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个acup的女人(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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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喜欢砌图?」他停下来问我。

「我是头一次买。」

「你是不是天蝎座的?你的气质很象。」他说。

「是吗?也许是的,我的工作很性感,我卖内衣的。」

「为什么会选这幅砌图?」他用法国面包指指我的砌图。

「这间餐厅很美。」我说。

「我到过这间餐厅。」陈定粱说。

「是吗?这间餐厅在哪里?」我很想知道。

「在法国雪堡。」

「雪堡?」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有一部法国电影叫作《雪堡雨伞》,香港好象译作《秋水伊人》,就是在雪堡拍摄的,你没有听过《iwillwaitforyou》吗?是《雪堡雨伞》的主题曲。」

陈定粱拿着长条法国面包在柜台上敲打拍子。

「你这么年轻,应该没有看过这套电影。」他说。

「你好象很怀念。」我说。

「怀旧是中年危机之一嘛。」

「图中的一双男女是不是店主夫妇?」

陈定粱仔细看看图中的一双男女。

「我不知道。我到雪堡是十年前的事。这幅砌图有多少块?」

「两千块。」

「有人又有景,难度很高啊!」

「正好消磨时间。」我指指他夹在腋下的法国面包,「这是你的晚餐?」

陈定粱点头,他象拿着一根指挥棒。

我跟陈定粱在玩具部分手,走到面包部,也买了一条法国长条面包。

走出百货公司,正下着滂沱大雨,一条法国长条面包突然把我拦腰截住。

「你要过海吗?」陈定粱问我。

我点头。

「我载你一程吧!这种天气很难截到的士。」

「能找到《iwillwaitforyou》这首歌吗?」我问他。

「这么老的歌,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我试试看吧,有很多人翻唱过。」

「谢谢你。《秋水伊人》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大概是说一对年轻爱侣,有缘无分,不能在一起,许多年后,两个人在油站相遇,已经各自成家立室,生儿育女。」

陈定粱把车驶进油站。

「对不起,我刚好要加油。」

「你的记忆力真好,这么旧的电影还记得。」

「看的时候很感动,所以直到现在还记得。」

「能找到录影带吗?」

「这么旧的电影,没有人有兴趣推出录影带的。好的东西应该留在回忆里,如果再看一次,心境不同了,也许就不喜欢了。」

「有些东西是永恒的。」

陈定粱一笑:「譬如有缘无份?」

「是的。」

我挂念森。

陈定粱送我到大厦门口。

「再见。」我跟他说。

我回到家里,立即腾空饭桌,把整盒砌图倒出来,把一块一块的砌图分别放在几个小纸盒里,颜色相近的放在一起,急不及待开始将我和森梦想中的餐厅再次组合,这幅砌图正好送给他做生日礼物。砌图不是我想象中那么容易,我花了一个通宵,只砌出一条边。早上,当森的电话把我吵醒时,我伏在饭桌上睡着了。

「我发现我们所说的那间餐厅。」我跟森说。

「在哪里?」森问我。

「就在我面前,是一幅砌图,你要不要看?」

「我陪你吃午饭。」

我心情愉快回到内衣店,徐玉打电话来约我吃午饭。

「我今天不行。」

「约了唐文森?」

「嗯。宇无过呢,他不是下午才上班的吗?」

「他忙着写小说,他已经写了一半,想尽快完成,交给报馆连载。我怕留在家里会骚扰他写稿。告诉你一件怪事。」

「什么事?」

「我最近常常不见胸围。」

「又给大鸟拿来作巢?」我大笑。

「我用衣夹夹着的,大鸟不可能衔走吧?我怀疑有人偷走我的胸围。」

「除非那人是变态的。」

「有这个可能。」

「那你要小心啊!嘿嘿。」我吓唬她。

午饭时间,我回到家里,继续我的砌图,森买了外卖来跟我一起吃。

「是不是跟我们的餐厅一模一样?」我问森。

森点头:「几乎是一样,竟然真的有这间餐厅。」

「你看过一套法国电影,叫作《秋水伊人》吗?」

森摇头。

「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叫《iwillwaitforyou》?」

「好象有些印象。」

森拿起砌图块砌图。

「你不要弄我的砌图。」

「我最高记录是每星期完成一幅砌图,不过二千块的,我倒是没有砌过。」

「你有砌图吗?你从来没有告诉我。」我坐在森的大腿上。

「那时读大学,比较空闲。我总共砌了几十幅。」

「那些砌图呢?送一幅给我。」

「全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你要砌这幅图吗?」

「嗯。」

「你有这种耐性?」他用充满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我有的是时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等你。」

「你知道砌图有什么秘诀吗?」

「什么秘诀?」

森笑说:「尽量买些简单的,这一幅太复杂了。」

「我一定可以完成这幅砌图的,你走着瞧吧。」

「好香啊!楼下又局蛋糕了。」森深呼吸一下。

「你想吃吧?我去买。」我起来。

「不。我要上班了。我先送你回去。」

我用手扫扫森的头发:「你多了很多白头发。」

「要应付你嘛。」

「别赖我,你的工作太辛苦了,不能减轻工作吗?」

「再过几年,想做也没有人请呢。」

「胡说。」

「做外汇的人,四十岁已经算老。」

「你还未到四十岁。」我突然觉得他象个孩子。

森送我回内衣店,我们在路上手牵着手,他突然甩开我的手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再找你。」然后匆匆往相反方向走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突然丢下我,必定是碰到熟悉的人。我看着迎面而来的人,会不会其中一个是他太太?

我茫茫然走在街上,作为第三者,这是我的下场。

我在进入内衣店之前抹干眼泪,徐玉正跟珍妮和安娜聊天。

「你回来了?我正在跟她们讨论如何对付偷胸围的变态客。」徐玉说。

「你打算怎样对付这个胸围贼?」安娜问徐玉。

「哼,如果给我抓到他——」

「用麻包袋套住他的头,痛打他一顿,然后将他阉割,游街示众,五马分尸。」我说。

「用不着这么严重吧?又不是杀人放火。」徐玉惊讶地望着我。

我只是想发泄一下我的愤怒。电话响起,我知道是他。

「我刚才看见她的妹妹。」

「是吗?她没有看见你吧?」我冷冷地说。

他沉默了一会。

「我现在要工作。」我挂了线。

「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抓变态客!」我跟徐玉说。

「今天晚上?」

「你不是说他爱在晚上出没的吗?」

「但不知道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而且宇无过今天晚上不在家。」

「这些事情不用男人帮忙。况且只敢偷内衣的男人,也不会有杀伤力。」

下班之后,我和徐玉买了外卖到她家里。

「你准备了鱼饵没有?」我问徐玉。

「鱼饵?」

「胸围呀!要找一个比较诱惑的。」

「有一个。」

徐玉走进睡房,在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喱士胸围,十分俗艳。

「你用红色胸围?」我吃了一惊。

「是很久以前凑兴买的,只穿过一次。」她尴尬地说,「他喜欢偷有颜色的胸围,黑色、紫色、彩色的都偷了,只有白色的不偷。这个红色他一定喜欢。」

「是的,这个颜色很变态。」我说。

徐玉把红色胸围挂在阳台上。

我们把屋里的灯关掉,坐在可以看到阳台的位置。徐玉的家在二楼,我们猜测胸围窃贼可能是附近的住客,沿水渠爬上二楼檐篷来偷窃。

我坐在摺凳上,问徐玉:「这里有没有攻击性的武器?」

「地拖算不算?」

她跑入厨房拿出一个湿漉漉的地拖来:「还没有弄干。」

「不要用这个,用扫帚吧。」

「我的地拖就是扫帚。」

「你用地拖扫地?不可思议!」

「有了!」徐玉说,「用宇无过的皮带!」

她从沙发上拿起一条男装皮带挥舞。

「皮带?我怕他喜欢呢!」

「那怎么办?」

「有没有球拍之类?」

「有羽毛球拍。」

「可以。」

我和徐玉从晚上十时开始等候,直至十二时,阳台外依然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他会不会不来?」徐玉说。

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把我们吓了一跳。

徐玉接电话。

「是宇无过。」

我托着头坐在摺凳上,如果森在这里就好了,我有点害怕。

阳台外出现一个人影。

「他来了,快点挂线。」我小声跟徐玉说。

那人攀上阳台,伸手去偷徐玉的红色胸围,我立刻冲出阳台,手忙脚乱拿起摺凳扔他。摺凳没有扔中他,徐玉拿起球拍扔他,那人慌忙逃走,徐玉又随手拿起一大堆杂物扔他,那个人慌张起来,跌了一交,整个人掉到一楼的檐篷上,再滚到地上。

我们跑到楼下,那个变态客被几个男人捉住,手上还拿着胸围。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的样子并不猥琐,三十多岁,皮肤白皙,梳陆军装。

有人报警,警察来了,我和徐玉到警署录口供,那个偷胸围的男人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角。

我有点后悔,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弄到三更半夜,而且如果这个男人刚才掉到地上一命呜呼,我和徐玉便变成杀人凶手,虽然可以说是自卫杀人,但一个人,毕竟不值得为一个胸围丧命。

「这个胸围是谁的?」当值的男警问我和徐玉。

「是我的。」徐玉尴尬地回答。

「这个胸围要留作呈堂证供。」

「呈堂证供?」我和徐玉面面相觑。

「这是证物,证实他偷胸围。」警员指指那个变态客。

「我不控告他了。」徐玉说。

「不控告他?」警员反问徐玉。

「是的,我现在可以拿走这个胸围了吧?」

那个变态客感动得痛哭起来。

我和徐玉一同离开警署,她把那个红色的胸围丢到垃圾筒里。

「糟了!那叠原稿纸!」徐玉的脸发青。

「我刚才是不是用原稿纸掷那个变态客?」徐玉问我。

「我看不清楚,好象有几张原稿纸。」

「你为什么不制止我?那是宇无过写好的稿!」徐玉哭丧着脸。

「你肯定?」

「那些原稿纸有没有字?」徐玉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没有留意,也许是空白的。」

「对,也许是空白的。」她舒了一口气。

我回到家里已是凌晨二时,那个胸围窃贼会痛改前非吗?我想大概不会,恋物狂也是一种执着,如果不可以再偷胸围,他会失去生活的意义。

我坐在饭桌前砌图,直至凌晨四时,刚好完成了四条边。就在这个时候,徐玉来找我,她手上拿着一叠肮脏的原稿纸,哭得死去活来。

「那些稿纸不是空白的,是他写了一半的小说,答应了明天交给报馆。」徐玉说。

「你们吵架了?」

「我回到家里,宇无过铁青着脸等我,他很愤怒,他说:「我怕你出事,从报馆赶回来,却在大厦门口发现我自己写的小说。这些原稿满地都是,有些掉在坑渠边,有些掉在檐篷上,跟橙皮果屑剩菜粘在一起,还有,大部分原稿都不见了。」我说是我一时错手拿来掷那个变态客,他不肯听我解释。他花了很长时间写这个小说,都是我不好。」

「那你为什么会走出来?他赶你走?」

「他没有赶我走,他要走,我不想他走,唯有自己走。他从来没试过向我发这么大脾气,我怕他会离开我。」

「不会的。」我安慰她。

「我这一次是很认真的。」徐玉哽咽。

「我知道。所以你处于下风。」

「我今天晚上可以留下来吗?」

「当然可以,你和我一起睡。」我跟徐玉说,「你手上拿着些什么?」

「我在街上拾到的原稿,你有没有原稿纸?我想替他抄一遍。」

「我家里怎会有原稿纸?」

「你去睡吧,不用理我。」

我坐在摇椅上说:「我明天不用上班。」

「你在砌图?」她站在我的砌图前面。

「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砌好。这是我和森的餐厅,我常常担心,当我砌好的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想嫁给他吧?」

「那是不可能的事,结过一次婚的男人不会结第二次婚。不可能犯同一个错误两次吧?」

「你有多少青春可以这样虚度?」徐玉问我。

「哦。没有太多。我只是不会后悔而已。」

我把睡衣借给徐玉。

「我们还是头一次睡在一起。」我跟徐玉说,「其实应该说,在这张床上,是头一次,我不是自己一个人睡到天亮。」

「宇无过一定还在写稿。」徐玉把传呼机放在床边。

第二天早上醒来,已经不见了徐玉。

饭桌上有一张字条,是徐玉留下给我的。

「我惦念着宇无过,我回去了。」

我早就猜到她是无胆匪类,不敢离家出走。

电话响起,我以为是徐玉,原来是森。

「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他问我。

「你找过我吗?我昨天晚上抓到一个胸围窃贼。」

「有人偷你的胸围?」

「不,是徐玉得到垂青。」

「你没事吧?」

「如果你在那里就好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

「没事,他被拉上警察局了,只是在那一刻,我很想你在我身边。」

「我今天晚上陪你吃饭。」

从早上等到晚上,真是漫长,我的生活一直是等待,等森找我,等他跟我见面。

我们在中环一间法国餐厅吃饭,这间餐厅很有法国小餐厅的特色。

「你为什么会来这间餐厅?」我问森。

「有同事介绍的。怎么样?」

「当然比不上我们那一间。」我笑说。

「答应我,以后别再去捉贼,无论什么贼也不要捉。」森说。

「你能够一直保护我吗?」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说。

「可惜,我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我说。

他有点惊愕:「为什么?」

「你不是说一个女人的青春有限吗?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直到我三十岁。」

「为什么是三十岁?」

「因为三十岁前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岁月。三十岁后,我要为自己打算。」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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