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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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硬熬的。

而且不止一拳。

顾铁三的拳又击至。

——顾铁三的神拳,一如铁游夏的铁掌,是接不下、罩不住、挡不了、熬不得的!

但唐宝牛仍然没有避。

因为他知道他一避就完了。

——这种拳功的可怕就在:自己稍加退缩,对方就会轻易取得全盘胜利。

何况自己已然负伤。

一旦逃避,反而逃不掉。

他很清楚:对方的目的就是要制住自己,用以威胁朱大块儿。

所以他决不逃避。

——老大沈虎禅说过:凡有必要的战斗,就绝不逃避。

他不但不避,还作出正面反击。

“砰砰”二声,两人又互击了一拳,各自一晃。

两人都没有退开。

是以第三拳又互击个正中。

待朱大块儿赶到的时候,他们两人已互击了第四拳。

朱大块儿的刀和剑和腿和步,把刘全我整个人带动到唐宝牛这儿的战场来。

刘全我是身不由己。

——同时他也有私心。

——对手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他要把这疯狂的敌力多分些给战友顾铁三去负担!

这时候,朱大块儿已把顾铁三从唐宝牛的互击中接过去了。

唐宝牛也想奋力过去支助朱大块儿。

——人家帮他,他就势必帮人。

——别人救他,他就誓定救人。

可是顾铁三一旦停了手,他反而觉得天旋地转,还空击了两拳,才能住手。

这一下,强敌暂去,他反而支持不住。

他以一股顽强的斗志兀自撑着,但四肢百骸,有的似已飞上九霄云外,有的像早已下了十重地府,有的如在自己胸腹之间绞扭成了残缺不全的伤痛符号。

他能不倒,是因为关心:

——朱大块儿那么胆小怯弱,怎能对付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强敌!

他现在能够不倒,倒不是因为强忍强撑,而是眼前的事委实太令他错愕惊讶,以致他倒不下(也不好意思倒下)去。

因为他看到一场大战。

一场连他也感到震动羞惭的血战。

“大牌剑法”剑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每一招都能顶天立地,每一剑都有大丈夫决不受人怜的气概豪情。

“大脾刀法”却十分简。

简,就像写一二三。

一刀就是一刀,没有变化,不必变化,变化在这儿已成了多余。

这一刀一剑合在一起,成了一种极高明的配合,这高明在敌人面前就成了惊心。

趁朱大块儿全力拦截顾铁三向唐宝牛动手之际,刘全我用右袖卷住了他的咽喉。

朱大块儿一刀斩断了袖子。

刘全我的左袖却抽打在朱大块儿的脸上。

唐宝牛没听见朱大块儿惨叫。

奇怪,这当口儿他反而不大呼小叫了。

也没看见朱大块儿闪躲。

可怪的。朱大块儿在这节骨眼上,竟然还一步不退、半步不让。

他一剑斫了过去,惊起一道血痕,溅在洁白的断袖上。

顾铁三的拳头同时打中朱大块儿。

朱大块儿这时脸上都是血。

血自耳、眼、鼻、嘴里淌出来。

顾铁三击中朱大块儿第一拳,却一连起了九声闷响。

——看似一击,实有九拳。

朱大块儿没有吐血。

给拳击中的地方却凹了下去,且渗出血来,很快地就渗湿了衣衫。

朱大块儿仍没有退。

非但不退,还起飞脚。从匪夷所思的角度里一脚踢翻了顾铁三。

这是交手的第一回合。

第二回合也几乎是马上发生的。

原因是因为三方面都没有退避。

刘全我的袖子再度卷向朱大块儿。

它像长蛇一般缠遮住朱大块儿的视线。

朱大块儿大喝一声,一剑劈下去。

袖,

断。

断,

袖。

却自旋舞,旋绞朱大块儿面门。

刘全我已急闪至唐宝牛身后。

他显然仍想以唐宝牛的性命威胁朱大块儿。

朱大块儿的视力已为断袖所混淆。

但他大喝一声,出刀。

唐宝牛就在他前面。

他竟毫不犹豫一刀就劈了下去。

唐宝牛只觉从天顶到胯下,飕地一寒。

但刀并没有劈中他。

背后却陡起一声惨叫。

刘全我掩面就跑,一路急滴下了血渍。

——到底刀锋是怎么透过他自己的身子而砍着背后刘全我的呢?

唐宝牛并不明白。

也来不及明白。

可是却见顾铁三扭身又上。

挥拳痛击朱大块儿。

奇怪的是,拳都击在砧板一样的刀背上。

而棺材板一般的剑却劈在顾铁三的臂上。刀不折,手也没断。但顾铁三退了一步,终于退了。

虽只一步。

——这一步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招生死一招魂。

这是第二回合。

可是第三回合又马上开始了。

掩面退走的刘全我不知何时,已潜到了朱大块儿背后。

他脸上从额至颔有一道伤疤血痕,至少有三分深,使他看来,分外狰狞。

他全身急旋。

卷起一道旋风。

他自己就是那旋风的中心,如同一颗炮弹一般,急射向朱大块儿。

顾铁三好像是退。

但在退那一步中突然扭转为急跨一步。

变成前进。

他全身像变成一个钻子。

钻尖是斜举的右拳。

这一拳钉住朱大块儿的面额。

也钉死了敌人的脸。

——看来,顾铁三和刘全我都已打出了奋力一击,必杀朱大块儿!

看到这种凌厉无俦的“杀势”,唐宝牛忍不住向朱大块儿大喝一声:

“快逃!”

他这一张口,憋住已久的血就疾喷了出来。

不能打下去了——打下去朱大块儿得要完了。

血雾纷飞。

血雨纷飞中,他却看见:

朱大块儿居然不退。

他把刀和剑都掷了出去。

剑在血夜里像化成了一道青龙。

刀在黑里似化成了夜枭。

刀剑掟向顾铁三。

——在如此近距离中,他竟仍有办法掷剑扔刀,攻击敌人。

他同时返身扑向刘全我。

两手全面张开,一把抱住了旋风中的刘全我。

然后唐宝牛就听到一种声音:

骨裂的声音。

还有骨碎的哀鸣。

第三回合结束。

战斗已成为惨局。

——有人死了,不死的人也负重创。

刘全我整个人仍栽在朱大块儿的怀里,看似一截冻硬了的冰棒,一动也不动。

顾铁三在月下冷冷地看着他,像一只守候已久的豹子。

他手上拿着刀,还有剑。

朱大块儿的刀剑都在他手上。

朱大块儿的五官仍淌着血,而且血沟仍在闪烁蠕动,血流还未止休。

他臂弯里的人,双脚朝天开了叉,久久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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