的邪道趁着汉子元气未复,联合追杀他,那汉子被欧阳锋偷袭了一掌,又让张无忌的金刚杵在背上来上一记,所以一路躲躲闪闪,终于不支倒地。

“你也别太担心,欧阳老贼跟张无忌都各受了我一掌,他们也要一路疗伤,脚程不若我这逃命的快,而其余妖魔小丑都不算什么,来一对杀一双。”那汉子咳着血说道。

入夜后,我趁着夜色掩护,掺扶着他偷偷进了村子。

第二十三章

“所以那汉子,也就是介玄师祖,就这样收了师父当徒弟啊?”我问道。

师父不理会我,继续以他的节奏诉说一段远在明代的记忆。

※※※※※

我爹看见我把一个半死人拖进屋子里时,竟没有打我骂我,还抢着帮我将那汉子扶上床休息,这才向我问明了那汉子的来路,我同爹说了以后,爹还夸我像个男子汉,很是高兴。

那汉子在床上发了三天高烧后,终于可以下床动动身子,他每天都喝爹煎的草药,身子也渐渐恢复,到了第七天,他的身子居然大好,留下那三锭金子作为谢酬后,便想离开村子,以免仇家寻上门来,拖累了黄家村。

但爹拉着我,跪在那汉子跟前,请求那汉子收我当徒弟,当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莫要学他当个为人种田的庄稼汉。

那汉子欣然应允了,直说我虽不是习武的上佳美材,但却有着一副习武之人最当具备的狭义心肠,能当我的师父,是他的好福气。

我错愕地跟在师父后面,一步步走出黄家村,爹拉着哭得眼肿的娘,几十个玩伴在村子口痛哭失声,最小的妹妹还拉着我的手不让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我真想告诉师父,我不想学武功了,我要留在黄家村种一辈子的田,但我一看到爹眼睛里的期待,我的眼泪就舍不得掉下来。

这时隔壁李家村的孩子王听闻我要离村学功夫,便带了几十个小孩在村外林子等着我,一见到我跟师父,那名叫李大权的孩子王便豪气地跟我立下十年之约,要我学成武功再回来找他比武。

我扪击掌立约后,我看见李家村那名我喜欢的女孩子,正偷偷地躲在树大后拭泪,她呀,是李家村最漂亮的小姑娘,大家管她叫花猫儿,是李大权的二妹子,我爱煞她那花猫般的躲躲藏藏,还有她那浅浅的小酒涡。

唉,一见到她掉泪,我也掉泪了。

李大权见了,便粗口跟我说,要是我十年后击败了他,他便将花猫儿嫁给我。当时李大权的允诺,我听来只有更加苦闷,唉,十年后我回乡,花猫儿这漂亮姑娘早就嫁了别人啦!

这时,师父突然低头问我,是不是喜欢花猫儿,我点头说是,师父竟然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脑瓜子说道:“这样吧,咱留在村子里练功,免得十年花猫儿嫁了别人,你整天摆一张苦脸给我看!”

我吓到了,只听师父笑着说道:“我的命是你给的,这功夫在哪练都是一个样,在黄家村跟迎采峰都是同一个练法,既然你爱煞花猫儿,咱就在村子里练,照样要你威震天下!”

当时,我感激地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发誓我一定要发愤练功,锄奸灭恶。于是,我跟师父又回到黄家村,娘开心地杀鸡宰猪,爹也笑得合不拢嘴,只有我不安地问师父:“万一那些坏蛋找上门来,我们该怎么办?”

师父走向一块大石,大笑一声,将石头劈成四块,说道:“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八成,他们有胆子上门来,就没命出去!”师父还叫村人把崩坏的石块搬到村口,用鸡血写上“陈介玄草掌”五大字,用以扬威警示。

果然,过了三个月,那些追杀师父的坏蛋一直都没有胆子找上黄家村,师父也辛勤地指点我武功的奥秘,直到有一天晚上,师父才偷偷告诉我,他夜夜趁着村人熟睡时,独自在林子内找到前来寻仇的贼子,他一掌一个,将那群狗贼给毙了,但夜色中竟让欧阳锋跟张无忌负伤逃逸。于是师父修书一封,托李村长远走迎采峰,邀他两个师弟前来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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