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61(2 / 2)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头也未抬。
“阿雪。”微微颤抖的声音响起,叫她脊背顿时一僵。
缓缓抬首,却见宿根已信步走到她床前。
“感觉怎么样了?肩膀疼不疼?房里够不够暖?”
北堂雪眼眶一湿。想点头却又摇头,终是开口说了话。“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
声音带着沙哑,又似害怕。
宿根心头一紧,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将她冰凉的手握进手心,“好了别怕,都过去了,现在你没事便好,其余的我不在乎。。。那逃走的二人也已有了线索——”
北堂雪眼神一凝,“你不信我?”
宿根眸光复杂,摇头道:“。。。没有。”
北堂雪见他神色分明是在撒谎,心中慌极,本就敏感的情绪在此刻越发混乱起来,“我没有,李太医没告诉你吗?当时虽然。。。”
宿根神色一痛,将她完好的一边肩膀拥进怀里,“好了,别说了,我信你没有。”
是知道此刻绝不可刺激与她。
可当时他去的时候那副场景,她又是在井中被救。。。 她再如何也不过一个弱女子,怎可能逃得了?
北堂天漠的辩解,他只当是为了保全北堂雪的脸面。
他爱她,便不戳穿。毕竟,这并非她所愿。
北堂雪脑中只想着如何叫他相信,别人的非议她或许是觉得无法适应,可宿根稍微不确定的言辞便可将她的冷静尽数摧毁。
“守宫砂。。。我的守宫砂还在的!”北堂雪推开他,慌乱间去抬受伤的右臂,却因动作太急牵动了伤口,脸色疼的一阵发白。
宿根一惊,见她右肩顿时被鲜血染红,“去喊大夫,快!”
外间的光萼闻言看也顾不上往里间看一眼,急忙忙的小跑出了门。
“真的还在。。。”北堂雪吸了一口冷气,想去伸手撸起棉衣袖,却被肩膀传来的疼痛感抽没了力气,身体不住的痉挛着,一双水眸急切而又害怕。
宿根屈身扶住她,“别乱动——我说了信你,就算是。。。我也绝不弃你!”
北堂雪只是摇头——她要的不是他的承诺,是他的信任!
还想开口,却只能吐出断断续续的痛吟声,额角一滴红豆般大小的汗珠打在了宿根的手背上,碎成了几片散开。
“你信不信我?”失去知觉前,留了一句问话。
却没有得到回应,她不知是宿根没回答,还是她没听见。
伤口处理完罢,宿根亲自喂了安神的汤药给她,不消多时,北堂雪便沉沉睡了过去。
“好好睡一觉,在我们大婚前,你只需养好身子,做我最美的王妃——”
宿根信手抚上她的脸,神情眷恋,却仍旧掩饰不了眼底的痛色。
忽而想起今日晨早他去宫中寻李太医,慕冬对他说的那句话:若你当真因此厌她,那你再没资格近她半步,更不配娶她过门。
在她床边静坐了足有一个时辰有余,交待了堆心和光萼一番,才起身出了内间。
光萼和堆心二人都守在内间,此刻只云实立于外间。
见宿根出来,有条不紊的行礼。
宿根将目光投放到她身上,神情有些犹豫。
云实觉察到他的目光,没敢抬头,却觉心跳有些不规律。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等这个人的注目,等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
虽然是知道他此刻这般看着自己定有因由,但还是无法遏制住心的喜悦。
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在等着他的话,却又不想他出声打破这罕见的静止。
略带低沉的声音终究响起:“随我去竹林走一走——”
“是。”云实顺从的答道,垂首跟在他的身后。
这个人,才是她真真正正的主子。
她的身份,他也定早已知晓——挽仙楼潜伏在北堂家的暗影。
竹林中一片银白,因北堂雪从不许人扫此处的雪,便积了厚厚一层,竹干上附着的雪随着微风时不时的滑落,却无声。
直待二人行近竹林,才打破了这沉寂。
云实尽量的放轻了脚步,连呼吸也压制着。
“进挽仙楼多久了?”宿根在前。似是被这雪景吸引了心神,口气有些漫不经心。
“回王爷,奴婢进挽仙楼将满七年。”云实如实作答。
宿根略微惊讶,是没想到她竟是在挽仙楼待了这些年,但又觉得时间上对不上,听北堂雪说她姐妹二人不是去年刚到的王城?
“哦?光萼不是同你一起进的北堂府,说是凉州闹荒?”
云实头垂的更低,“奴婢十岁那年,被爹娘卖给了人贩子,后被卖进了妓馆。亏得金楼主相救,多年来对奴婢悉心教导,圣上先前在北堂府的暗桩被北堂将军暗除掉后。便让奴婢潜入北堂府,可一直寻不着机会——”
宿根轻笑一声,不知情绪如何:“彼时正逢你妹妹逃荒至王城,你便装作孤苦无依,随她一同进了北堂府?”
“是。”
“我先前还好奇为何你能如此沉稳。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他扫了一眼前方,后问道:“光萼不知你身份?”
云实忙答道,“回王爷,她毫不知情。”
宿根好笑的出声:“我又不会对她如何,你如此慌张作甚——”顿了一顿,“你父母将你自幼卖给人贩子。你不恨这些所谓的家人吗?”
云实一愣,未曾料到宿根会问她此般问题,思虑了一会儿答道:“恨倒是恨过。但后来想一想,他们应也是为了我好,当时奴婢家中连顿饱饭也吃不上,就算不卖给别人,只怕也会被活活饿死。就像小姐说的。天没有哪对父母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宿根眼神微微一闪,“你倒是想的开。”
云实偷偷抬头望他一眼。又极快的垂,没有再多说什么。
宿根也不再开口,神情有些挣扎。
“王爷可是想问奴婢关于小姐的事情?”
话一出口,就连云实自己也是一吓——她竟是何时这般不知轻重了!竟去揣测主子的想法。。。
心咚咚的敲打在胸腔,脸色微微发白。
向来沉稳如她,极快的反应了过来,屈膝便要跪,“奴婢多嘴,请王爷责罚!”
宿根知她只是一时口快,且说的也没错,见她此际惊慌不已,无奈的一摇头——挽仙楼调教出来的人,还真是个个视规矩如命。
只是,眼摊上了他这个不怎么重视规矩的主子。
弯腰伸手去拦住她:“不要动不动就要跪,我又未曾怪罪你。”
云实受宠若惊,身形触电般的一抖,所有的冷静被他这个动作尽数摧毁,一时竟动也未动。
宿根眉头微微一皱,“怎么了?”
云实恍然回神,慌忙直起了身来,头就要垂到地上一样,“奴婢没事。”
宿根此际却没时间,也没心思去琢磨她的想法,静默了一会儿道:“那夜阿雪被送回府之时。。。可是有说什么?”
之所以是问云实,是相信她绝不可能对他说谎,因为她是挽仙楼里的人。
先前也是有过纠结,若是真的去问,结果他是否可以安然承受?
可这种事情说完全不在乎,怎么可能?
方才北堂雪激烈的反应让他燃起了点点希望——或者真的是没有呢?
关于北堂雪身上的守宫砂是否还在,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可总不可能真的让北堂雪在他面前证明,若是不在的话。。。她该如何处之?
云实也清楚他的想法。
“小姐那晚回来全身都冻僵了,身上的伤处很多。。。奴婢和光萼替她沐浴之时,只听小姐哭喊着说。。。畜牲,不要碰我。。。”
宿根眼神一暗,极力克制住颤抖的声线,“守宫砂,还在不在?”
云实神色微微一变, 肩膀还似乎还残留着宿根身上的味道,挣扎了几番,方道:“小姐手臂受伤严重,一直到手腕全是青紫淤血。。。奴婢,奴婢并未看到守宫砂。。。”
宿根后退了一步,只当她的话意隐晦不过是为了北堂雪的颜面。
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没办法冷静对待。
他这样一直珍重的人,就这样被人肆意践踏了——只要是一想,就足以让他心痛不已!
“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云实心跳前所未有的快,撇开了所有的顾及。抬头望向他:“王爷,即使小姐已非清白之身,王爷仍会跟从前一样待小姐好吗?”
宿根眼神一凝,随后道:“会。”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实脑袋轰隆的炸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的身,有没有道一句奴婢告退。
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某种失落而又矛盾、自责的情绪紧紧的包裹住,透不过气来。
她方才说了什么。。。
是在有意将他引导到小姐已非清白之身的层面上去吗?
究竟是怎么昏了头!
虽说她是有目的来到北堂家,接近北堂雪,可北堂雪对她的好,她不是感受不到。不是不感激的。。。
以前甚至傻傻的想过,若是皇上让她伤害小姐的话,她情愿一死。
可她刚才一句话竟然就这么毁了她在最爱她的那个男子心中的清白!
云实神情一变。转身朝着方才竹林的方向快步跑去。
即使他说会一如既往,即使他仍旧会娶她过门,即使洞房花烛夜一切都会明了。。。但是这是她的错,她亲口犯的错。。。
整个竹林寻了一遍,却未再看到宿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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