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31(1 / 2)
加上北堂雪往里侧着身子,故落入他眼中的只是一个半隐的侧脸。
窗外的日光打在她的周遭,笼罩上了一片金灿灿的颜色,每一根发丝都被映照的发亮,使人愈发的看不清真容。
然而只这一个模糊的剪影,却叫少年现出了思索之色。
片刻之后,收回了目光来。
端起大碗儿装的荞麦茶,吃了几口。
他才低低的自语道:“怎么可能会是她呢——”
这么久都杳无音信的一个人怎会突然出现在了这兵荒马乱,随时变天的汴州。
且好似还是以一个贵家小姐的身份出现。
想起记忆中的那张脸,他不由摇了摇头暗笑自己今日实在是糊涂透顶了。
**
四月初九,汴州城迎来了一年一次的篝火节。
当日晨早,北堂雪洗漱完罢,早食都不及去用便去了宣弘宫。
宣弘宫是慕冬的居殿,休寝和办公都在此处。
北堂雪恐他又早早的出了行宫去,才这么一大早过来。
因有特允,若非慕冬正在召见臣,其余的时间里她出入宣弘宫是不必经过通传的。
殿前的侍卫对她行了礼,北堂雪便提步行了进去。
“陛现在何处?”
正殿中的宫女闻言恭敬地垂首,答曰:“回北堂小姐,陛现在御书房。”
北堂雪点了头,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御书房的门未关,门前守着八位着束甲的御林军。
一道欣长的身影立在房中那架足足占去了一面墙的体积的乌木书架前。
北堂雪见他似乎不甚忙,脸上浮现了清浅的笑,朝他走了过去。
“一大早的过来作何。”
北堂雪见他头也不必回,便知道是自己,笑着问道:“陛怎知一定是我?”
“不然还能有谁。”
慕冬的声音并不清澈,也算不得深沉,而是像一把放置了许久的古琴,久经寒冷侵蚀却仍旧带着说不出的平静。
北堂雪笑嘻嘻地走到他旁边,见他双手翻出一本书看了眼却又搁回原位。“陛在找什么书吗?”
“恩。找到了。”慕冬抽出一本略显陈旧的蓝皮书籍,适才看向她道:“今日怎想着过来了?”
“。。。往日里也不是我不愿过来,而是怕打搅陛。”北堂雪撇了撇嘴,眼中却仍旧带笑。
“该忙的的大致忙完了。”
余的就需要等了。
“陛猜一猜今个儿是什么日子?”
慕冬见她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嘴角不禁也蕴涵了一抹笑。抬手替她扶正了鬓边的白玉簪。边道:“四月初九。”
北堂雪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倍感无语地道:“是篝火节好不好——”
慕冬想了想,好似在汴州是真有这么一个节来着。
不过他向来不关心这些。一时倒没想到。
“你来此便是来提醒我今日是篝火节?”
北堂雪嘿嘿一笑,抬头看着他,直截了当的道:“。。。陛今日既是不忙,晚膳过罢咱们一同去看篝火好不好?”
“篝火,有甚好看的?”
慕冬问罢似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让北堂雪一时哑然,唇边的笑也有些凝固。
她不禁心道,。。。什么叫,篝火有甚好看的?重要的不是篝火好不好看而是跟谁一同去看好不好?
拜托。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情调?
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适时的开口道:话说回来,他的确是真的不懂情调为何物。。。 。。。
北堂雪只觉心中的热情腾然熄灭了大半。
那点仍旧残留的火星却挣扎着不甘就此凋零,她强自稳固着脸上的笑,“听说有篝火舞,可以自己动手烤肉,还有射灯赛。。。”
越往后说她便觉得越没了底气。这些东西吸引吸引堆心倒是可以的,但之于慕冬而言似乎没什么大希望。
想了想,她又道:“我还听说,也有许多别国的商旅慕名而来的。”
“嗯?”慕冬点头,口气却是疑问。
北堂雪见他总算提起了点兴趣。忙道:“我认为总有些人喜欢浑水摸鱼,打着来参加篝火结的旗号装扮成普通的商旅来打探消息,若是能逮住一两个的,应当也可以问出点什么来。”
她话没说透,慕冬却是听明白了她话中的那“有些人”是哪些人。
他面色仍无什么起伏可言,北堂雪一时也摸不透他是否‘上当’或是明知她在耍弄小心思,却是否愿意上她这个当。
“若到时当真无事,便同你出去凑凑热闹。”
北堂雪闻言眼中堆满了笑,伸手示意要跟他击掌,“一言为定——”
**
余辉将整座汴州城笼罩了起来,远远看去,汴州城犹如是在这广阔无垠的边疆之上酣睡着的一头小兽,安静无比。
然而入了城便能发现,此刻的汴州城中热闹非凡。
若说汴州人最大的优点是什么,便要数“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个豪放潇洒的心性,纵然此刻边疆垂危,但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正常有序的生活。
仗打不打,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就算要打,那也不是今天的事情。
这个现象,或也同皇帝御驾亲征有些关联,一想到连皇上都同他们一起站在了前线,汴州人们便越发的放宽了心。
篝火节设办在汴州城内的戚庙山。
美酒鹿羊肉等相继被运了过来。
各处已经支起了火架,就待天黑篝火会正式开始添一把火点烧起来。
有骑马的汉子,坐马车的小姐,更有步行的群人相继抵达了过来。
本广阔无垠的山脚很快演变成了一副人声鼎沸的画面。
最后一丝昏黄的光线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辆外表寻常无奇的马车驶近了戚庙山。
不多时,便停稳在人群之外不远处。
自马车中走来的是一男一女,男人身材伟岸不凡,内里着了件白色窄袖衣外披着件鸦色大氅,女子身披了件天青色的披风。
二人的衣角被山风拂起,恍若天外来客,远远看去似随时可同山脚的景色融为一体。
堆心上前刚欲行礼,却忽然想起今日临出门前北堂雪的交待,今日慕冬是微服出来。不宜张扬,便强自忍了要行礼的冲动,直见着二人并肩朝着人群中走去,她仍旧觉得这个礼不行始终浑身不得劲儿。
屏儿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走吧。”
堆心这才随她跟了上去。
今日风向甚好。刮得刚巧是西南风。被戚庙山这座巍峨的大山一挡风力便化去了大半,待吹刮到这里便让人只觉是微风拂面,但毕竟是塞边的夜风。总也带有几分凛冽之感。
“昨个儿听棋同我说起篝火节,我原本还以为这篝火节当是与灯湖节多少有些相似之处的,现当真过来了才觉是截然不同的。”北堂雪边走边说道,脸上是新奇的神色。
慕冬抬眼望向前方簇簇篝火的映照恍若晚昏的情景,道:“汴州近大漠,风土人情与王城差之甚远,若换做王城来办这篝火节定是全无氛围。”
北堂雪赞同的点点头。
其间,果真是有不少身着奇装异屐的男女,但其中是否真有北堂雪所说的类似别国奸细的人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们脸上没有刻上‘我很可疑’几个字。
慕冬似也无心去观察他们,目不斜视。
北堂雪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指地道:“怎么,不办正事了?”
“今晚无事要办,只陪你。”
慕冬垂眼来看她,猛不迭地撞入了一双翦水秋瞳中去。只见她一张精致的脸庞在灯火的恍映显得格外娇艳,眸中同是灿然生辉。
他目色紧了一紧,抬手将她的帽兜拢上,把头脸给遮了大半。
且还一本正经地道了句:“此处风冷,莫要摘。”
北堂雪刚想说‘我不冷’。话到嘴边却停了来,换成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陛何时竟变得这般小气了?”她转过了身去,不再看他,嘴角的笑却扬。
也不知是不是深谙越抹越黑这个道理,慕冬倒没去辩解,只幽幽看了看身侧那口无遮拦的小女子一眼,心里琢磨着何时有机会定让她好好尝一尝他的‘小气’之处。
点燃的篝火绕成了一周,通亮的火光将浓重的夜色驱散,似要将咧咧冷风也烤炙的温暖起来。
有一些汉子围着篝火喝着酒烤着肉,嘴里哼唱着不知情的歌谣。
“豪情义啊,比天高!”
“忠肝义胆至死不改——”
“好风好梦好酒好义气!”
“。。。 。。。”
他们的声音带着边塞特有的沧桑和粗犷,豪爽而又燎亮,虽偶有走音,但听来却是十分有滋味。
听棋找好了位置,又给北堂雪和慕冬铺好了软厚的垫子。
征询了慕冬和北堂雪的意见,才同堆心去取烤肉的工具。
为筹备这篝火节,城中早早便有许多人上山围猎,这山上的野味几乎今日都可尝到,价钱也压的很低,是只为尽兴。
“再拿一坛酒过来。”
北堂雪含笑吩咐道。
听棋迟疑地看了慕冬一眼,见他微微颔首,才恭声应。
北堂雪将两只手伸了出来,在火边烤着。
芊芊玉指在火光的倒映,现出近乎透明的颜色。
北堂雪酝酿着情绪,为接来要跟慕冬说的话做着心理铺垫。
她收回了一只手来,摸了摸腰间挂着的带着凉意的匕首,嘴角微微含着笑,转脸看向慕冬。
“陛可还记得两年前西山一行,曾经——”
她话还没说出来一半,便被一道响亮而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天呐!阿雪。。。是阿雪!”
北堂雪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两个身系黑色披风的年轻男子立在十步开外的人群中,一位身材挺拔英气盎然,相较之另一位便显得娇小了一些,他眉目间满是惊喜交加的神色,激动地交握着双手。
“。。。。。。”北堂雪同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能勉强发声。
“珍珠。。。?”
那‘男子’闻言连点了几头,便小跑了过来。
待男扮女装的向珍珠噔噔噔地跑到了北堂雪跟前,北堂雪还仍旧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呆呆地看着她。
“是我啊!”向珍珠激动的简直无法自持,欠身握着北堂雪的肩膀摇晃着,兴奋过头的人都要跳了起来,“你怎也来了这里?方才我还以为是西廷玉看错了!”
两年没见,这性子倒是丝毫不见变。
周遭的人多见她是男装,见她这么公然的对一个姑娘家毛手毛脚的,一时不由聚了些目光过来。
北堂雪怔怔地点了两头,也是惊喜不已,“。。。你们怎会来汴州?”
向珍珠不以为意,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答道:“来看篝火节啊!”
说话间,她便自找了位置坐,抬眼看向北堂雪才见她身侧坐着的人是谁。
“慕。。。慕公子?”向珍珠一愣,“慕公子怎也来了?”
听她喊慕公子,北堂雪这才想起向珍珠尚且不知慕冬的身份,想来现两国剑拔弩张,虽说跟向珍珠摊开身份没什么紧要。但重要的是,旁边还有个唯恐天不乱的极品男——西廷玉。
他的极品程度,即使一言不发,也还是叫北堂雪无法忽略他的存在感。
“来办些事情罢了。”慕冬手中握了个木棍,在篝火中轻翻着。
大致是他的口气太平静,以至于让向珍珠觉得她这两年后的突然出现,是也没能带给他一丝意外。同陌生人没有两样。
他是否知道,这两年来她没有一天是不念他的。
“慕公子吗?”一道沉朗的声音响起,似带着探寻的口气。
西廷玉负手走了过来。
北堂雪望他一眼,觉得变化颇大——可西廷玉的种种劣行尚且历历在目可数的清楚,故她一时又说不上哪里变了。
“西少府。”慕冬未去看他。就这么打了个招呼。
可这话一出北堂雪便意识到了不对,慕冬以前跟西廷玉曾经见过吗?
之前西廷玉在卫国的那段时日,几乎可以说是日日都黏在向珍珠身旁,哦对了,除去他被北堂雪塞消香丸后昏睡的那几日。
北堂雪正思衬间,便见西廷玉坐在了慕冬身旁。目光落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上,微微笑道:“想来两年前御花园一别,便再没见过了。”
这句话一出。除了慕冬之外,向珍珠和北堂雪皆是一怔。
向珍珠剜了他一眼,口气是一贯的不留情,“嘁。你脑子好了,眼睛难不成出毛病了?慕公子一个商人,怎会在御花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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