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09(1 / 2)
她李妈妈虽说不是名贵权富之人,但在这个圈子里,好歹也是有几分薄面的,这些话也算是说到底了,换做谁也不好再闹去。
可周云霓显然从来不是一个懂得进退的人。
她自小长在那种环境,又怎会将李妈妈这种经营妓坊的流人等放在眼中。
加上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大有“挡我者死”的冲动,见李妈妈递茶过来,一袖子挥了过去。
“哎呀!”
李妈妈哪里料到周云霓会如此,不作防之手中的盏子已经了出去,砸在了右边一张桌子上头,霹雳啪的碎成了几瓣,足足坏了半桌子的酒菜。
茶水溅到了陪吃酒的姑娘身上,立即就是一阵惊呼的混杂声。
“烫死了!”
“干什么呀!”
“别跟我说废话,今个儿你若是不肯将那个小贱人交出来,我就把你们这全给砸了!”周云霓冲李妈妈斥了一顿,也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折身便要上二楼去。
李妈妈见状也忍不住黑了脸,这不是在众人眼前明晃晃地扇她嘴巴子吗!
哼,砸了她的软香坊?她一个王府的小妾,也得有这个本事!
见周云霓已上了楼,她转头吩咐着道:“快去璇玑姑娘房里通知六王爷。”
周云霓一奔上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挨个儿踹开了包厢的房门。
有准备的还好,没准备的是干什么的都有,百态横生,有哺酒的,正宽衣解带的。还有已经衣衫不全切入了正题的。
“啊!”
“哪儿来的疯女人啊!”
姑娘们羞愤的惊叫声,男人粗着嗓子的吼声,杯碟破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情况端是混杂无比。
周云霓也是闹红了一张脸,她没来过清楼之地,更不知道在吃酒的包厢里会有此等情景——
一旁的华颜听得隔壁的动静一颗心已悬在了嗓子眼。
本以为躲在清楼是可保万无一失的,怎料想竟会撞见这个灾星!
“公子莫不是认得外头这位闹事的夫人不成?”翠衣姑娘见华颜腮边蓄汗,开口问道。
华颜听她这样问。脑子一转,便答道:“认得。我家里跟六王府有些不对付,被她瞧见我在此处吃花酒,届时只怕会借题发挥影响我家中声誉。。。 。。。”
那姑娘倒也是个聪明人,闻言立马起了身道:“那我便替公子拦一拦罢?”
“如此真是多谢了!”华颜忙地点头,是打从心眼里感激。
她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被捉回去。。。 。。。
“公子客气。”翠衣女子盈盈一笑,便转身行了出去,抬手关好了两扇门。
“王爷是不是在里头!”周云霓红着一双眼睛指着华颜所在的房间,厉声问向那守在门前的翠衣女子。
女子轻轻摇头,道:“里面是一位贵客,却不是王爷——夫人要找人我不反对。可不能此般乱入,扰了许多客官的清净。”
此时李妈妈已带了十多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上了楼来,在周云霓背后顿脚步道:“夫人若坚持要闹去,也别怪我李妈妈不讲人情了!”
周云霓却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只盯着那房门。咬牙道:“你不让我进去,我倒偏要进去瞧一瞧里头是什么人!”
翠衣姑娘见她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急忙挡在了门前,道:“夫人还请自重!”
“哼!”周云霓一双美目中饱含怒气,“你这种作的贱人,竟也敢对我用‘自重’两个字?”
说话间,她伸手便抓扯住了那姑娘的肩襟,“快给我让开!”
现正值盛夏,此处又是清楼,里头的姑娘穿的衣裳自然是不经撕扯的,周云霓此际又是发了狠的,手的力气丝毫都不留情,两便就将那姑娘肩背处的纱衣撕破了一个大洞来,雪白的肤色也被挠出了几道血印子来。
“你——”翠衣姑娘又气又急,又不是周云霓的对手,一时间眼泪都恼了出来。
华颜坐在里头却不比她好过多少,指甲都嵌入了皮肉里,一方面是担心着周云霓一刻就要冲进来,一时间又气恨周云霓的无礼程度。
若不是这回不是闹着玩的离宫出走,她真想现在就冲出去给周云霓几个大嘴巴子,直抽得她眼冒金星才好!
华颜这边咬着牙的间隙,外头殊死抵抗的翠衣姑娘已渐渐陷入了劣势,脸上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掌印。
李妈妈见自己的姑娘被打伤了脸,少说也得几天不能接客,气的跺脚道:“还不快去拦着啊!”
十来个壮汉闻言犹犹豫豫,慢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好么,她自己不敢动手,便将难题推到他们身上来了。
本来只是说好来摆摆阵势,吓一吓周云霓的,岂料周云霓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虽说只是个王府小妾,但也是跟北堂丞相家有近亲关联的,不是他们想打就能打的主儿啊。
可十来个大汉还没靠近周云霓,只听“嘭!”的一声那包间的门已被周云霓踹开了来。
华颜身子蓦地一僵,将脸转去了内侧。
周云霓推开还在试图阻拦的翠衣姑娘,探身进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衫地‘男子’侧对着她,在光线地恍耀看不清楚轮廓。
真的不是宿根。
却隐隐觉得很熟悉。
周云霓疑惑着整打算走近,却听背后蓦然响起了男子怒不可遏的声音。
“周云霓,你还没闹够吗!”
听这声音,周云霓即刻转回了头去,眼神翻涌。
一身蓝色衣袍的男子正立在廊道之上,俊美的面部线条绷得紧紧的,眼里藏着隐忍不发的怒意。
呵,真是好笑。谁能相信这是她一个多月来头一回见到她的夫君,是在清楼温柔乡里!
“回去!”
宿根开口喝道,神色是毫无掩饰的厌恶。
周云霓却不为所动,定定地问道:“那个狐狸精她人在哪儿?”
“跟你有什么关系?”宿根轻哼了一声,“管好你自己便罢,别出来丢人现眼!再有次就休怪我不给你留脸面了——”
周云霓鼻子一酸,朝他吼道:“丢人现眼?我来找自己的男人有什么丢人现眼了!总好过那些不要脸的狐狸精!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许你娶这种女人过门!”
“这位夫人多虑了。”
忽听清泉般的音色顿起,仿若一潭清澈无比的潭水缓缓注入人心,给予无限的安详,让人忍不住举目望去。
只见是一位身笼轻蓝薄纱的纤弱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宽大的袖摆上织绣着银线勾勒的藤蔓。
望向她的眉目,周云霓忽而瞳孔紧锁。仓促无比地往后退了三四步。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她已经明白了。
她就说向来洁身自好的他,怎会被区区一个风尘女子迷住了眼睛。
原来如此。。。
他不再去北堂家,不再经常看着她的东西发呆,她本以为,他该是放了。。。
“你怎么出来了?”宿根不可查地一皱眉,口气有些怪罪。
蓝衣女子冲他笑着摇头。
周云霓脸上忽而现出惨白地笑意——他这是在担心她会伤害到她。。。
蓝衣女子给了宿根一个放心的眼神。走上前去对着周云霓福了一礼,解释道:“这位夫人想必是误会了许多,六王爷回回来璇玑这里只是听琴喝茶罢了,就算夫人不信璇玑,也该信得过王爷的为人才是。”
周云霓望着她。眼神渐渐趋于平静。
名唤璇玑的女子见她如此,眼中倒是闪过一丝迷惑。
是没料到周云霓会被她这一两句话便劝的冷静了来。
周云霓静静地看着她,出奇的安静。
被她这么看着,璇玑开始觉得心里没底了起来。
“夫人。。。?”她试探着开口唤道,却见周云霓朝她嘲弄的一笑。
璇玑略有呆怔。
周云霓没再多说一个字,从她身旁径直走过。失魂落魄的了楼去。
翠衣女子合上门的间隙,华颜好奇的往外瞧了一眼。
正见璇玑微微蹙着眉头的模样。
华颜不由瞪大了双目。
这位自称璇玑的妙龄女子,晃一看去。那细致的眉眼间,竟是与北堂雪有着六分相似!
门被那翠衣女子合上,华颜才回了神来。
看她一身的狼狈,华颜不由愧疚。“方才真是委屈姑娘了——”
“公子言重了。”她轻轻一笑,似乎毫不介怀。
她坐身来,边理着凌乱的衣衫,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公子可是要出城去吗?”
华颜闻言大惊。
却又听她带着恍然的笑意道:“哦不对,该是公主才是。”
华颜忽地起了身,苍然失措地问道:“你是谁?”
翠衣女子这才抬起头来。
“奴家贱名不足以为公主所知,是我家主人想找公主叙一叙旧罢了。公主是聪明人,随我走一趟可好?”
华颜不是傻子,到了这里若还意识不到事情的好坏那是不可能的。
“我还有要事要办,没空去见你那个什么主人。”
她甩身便要走,却觉眼前的景物皆呈现了重影,脚也没了力气。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奴家猜想公主应不怎么乐意合作,便在酒中稍加了些作料。”
**
夜色沉极,乌云翻涌无声,天色压得越来越低,伴有闷雷轰动的声音,一刻似乎就要起盆泼大雨来。
再过半个时辰便要关城门了,城门的守卫们却丝毫不敢放松。
只因一个时辰前接到的宫中密报和画像——华颜公主只身离宫,要他们务必拦,万不可使她出了城去。
但凡是暮落后出城的百姓商贾们都经过了比以往要严上太多的巡查和盘问。
这时适有马车轮滚动的声音响起,跟不时响起的闷雷声重合在一起。
“停。”
城门守卫警惕地出声,伸出手中的缨枪示意马夫勒马。
马夫“吁”了一声,马车堪堪停稳,他便了马车来,身上有着一股子常年抽旱烟而熏留来的烟臭之气掺加着泔水的气味。
“二位官爷。”他朝着两个守卫作了个揖,憨实的脸上挂着笑。
“嗯。”其中一位淡淡地应了一声,例行公事地问道:“马车里还有其他人么?”
“有的。”车夫点着头,道:“我这闺女住在西山对面的四沟寨子里,本打算明个再走的,可夫家临时出了事儿,这才急着连夜赶回去——”
两个守卫对他都不眼生,他常是给城外几家马场来回送泔水的。
便没有多大疑心。
可如今是特殊时刻,也不得不多个心眼。听那马夫说罢,其中一位挑开了帘子来看,果见马车里坐着一位衣着朴实的小娘子,见他们望了过来,怯怕地往里缩了一缩。
身侧还放着一大口比她还高的水缸,缸口都快顶到了马车顶上。
“这缸里是什么东西?”
“这是泔水啊——”马夫闻言一怔,望向二人遂似好奇地问道:“二位爷。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往日好似也没这么严查过啊?”
“问这么多干什么?”白面无须的守卫瞥了他一眼,显然是不满他的多嘴,看向另一位,示意他去看一看。
另一位颇不情愿,弯身探进马车中。伸手掀开了那缸上的厚木盖。
刚一掀开个缝儿来,便有酸臭的泔水气味钻满了马车。
几人忙去捏鼻。
守卫粗略地看了一眼,见是一缸满满地泔水,便丢了手中的大木盖,皱着眉抽身出来。
不耐烦地摆着手道:“好了好了,快走吧!”
车夫哈着腰应。转身上了马车。
又是一阵雷声砸落在天际,守卫骂骂咧咧地道:“真快被逼疯了,竟连泔水缸也去查!惹得一身味儿!”
“宫里吩咐来的事儿。别说泔水缸就算粪缸那也得查啊——”
“说句难听的。。。你说这华颜公主,平素胡闹也就罢了,现在情势这么紧张,她倒是乱跑个什么劲儿。这不是乱上添乱吗?”
“唉,谁让人家是公主呢。。。”
良久,不知是哪一个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天道:“只怕不久就要变天了。”
马车出了城,赶往的方向却不是西山。
在二十里开外的一间破落的凉亭边停了来。
亭中空空如也,就连桌凳也无一张,亭后杂草密密丛生。
只横着的石碑上还留有清晰可见的三个字——百步亭。
“到了?”
马车里女子的声音传出。毫无波澜。
车夫一改之前的憨厚敦实,冷冷地应了一声,便了马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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